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歸家
  第24章 歸家

    謝良臣收回目光,掩下心中翻湧的情緒,亦笑道:“好,等我大些,爹便送我去私塾。”

    因為回去的路太遠天氣太熱,謝石頭最終還是打算到了鎮上再買肉,不過因為縣裏的鹽便宜一點,他們便去買了半斤。

    半斤鹽總共花去了416文,也就是說,一斤鹽差不多就抵得上100斤稻穀的價格,而這半斤鹽就是50斤稻子,果然貴得很。

    謝石頭本想買了鹽就回去,可謝良臣想著還等在家裏的人,便又拉著謝石頭去買了些點心和麵果子。

    最後他們繞回了那家書店,到底還是把字帖買了,順便還多買了些紙,因為謝栓子現在也在讀書認字,所以紙張耗費得很快。

    買好了東西,父子兩人再次上路,而謝石頭仍然還沉浸在剛才賣竹蓀的興奮裏。

    剛才街上人多不好細說,現在路上隻有他們兩個人,謝石頭便問兒子道:“那掌櫃說以後咱們要是再曬了竹蓀,還可以送到他那裏去,你說等回家了咱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好不好?”

    一棵就賣了200文,謝石頭腦子現在還有些暈。

    怪不得商人這麽賺錢,他們種地辛苦大半年,種的稻子也才能賣不到10兩銀子,而且其中還有許多都要交稅。

    可他們現在不過去竹林和荒地裏采了一個月的蕈子,竟然就賣了幾倍的價格,這怎麽能不讓他心動?!

    見他太過興奮,甚至還打算連地也不種了,謝良臣隻得先潑盆冷水,道:“爹可別先把這事透露出去,再說這東西咱們一家人在附近找了整整一個月,所得也不多二百餘棵,且這東西生長沒有定性,哪裏是那麽容易找到的?”

    確實也是這麽回事,以前他們不想看見這東西的時候,好像不管去哪裏都能看見一窩一窩的,可等特意去找的時候,又很難才能找到幾棵。

    “那就是說,這竹蓀能收獲多少,隻能全憑運氣了?”謝石頭看著他道。

    他回憶了下以前見過這能見到“臭蛋”的時節,好像也就是春天和夏末初秋,其餘時間倒是很少見到。

    現在已經是夏末了,也就是說,過了這段時間,他們就隻能等到明天春天再找了。

    要真是這樣,那他現在跑去其他地方找肯定也找不到,而且去別的村子路程也太遠。

    本以為他們能靠著撿竹蓀一夜暴富,如今看來好像也不太現實,謝石頭腦子也因此冷靜了些。

    謝良臣見他亮得驚人的眼睛恢複了平靜,知道他聽進去了,隻不過現在又陷入了另一種極端。

    便安慰道:“爹也不必擔心,這東西既然會在春天和秋天發,那就說明它們適合這個氣候生長,隻要找到種植的法子,咱們也不必去到處找了,隻要想辦法種出來就行。”

    村民們春天的時候也會上山采蕈子,不過都是單一的一種或兩種,且都是野生的,種蕈子他還從未聽說過。

    “這蕈子真的能跟種菜一樣種出來嗎?”謝石頭半信半疑。

    當然能種出來,實際上謝良臣看到的“原木砍花法”,就是香菇種植方法的一種,隻不過古人不知道這些蘑菇是由真菌組成,繁殖也是靠孢子。

    因此當他們用斧頭在椴木上砍出刻痕之後,空氣裏的孢子就會紮根在刻痕之中,然後逐漸形成菌絲,最後才長成了蘑菇。

    長出蘑菇的具體原理他們不知道,隻知道砍了木頭過段時間上麵就會長出蘑菇,所以便采用了這種廣撒網的方式砍木頭來種植。

    而最後得到蘑菇是多還是少,也取決於空氣的孢子有多少,以及其中有哪些能附著到刻痕之中。

    可謝良臣不一樣,他知道這些蘑菇是怎麽繁殖的,所以他可以人為幹預,甚至培育菌絲。

    “當然能,我們去縣衙交糧時,我就看到了有地方的人會專門種植香蕈,既然別的蕈子都能種,那這竹蓀肯定也能種。”

