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中書章門下章尚書三省的長官,在外皇城裏都有獨立的值房。

    地方不大,但也分了裏外間,外間會客,裏間放了床褥,供夜裏急事不能出宮時休憩。

    撥給中書令的一處單獨值房,此刻外間的桐木長案上,橫放了一把劍。

    那是朝廷禦賜‘劍履上殿’,可以入宮不卸的長劍。賜予功臣,佩劍入宮,代表著無上殊榮。

    裴顯長身鶴立在桐木案邊,指尖輕撫著劍鞘。

    一封調令,就放在案上。

    “奇事。中書省下的中書舍人,一紙調令調去了東宮,我本人竟不知。”他語氣平淡道,“姚侍郎,你是謝舍人的頂頭上司,你來解釋一下。”

    中書舍人的頂頭上司,還夠不著中書省的最高長官中書令,而是次一級的中書侍郎。

    中書侍郎姓姚,帶著滿身滿頭的冷汗站在裴顯麵前,盯著長案上擱著的入宮不卸的利劍,嘴唇都在哆嗦。

    裴顯把謝瀾的調令敕書扔在他腳下。

    “何時送來我處的?你背後誰人指使?”他笑了一聲,“好大的本事,居然混在宗正寺那摞子例行的敕書裏,哄得我簽署了調令。”

    中書省的事務繁雜,除了最要緊的草擬皇帝詔書,傳達給門下章尚書二省以外,還有一大堆拉拉雜雜的大小朝廷敕令,也是從中書省草擬發布。

    比如說宗正寺每年春秋兩次,例行的調用戶部賦稅章貼補宗室各家的敕書,每次一呈上來就是幾十本。

    按照慣例,都要裴顯這個中書令過目簽署,才好發去門下省審閱核對。

    裴顯查閱了上頭幾本,發現本本大同小異,敕書一應依照禮部規製書寫,內容冗長而雷同,每本不同的隻有各家宗親的名字和朝廷貼補的數目。

    但因為動用了戶部賦稅,慣例要送到中書令處走個過場,一一簽署。

    他手頭還有大堆軍務要處理,便沒多花心思,把宗正寺送來的那幾十本敕書直接打開到末尾,龍飛鳳舞簽署了名字,堆在了一處。

    沒想到裏頭居然混進了一本調令敕書。

    姚侍郎自己都不清楚怎麽回事,驚出了滿頭的冷汗,匆忙彎腰撿起地上的調令敕書,匆匆掃視了一遍,吃驚地道,

    “這這這,這道調令,下官是有些印象。東宮前幾日來要人,說少個五品東宮舍人,又說殿下年紀小,想尋個年輕的五品文官平調進去。中書省符合的人選隻有謝舍人,下官不敢擅自決斷,便寫了文書呈報,隻等裴中書親自裁斷……”

    “但事關重要,下官分明是放在調令那摞子文書裏的頭一本呈報上來的,文書封皮上還貼了個加急重要的紅色條子。怎麽章怎麽會混雜進去宗正寺送來的例行敕書裏頭了?”

