第156節
  第156節

  “徐,徐世子。”

  眾人都沒想到他會出現,一時都變了臉,莊星晚倒還好,也隨大流喊了一聲。

  徐之恒先看了一眼阮妤,見她無礙,便又把目光投向另外幾個女子,看到莊星晚的時候,似想起什麽,目光停頓一瞬後才又看向那個“素素”沉聲說,“她沒有對不起我。”

  他少年封將,卻無驕奢之氣,偏偏性子深沉,這才讓長安城的少女們對他又敬又怕。

  這會他隻是簡簡單單一句,卻讓一眾少女都不敢抬頭,最後還是阮妤上前打了圓場,“別嚇到我的客人。”又和莊星晚等人說,“還要用餐嗎?”

  莊星晚看一眼身邊的少女,一個個都低著頭,顯然是被徐之恒嚇到了,她有些無奈的搖搖頭,和阮妤柔聲說,“今日就不用了,我們改日再來。”

  阮妤應一聲“好”,目送她們離開,這才看向徐之恒。

  徐之恒見她看過來,微微蹙眉,低聲道:“……抱歉。”

  “你有什麽好道歉的?”阮妤好笑道,“我還該謝你替我說話呢。”

  見他還是一副蹙眉的模樣,也沒多說,隻溫聲說,“豫王他們就在樓上竹字廂房,你先上去吧。”

  徐之恒看了她一會,沉默地抿了下唇,然後點了點頭,收斂心思上了樓。

  阮妤目送他上樓,其實她心裏是有話要問他的,關於晉王的事,她心中已篤定是他做的,隻是不知這事會不會留下什麽隱患,她雖然和徐之恒做不成夫妻,但也不願看他出事。

  不過如今這個情況,顯然不是說這事的時機。

  還是看以後吧。

  ……

  又過了一會功夫,霍青行也終於來了。

  酒樓的人如今都知曉他是阮妤的未婚夫,待他自是十分客氣,瞧見他來,跑堂阿善就笑著迎上前,語氣恭敬,“霍公子,您的朋友都已經在竹字廂房了。”

  霍青行點點頭,他常來店中,自然無需人引路,隻環顧了一眼熱鬧的大廳,問人,“你們東家呢?”

  阿善忙答:“東家在樓上。”

  霍青行謝了人一聲,沒有立刻去竹字包廂,而是提著一包蜜餞先去了阮妤那,敲門進去的時候,阮妤正在看賬本,見他進來,挑了下眉,“怎麽不去吃飯?”

  “你昨日說想吃李子鋪的蜜餞,我路過就給你帶了一些。”霍青行說著把東西放到了阮妤的桌上。

  阮妤沒有去看蜜餞,而是看向霍青行,見他額頭全是細細密密的汗,心疼道:“我便是想吃,回頭讓人去買便是,大熱天的,你何苦親自跑這一趟。”

  那家蜜餞鋪子離書院有一段不短的距離,這人又慣是不舍得花錢,肯定不會坐馬車過去。

  霍青行卻隻是笑看著她,語氣和聲音都溫柔,“沒事。”

  阮妤知和他說“不用”也是枉然,索性也就不再說,隻道:“豫王和馮賓他們還在等你,你快去吧。”

  霍青行點點頭,要離開的時候見她臉上似有話要問,略一思索便明白她想問什麽了,索性先留下來和她解釋起來,“我和豫王算是機緣巧合認識的。”

  “怎麽說?”阮妤問他。

  霍青行沒瞞她,實話實說,“一個月前,我回家路上發現他和一群黑衣人在搏鬥,便上前幫忙了,後來才知曉他是豫王。”

  “什麽?!”

  阮妤臉色微變,第一個反應便是上前去拉扯他的衣裳,“你有沒有事?”

  夏衫本就單薄,霍青行一時不察,被阮妤拉開衣裳,露出半個肩膀,見她還有往下的痕跡,連忙伸手去阻攔她,紅臉道:“我沒事,你別擔心。”

  “真沒?”阮妤皺著眉,還是有些不放心。

  見霍青行搖頭,懸著的心才總算放下一些,但還是有些沒好氣地和他說道:“這麽大的事,你居然都不和我說一聲!”

