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狐狸與貓與母雞
  第47章狐狸與貓與母雞

    胡綏綏正在睡覺,聽見呼叫聲,猛地從房內竄出,護著裴姝和小九姑打架,打出了當年在黃草山保護母雞妹妹的氣勢,被貓爪抓下一團一團的毛仍繼續戰鬥,張嘴咬貓兒的頭,還喌喌呼母雞:“母雞妹妹快來。”

    母雞見呼,咯咯亂叫,撲扇著翅膀趕來,用那尖利的嘴,下死勁兒啄貓兒的頭。

    好在後院裏無雜人在。

    裴姝從肚皮出來後,常控製不住會露出狐狸耳或者尾巴,怕被人發現,裴焱下命令,未經允許不許來後院。

    這畫麵若被人瞧去了,可是會被人寫進話本裏。

    一群貓兒坐窩兒打不過一隻護女心切的狐狸和一隻母雞,紛紛哀嚎一聲,逾牆而走。

    裴焱愣住了,原來胡綏綏的嘴巴能張如此大,大到可以吞進一個貓頭,從前她咬他,口中還是留了一點情的。

    胡綏綏受傷嚴重,禿了幾處,創口也有好幾處,但她皮糙肉厚,感覺不到疼,打贏以後,便化成人樣,抱起蹲在花陰下瑟瑟發抖,還未變成人形的裴姝,兩眼含淚,仔細檢查她的傷勢:“嗚嗚嗚,姝兒可有受傷?”

    “回阿娘,姝兒沒有受傷呢!”裴姝揮舞著前爪,眨眼間變成人,眼裏有光,她的阿娘好厲害,能咬爹爹,還能咬貓兒。

    裴姝沒有受傷,胡綏綏不安的心安靜下來。裴焱靠近,接過胡綏綏手中的裴姝,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受傷,才問:“今日姝兒怎又惹著小九姑了?”

    “不知道呢。”裴姝用幹淨的手背擦擦眼睛,“姝兒走在路上,它就帶著一群貓兒,遠遠地就遮了姝兒的路。來勢洶洶,姝兒可怕可怕了,兩隻腿跑不快,就變成四條腿跑回府,沒想到它們會追進府來,爹爹,姝兒可怕可怕的。”

    雖說沒有受傷,但裴姝被嚇破了膽,再不敢獨自一人去市曹買魚,聽見奇怪的聲響,撒履就跑,比受追的偷兒跑得快,且當晚還突然發起了熱。

    裴姝身子骨堅,從來是冬不怕寒冷,夏不怕炎熱,在剛解凍的池子裏泡一泡都不會打噴嚏,這是她第一回生病,裴焱和胡綏綏兩人急得甩手頓足,沒日沒夜倒替著照顧她。

    裴姝病時不忘魚味,咂咂嘴,常出譫語:

    “阿娘,能陪姝兒去買魚嗎?”

    “爹爹,能陪姝兒去買魚嗎?”

    裴姝在榻上躺了四天,最後吃了一鍋胡綏綏做的柳驚魚才起疾,再不需嚴君來照顧,結果當天晚上小九姑又來了。

    鬥移漏轉,約略三更,裴姝睡得正酣,忽然頭頂傳來鞭炮一樣的響聲,劈裏啪啦的,久久不絕,她熱突突被嚇醒。

    小九姑在屋頂上亂跑,蓄意弄出響聲來嚇唬裴姝,接連幾日都是如此。裴姝淚下如雨,抱起枕頭跑去找胡綏綏:“姝兒想與阿娘一塊睡。”

