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
  第123節

  季老太太一聽這話,臉色頓時難看到極致。她喘著粗氣,想跟訓斥別人似的訓斥他,但想到這是自己的寶貝孫子,又隻能自己憋著,最後把自己的臉都給憋得發紫,氣息也變得十分急促。

  李氏也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說這樣話的是她的寶貝兒子,是那個一直溫和謙厚的長子。

  她剛要開口,身後就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是林母跑了進來,她哭天喊地,一進來就抓著季知行罵道:“你個要死的,我家月娘要是因為你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找你賠命!”

  季知行垂眸看她,神色平靜,沒說話。

  李氏倒是心神一凜,顧不得再和季知行說話,而是皺著眉看林母,“你什麽意思?她怎麽了?”

  “怎麽回事?我家月娘撞牆了,要不是我跟她爹發現的及時,她就沒命了!”林母氣勢洶洶地看著他們,仿佛抓到了什麽要命的把柄,冷眼看了一眼這一屋子的人,然後拖著季知行就要往外走。

  “什麽?撞牆!”

  屋中一群人驚呼出聲,就連季老太太也變了臉,她倒是不在乎林家那丫頭的命,但要是讓知行吃上了人命官司,以後還怎麽科考?怎麽做官?

  “快,快去看看!”她發了話。

  眾人剛要出去,季知行卻突然不耐煩地甩開了林母的胳膊,林母本來正抓著他往外頭走,一時未察摔在了地上,表情愣愣地看著季知行。

  他這個舉動,不僅林母看呆了,就連季家眾人也愣住了。

  季知行在嶠山鎮一向是最溫潤好說話的,平時路上有人摔倒都會跑上前把人扶起,若碰到一些老翁老婦拿不動東西,他還會送他們回家……

  可此時站在屋子裏的那個男人沉著一張臉,再無從前的溫潤寬厚,有的隻有詭異到讓人害怕的冷漠和平靜。

  如果不是還是那張臉,隻怕眾人都要以為他不是季知行了。

  季知行沒有理會旁人的錯愕和震驚,他隻是垂著眼看著林母,不等她尖聲罵人,他就開了口,“跟林月說,別再演戲了。她想嫁給我,可以,但她隻能做我的妾。”

  “你,你說什麽!”林母反應過來,立刻急赤白臉地罵道,“你當你是什麽東西,讓我女兒給你做妾?”

  “你不知道嗎?”季知行問她。

  林母被他說的臉色一變,目光也有些閃躲,但還是咬著牙說,“我知道什麽!”

  季知行見她這個表情就知道是他們做出來的戲,他竟也不覺得生氣,隻是覺得可笑,“不知道也無所謂,反正我就這句話,她要嫁就嫁,不嫁就去報官。”

  卻是一點都不在乎他們要做什麽。

  林母原本還以為這個能挾製住他,見季知行這般,一時也有些不知道說什麽了,呆呆看了他半晌,最後從地上爬起來往外跑,嘴裏仍是不肯露怯地說道:“你,你們等著!這事不會這麽完的!”

  季知行看著她離開的身影,不帶情緒地收回目光,而後也沒理會屋子裏還處於怔忡的一眾人,轉身朝自己房間走去。

  等他走後,眾人才反應過來。

  “四哥,四哥,這是怎麽了?他怎麽突然變得這麽陌生啊。”季萱有些害怕地抱著自己的母親,低聲說。

  其餘人也是一臉不敢相信的表情。

  隻有季老太太皺著眉,看著季知行離開的身影,神色有些發沉。

  ……

  而此時的林家。

  林母一路小跑到林月的房間,林父站在屋子裏,看到林母進來,立刻轉身,看了眼她身後,瞪著眼睛問,“怎麽就你一個人?季知行那小子呢?”

  “季家那些人呢?”

  林月躺在床上,她剛剛撞了牆,雖然控製好了力道,可額頭還有血跡,神智也還有些迷糊,但聽到這聲,還是立刻撐著身體起來問道:“娘,季大哥呢?”

  “你還有臉問!”林母一看到林月就沒好氣,在季知行那邊受的屈辱全都一窩蜂還給了林月,嘴裏不住罵道:“你個賠錢貨,不肯嫁人也就算了,自己喜歡的男人也掌握不住!我要你有什麽用!”她罵完也不顧林月蒼白的小臉,把剛剛季知行說的話一五一十全都說了出來,說著又氣得拍桌,“那小子簡直跟變了個人似的!”