    裴顯察言觀色,見姚侍郎嘴唇都發白,額頭青筋突突地跳動,顯然是驚得狠了。

    事情爆出來,姚侍郎是頭一個擔責的,隻要裴顯追究下去,免不了丟了半輩子辛苦掙來的官職,姚侍郎再蠢也不至於自己砸自己的腳,其中必然被人動了手腳。

    動作不大,後果不小,動手腳的人心思詭譎多端。

    裴顯沉吟著,手指又撫摸起長案上橫放的鯊皮劍鞘。

    自打他領了中書令的職務,腰間改掛起金魚袋,近期入宮有一陣子沒佩劍了,上好的劍就在值房裏擱著。寒鋒入鞘,寶劍蒙塵。

    京城安穩了兩個月,又有人心思活動了。

    他想起了最近在東宮看到的景象。

    謝瀾明著還是中書舍人的時候,人已經整日的待在東宮裏頭。皇太女對他說話親昵隨意,言行不忌,顯然頗為青睞他。

    裴顯一時摸不準,混入宗正寺例行敕書的那紙調令,是不是東宮那位小丫頭膽大包天,在中書省裏安插了人,暗中動下的手腳。

    如果要往下細查,往重了說,是教唆偷換朝廷敕書的重罪,不知會追究出什麽的後果。如果安插的人手腳不夠幹淨,會不會牽連到東宮那位自己身上。

    他思忖的時候,指腹不自覺地來回撫摸著劍身。

    禦賜寶劍就在麵前,姚侍郎偷眼瞄著,冷汗一滴滴地從額頭滲出。

    他生怕眼前這位軍中出身的頭頂上峰發作起來,二話不說,拔劍出鞘,把他這個倒黴下屬斬於劍下。他成了冤死鬼也無處訴苦去。

    但裴顯終歸沒有拔劍。

    “調令敕書既然已經簽署了,門下省審核通過,尚書省抄錄了副本,幾日內便會正式通傳回來。木已成舟,多說無益。”

    裴顯放開了劍身,吩咐下去,“等正式調令傳回來,在你手裏放一放,壓幾天。”揮揮手,讓姚侍郎退下了。

    姚侍郎如逢大赦,哆嗦著撿起地上的調令敕書,隨即像被人在後麵拿刀猛追那般急匆匆地奔了出去。

    裴顯目送著背影奔遠,視線落回長案,抓起案上橫放的長劍,打開了值房裏的木櫃。

    值房裏的家具都是宮裏統一打造的製式,木料結實而形製莊重,亦可以說是乏善可陳。

    既然決意了不再追究徹查下去,他打開長木櫃門,隨意地把禦賜長劍靠著木壁擱在裏麵。

    放進去的時候劍鞘撞著了什麽沉重的東西。兩邊撞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裴顯的動作並不停頓,把劍身稍微挪了個位置,在木櫃裏擺正了,視線往下掃。

    撞著劍鞘的,是個不起眼的小藍布包袱,裏頭放著一對軍裏帶出來的加重鐵護腕。才送出去半日,便被人原樣退了回來。

    又是砰的一聲悶響。

    結實的木櫃門被關上了。

    ——

    薑鸞帶了大半筐的甜梨回東宮,當然不是屯給自己吃的。

    聽說聖人今早醒了,東宮的廚房小灶燒柴煮水,架起蒸鍋,她親自動手切梨,吭哧吭哧忙活了半天。

    蒸梨,煮梨子水,一切就緒,眼看天色還早,她提著食盒直奔紫宸殿。

    紫宸殿屬於內殿,向來是聖人的寢殿居所。但顧娘娘最近一直住在紫宸殿,就近看顧著聖人的病症。

    姑嫂兩個帶笑寒暄落座。

    “阿鸞來了。”顧娘娘招呼她在寢殿外間的羅漢床坐下,“前兩日才來過,好好留在東宮進學便是,你二兄清醒的時候少,不必每日過來請安的。”

    薑鸞不隱瞞顧娘娘,指尖轉著烏黑的發梢兒,懶洋洋道,“崔翰林那個老頑固都不肯來教了,我跟哪個先生進學?今天無事,我索性便過來看看二兄。”

    閑話了幾句,薑鸞心裏記掛著小侄兒。

    “虎兒呢。”她四下裏張望,“今天還是沒見著,想他了。”

    顧娘娘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朦朧窗紙隔著一層的隔間,隱隱約約漏出奶娘喂奶的側影。

    “新生的小孩兒一天得喝七八遍奶,虎兒胃口又好。阿鸞來得不巧,虎兒又在喝奶。”

    新生兒的難伺候,薑鸞聽奶娘說過幾嘴。

    “難怪總聽說小娃娃整天吃了睡,睡了吃。一刻離不得人。”

