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送命題

  　　還能怨恨嗎？說到底，她也沒受多少苦，長淵待她的好，足以彌補一切，而她的父母兄長，也是出於無奈。

  　　流月握住了那雙油盡燈枯的手，僵硬的叫了聲：“父王。”

  　　她看見老人深陷的眼眶裏流出血淚，連聲對她說著：“月兒，對不起。”

  　　流月心中，百味陳雜，很顯然，她看不得眼前的老人，也就是她的父王傷心，血脈中的親情終究是無法割舍的斷的。

  　　她輕而易舉接受了血脈相連的父王，也將自己推入了兩難之地。

  　　看著他命不久矣的樣子，她想留住，她剛跟自己的父王重逢，難道又要經曆死別？

  　　她甚至在想，或許人活著就是為了經曆苦難，熬過七苦，她幸運的躲過了生老病死，卻逃不掉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

  　　她接受父王，就等於接受了修羅族，長淵的身邊再無她的位置。

  　　求不得嗎？她甚至不敢求，不敢宣之於心。

  　　季九笙鬆開輪椅上的手，往前一步站在床頭，現在流月身前，看著她的頭頂道：“父王時日不多了，留在修羅界，好好陪陪他。”

  　　流月微揚頭，看到季九笙清冷如月的眼眸中閃著點點寒星，說起來，這貌似就是他的兄長。

  　　看起來一點都不像，而且季九笙從來不稱我們的父王，他強調的一直都是，你的父王。

  　　本著不懂就問的優良傳統，流月轉頭對父王問道：“季九笙是你的兒子？”

  　　季帝慈祥一笑，枯瘦的臉上複現出一絲往日的英氣：“你該叫他哥哥，百年前，皇室兄弟鬩牆，皇室凋零殆盡，你母後拚死護你，才有你一線生機。

  　　九笙是父王從旁支過繼而來，他那一族皆為護父王而死，唯留他一人。”

  　　再是好奇，流月也沒有專挑別人傷心事聽的習慣，何況本尊就在旁邊冷冷的看著她。

  　　看起來，季九笙與她的父王，更像親父子，兩個失去所有的人，都在傾盡一切保護對方。

  　　不想探聽季九笙過多隱私，流月岔開話題問道：“那我也姓季嗎？”

  　　季帝緩慢的撫摸著她的頭，幹瘦卻溫暖，與長淵摸她頭的感覺完全不同，一股暖流在她心裏淌淌而流。

  　　原來這就是親情，她曾無比渴望又不敢表露的親情。

  　　“自然，季流月，孤的女兒，長淵將你養的很好，你的母後若是能看到，也會感到欣慰。”

  　　那是自然，長淵是天底下對她最好的人，提到長淵，她的心又沉重了起來。

  　　她毀了光華殿，傷了不知道幾名神祇，也不知道那些人怎麽在長淵麵前顛倒是非的，長淵回來看到一片狼藉的模樣，還能信她幾分？

  　　她還能回神界嗎？

  　　季帝話鋒一轉：“月兒，神界容不下你，留在修羅界，九笙會護你一世長安。”

  　　流月收回手，慢慢的將手縮回被窩，她知道季九笙在她頭頂盯著她，這目光寒的都要化成實質，赤裸裸的威脅，但沒用，打死她也不能答應。

  　　“神界是我的家。”

  　　耳邊傳來季九笙咬牙切齒的聲音：“神界是你的家，修羅界呢？”

  　　這是道送命題。。

  　　“九笙”季帝嚴厲的叫了一聲。

  　　流月悶悶的一句話也不說，頭低著不知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