    得知裴姝不敢獨自睡覺的原因,胡綏綏忒氣,氣不過自己的姑娘被一隻貓兒這般欺,次日剛到熄燭入睡時分,她變成狐狸,上屋頂去等待小九姑的到來。

    狐狸毛發白折折,與冰雪融為一色,小九姑當晚勢洶洶步月而來,並未察覺屋頂上有一隻狐狸。

    張個眼慢,胡綏綏斜刺裏竄出,撲向小九姑,與之打成一團。

    狐狸體型比貓兒大一些,爪子也比貓兒的爪子鋒利,小九姑不是胡綏綏的個兒,很快就和當日那樣,狼狽逃去。

    胡綏綏猶覺氣未消,尋了個月圓的時候,帶著母雞去黃草山裏呼來姑姑姨姨,與小九姑及小九姑的好友們在山下約了一架。

    打得是不可開交,毛發飄飄,雙方都打禿了,皮開肉綻的,還不肯收手,裴焱如何都勸不住。

    最後又是小九姑敗也。

    連在胡綏綏麵前吃虧,小九姑被折了氣勢,後來不敢再出現。即使出現,也隻揣了前爪,藏起尾巴,趴在高處,兩隻眼皮垂垂,幽怨地望著裴姝顫顫地喵一聲。

    總之不敢再揮爪,毫無勢焰可說。

    裴姝將此事告訴了裴焱,裴焱哈哈大笑,說:“它應當是被你阿娘震住了,不敢再欺負姝兒了吧。”

    饒是裴焱這般說,裴姝仍是不敢出門:“可是姝兒還是可怕可怕的,爹爹,以後你不忙的時候,還是陪姝兒去買魚吧。”

    “好。”裴焱當即答應。

    “爹爹你可好可好了。”裴姝眉開眼笑,在原地一蹦一跳。

    裴姝話裏總愛帶著一個可字,吃到好吃的,會說可香可香了,骨頭碰著了,就說可疼可疼了,害怕時就說可怕可怕。而胡綏綏喜歡在話尾加個是也,裴焱左邊聽“可”,右邊聽“是也”,有時心情飄蕩,說出的話帶可也帶是也:

    “可閑了是也。”

    “可香了是也。”

    “姝兒可乖了是也。”

    聽著以為他在與人扯嬌。

    裴姝好不容易練大的膽子,一天之內就變小了,出門必要人陪同。有時候裴焱和胡綏綏忙,陪不得她去買魚,她就會去問周巡:“翁翁,您能陪姝兒去買魚嗎?”

    周巡這個老頭一生未恭喜,無兒無女,裴姝乖巧可愛,他還蠻喜歡,相處久了,越發喜歡。當裴姝問他能不能陪她去買魚,他立即擱了手頭的事兒,拿上釣魚的工具帶著裴姝去江邊釣魚:“不用買魚,翁翁給姝兒釣大魚。”

    過了五天,裴焱去州學視察,視察訖,就手接下課的裴姝回家。上馬車前,裴姝試探性地問:“爹爹,今日能給姝兒多點銀子嗎?”

    每當裴姝要出門買魚,裴焱會給她一些銀子,銀子不多,僅夠買一、兩條魚。姑娘庚齒卑,滿足了口欲,物欲便是淡淡,不曾開口索要更多的銀子,忽來索銀,裴焱好奇極了,發問:“為何?”

    話未懸口,裴姝喉嚨哽咽,先流了幾滴淚花,失口道:“爹爹,姝兒知道小九姑為何這般凶了。”

    哭聲斷斷續續,而說話聲顫澀模糊,裴焱蹲下身子,靜等裴姝的解釋。

    “姝兒當時搶的魚兒,是小九姑辛辛苦苦從冰河裏抓來給它生病的阿娘吃的,姝兒搶走後,它和阿娘在寒風裏受餓……它的阿娘最後沒能熬過那個夜晚。如、如果姝兒沒有因為失誌而搶魚,或許是能熬過去的。因為姝兒害死了小九姑的阿娘,所以她才這麽凶。”

    說到務頭裴姝打了個嗝,隔停止後哭得愈凶,哭聲一聲大過一聲,吊在腮邊的眼淚就沒涼過,路過的人都忍不住把眼睛膠到他們這處來。

    搶魚之事,裴焱當初處分過裴姝幾句,沒想一條魚背後還有這麽一件傷心事,裴焱心裏歎起氣來,裴姝哭得傷心,他聽著心酸。

    裴焱鼻子裏頭冒酸氣,眼淚將要奪眶而出,他立馬穩住情緒,擦幹裴姝臉上的眼淚,問:“那姝兒管爹爹要銀子,是為何呢?”

    “聽說貓兒愛飲貓酒,姝兒想買來給小九姑賠不是。”裴姝自己擦掉眼角的餘淚,“爹爹,所以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