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第84節

  阮靖馳便是諸多不滿,也不敢說什麽,隻能悶著嗓子嗯一聲。

  阮妤滿意了,便讓霍如想先去睡,而後又替他布置了一些洗漱用的東西,眼見差不多了,便和霍青行說,“我先回去,他要是再惹你,你記得和我說。”

  霍青行點點頭,剛要開口,就被阮靖馳搶了白,“我送你出去!”

  霍青行:“……”

  沉默地看了一眼阮靖馳,今夜第一次擰起眉。

  但顯然阮妤沒有瞧見,正好她也有話和阮靖馳交待,和霍青行說了一句就帶著阮靖馳往外走。

  霍青行抿著唇目送姐弟倆離開,到底沒跟上去,還沒有取名字的小貓見人都走了才喵喵喵的摸索過來,黏在他的腳邊拿臉輕輕蹭著,霍青行彎腰把人抱了起來,摸了摸他的頭,輕輕歎了口氣。

  阮妤一路領著阮靖馳往外走,邊走邊叮囑,“你跟人家客氣一些,他們都是我的朋友,別總拿你那張好似他們欠了你什麽的臉對人家,他們又沒惹你,你有什麽好不高興的?”

  餘光瞥見身邊少年低著頭,也不知道有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阮妤停下步子蹙起眉,“聽到沒?”

  阮靖馳這才回過神,撇嘴道:“……聽到了。”

  心裏還是有些不滿,不過因為心裏那句想問的話,也就沒把不滿放在第一位了。

  “你剛剛……”他開了口,看著阮妤的臉又頓住了。

  “嗯?”

  阮妤看他,“什麽?”

  阮靖馳從來都是直來直去的性子,還是第一次這樣糾結,看著阮妤的臉想說“沒什麽”,但那顆心跳上跳下的,估計要是不問出口,他今晚都別想睡了,這樣遲疑了好一會,他還是咬牙問道:“你剛剛說,無論如何,我,我都是你的弟弟?”

  聲音越往後越輕,尾音處甚至還有些微顫。

  因為不敢確信而不敢肯定,甚至連目光都不敢跟人對視了,說完之後就垂下眼,鴉羽般的眼睫一顫一顫的。

  然後又怕剛剛自己是幻聽,或是下一個回答不會是他滿意的,忙又說道:“算了,沒什麽,你快回去吧。”說著自顧自往前走,跟逃避什麽似的。

  阮妤看著他這番落荒而逃的模樣卻笑出聲,“喂,阮靖馳!”

  她留在原地喊人。

  見少年停下步子又笑道:“你跑什麽?”

  “我才沒跑。”少年毫不猶豫地反駁,卻依舊不肯回頭,嗓音沉悶。

  阮妤笑著走過去,站在人身後,“轉頭。”

  少年似乎有些不情願,但還是依她的意思轉過頭,剛轉過去就發現有一隻溫柔的掌心覆在自己的頭頂輕輕揉了揉,雙目陡然睜大,他就像是不敢相信一般,怔怔地看著阮妤。

  阮妤也是摸頭的這刹那才發現眼前的少年其實已經長得很高了,她得踮起腳才能摸到,細軟的頭發在掌心下乖順地貼服,就像山林中威猛的小豹子被馴服一般。

  她也就摸了這麽一下就收回了手,負在身後,笑看著他,“是,你沒聽錯,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弟弟,不會因為我在哪我是誰就改變。”

  “我知道我以前也不是個好姐姐,”

  她輕輕唔了一聲,“以後……我努力吧。”

  阮妤說到這的時候微微蹙眉,大概在想是不是真能如自己所說的這樣當一個好姐姐,罷了,試試吧,就像今天這樣相處也挺好的。

  “好了,你進去休息吧,我也要回去了。”估計爹娘也還在等她,剛跟阮靖馳擦肩而過的時候,突然聽到他低低的一句,“……挺好的。”

  “什麽?”

  阮妤沒聽清,停下步子。

  “沒什麽!”阮靖馳才不想讓她知道他在想什麽呢,伸手搭在人肩上把人往外頭推,“快走快走,我要睡了。”說著還咕噥道,“誰讓你摸我的頭了,你不知道男人的頭是不能隨便摸的啊!”

  阮妤被人推著往外走,聽到後話非常沉默地轉頭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無聲的說,就你,還男人?