  霍青行自知理虧,也不敢辯解,隻能上前抱住她,低聲說,“我那會沒想太多,隻是見他孤軍奮戰,有些不忍。”又說,“你放心,我那會計算過,那幾個黑衣人明顯不敢把事情鬧大,看我過去怕引來其他人,肯定不會戀戰。”

  阮妤沉默看他。

  見他目光開始變得擔憂著急,最終還是忍不住歎口氣,低聲問他,“霍青行,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你出事,我怎麽辦?”

  霍青行聞言,心下一凜,臉色也跟著變了。

  他那回其實也是旁觀了一會,沒有立刻上前,他不是不清楚多事隻會引來事情,他初到長安,毫無根基,幫人也許會害了自己,隻是見那少年苦苦支撐隱有敗相,自己也掂量了那些黑衣人的路數,預計自己應該能抵擋一陣,那邊又靠近居民區,動靜大了肯定會引起注意,而且他在幫忙前還喊了一聲“失火了”。

  他是想好了一切安排,才上前的。

  但確實——

  如果那次有一點變數,他就見不到阿妤了。

  而且後來知曉自己救得居然是當朝豫王,他心中的確是有些後怕。若是孑然一身,他必然無所畏懼,可他還有家人,還有阿妤……他不是一點軟肋都沒有。

  他能猜測到向豫王動手的那幾個人是誰指使的。

  晉王出事,如今豫王在朝中擁護聲正濃,誰最不想看見這樣的局麵?雖說景舟後來向他保證已經處理完那些人了,必定不會讓他們影響到他的生活,也安排了斥候在坊中查看,但他還是擔心……若是有朝一日有人拿阿妤和如想他們要挾他,霍青行扶在她肩膀上的手不由微微發顫。

  見他臉色發白,抱著她的胳膊也在發抖,阮妤心下不忍,輕輕歎了口氣。

  能怪他嗎?

  不能。

  這人一向好心。

  當初汴州發生瘟疫,這人隻是沿途經過,在知曉當地官員不作為的時候,修書一封送回長安,自己就留在那接手了這事,如果不是有他出麵,光靠汴州那些貪生怕死的酒囊飯袋,隻怕那座城的百姓隻能得到一個滅亡的結局。

  後來汴州的百姓給他立了長生牌位,日日供奉。

  聽說當初男人被貶去淩安城,路過汴州的時候,那裏的人不知道從哪裏得到的風聲,竟一路護送他出了汴州,甚至還有些人遠遠跟在他身後想供他驅使。

  她喜歡的這個人原本就是一個極好心的人啊。

  路上碰到乞兒都會上前扶起他們,更不用說一個活生生的人在他麵前出事了。

  她沒有怪他,也沒辦法阻止他。

  他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以後碰到的事隻會比這更可怕更嚴重,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陪著他一起麵對和承擔。

  阮妤輕輕歎了口氣,最後還是自己先退了一步,“霍青行,我不會阻止你幫人,但你要向我保證,無論何時,先考慮你自己,你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我不要什麽大英雄,我隻要你平平安安。”她說著揪住他的衣襟,仰頭看他,聲音有些嚴厲,“你聽到沒有?”

  霍青行垂眸看她。

  他想回答,卻像失聲了一般。

  他緊緊擁住阮妤,點點頭,等到終於能夠發聲了,啞著嗓音應了一聲好。

  他答應她。

  不管什麽時候,都會留下這條命來見她。

  就在此時,門被人從外頭推開。

  李璋出現在門外,他尚且還沒有看清屋中的場景,嘴裏嚷道:“表姐,我聽說明光來了,他在你……”話還沒說完,他看著裏麵的情景,眼睛都瞪大了。

  不是沒見過這樣的場景,以前被人哄著上青樓的時候,再孟浪的景象也看到過,可他還是沒忍住,在兩人的回眸注視下,紅了一張俊臉,手撓著後腦勺,有些不知所措地往後退,嘴裏說道:“我,我不是有意的,你們,你們繼續。”

  說著就想跑開。

  想到什麽又連忙上前一步把門關上,還悄悄探出一個頭壓著嗓音為自己辯解了一句,“我真不是故意的,剛剛門沒關,我一碰就開了!”

