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嗚嗚死鬼爹你還活著
  第617章 嗚嗚死鬼爹你還活著

  周羽一愣:“陛下,您確定?”

  他知道殿下一直都很崇敬蕭元帥和蕭家幾位將軍,甚至一直閱讀他們的戰役和戰法記錄。

  是個軍人,就不可能不欣賞那樣所向披靡,載入史冊的名將,尤其是他們這些知道當年內情的人。

  可陛下現在要讓他去偽造蕭家當年通敵叛國的“證據”,為什麽?

  上官宏業忍痛看向天邊殷紅如血的霞光,喑啞地道:“朕確定,因為那是必須做的事情。”

  即使到現在,他依然崇敬蕭元帥和蕭家幾位將軍,但是……,

  他不能讓明蘭若和蒼喬用他們的名頭造反,不能給他們名正言順造反的理由!

  父皇本來弑君殺兄篡位,就已經讓他的皇位夠不穩定了。

  否則後來不至於為了穩固皇位,重用東廠那幫閹人。

  如果,現在又承認父皇當年是故意勾結北蒙人和後金人,害死了赤血軍團和蕭家滿門,父皇就會遺臭萬年。

  而他這個新帝的帝位隻會比父皇還不穩當,有心人找個理由就能起來反他!

  他走到今日,連父皇都放棄了,絕不會輕易就這麽被打倒。

  所以……

  “隻能這麽辦。”上官宏業疲憊地閉上眼。

  必須讓蕭家和赤血軍團承擔了“大逆不道,謀逆罪臣”的罪名。

  有些事情,在坐上皇位之後,都會變成了不得已。

  他忽然有些了解父皇的心境了。

  周羽遲疑了一下,也抱拳道:“是。”

  上官宏業眼神黯淡複雜地看著天空熾烈的驕陽,漸漸恍惚。

  到底是為什麽,他和她會走到這一步呢?

  忽然之間……

  仿佛耳邊還有無數的喊殺聲,又看見有女子被押在京城高高的城牆上,聲嘶力竭地朝著他哭號。

  他抬頭看著她,想聽她說什麽,卻怎麽都聽不清。

  “蘭若……”他輕聲呢喃,疲憊地閉上眼。

  “陛下,好燙,禦醫,禦醫快來!”周羽看著上官宏業閉上眼,竟昏迷了過去,下意識地一摸對方的額頭,頓時忍不住慌了起來。

  如果陛下出事,真的就天下大亂了。

  “周將軍,快走吧,我們需要為陛下降溫了,他燒得太厲害。”那禦醫匆匆過來,抱著藥箱上馬車,

  周環顧四周厲聲道:“一定要救治好陛下!否則你們隻能給陛下陪葬!還有陛下的病情,誰敢對外透露半分,動搖軍心,影響朝野,誅三族,夷九族!”

  眾人紛紛惶恐地跪地稱是!

  ……

  七八日後

  一輛馬車在軍隊的護送下,終於到了青火城。

  明蘭若站在城前早就翹首以盼,瞧見馬車來了,頓時臉上露出歡喜之色,帶著春和、景明迎了上去。

  馬車一停,裏頭就鑽出來個白白胖胖的小蘿卜頭。

  他一瞧見明蘭若,就朝她撲過去:“娘親!我好想你!”

  明蘭若被他撞得踉蹌一步,忍不住笑出聲來:“哎喲,我的小蘿卜又重了!”

  下一刻,正準備在娘親懷裏撒嬌的小家夥就被人忽然提著背後的衣服提溜了起來。

  "這麽粗魯,沒瞧見你娘親被撞得差點兒摔了?"涼冰冰的聲音忽然在小希腦後響起來。

  小希惱火地一轉頭,就要開罵:“誰啊,敢這麽提溜你小爺!”

  可對上一雙火焰鬼麵具後含笑的深邃的眸子,他呆了呆。

  “怎麽,嚇到了小小少爺了?”對方戲謔地笑道。

  小希忽然“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上官焰喬嚇了一跳,隻覺得手裏提溜了個天雷彈,僵硬地道:“你你你……你哭什麽!我可沒欺負你!”

  這小東西怎麽了?!他可沒招他,惹他!