  阮靖馳看懂了便更加惱了,到底是剛剛被摸頭的羞赧壓過氣惱,抿著唇沒說話,隻是繼續推著人往外。

  嘴裏繼續說,“還有你知不知道男女大防啊,大晚上的跑別的男人家裏。”

  已經被推到門口,阮妤拉了拉被人弄得有些亂的衣裳,直接無視後話叮囑人,“記住我剛剛說的啊,別去找人的麻煩,被我知道,看我怎麽收拾你!”

  她看著有些凶巴巴。

  可阮靖馳看著她這副模樣,卻不似最初被人叮囑時那般不喜,撇著嘴,含糊不清地應道:“知道了,你都說了好多遍了。”

  “還不是怕你記不住。”阮妤沒好氣地瞪他一眼。

  鬼知道他為什麽總跟霍青行過不去,估計真是天生的對家吧,不過見他應肯,她也就沒再多說,說了句“早些睡”就往隔壁走。

  阮靖馳目送她離開,這才合上門。

  手試探性地摸了下剛剛被人觸碰過的地方,阮靖馳平時緊繃的臭臉上忍不住扯開一抹藏不住的笑容,他心情很好的回過頭就看到不遠處霍青行正抱著貓站在樹下看著他。

  甫一看到這個男人,阮靖馳本來的好心情立刻被不爽所取代。

  想到阮妤的叮囑,他重重哼一聲,算了,賣那個笨蛋一個麵子好了!而且他今天心情好,也懶得和這個男人計較~就算和阮妤親近又有什麽用?她會摸他的頭嗎?

  阮靖馳想到這,心情就變得更好了,不過表哥那邊還是得寫封信過去,讓他早些過來,他可不希望這個笨蛋一輩子待在這個鬼地方!

  他這樣想著,背著手哼著歌,神清氣爽地和霍青行擦肩而過。

  霍青行看著他眼中流露出來的炫耀,皺了皺眉,十分莫名。

  73, 第 73 章  阮靖馳看著霍青行,沉聲……

  翌日清晨。

  阮妤一大早就起來了, 她打著嗬欠一路去往後廚,打算包點新鮮的餛飩再烙幾個蔥油餅,回頭給阮靖馳和霍青行兄妹送過去, 沒想到剛進去就瞧見阮母站在灶台前神不守舍包著餛飩。

  “阿娘?”

  阮妤一邊喊人, 一邊看了看外頭,奇怪道:“您今天怎麽起這麽早?”平時阿娘都得遲兩刻鍾才起。

  阮母聽到她的聲音回過頭,她手裏還拿著一張皮子,回頭看到阮妤愣了一會才回過神, “啊, 昨天睡得早,就起早了。”

  睡得早嗎?

  阮妤記得昨晚看完書去廚房倒水,還瞧見爹娘屋中亮著的燭火, 而且阿娘眼下那片烏青, 怎麽看都不像是睡得好的樣子。她心中大約猜到是什麽緣故,嘴上沒說, 隻噙著笑走過去, 下巴墊在阮母肩上,看著那已經包了幾排的餛飩彎著眼睛笑道:“阿娘怎麽知道我今天想吃餛飩?”

  說著又道, “阿娘多做點,回頭我給霍青行他們送過去。”

  阮母點點頭,臉上勉強揚起一個笑,臉色卻還是很蒼白。

  阮妤在一旁洗了手也過來跟著一起包,邊包邊說,“那個臭小子以前沒來過這樣的地方,又聽說我管了酒樓就想過來湊湊熱鬧,估計沒幾日就要離開了,我想他跟霍青行都是男的年紀又差不了幾歲, 住在一起也有話說,便讓他這些日子住在霍青行家裏。”

  短短一句話就把阮母心中的幾個疑問撫平了。

  阮母手捏著餛飩皮,臉轉向阮妤那邊,緊著嗓音問,“住些日子就回去嗎?”

  “是啊。”阮妤揚起月牙似的眼睛衝她笑,“他打小就沒怎麽吃過苦,如今也不過是圖個新鮮,哪能一直待在這。”見阮母手裏那張餛飩皮都快掉下來了,她眼疾手快接了過來,先拿一邊卷兩次,然後兩角隨手一疊就碼到了案板上。

  而後便聽到阮母輕輕鬆了口氣。

  等到再開口的時候,阮妤明顯發現她的情緒高漲了許多。

  阮妤自然知道她剛剛在愁什麽,一來是擔心阮靖馳死纏著要她回家,二來估計是以為阮靖馳住在霍家是不滿他們……她笑笑,不去拆穿,撒起嬌來,“阿娘,我今天還想吃蔥油餅呢。”

  “哎。”

  阮母心情好了,聲音也亮了起來,“這就給你做。”

