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虧欠
  第103章 虧欠

  宮裏的內侍到達平安侯府的時候, 平安侯正獨自坐在書房思考問題。

  今日皇上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 自家女婿就是那個二十年前死在宮裏的五皇子。

  一夕之間, 他從一個將軍府庶子的嶽丈變成了一個皇子的嶽丈。

  這一年來, 總算是有一件讓人欣喜的事情了。

  自從女兒在將軍府出了事之後, 他這平安侯府的麵子就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因著女兒嫁了個這樣的一個不成器的庶子,他們平安侯府多少受到了一些影響。

  因為,底下的兒子也沒個爭氣的。

  唯一出眾的女兒又嫁了個那樣的人。

  平安侯府,除了他,再讓人看不到未來。

  也因此,對於小女兒的事情,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 庶女畢竟是庶女,不像嫡女分量重。

  真嫁給了皇子, 也隻能是側妃。

  所以,縱然他心氣兒再高,再不甘, 再想讓平安侯府更上一層樓,也很困難。

  就在他遲疑著要不要交出去兵權的時候,女婿卻搖身一變成為了五皇子。

  雖然五皇子在外表現得平庸。

  可,在女兒親事那件事情上,卻表現出來非常不一樣的地方。

  這也是他最終能答應女婿的原因。

  隻是, 有一點, 他至今沒能想明白。

  五皇子之前哪裏來的這麽大的勢力?

  要說他如今身世被揭開是偶然, 打死他都不信。

  以五皇子的城府, 這件事情絕不可能是偶然,定然是謀劃好的。

  所以,五皇子到底在謀劃什麽呢?

  既然這麽輕易就能被皇上承認身份,那麽之前為何不做,為什麽現在突然揭開了?

  平安侯背靠在椅子上,抬頭看向了房梁。

  這五皇子的生母好像是靈貴人吧,這位靈貴人他也見過。

  多年前,在宴席上,皇上待她甚是體貼。

  可後來不知怎地,似乎惹惱了皇上,被關了起來。

  那時候,皇上似乎還生了一場重病。

  再後來,靈貴人和五皇子就被一把大火燒死了。

  靈貴人死後,皇上的病漸漸好了起來。

  但,對於靈貴人的態度卻有些奇怪,禁止任何人提及她和五皇子。

  眾人都說皇上是惱了靈貴人。

  可在他看來,不像是惱了靈貴人,倒是讓人覺得有些像是愧疚的樣子。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五皇子又是否知曉呢?

  平安侯想了許久,也沒能想出來個所以然。

  且,越想越亂,越想越煩躁。

  就在這時,內侍來了,皇上宣他進宮。

  平安侯微微蹙眉。

  他有些不清楚,皇上究竟是因為兵權的事情選他入宮,還是因為五皇子的事情。

  不過,不管是因為什麽,作為臣子,他都沒有理由拒絕。

  片刻後,平安侯換了一身衣裳,再次入宮了。

  見到平安侯之後,皇上盯著他看了幾眼,說:“思徵,沒想到咱們君臣二人還是成了親家。”

  平安侯連忙道:“這是臣的福分。”

  德寧帝繼續感慨:“真是沒想到啊。朕多年前就覺得槿琪聰慧可愛,美麗大方,欲讓她成為朕的兒媳。本以為此事不可能了,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嫁給了朕的兒子。這都是天意啊。”

  平安侯想了想,說:“恭喜皇上失而複得。”

  “聽說你昨日去看過五皇子夫婦了?”德寧帝問。

  “臣去看過。不過,當時是聽臣的兒子說槿琪被婆家趕了出來,夫人憂心槿琪的身子,便匆忙套車去了。”

  “嗯。”德寧帝應了一聲,隨後,又說了一句,“既然侯夫人擔心,不如在修繕好之前,先住在你府上吧。”

  平安侯聽後,頓時心裏一驚。

  讓五皇子住在他府上去?

  後日就是除夕夜,難不成是想讓五皇子跟著他過年不成?