  麵對來自周圍譴責的目光,他隻能暗自懊惱,趕緊手忙腳亂地將小希抱在懷裏,不動聲色地四處打量。

  卻見明蘭若挑了下眉,雙手抱胸,在那看他笑話,絲毫沒有接手小玩意的意思。

  他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

  小齊子呢,小齊子怎麽還不來!

  還是老和有眼力勁!

  但是下一刻,小人兒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把臉埋進他肩窩:“嗚嗚嗚嗚,死鬼,你還活著!”

  上官焰喬:“……”

  明蘭若:“……”

  眾人:“……”

  這奇腔怪調是怎麽回事?小小少爺不是最討厭別人隨便抱他,拎他的麽?這是被舍奪了?

  上官焰喬僵硬地看向一邊的明蘭若,一輩子難得露出一次艱難的求助表情。

  明蘭若卻挑挑眉,轉身走了幾步去跟衛野說話去了。

  上官焰喬隻得回憶以前看來的方式,輕輕拍了拍小家夥的背脊。

  “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了。”

  小希趴在他肩膀上,抽抽噎噎的,想必是認出了他吧。

  明蘭若瞧著那對父子感情“突飛猛進”,心下好笑,轉頭看著衛野:“辛苦了,衛野。”

  衛野牽著馬,朝著明蘭若抱拳行禮:“見過少主君,屬下不辛苦。”

  現在軍中都都已經開始正式喚大小姐做少主君了。

  “就是……”衛野有些遲疑。

  “怎麽了?”明蘭若見狀,便好奇地問。

  衛野撓撓頭,幹笑:“少主君,以後看孩子的事兒,要不還是交給昭耀去做吧,我還是想上前線,東北疆已經改旗易幟,舉起反旗了。”

  雖然小希少爺很可愛,也很早熟,可他不想看孩子啊!

  明蘭若有些好笑:“行吧,準了。”

  衛野是他叔父衛海一手帶大的,衛海在東北疆和父親前日直接宣布起義。

  衛野知道了,自然會心癢難耐。

  “多謝少主君!”衛野高興得像個一百八十斤的孩子。

  明蘭若好笑地道:“走吧,帶著大家夥進城休息!”

  衛野立刻揮手,招呼自己帶來的軍隊一起進城休息。

  明蘭若忽然喚住他:“你們最近是不是帶小希去了哪裏不該去的地方玩了?”

  死鬼這種一聽……就很騷氣的稱呼,可不像個孩子會的。

  衛野幹笑一聲:“真不是我帶的,小希少爺在粵雲城到處亂竄,學了好些稀奇古怪的口頭禪回來。”

  他是負責跟著小家夥屁股後頭跑的,太累了,帶孩子!

  也不知道女人們怎麽能忍耐!

  明蘭若聞言沉默了,擺擺手,讓衛野走了。

  上官焰喬的娃,騷氣也許是他自帶的,不能怪別人。

  這頭,上官焰喬抱著小希也上了馬車。

  “你真認得我是誰嗎?”上官焰喬看著懷裏抱著自己不撒手的小娃娃,忽然問。

  第618章 小崽子記仇也像自己

  小希瞅著他,眨巴眨眼:“不就是我舅奶奶嗎?”

  上官焰喬:“……”

  就知道這小貓崽子蔫兒壞,騙他開口叫一聲爹,比弄死明帝都難。

  他微笑,伸手捏了捏小家夥的臉蛋:“再給你一次改口的機會。”

  小希繼續眨巴眼,順帶拉著他衣袖擦了擦鼻涕:“舅爺爺。”

  上官焰喬:“……”

  這小缺德貨像誰?

  像自己唄,能怎麽辦,到底是自己的種。

  還大概是唯一的種,還能扔了嗎?

  他收回手,歎了口氣,算了,小崽子記仇也像自己。

  上官焰喬給小家夥拿濕帕子擦幹淨手,又塞了一盒水晶溏心糕給小家夥:“算了,你愛叫什麽叫什麽吧。”

  小希點點頭,拿出一塊水晶溏心糕啃了口:“嗯,爹。”

  上官焰喬僵住了,好半晌,低頭看著吃東西的小人兒:“你剛才說什麽?”

  小希瞅著他,笑眯眯,小臉蛋鼓鼓的,像隻小倉鼠:“好話不說第二遍。”

  上官焰喬看著他,竟一時間生出無奈與喜悅交雜之感。

  他該拿這小東西怎麽辦呢?