    聽他說能種出來,謝石頭又高興了些,一路上開始與他討論該怎麽種。

    兩人一路說著話,終於在趕了三天的路後回了家。

    他們回家時正值傍晚,平頂村此刻家家都燃起了炊煙,雞鳴犬吠之聲不絕於耳,白日裏到處亂跑的頑童此刻也終於歸了家,不過卻安分不下來,而是仍舊在院子裏追逐嬉戲。

    看著村口,謝良臣長舒口氣,抬頭遠望,一眼就看了自家的那座茅草屋。

    以前看這屋子總覺得陌生,現在看來卻隻覺親切,就像那裏原本就是他的家一般。

    謝石頭挑著擔子走在前頭,遇到扛著鋤頭歸家的村民,他便熱情的打著招呼,謝良臣跟在後頭,也道了一路的叔叔嬸嬸好。

    黃氏之前總在與人嚼舌根時說他壞話,如今日子慢慢過去,原本以為會性格逐漸往無賴混子發展的謝家二小子,非但沒有變成村霸潑皮的趨勢,反而逐漸變得不一樣起來。

    要說具體有什麽地方不一樣,他們也說不出,隻是以前他們看他,總覺得對方身上帶著股強脾氣的勁兒,有點橫衝直撞的。

    如今他整個人好像內斂了不少,說話也大方懂禮,不像很多孩子見了人卻不敢吭聲,隻知躲在大人身後。

    可要說他性格變得易於親近了也不是,因為他朝你笑的時候,看起來不像是小孩子,倒像是與自己平級的大人,而且隱隱帶著疏離。

    所以他們雖也會在他問好的時候誇獎一句“這孩子真懂事”,可卻沒人會像對自己小子那樣伸手拍他的頭或是擰他的臉。

    父子兩人一路往家走,被甩在後頭的村民們卻扛著鋤頭止住了腳步,看著兩人背影竊竊私語。

    “聽說謝家這二小子也開始跟著村長讀書了,如今看起來確實與之前不太一樣。”一個村民道。

    “是不一樣,你看上次去縣裏,他見到縣令一點都不怕,我偷偷瞧著呢,這小子從頭到尾就膝蓋就沒跪下去過。”另一個村民也跟著附和道。

    “你說難道讀了書真能給人壯膽?要不咱們也把孩子送去村長那裏,讓村長也給教教?”最開始開口的那個村民聽說後,有點心動了。

    他家的小子膽子小的很,別說是見了縣大老爺,就是見他外祖父家的親戚都害怕,淨丟人現眼了。

    “你可別做夢,人家可是血親,那教書就是情份,咱們要是也把孩子送過去,你不得把錢給村長做束脩?”另一個村民直接打擊他。

    聽說要給束脩,前一個村民心思一下就歇了大半,家中吃飯的問題都難解決,哪裏有閑錢給什麽束脩?到底是他想多了。

    “唉,算了,咱們沒這個命,還是老實種地吧。”

    議論聲漸遠,謝石頭和謝良臣也終於到了自家院外。

    趙荷花估計著兩人回來的時間,早就等著心焦,隻是按她所想,他們要是順利,應該是早就回來了的。

    可她左等右等也沒等到人,正想著是不是出了事,便聽小兒子大喊著“爹爹回來了!”

    來不及解下腰間的圍裙,趙荷花從灶房裏出來,果然見到來人正是丈夫和兒子,而且兩人毫發無損,就忍不住眼眶一熱。

    擔驚受怕了整整三天,上次交糧就差點出事,這次她雖在丈夫臨行前千叮萬囑不要頂撞官府的人,到底還是害怕。

    此刻見到人,心中的大石才算是徹底放了下來。

    謝石頭見妻子落淚,立刻就慌了,放下擔子幾步過去,想給她擦淚又嫌手髒,正手足無措,卻聽趙荷花嗔罵一聲:“行了,我不過被風迷了眼,你可別把你手往我臉上放,省得一會我還得去洗臉。”

    夫妻兩人絮絮說著話,那邊的謝狗蛋,現在的謝良材卻拉著謝良臣的袖子,眼巴巴的看著他,“二哥,你和爹把‘臭蛋’賣掉了嗎?”

    他還記得二哥說過,要是把東西賣出去了,回家時要給他帶零嘴兒的。

    見三弟纏著謝良臣,謝栓子便上前拉了拉弟弟,讓他別纏著他二哥。

    剛才他替謝良臣取背簍的時候就發現了,裏頭是裝了東西的,要是竹蓀賣出去了,裏頭肯定是空的,不可能還發沉。

    謝良臣見三弟瞬間癟下去的小嘴兒,還有謝栓子強作淡定的臉,揭開了背簍上頭的外衫,拿出幾個油紙包,笑道:“你們猜這裏頭是什麽?”

    那邊趙荷花正擦眼淚,見兒子手裏提著的東西,心中一頓,立刻就擰了丈夫胳膊一把,咬牙道:“你買點心回來幹嘛?這麽些都夠買兩鬥糧食的了!”

    他們總共才多擔了六鬥的稻子去,難不成這些錢都換了點心不成?

    謝石頭委屈的摸了摸胳膊,這些點心雖然花了他一百多文,可是他們賺的更多啊。

    不過這件事他可以以後再說,而且他也怕嚇到他娘子,所以現在還是吃飯要緊。

    於是他便從擔子裏拿了幾條鹹魚出來和一刀肉出來,對她道:“孩兒他娘,咱們這段時間嘴裏都快淡出鳥兒來了,剛好你在做晚飯,咱們先切一條鹹魚蒸上吧。”

    正跟他說點心的事,他卻來扯什麽鹹魚,趙荷花也顧不上問鹹魚哪兒來的,轉身就進了灶房,拿著根棍子就要敲人。

    謝良臣知道他爹不過是故意在逗他娘,無奈笑笑,提著油紙包,牽著三弟進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