  不等阮妤二人說話,外頭就是一陣跑開的腳步聲。

  146, 第 146 章  七月二十四,蕭明月的……

  霍青行剛剛在聽到門開的時候就立刻鬆開了阮妤, 並且整個身子擋在她的身前,以防別人瞧見她,但顯然——他還是慢了一步。

  這會眼睜睜看著李璋跑開, 知道李璋這是誤會了, 霍青行皺了皺眉,倒是沒有立刻跟上去,和李璋雖然相處不過月餘,但他也已經摸清楚李璋的性子。李璋平時雖然是愛玩了一些, 但並不是會亂說的主, 倒是不用擔心方才的景象會讓旁人知曉。

  “是我剛才沒把門合好。”他長眉微蹙,轉頭和阮妤解釋。

  阮妤倒是無所謂的模樣,看見了就看見了, 反正李璋也知道他們在一起了, “沒事。”

  不過有了李璋這一打岔,她也不好再和霍青行說下去了, 她抬手替男人整理了下紊亂的衣裳, “你先過去吧,別讓他們等急了。”

  霍青行點點頭, 應了聲好。

  阮妤想起徐之恒也在,雖然清楚這兩人都是內斂成熟的性子,不至於鬧出什麽矛盾,但還是提醒了一句,“豫王把徐之恒也喊過來了。”

  霍青行一怔,等反應過來又笑了。

  他看著阮妤略有些擔憂的眉眼,笑著抬手揉了揉她的頭,溫聲說,“沒事的。”

  他從不怕外人外事, 隻怕她不喜歡他。

  如今既已擁有了她的一整顆心,又豈會再懼怕旁物?

  ……

  而此時竹字廂房中。

  馮、竇二人正在默默喝酒,他們對麵是同樣在喝酒的徐之恒,隻不過相比他們的局促,徐之恒就顯得自在多了。

  徐之恒是他們之中年歲最長的那個,又因為年少成名,不僅長安城的姑娘們愛慕他,就連少年們也都十分崇拜他,若是以前,馮、竇二人早就要詢問攻打北羌的詳情了,但今日……才知曉明光的未婚妻就是從前徐之恒要娶的那位阮小姐,雖說剛剛徐之恒已經同他們解釋了兩人從前並無婚約,也無旁的矛盾,讓他們不用介意。

  但兩人還是覺得很尷尬。

  眼見李璋紅著臉,腳步匆忙推門進來,兩人這才鬆了口氣,連忙放下酒盞,又驚訝他的神情,奇道:“怎麽了?”

  “……沒。”

  李璋怎麽可能和他們說他剛剛看到的情形?瞥見他表哥看過來的目光,他又沒忍住脊背一僵,似乎是怕人知曉,他挺著脊背,僵著步子回了座位,坐下後借喝酒的動作避開他的注視。

  “明光呢?”竇文問他。

  李璋正要回答,門就被人推開了,霍青行走了進來,他環視了屋中一圈,和竇文說,“來了。”

  竇文見他過來,立刻笑盈盈站了起來,“明光,你快過來!”餘光瞥見對麵的徐之恒,又有些擔心兩人會不會打起來,要是打起來的話,他這是幫明光還是幫徐之恒?

  按情分還是幫明光……

  但問題是他跟明光合在一起也不是徐之恒的對手啊。

  真頭疼。

  席間,馮賓和李璋雖然不露聲色,但心中也在思考這事,反倒是霍青行和徐之恒這兩個當事人沒有多餘的反應。

  霍青行走過來和眾人打了招呼,又和徐之恒點了點頭,十分客氣地喊了人一聲,“徐世子。”

  “嗯。”

  徐之恒也沒別的表情,語氣淡淡,“坐吧。”

  沒想到兩人一點事都沒有,竇文幾人對視一眼後也徹底鬆了口氣,忙拉著霍青行坐下,酒菜都已經上了,眾人一邊吃飯一邊便聊起天。

  席間免不得要問起李璋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