  明蘭若這時候上了車,瞧著父子倆的樣子,有些好笑。

  她在小希身邊坐下,點點他的小腦瓜:“都六歲的孩子了,還這麽調皮,乖乖叫人。”

  小希這才捧著水晶糕,笑眯眯,軟乎乎地朝著上官焰喬喊:“阿爹。”

  “嗯。”上官焰喬看著小家夥的樣子,心情複雜又柔軟。

  這是他和若若的孩子,到了這一刻,他終於感覺自己有了真正世俗意義上的家。

  不是蒼喬,而是上官焰喬。

  有妻有子……都是他的牽掛。

  他伸手將小希抱到自己膝蓋上,摸摸小希的腦袋:“阿爹回來,這段時間你把娘親照顧得很好。”

  其實小希剛才忽然抱著他哭得稀裏嘩啦的,他就知道這個聰明的孩子不但第一時間認出自己,而且很想他。

  “其實,我沒有照顧娘親,都是娘親照顧我。”小希也有些不自在。

  小家夥忽然睜著大眼睛乖乖地看上官焰喬:“阿爹,那你還會走嗎?”

  上官焰喬看了眼明蘭若,見她也在看著自己,他點點頭,輕聲道:“要的,過幾日就要回東北疆了。”

  “唉,我才看見你呢。”小希歎了口氣。

  上官焰喬揉了揉他的臉蛋:“沒關係,阿爹會很快來接你和你娘,我們會很快重逢的。”

  明蘭若雖然早已知道他要回去的消息,可聽到之後,心底還是有些難受。

  西北路途遙遠,這一別少則數月,多則半年,也許才能與他相見。

  但她沒有表露出來,隻看著他們父子間低聲說話,時而鬥嘴,心底一片溫軟。

  她前世所求,皆支離破碎,今生方得圓滿

  惟願,此情此景長留。

  ……

  回到府邸裏,小希一下車就四處張望:“小白哥哥呢?小白哥哥怎麽不在?”

  明蘭若聽著,有些無奈地輕咳:“你小白哥哥是會帶兵打仗的將軍了,以後不可以這樣無禮,他可能也沒什麽時間與你玩耍了。”

  小白這些天,一直都在躲著她。

  她也不好去找小白。

  上官焰喬看著明蘭若,嗤笑一聲:“小白哥哥,看來小荊南王這輩分很奇怪,又是你義弟,又是小希的哥哥。”

  區區毛頭小崽子,還敢妄想他死後,接手他妻兒,真是做他的春秋大夢。

  明蘭若懶得理會他陰陽怪氣,隻摸摸小希的腦瓜:“咱們先去吃午膳吧,你餓不餓?”

  小希點點頭:“我餓了!”

  說話間,忽然楚元白的聲音響了起來:“小希,我準備了烤魚,要一起吃嗎?”

  明蘭若抬起頭看去,就見那一身靛藍勁裝的少年,走了過來,含笑對小希招呼。

  也不知道是什麽緣故,她看著他的眉眼,竟愈發沉穩,竟有了點老荊南王的樣子了。

  小白甚至看了一眼上官焰喬,卻沒有看自己,明蘭若暗自歎了口氣,那孩子還生氣呢。

  小希似乎察覺了楚元白心情不好,他點點腦瓜:“要的呀!小白哥哥烤的魚最好吃!”

  他牽著楚元白的手,蹦蹦跳跳地和他一塊走了。

  明蘭若則看向自己身邊的男人:“咱們走吧,廚房給你準備了銀耳蓮子甜湯和茉莉酥糕,還有別的苗疆甜點。”

  這位爺呢,嗜好吃甜,和他的性子完全不符。

  上官焰喬挑眉:“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這丫頭平日裏嫌他吃甜得多,老得快,總管著他。

  明蘭若瞧著他,輕聲道:“你不是要走了嗎,總不能讓你走了還要念叨我吃都沒不讓你吃好。”

  上官焰喬淡淡一笑:“明家大小姐,倒是有點小妻子的樣子了,還真是叫本王有點不太習慣。”

  明蘭若白了他一眼:“走啦!”