  “他真是這麽說的?”林月臉色慘白,眼中也寫滿了不敢置信。

  季大哥怎麽會變成這樣?

  讓她當妾?

  雖然她是想過為奴為婢為妾都可以,但……她怎麽也沒想過這話居然會是由季大哥說。他跟霍家那個丫頭不是已經取消婚約了嗎,為什麽還不肯娶她為妻?

  他……是在報複她嗎?

  報複她讓他失去了所愛之人?

  林月腦中閃過這個念頭,頓時怕得渾身打了個冷顫。

  “現在我們該怎麽辦?”林母看著林父要主意。

  林父看了一眼林月,皺了皺眉,說,“反正她也沒出什麽事,和那個許老爺說下,應該……”

  “不!”

  林月一聽這話也不顧身體還虛弱,立刻從床上掙紮著起來,跪在了林家二老麵前,她抓著林父的衣擺,仰頭道:“爹,爹,那個許老爺都五十多歲了,一腳都踏進棺材了!”

  “可季知行不一樣!”

  “他還年輕,他讀書好,前途一片光明,要是他金榜題名當了官,你就是官老爺的嶽丈!”

  “這……”

  林父林母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心動,但想到季知行說的,林母又沒好氣地開口,“可人家又不可能娶你做正妻!”

  “就算做妾,我也願意!”

  隻要能嫁給季知行,她什麽都願意,“而且他隻是一時不高興才會這樣說的,等以後我們相處久了,他肯定會轉變心意的!”

  季大哥一向是個好脾性的人,就算現在生她的氣,等相處久了也肯定會原諒她的。

  林母聞言,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兒,倒的確是個美人坯子,要不然那個許老爺也不會出重金要她做妾。“那季家那個老太婆不同意怎麽辦?”

  她心裏還是有些畏懼季老太太的,就怕她知道發生了什麽,不讓月娘進門。

  林父聽到這話倒是嗤笑一聲,他麵露陰狠,“她不同意,我們就去找族長,去報官,讓別人都知道我們月娘沒了清白還因為季知行撞了牆,他們是要臉麵的人家,肯定也不想鬧太大!”

  林母便沒再說,隻說起要多少聘禮,還要讓季家填補那個許老爺的賬。

  林家二老開始說起這些。

  而跪在地上的林月見爹娘終於轉變主意,這才鬆了口氣癱軟在地上,手心和後背卻都已經冒了汗。

  *

  不同於季家和林家的紛鬧,青山鎮依舊處於祥和寧靜的狀態。

  阮妤今日沒有去酒樓,陪著霍如想在家裏畫畫做女紅聊天解乏,小姑娘很乖,即使出了這樣的事也沒有怨天尤人或是心生怨懟,甚至還笑著安慰阮妤說自己沒事,讓阮妤去忙自己的事。

  可阮妤怎麽放心得下?仍是陪著人呆了一天。

  這會正值傍晚時分,黃昏將至,天還未暗,阮妤看著霍如想入睡便放輕腳步合上門出來了,她把地上放著的繡簍針線收起,想著先回家讓阿娘做幾道如想喜歡吃的菜回頭給他們兄妹送過來,就看到霍青行從外頭推門進來。

  111, 第 111 章  霍青行,你這樣不乖哦……

  ……

  “怎麽樣?”阮妤一看到霍青行回來, 也顧不得收拾東西了,把手裏的繡簍往旁邊一放就朝人走去,待看到他遞給她的大紅庚帖, 臉上不可抑製地漾開了一抹笑, 握著那張庚帖驚喜道:“解決了?”

  說完又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季家那些人貪婪成性,怎麽可能就這樣放過如想?她抬頭看著霍青行,眼中的高興散去, 重新皺眉問, “這麽容易?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霍青行見她這副不敢相信的表情,唇角沒忍住抿開一個笑,他牽著阮妤往裏頭走, 輕輕嗯了一聲, 嘴裏說道:“是表哥主動給的。”又說,“沒問題, 你別擔心。”

  “季知行?”

  阮妤聽到這話, 臉上的表情卻更加驚訝了,季知行不是不肯和如想分開嗎?怎麽會主動給庚帖?她還以為他會拚命阻攔呢。

  看了一眼不遠處那間緊閉的房門, 阮妤壓低嗓音問,“到底怎麽回事?”