    她勸阻了顧娘娘吩咐把虎兒抱出來的動作,“讓虎兒喝奶吧。小娃娃能吃是好事。”

    她把食盒送進來,當著顧娘娘的麵打開,露出一碗熱氣騰騰的蒸梨。

    “二兄這回傷損了肺,除了禦醫那邊的藥補,食療也可以做起來。我打聽來的食療偏方,梨子性涼平和,多吃些梨可以養肺。”

    她又打開食盒上層,露出一路小心護著的大藥盅,

    “臨風殿庭院裏有棵上百年的老梨樹,結了滿枝頭的大梨。前天叫人打了幾十個下來,我親自蒸了一碗梨,又煮了碗梨子水,帶來給二兄喝。”

    顧娘娘接過那碗蒸梨,“阿鸞,勞你費心了。等下聖人用膳的時候,二嫂便把阿鸞的蒸梨喂給他。”

    薑鸞不以為然,“幾口梨哪需要等膳時,我現在就端給二兄吃。他可愛吃蒸梨了。”

    顧娘娘吃了一驚,就要阻止,“等等——”

    薑鸞已經端起梨子水,幾步蹦進了內寢殿,“二兄!阿鸞來看你啦!”

    ————

    新帝薑鶴望醒了。

    他身體上其實沒有落下致命的重傷,最主要的病根還是癔症,其次便是傷損的肺。

    人坐在龍床上,斷斷續續地咳嗽不止,但精神上少見的完全清醒過來了。

    “阿鸞來了。”薑鶴望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衝薑鸞招手,“過來坐。”

    又對門邊站著的顧娘娘說,“虎兒呢?把虎兒抱過來,朕想兒子了。”

    顧娘娘低聲吩咐了幾句,不多時,腳步響起,奶娘抱著壯實的大胖小子匆匆過來了,繈褓放在龍床上虛弱的新帝身側。

    這是薑鸞七八天來頭次親見小侄子,稀罕得不行。她坐在龍床沿邊,拿指尖輕輕碰觸嬰兒柔軟的臉頰,虎兒咯咯地笑個不停,胖胖的小手揮來揮去,試圖抓她的手指。

    端慶帝薑鶴望邊看邊笑,笑著笑著,卻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禦前隨侍急忙拿過一個金痰盂,薑鶴望咳了幾聲,吐出一口帶血沫的痰。

    薑鸞擔憂地望著痰盂裏細密的血沫。這是肺部進了水,永久傷損的病症。

    “哎呀,隻顧和虎兒玩,差點忘了。”她把月牙墩子上擱著的大藥盅捧過來,“今兒剛好帶了梨子水來。我盯著人從樹下打下的甜梨,又親自動手在灶上煮的,拿來給二兄喝。”

    薑鶴望咳著咳著,忍不住地笑,

    “你這輩子下過幾次廚房?別笨手笨腳的,把灶灰灑進梨子水裏頭了。”

    薑鸞“呸”了聲,“我的手腳靈活得很!我自己試過了,甜甜的,今年喝過的最好喝的梨子水了。”

    薑鶴望帶著笑調侃,“阿鸞親自下灶煮的梨子水,就算裏頭灑了灶灰,硬著頭皮……咳咳……也得喝。”

    正要接過來喝時,顧娘娘疾步走近,搶先接過了薑鸞手裏的木柄大湯匙,自己抿了一大口。

    薑鶴望抬手接了個空,吃驚又好笑地看著發妻,“都做娘的人了,行事怎麽反倒不如從前穩重了。阿鸞那邊煮了一大盅,你偏要搶朕手裏的。”

    顧娘娘微笑著把木湯匙放在托盤裏,“正好口渴了,一時沒多想。果然好甜的梨子水。”

    “是吧。我就說今年的梨子比往年甜。”薑鸞換了個湯匙,喂二兄喝了幾口梨子水,又問他,“蒸梨吃不吃?也是我在灶上親自蒸出來的。”

