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規則
  第21章 規則

    謝家院子裏,幾個人仍在熱火朝天的討論,而謝家堂屋裏,謝良臣則收起了毛筆,帶上自己的東西準備往謝家大房去了。

    謝正每天都會抽時間給兩個兒子上課,謝良臣算是插班生,因為三個人學習的進度都不一樣,因此上課也多以自習為主。

    詳細說來就是謝正會先抽查三人各自功課,然後再新講一篇,隨後就讓三人自己自學背誦,若有不懂的地方再向他提問。

    謝良臣現在在學《孝經》和《大學》,《孝經》不用說了,因為全書的基本思想就是人以“孝”立德,所以,對於書中的內容,學習的人隻要全盤接受其思想,並且能串講過關即可。

    而《大學》雖同樣是闡述為人以及育德的書,可其中提出的觀點卻要複雜得多。

    比如,雖然它開篇即講“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好像已經點題,意在說本書主要闡述作為人的修養該如何,可實際卻已經開始論政,因為其中很多說法其實都是站在統治君主的立場來講的。

    比如王朝要求士人需“明德”且“至善”,而且士人不管是“修身”也好,“齊家”也罷,都要把“治國“和”平天下“作為終極目標。

    謝正已經考教過謝良臣的學問,發現他雖然理解文意很快,但是對於書中原文卻有些馬虎,具體說來就是他覺得不必全書都通篇一字不漏的背下,隻要理解透了文章意思即可。

    對於他的這種想法,謝正也不說其他,隻給他講了光是考秀才需要考哪些內容。

    簡單來說,要想考中秀才,需經曆縣試、府試、院試三場,而每場又會再細分考教,不過要想考中秀才,總體的基調還是要基本功紮實。

    例如縣試,一般分三場進行,其中前兩場幾乎都是在考學生對知識的熟練程度,具體表現就是有大量的“帖經”題和“墨義”題。

    即類似現代的填空題,試題隨意從要考的書裏抽取原文,然後空出部分字句,讓學生填寫完整。

    而“墨義”也差不多,考官會根據考試範圍,從遴選的文章裏編出若幹問題,並要求考生用原文回答。

    所以總的來說,考秀才或者說考童生,主要功夫還是在“記誦”上。

    至於後麵要考的辭章和政見時務,隻要考生能熟讀且流利背誦文章,在論政時能引經據典,基本也不會答得太差,那麽要過縣試和府試就不太難,這也是謝正自己的經驗之談。

    聽他說完,謝良臣頓覺頭上黑雲壓頂。

    以前上語文課時,每次課後出現“全文背誦”幾個字他都會覺得頭大,沒想到到了古代,這裏的人更狠,直接要求一本一本的背,,

    了解了考試規則,謝良臣也無法,隻好按謝正說的,凡是學文一篇,便力爭把它背下來。

    同時他也終於知道,為什麽每次見到謝明文、謝明章兩兄弟,他們幾乎都在背書的原因了。

    手上的書是謝正幫他抄的,筆跡工整且端正,不僅看起來十分的清楚,而且還很賞心悅目,隻是仍舊沒有標點。

    謝良臣始終看不太習慣,便自己作了標點,謝正看到問他這是什麽,他沒說是為了斷句用的,便隻說是注解。

    他喜歡作注解,這事謝正也知道,聞言便點了點頭,不再管他,隻讓他熟讀今日課上所教內容,下次他會抽查就讓其回家了。

    回家後天還沒黑,謝良臣也不幹其他的,先把今天心學到的名詞解釋抄錄在筆記本上。

    要說他上了這麽久的學,什麽最讓他覺得艱難,一就是要背誦的東西實在太多,二就是文章的遣詞造句。

    以前學文言文,老師最喜歡出的題目之一就是名詞解釋,比如,問你“止於”什麽意思?問你“蓋”又是什麽意思?等等。

    而現在他就發現,這些文言文詞語的用法,就是他理解文意最大的阻礙。

    為此謝良臣專門準備了一個筆記本,為的就是把這些看似雲裏霧裏的名詞記錄下來,每日熟讀,算是前期他還沒適應古人用詞說話的笨辦法。

    做完筆記,不知不覺天也黑了下來,那邊謝栓子見二弟一直在忙,沒有出聲打擾,謝良臣卻知道他心中所想,便重新取了一張紙,開始教他認字。

    趙荷花見兩個兒子在用功,便把屋中的油燈撥亮了些,院子裏曬的竹蓀也收了回來。

    謝栓子現在能認得並會寫的字已經有三百多個,而且現在認字的速度也越來越快,想著過不了多久他也能自己看書而不必謝良臣教了,便十分高興的拿著二弟剛才寫的筆記翻了翻。

    這一看他眉頭又皺起,認字就已經夠難的了,沒想到還得學這麽複雜的文章。

    他頭疼的放下,卻見二弟正在收拾桌上的筆墨,神色仔細又認真,心中也升起些隱隱的驕傲。

    那天爹娘說想讓二弟以後去讀書,謝栓子其實一開始也是有點失落的。

    可那失落還未來得及發酵,等稍再晚些二弟開始教他認字,那點失落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自己連字都認不全,哪裏又是讀書的料?更別說二弟帶回來的那些書了,他看著就頭大,原本的《千字文》他到現在都背得磕磕絆絆,聽說考科舉要背的書更多,他心中直接就打了退堂鼓。