  這人壞就壞在那張嘴,不損她兩句,他渾身不舒服。

  兩人一起往自己住的院落去了。

  回到房間,明蘭若讓婢女端上來甜點和膳食,瞧著他優雅地用膳。

  她有些好奇:“為什麽你喜歡吃甜點?不膩麽?”

  上官焰喬夾了一隻小巧的馬蹄玫瑰粉圓,淡淡一笑:“大概是因為,日子過得太苦了,起碼嘴裏能吃點甜的。”

  這話是當初蕭長姐告訴他的,當時的長姐給他做了一碗甜的湯圓。

  後來,他就習慣吃甜點了。

  從一開始便宜的豌豆黃到後來各式昂貴的蘇杭點心,他都來者不拒。

  明蘭若聞言,眼底閃過溫軟的光。

  她從湯碗裏舀了一碗五指毛桃龍骨湯發放在他麵前:“日後不用靠吃甜點了,多喝點養生的湯,我給你煮吧。”,

  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上官焰喬看著她,聲音幽沉溫柔:“好。”

  他放下了甜點,接過了她手裏的湯。

  ……

  飯後,上官焰喬去和小齊子商議回程之事,明蘭若聽著,總覺得心裏有些憋悶難過。

  她怕自己忍不住開口叫他留下來,索性出門去散散步。

  夏夜涼風習習,最合適消食散步。

  她才走到一處竹林,就看見楚元白站在竹林邊上,看著一處蓮池發呆。

  聽見腳步聲,他回頭看過來,見是明蘭若,便垂下眸子點點頭:“阿姐,我回去了。”

  說著,他轉身就走。

  明蘭若卻忽然喚住了他:“小白,我有話跟你說,你願意聽阿姐說幾句嗎?”

  第619章 我隻會抱我愛的男人

  楚元白頓住了腳步。

  他沉默了一會,轉身看向明蘭若:“好。”

  明蘭若走到他麵前,看著麵前的少年:“小白,你一直不開心。”

  楚元白抬起眼,定定地看著她:“沒錯、”

  這一次,他沒有叫她阿姐。

  明蘭若眸光溫潤地看著他:“你是真的喜歡阿姐,還是被血蠱影響呢?”

  楚元白愣住了,他完全沒有想到明蘭若這麽單刀直入地問自己。

  他慌了一瞬間,卻沒有回答。

  因為,他自己也不知道。

  既生而為王,他自己也是個桀驁不馴,滿腹心機的人。

  哪怕被人嘲笑荊南王府是牆頭草,三姓家奴,上一代選擇了明帝對付蕭家和文帝。

  他這一代就能對明帝的繼承人倒戈相向。

  但他從小被父王和外公教會的一件事就是——權力的世界,沒有永遠的朋友,隻有永遠的敵人。

  可是對阿姐這份情誼和情緒……卻讓他不知所措。

  “半年以前,我們還是敵人,你三番兩次想要搶奪蠱神,和廢太子他們合作,那個時候你喜歡過我嗎?”

  明蘭若又問。

  楚元白沉默了,好一會,他才艱難地搖頭:“沒有。”

  是的,那時候,他根本不喜歡阿姐,隻是作為敵人,在每次交手時,對她又佩服又厭惡。

  那些在阿姐麵前活潑少年的樣子,也是一種偽裝罷了。

  所以,他也在每個午夜夢回時分,質問現在的自己,到底對阿姐是什麽樣的情感。

  明蘭若輕歎了一聲:“小白,你的喜歡來得如此突然,又如此蹊蹺,無非是因為血蠱起頭的影響。”

  “可……就算如此,現在那份喜歡也是我親身感受到的!”楚元白微微睜大眼,忍不住想要為自己辯白。

  明蘭若點點頭:“好,我尊重也不否定你的感情,可誰沒有在年輕的時候,對不合適的人動心過?”

  她自嘲地輕笑了笑:“比你還小的時候,我曾一腔孤勇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撞得頭破血流,才明白那不過是少年的迷戀,我想要的愛情,應該是雙向奔赴的。”

  楚元白忍不住咬著唇,意有所指地道:“所以,我也想要我愛的人,她也愛我!”