    薑鶴望驚喜道,“還有蒸梨?蒸梨更好。我從小愛吃。”

    顧娘娘吩咐身邊的大宮女風信去外間,叮囑她把蒸梨穩妥地拿進來。片刻後,風信雙手捧著一碗蒸梨過來龍床前,跪倒奉上。

    薑鸞拿長銀筷挑起一片蒸梨,自己咬了一小口試了試溫度,還是溫的。

    換了雙筷子,夾起一塊蒸梨,遞給二兄嘴邊,“今年結的梨子夠甜了,本身味道便是甜滋滋的,我便沒放紅糖。二兄嚐嚐。”

    薑鶴望連吃了三四塊,這才停了。顧娘娘親自服侍他躺回去。

    薑鸞和他商量,“臨風殿那棵百年梨樹上的梨子多的是。二兄喜歡的話,下回我再打幾十個送過來。”

    “那好。趁秋天當季,多送幾回過來。”薑鶴望進了食,身上的不舒坦少了幾分,臉上也有了笑,虛弱地和薑鸞聊起了天。

    談起的正是過幾天就要舉辦的重陽宴。

    “誤了節氣,索性改叫秋日宴了。不知道我的身子能不能趕上……咳咳……能趕上的話,阿鸞還是隨行。”

    薑鶴望惦記著妹妹,“還有景宜宮裏的阿鷺,也一同去龍首原走走。登高望遠,喝點茱萸酒。一年隻有一回的樂事,別憋悶在宮裏。”

    “還有虎兒。”他想起了兒子,扭頭對顧娘娘說,“虎兒……咳咳,也一同帶去。已經滿月的小子,長得壯實,給各位卿家們看看。”

    薑鸞臨走前,薑鶴望握著她的手,著重叮囑了秋日宴相關的另一件事,

    “秋日宴代表的是皇家體麵。阿鸞當日的打扮,咳咳……不得馬虎的。試想滿朝文武都隆重裝扮,就你一個隨隨便便地去,穿得怠慢了,落的是……咳咳,皇家的顏麵啊。”

    薑鸞原本確實打算敷衍過去,聽他鄭重其事,倒是歇了敷衍的心思,點頭應下。

    “二兄放心,我一定打扮得隆重體麵的去。”

    說到做到,到了秋日宴這天,她大清晨地早起忙活了半個時辰,穿了身十二幅湘繡織金的大紅石榴裙,鑲了白狐毛邊的交領對襟廣袖上襦,銀線繡了百鳳的披帛,又把夏季穿了一次的那條百鳥朝鳳緙絲長裙拿出來,套在最外頭。

    緙絲的質地纖薄,在光下隱隱約約透出裏頭的朱紅石榴裙。

    身上穿戴好了,坐在妝奩鏡前,潔白額頭點了時興的梅花妝,濃密烏發梳起隨雲髻,薄施粉黛,口脂點得原本淡粉色的唇瓣嫣紅。

    白露捧了滿盒子的金簪步搖鳳釵,春蟄正要往發髻上簪,被薑鸞叫停了。

    “頭上簪太多東西,走動都不容易,跳一下都擔心掉個簪子下來,還能遊樂什麽。”

    最後還是隻在濃密烏發裏插了一把玉梳,一支花枝步搖。

    龍首原是皇宮東北方的一片視野開闊的高地,距離並不很遠,連外城都沒出。坐車從北邊宮門出去,兩刻鍾便到了。

    馬車入了半山腰,即將下車時,薑鸞吩咐拿過銅鏡,仔細地打量身上的裝扮,免得哪處不慎怠慢了,失了二兄的新帝顏麵。

    即將十六年華的少女,每個月都在生長變化,她比年初時已經長開許多,當初眉宇間的稚氣消散得差不多了,今日的妝容又往成年女子方向裝扮,以往被稚氣壓住的姝麗容色便顯露了出來。