  皇上前些日子還隱晦地提出來,說讓他交出去兵符。此刻再提這樣的事情,到底是何用意?

  德寧帝見平安侯沒回答,問了一句:“怎麽,愛卿不願意?”

  平安侯連忙回答:“臣不敢。隻是,臣昨日也讓槿琪住回府上,可被她拒絕了。他們夫婦二人似乎另有打算。”

  德寧帝倒是不知道這一點,琢磨了一下,說:“既如此,便隨他們吧。不過,這件事情你看顧著些。”

  “……是。”平安侯謹慎地應下。

  平安侯走後,德寧帝從一旁的匣子中拿出來一個香包看了起來。

  香包上繡著一枝梅花,顏色已經淡去。

  一看便知有些年頭了。

  裏麵的香料也早就沒了氣味。

  當年,她懷孕生產時,他恰好病了。

  也正是那時,他做了一些錯誤的決定,害得她險些丟了性命。

  可縱然當時平安生下孩子,身子也不行了。

  他不想,這種事情再發生一次。

  皇宮又豈是絕對安全的地方。

  所以,剛剛馨貴妃提到之時,他並未應允。

  若依著他往常的性子,非得把五皇子放在宮中曆練一下,亦或者扔回將軍府看他如何應對。

  可在聽到暗衛說五皇子妃已經懷了六個多月的身孕時,放棄了這些想法。

  無論如何,等孩子生下來再說吧。

  也算是,給她留個後。

  這是他虧欠她的。

  平安侯出來宮之後,後背上的汗水早已變得冰涼。

  皇上這到底是什麽意思,為什麽要讓五皇子去他府上?

  按理說,五皇子和五皇子妃應該住到宮中才是。縱然成了親,在宮中暫時也沒什麽不行。

  可皇上為何不讓這兩個人去宮裏呢?

  疑點實在是太多了。

  平安侯想了一路也沒想通,馬車卻已經來到福來客棧門口了。

  到達房間時,女婿並不在這裏,隻有女兒一個人在。

  “爹,您怎麽過來了?”楊槿琪驚訝地問。

  平安侯見著挺著大肚子的長女,連忙收起來複雜的心思,臉上帶起笑意,說:“嗯,來看看你昨日休息得如何,在這裏住得可還習慣?”

  楊槿琪笑著說:“多謝爹爹關心,女兒沒事。”

  “嗯,五皇子呢?”

  “吃中午吃飯時,被禮部的人叫走了,一直還沒回來。”楊槿琪道。

  平安侯點頭:“嗯,想來應該是給你們選府邸還有修改皇家族譜一事。”

  楊槿琪笑著說:“可能是吧,女兒沒問,也不知。”

  跟女兒聊了幾句之後,看著女兒臉上一直帶著笑,看起來非常幸福的樣子,平安侯突然想到了很多事情。

  似乎,女兒就是從遇到五皇子之後才開始變了。

  若他沒記錯,女兒一向心氣非常高,想要做人上人,為何就相中了五皇子呢?

  “你們先退下吧。”平安侯看了看屋內伺候的人。

  紫硯看了楊槿琪一眼,見她點頭,這才帶著人出去了。

  等人都出去了,平安侯依舊看著手中的杯子,一個字都沒說。

  楊槿琪端起來茶杯喝了一口茶,道:“父親想問什麽就直接問吧。”

  謝謙璟身上突然發生了這麽多的事情,向來父親也有很多的疑問。

  她會把能說的都告訴父親。

  不能說的,自然不說。

  要不然,這不是幫父親,而是害了父親。

  平安侯的眼神從杯子上挪開,看向了女兒,問:“你當初為何會選五皇子?”

  楊槿琪原以為父親會問關於謝謙璟身世的問題,沒想到父親問的竟然是這個。

  回憶了一下當初的事情,楊槿琪用最能表達她心思的四個字回答了她的父親。

  “別無選擇。”

  “若按照你的心性,為父以為,你當時更有可能選擇七皇子。而不是當時隻是將軍府庶子的五皇子。”平安侯點出來一個致命的事實。

  聽了這話,楊槿琪曬然一笑。

  前世,她不就是這麽選的嗎?