    尤其是在後來他發現二弟總會在天不亮的時候就起床背書,而且每次幹活回來後都是抓緊時間學習後,心中就隻剩佩服了。

    以前他知道二弟在不到半月的時間裏,就把《千字文》和《三字經》學完的時候,一直覺得他或許就是別人口中的天才。

    可是後來謝栓子才發現,雖然二弟在他看來仍是比自己聰明許多,但其實不止於此,二弟的刻苦他是看在眼裏的。

    “狗剩,你以後真的要考科舉做大官嗎?”謝栓子看著他,問道。

    謝良臣把筆墨紙硯收好,正準備再複讀一遍今天謝正教的文章,聞言放下了書,反問道:“那大哥以後想幹什麽?”

    想幹什麽?要是放在以前,謝栓子肯定會說當然是多買些田,然後種地。

    可是現在他覺得自己想要的不止於此,譬如他現在學了《千字文》,便知道了“罔談彼短,靡恃己長,信使可覆,器欲難量。”

    書中說做人不能不思進取,他覺得自己以前那種既然爹和爺爺都在種地,那他也該繼續種地的想法,就有點像書中說的“不思進取”。

    “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麽。”謝栓子搖頭。

    謝良臣見他眼現迷茫,想了想,道:“我以前也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麽,因此每天過的渾渾噩噩,不過現在我知道了。”

    見謝栓子抬眼看他,謝良臣笑道:“我想讓咱們家以後不會種了一年的地卻連飯都吃不飽,也不想見到官員就下跪,更不想別人能隨意欺淩我們,而目前唯一的辦法似乎隻有考科舉了。”

    能不能當大官謝良臣不知道,他隻知道自己絕對不會放棄。

    “至於大哥以後想幹什麽,可以從現在開始想,而且事在人為,若是沒有嚐試過,又怎麽知道不行呢?”

    謝栓子似懂非懂,那邊謝良臣已經翻開書開始讀起了文章。

    朗朗的讀書聲在謝家院子裏響起,幾隻蘆花雞咕咕的踱著步子回了雞窩,謝石頭也扛著鋤頭回來了,灶房裏有嫋嫋的炊煙升起,天闊雲舒的平頂村一派祥和寧靜。

    自從謝良臣找到竹蓀之後,謝家人便總會在雨後去地裏和竹林裏尋找“竹蓀蛋”。

    因此等到謝石頭再次準備去縣裏交糧時,他們總算湊夠了將近一斤的幹竹蓀。

    別看這一斤的幹竹蓀少,可這幾乎是謝家人花了一整月,翻遍了平頂村各處田地山林才湊出來的。

    十五斤的鮮竹蓀才換得了這一斤的幹竹蓀,一家人都拿它當寶貝,可誰都不知道該賣多少錢。

    謝石頭看著布袋裏的幹竹蓀,有點忐忑的問兒子:“狗剩,你說這東西咱們賣多少錢合適?”

    謝良臣其實也不太清楚,上次他去縣裏,看到的物價大概是一文錢可以買三個炊餅,而稻穀則是10文錢一升,換算成一斤的話,大概就是8文左右。

    回想前世的物價,一般超市裏的普通大米大概是三塊錢一斤,不過考慮到是糧食充足且民生物價會特地壓低,那放在古代,至少也得翻一倍吧?

    至於竹蓀做成的菜,他雖是吃了,卻不知道多少錢一道。

    不過想著他去的飯店也算高級,而每道菜的價格也不低,加上那菜裏也根本沒放多少竹蓀,謝良臣便在心中估了個數。

    看謝石頭滿臉的不安,謝良臣怕嚇到他爹,便道:“爹不用擔心,咱們到時候先去貨棧瞧瞧,問問那裏的香蕈幹貨一般作什麽價錢,咱們再看著報價即可。”

    是啊,他怎麽忘了?既然都是蘑菇,那賣差不多價錢不就得了?

    不過想到這段時間來的辛苦,他又覺得賣得與普通香蕈一樣又有點不甘心,心裏想著要不翻上一倍?反正到時候還要討價還價的。

    盤算清楚,謝石頭也放了心,開始準備路上要帶的東西。

    父子兩人這次因為要去賣竹蓀,所以便沒有與村裏的他人同行,而是打算兩人單獨上路。

    因著上次在縣衙遇到的事,這次謝石頭特地多裝了些稻穀,不僅僅是怕官府的人再刁難,也是想著賣些糧,換點銀錢買鹽。

    天還沒亮,謝家的大門便開了,謝良臣身後照舊背著背篼,裏麵是兩人路上要吃的幹糧和水,再就是要拿去賣錢的竹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