    銅鏡裏映出一張精致柔美的少女麵容,明眸皓齒,顧盼流波。

    春蟄捧著鏡子,嘖嘖驚歎,“公主長大了,和懿和公主有五六分像了。”

    幾個大宮女聚過來端詳著,“眉眼是和懿和公主有五六分像,但看起來又極為不同,絕對不會錯認的。”

    薑鸞查看周身無誤,按倒銅鏡,掀簾子下了車。

    迎麵的景象叫她微微一怔。

    滿朝的文武重臣們都讓在邊角處。馬車周圍聚集的,反倒是許多打扮得花團錦簇的剛入仕不久的少年郎君,穿得鮮妍亮色,身上掛著各種名貴的玉佩香囊,還有不少臉上敷了粉的。

    見她下了車,各位少年郎君同時向她這邊望來,臉上露出或矜持,或急切,或故作冷淡,或躍躍欲試,整齊地起身,從四處長揖行禮,異口同聲道,

    “微臣參見皇太女殿下。”

    四周明明是秋天裏的肅殺山景,眼前卻硬生生映出了滿園春色。

    而她,就是那誤入了百花叢的花蝴蝶。

    東宮馬車周圍,隻零落站著幾位沒有精心打扮得花俏顏色的官員,都是政事堂裏的常客,朝中首屈一指的肱股重臣。

    似乎正在激烈地商議著什麽事,沒有讓去邊角裏,把那片位置騰出來讓給小郎君們。

    薑鸞迎麵看見裴顯穿了身極素淡的雨過天青色袴褶袍,烏皮六合靴,通身半點點綴也無,隻腰間重新掛起了那柄入朝不卸的長劍。

    裴顯站在山坡向風處,山風呼啦啦吹起他的衣擺,他麵色平靜,看不出什麽波瀾。倒是他身側的崔中丞臉紅脖子粗,看起來和對麵的李相爭執了有一陣了。

    幾位政事堂重臣吵架的場景稀罕,她饒有興趣地駐足旁觀了一陣。

    爭執的重臣們察覺到周圍的異樣,停了交談,往薑鸞的方向望過來。發現皇太女車駕到達,幾位年紀大的老臣都走過來行禮寒暄,薑鸞數了數,偏少了政事堂裏最年輕的那個。

    裴顯臉上半點笑意也無,神色淡漠地站在原處,並不走近,隻衝她的方向略頷首,行了個最敷衍的禮。

    “殿下今日穿得盛大。”

    薑鸞一眼就瞧出他平靜神色下隱藏的風雨,心裏正納罕地琢磨著,“剛才政事堂吵什麽了,把他氣成這個樣子……”

    周圍的少年郎君們已經跟在幾位政事堂重臣的身後湧近過來,許多身上都特意熏了香,人還未到,香風拂麵。

    對著滿眼的姹紫嫣紅,薑鸞磨了磨潔白的細牙。

    好家夥。

    這到底是大宴群臣的秋日宴,還是召集了京華郎君們的相看宴,她竟分不清了。

    謝五郎今日也在,穿了身儂麗緋袍。

    織金蜀錦的交領廣袖襴袍,絳紅色罩衫,滿眼的豔麗顏色,襯托得玉色的臉頰白皙驚人,原本素淡清雅的眉眼被罕見的華麗服飾襯托,對著滿山楓葉,容色足以入畫,美得賞心悅目。

    薑鸞見了人就想起一件事。上次和她做下交易的那位神秘客,把謝瀾調進東宮的事兒不知進展如何了。

    她的視線在滿園的姹紫嫣紅掃過,額外多打量了謝瀾幾眼。

    不遠不近的幾十步外,裴顯背手站在人群外,冷眼打量著今天穿戴得花蝴蝶似的,正在愉悅欣賞滿園春色的皇太女。

    作者有話說:

    【頭頂草莓聖代謝投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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