  她頓了頓,看著楚元白:“但,我現在深愛的男人,他也深愛我,所以我愛不了別的人。”

  明明是兩個毫無關係,甚至聽起來沒有說邏輯的句子,卻讓楚元白愣住了。

  他猛地捏緊了拳,難堪又難過。

  她沒說完的話是——而我,一點都不愛你。

  “小白,你是個很優秀的孩子,你總會遇到一個人讓你克服血蠱的影響,而她也愛你。”明蘭若溫淡地道。

  楚元白呢喃:“會嗎?這世上有那麽多恰好我愛的人,也愛我的事情嗎?那要天神給的運氣吧?”

  明蘭若看著他,平靜地問:“就算運氣不夠好,天神不賜福又怎麽樣呢?”

  “我們活著,除了愛來愛去,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要做,不是嗎,很多人,光活著就已經用盡力氣了。”

  那些死在青火城前的士兵們,不管敵我,他們死去的那一刻,還有時間和精力去想什麽誰愛我,我愛誰嗎?

  那些去年歲末在東北疆大雪裏災民,他們把自己的孩子送給別人吃掉,和吃掉自己孩子的時候,還有時間去想誰愛我,我愛誰嗎?

  她從不因為自己獲得阿喬那獨一無二的感情,就覺得世上的人都如她一般幸運。

  這世上的人,有幾人能如此幸運?

  尤其是女子,如她前生一般所托非人才是常態。

  “一份幹淨的雙向奔赴的愛戀本就是天大的運氣,而能熬過相處與磨合,彼此接納對方的缺點,相愛到白頭更是天降大運。”

  明蘭若輕歎一聲。

  龍啼和外婆不也曾經很相愛嗎?

  可終究敵不過兩人之間的觀念不合,最終離散在世間裏,也才是有情人之間的常態。

  一如上輩子,她在權力搏殺之中,為少女時的迷戀一路奮力廝殺,卻不知自己選錯了路。

  還好,赤血的人不曾現身,否則她隻會帶著數十萬人一同成為上官宏業帝位下的犧牲品。

  而此生,她既代替外祖和母親站在這個位置上。

  赤血數十萬兒郎與女兒們,願意為她拋頭顱灑熱血,他們又是誰的兒女?誰的春閨夢裏人?

  此生她都會擔起屬於她的責任。

  她平靜地看著楚元白:“所以,我此生學會的一件事,就是愛這種東西,難道不是——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楚元白忍不住笑了,帶著點自嘲:“即使你有了千歲爺,也會這樣覺得?你已經是幸運兒了,不覺得說這些大道理很虛偽嗎?”

  明蘭若輕歎了一聲:“就是因為他,我才有這樣的切身感受。”

  兩世為人,不管前生愛錯,今生愛對,種種不可言說的波折,才讓她明白能和阿喬走到今日多不容易。

  縱然阿喬一腔孤勇逆天改命,換他和她新的來生。

  可命運弄人,光一個雲霓就生出多少波折?

  但凡她自己不是被囚五年後改變了策略,自己立起來了,得到了赤血的相助,要多久,她和阿喬才能解開彼此的心結,走到底嗎?

  會不會也……最終離散在流年裏。

  她已經自覺是命運加持過的幸運,尚且如此。

  明蘭若平靜而溫和地看著他:“焰王有他的使命,我有我的使命,你身為小荊南王,一直做得很好,所以,請你繼續走下去,我不會讓你後悔和我站在一起。”

  楚元白混身一震,看著明蘭若:“阿姐……”。

  為什麽,她到底經曆過什麽,才能活得這樣透徹和滄桑?

  讓他想起一句話,知世故而不世故。

  “好了,我要去陪小希了。”明蘭若彎起一點笑,拍了拍他的肩。

  看著走過自己身邊的女子,楚元白忽然輕聲道:“阿姐,你可以抱我一下嗎?”