  霍青行也沒瞞她,他一麵牽著她,一麵把季家今日發生的事同人說了一遭。

  等說完,果然瞧見身邊人沉默的臉,知道阿妤不喜歡表哥,他也沒說話,餘光瞥見她放在圓凳上的繡簍,待瞧見一隻還未成型的荷包, 神情微動。

  如想的手藝,他是知道的。

  這隻荷包顯然不是出自她的手,而這鬆青色的料子也不像女子所用,難道……是她做給他的嗎?

  霍青行不由自主地朝身邊看了一眼。

  阮妤卻沒有注意到他的眼神,她還低頭想著他剛剛說的話,對於季知行這個舉動,阮妤既覺得意料之外又仿佛情理之中,季知行那個人算不上什麽十惡不赦的大壞人,至少比起譚柔那個混賬未婚夫要好許多,他也是真的喜歡如想,但怎麽說呢……阮妤還是沒辦法也不會對他流露出一絲同情。

  有因必有果。

  季知行落到這樣的結局,怪不了任何人,要怪也隻能怪他自己。

  所以她最終也隻是輕輕歎了口氣,看著手中這份庚帖,輕聲說,“不管如何,如想能夠擺脫那一家子,是件好事。”

  她就希望如想這輩子能夠好好的,別再跟前世那樣傷心傷神了。

  本來還想問問林月的事,但想了想又覺得沒這個必要,既然季知行和如想已經解除婚約了,那麽他跟林月是什麽結果,又和她有什麽關係?

  “累嗎?”阮妤還低著頭,忽然被一隻溫柔的手心摸了摸頭,她回神抬頭,想跟往常似的說句“不累”,待看到問她話的那個人是誰,忽然又笑著軟下挺直的脊背,看著人說,“累啊,累死了。”

  這幾天為了如想的事,她都沒怎麽睡好。

  她做出一個撒嬌要人抱的姿勢,沒想到卻被人直接彎腰抱了起來。

  被人抱習慣了,突然的懸空倒是沒讓阮妤覺得驚慌,她隻是有些好奇地看著他,眨了眨眼,“霍青行,你做什麽?”

  “去我那邊歇息會吧。”霍青行知道她的性子,等回了家估計又閑不住,忙這忙那,還是自己看著好些,看了眼天色,又低頭去看她泛著青黑的眼下,蹙眉道:“這會還早,你去我那邊眯會,等差不多時間,我再喊你。”

  唔。

  阮妤其實沒有午睡的習慣,更何況現在也不算午睡了。不過看著男人堅持的模樣,她也沒跟人爭,休息會就休息會吧,正好她也累了。

  她點點頭,“行。”

  霍青行就抱著她大步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門推開,阮妤向屋中看去,不是第一次來霍青行的房間,但距離上次過來也已經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了。

  而且上次過來黑燈瞎火的,男人又“醉”著,她照顧他還來不及,哪有那個閑情雅致賞看他的房間?這次就不一樣了,阮妤靠在霍青行的懷裏,抬起頭,好整以暇地往四周看去。

  不大不小的一個房間,雖然布置簡單,但該有的也都有。

  靠窗那邊放著一張書桌和椅子,上頭擺著整整齊齊的一套文房四寶以及書籍資料,筆全部懸掛於筆架上,按照粗細大小一一放好,旁邊的洗筆池裏盛著幹淨的水……書桌旁邊,一邊放著書架,各式各樣的書分文別類擺放著,而另一邊擺著一張半人高的茶托。

  茶托上頭又擺放著一盆蘭花。

  這是阮妤前些日子送過來的,買來的時候花還沒開,沒想到如今竟然冒出了一個個黃色的花蕊,給這尚且寒峭的元月也多了一份新鮮的春意,可見照料它的主人十分用心。

  “什麽時候開的?”

  蘭花最是難養,阮妤自己就養死了許多,以前也就家中的花農和巧手的丫鬟才培育出一些長得不錯的蘭花,她自己是沒這個本事的,因此如今見送給霍青行的蘭花開了,她臉上的高興根本藏不住。

  霍青行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眼中也跟著漾開一些笑意,“前兩日,想著等開得再多些和你說的。”

  “我過去看看。”阮妤作勢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