  阮妤哎一聲,跟著又說,“您多做些,回頭我給霍青行他們送過去。”聽人應好,她便繼續包起餛飩,再過兩日就要過年了,看阮靖馳這個情形估計過年是不肯回去了,她想了想打算回頭給祖母送信的時候順道說上一聲,母親這邊也得說下。

  阮母聽完之後倒是沒意見,還笑道:“行啊,正好家裏也很久沒熱鬧了,小孩子多也鬧騰些。”說完還特地在百忙之中抽空叮囑阮妤,“你記得正月裏回那邊一趟,我看那位老夫人十分喜歡你,別因為回了家就寒了老人家的心。”

  她雖然沒讀過幾本書,但人情冷暖還是知道的。

  雖然害怕那邊的人要阿妤回去,但也不能因此就讓阿妤斷了那邊的聯係,做人不是這樣做的。

  “剛想和您說呢,我初三去一趟,看看祖母。”阮妤笑著說,想起阮雲舒,沉吟一會,道,“您若想阮雲舒也去封信,讓她回家住幾日。”

  聽到這個名字,阮母和麵的動作一頓。

  對於這個從小養大的女兒,阮母自然還是有幾分留念的,可她沉默一瞬,還是搖了搖頭,低聲說,“她要來就來,反正咱們家裏都有人,寫信……就不用了。”

  這麽久也沒見那孩子寄封信回來,阮母心裏若說一點都不介意是假的,此時這番話,埋怨有,更多的卻還是怕耽誤了她。

  既然那孩子好好的,也就沒必要拖累人家了,也省得讓人家覺得他們是想攀高枝。

  阮妤聞言便也沒勸。

  就像她當初和阮雲舒說的,她不會阻攔阮雲舒來家裏,但也不會幫她。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去理會。

  ……

  餛飩煮了一鍋,蔥油餅也做了十多個,阮妤各裝了一些放進食盒裏。

  “你不吃了再去?”阮母問她。

  阮妤笑著搖搖頭,“我去那吃,省得回頭如想起來做,浪費。”

  阮母也就沒再勸,隻是叮囑人小心些,目送她出去後才收回目光。

  阮妤出門那會,天色剛大白,隱約還能瞧見天邊那輪還沒有徹底落下的月亮,這會離霍青行平日去書齋大約還有半個時辰的樣子,左鄰右舍們也都剛剛起來,時不時能聽到院子裏傳出來男女老少的說話聲,也有小孩子賴床被強硬拖起來不滿發出的哭嚷聲,她就在這些家長裏短的聲音中敲響了隔壁的門。

  原本以為開門的會是如想,沒想到竟是已經梳洗妥當的霍青行,微微一怔後,她便彎起眉眼笑著和人打起招呼,“早啊。”

  霍青行也沒想到她會一大早過來,短暫地驚訝後,他第一個念頭就是早起頭發梳得亂不亂,衣服有沒有不對的地方。

  心髒撲通撲通不住跳著,臉上的表情卻還是一貫的模樣,等看到她的笑顏,那雙寒風裏的冷峭眉眼也頓時變得溫潤了許多,他從人手上接過食盒,聞到一陣香氣,詫異地看了她一眼,“早膳?”

  “是啊。”

  阮妤頜首,旁若無人地進了屋關上門,和人說,“阿娘包了餛飩,烙了蔥油餅,給你們拿點過來。”說著一頓,看他,“你不會已經燒好了吧?”

  “沒。”

  其實鍋裏已經煮了粥了,但霍青行還是眼也不眨地扯了謊,他以前從不說謊,如今倒是熟能生巧,連臉都不會紅了。

  “風大,進屋再說。”霍青行看著她說。

  阮妤頜首:“好。”

  兩人一道往院子裏走,快到客房的時候,阮妤停下步子,和霍青行說,“你先去,我喊他下,省得回頭早點涼了。”等人頜首,她便走到客房前敲起門。

  敲了快有十來下,裏頭才傳來阮靖馳十分暴躁,一股子被人吵醒後想打人的聲音,“誰啊!”

  阮妤:“……”

  她以前從未叫過阮靖馳起床,沒想到這小子的起床氣居然這麽大,她挑挑眉,輕輕嘖了一聲,站在門口,十分坦然地應了一聲,“我。”

  屋內短暫地靜了一會後才響起阮靖馳的聲音,比起剛才的怒火衝天,這會阮靖馳的聲音顯得有些甕聲甕氣,幹巴巴地問道:“你怎麽來了?”然後便是一陣窸窸窣窣穿衣的聲音,“等下,我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