  父親可真了解她。

  不過,她不打算說出來事實。

  “是啊,拋開其他,隻看身份的話,七皇子才是更好的選擇。隻是,女兒不喜歡算計我的人。至於後來發生的事情,女兒也是被推著走的。”

  平安侯想到當日的事情,緩緩點了點頭。似是信了,又似是還有疑惑。

  之後,沒再多問,而是說起來皇上的意思。

  “皇上讓為父來安排你二人住的地方。為父且問你,你二人是否先住到侯府去?”

  楊槿琪聽後微怔。

  心裏有了跟平安侯一樣的疑惑。

  皇上竟然把他們二人安排到平安侯府去?為什麽?

  不過,縱然不清楚皇上為何這麽做,楊槿琪還是拒絕了。

  “不了,不太方便。”

  平安侯點頭。

  的確,不太方便。

  為了女兒,他不介意五皇子夫婦住到府上。

  可若是為了大局著想,縱然皇上此刻答應了,也不太合適。

  之後,不知怎地,又說到了謝謙璟的身上。

  “你覺得五皇子是個怎樣的人?”

  楊槿琪即便是再遲鈍,也看出來了,父親有心事。

  要不然,不會一直圍繞謝謙璟來問問題,還問的是一些怪怪的問題。

  “爹,到底發生了何事,女兒怎麽覺得您今日怪怪的。您若是有心事,可以跟女兒說說。女兒出嫁後也漲了不少見識,興許能幫到您一二。”

  平安侯盯著女兒看了片刻,想到女兒出嫁前的表現,再想到女兒如今嫁給了五皇子,鬼使神差說了一句:“兵權可能要交給皇上了。”

  楊槿琪微怔。

  她差點把這件事情給忘了。

  當年,父親一直遲遲未交兵權。

  直到半年後,才在皇上的逼迫下,不得不交出來兵權。

  若她沒記錯,父親一開始是想要交兵權的。

  可謝謙煦不知道跟父親說了什麽,導致父親遲遲沒交。

  等到了後來父親交出來兵權時,謝謙煦倒是從中獲得了不少好處。

  而在謝謙煦登基時,這件事情卻成為了父親欲造反的證據之一。

  “嗯,父親若是想交就交給皇上吧。”楊槿琪道。

  平安侯聽了這話,笑了,心想剛剛怎麽就鬼使神差地跟女兒說起來這樣的事情。

  女兒身在後宅,眼界有限,又怎會懂這樣的事。

  緊接著,平安侯就聽到女兒說:“父親,女兒知道,您雖然一直手握兵權,但卻未曾有任何不軌之心。您不過是怕交出來兵權之後,咱們平安侯府凋零罷了。可您有沒有想過,若您不交,這也可能會讓人懷疑您的心思。畢竟,您在軍中甚有威望,又手握兵權。舅舅在軍中,兩位哥哥也在。”

  見父親看過來了,楊槿琪又接著說:“哥哥未必就是真的平庸。您和舅舅身居要職,還好哥哥和表兄弟們都平庸一些,要不然,皇上對咱們的猜忌更甚。反過來想,若您沒了兵權,不再遭皇上忌憚,說不定哥哥就能放開手腳了。”

  “你長兄他……”平安侯有些遲疑。

  楊槿琪笑了,說:“哥哥隻是名字裏有個‘平’字,又並非真的平庸。父親您不給他施展的機會,他又怎能表現出來呢?”

  平安侯蹙了蹙眉。

  “至於五皇子,父親就更不用擔心了。您看他給的聘禮,再看這一年來女兒在將軍府的生活就知道了。”

  “你對他們倒是有信心。”平安侯喃喃道。

  父女倆正說著話,這時,隻聽外麵傳來了聲音,謝謙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