  明蘭若還是微笑著,依然是溫和:“不可以,我隻會抱我愛的男人。”

  說完,她轉身離開了。

  許久,楚元白閉上眼,蹲下來,少年抱著自己膝蓋,把臉埋進雙臂裏,眼淚一點點滲透衣袖。

  第620章 爹你和新帝給我生弟弟

  第620章 爹,你和新帝給我生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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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遠處一道素藍的人影聽著林間少年心碎的聲音,他淡淡地轉身離開。

  這世間最冷的雪,本就是各自下各自的,人與人之間的悲歡從不相同。

  別人的不歡喜,是他的歡喜,他的小姑娘長成如今的樣子的,他很欣慰。

  回到院子裏不多久,他便看見一道窈窕的人影牽著一道小小的人影走進來。

  小希手裏還拿著一條包在芭蕉葉了的烤魚。

  他鬆開明蘭若的手,邁著小短腿跑到自己麵前,抬起肉乎乎的小臉蛋:“阿爹,吃魚。”

  小家夥強調:“我烤的呢,嚐嚐,手藝不錯的。”

  上官焰喬低頭看著他,忍不住輕笑出聲:“是啊,很不錯的,聞著很香。”

  這小子還挺會誇自己的。

  明蘭若點點小希的臉蛋:“這小桃子非要拿來給你吃,都告訴你了,你爹已經吃了晚飯了。”

  而且這位爺不是最討厭挑刺兒麽?

  上官焰喬卻蹲下來,伸手接過小希的魚:“沒關係,小希的魚,阿爹定是要嚐嚐的。”

  他將魚擺在桌子上,解開了芭蕉葉,明蘭若也跟著坐下來。

  上官焰喬夾了一筷子魚,放進嘴裏。

  在小家夥滿是期待的眼神裏,他點點頭:“很好吃,味道很特別,很香。”

  “那當然,我加了苗疆紫蘇和暹羅來的香草,改進了配方。”小希驕傲地挺起小胸脯。

  明蘭若有些好笑地點點他鼻尖:“以後你可以去當個廚子。”

  小希笑眯眯地張嘴,讓上官焰喬喂了他一嘴魚肉:“那我要把烤魚鋪子開遍天下,賺好多好多錢,大家都沒我錢多!”

  明蘭若:“……”

  她揉了揉眉心,這個小財迷真是厲害了。

  說話間,小齊子忽然來敲門:“殿下,屬下有事稟報。”

  上官焰喬淡淡地道:“進來。”

  小齊子便進來,低聲在自家爺耳邊說了幾句。

  上官焰喬看向明蘭若:“上官宏業對外發布征討檄文,道是當年蕭家上下擁兵自重,勾結北蒙人,想要趁著皇室內亂時造反,但北蒙人卻對早已恨蕭家如骨,假意合作,結果蕭帥丟了赤血軍團和自己性命……”

  “而且,先帝派人滅了蕭家滿門不對外聲張是為了維持朝野上下的穩定,給曾經的蕭家先輩麵子。”

  明蘭若一邊給小希挑魚刺,一邊淡淡地接話。

  上官焰喬見狀,挑眉:“看樣子,你已經知道了,周羽還準備了許多證據,證明蕭家為逆臣,當誅!”

  明蘭若輕哂:“也不算知道,隻是大概猜測到他會這麽做。”

  隻有汙名化蕭家,將滿門忠烈打成滿門奸佞,才能穩固上官宏業的地位。

  他身為帝王,才有足夠正義的旗號,與赤血對戰。

  上官宏業的所作所為就是典型的帝王心術,以她對他的了解,猜都猜到他要這麽幹。

  “如今朝野上下一派沸沸揚揚,也不知道有幾人會相信這種鬼話。”上官焰喬嗤笑一聲。

  明蘭若一邊給小希擦了擦唇角:“別人相信不相信他一點都不重要,而是將蕭家打成亂臣賊子,他可就有足夠的理由鎮壓赤血。”

  她頓了頓,悠悠一笑:“但他沒想明白,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當初的上官家也是前朝武將出身,殺了前朝的皇帝,搶到的天下,不也是逆臣麽?”

  正兒八經都造反了,誰他娘的管你是不是亂臣賊子,到最後拚的就是人心和打仗的本事了。

  何況上官宏業編撰的故事,也是漏洞百出,信不信,自由百姓們心證了。

  上官焰喬懶洋洋地把玩她的柔荑:“根據可靠的消息,上官宏業應該已經陷入了昏迷,在大名府救治,這故事大概是他讓人編來散播出去。”

  明蘭若抬起眼看向他:“如果我們能讓他在大名府永遠醒不過來的話……”

  上官焰喬頓了頓,抬起眼看她,輕歎:“嘖嘖,真是最毒婦人心,當初追著人屁股後頭叫他宏業哥哥,現在不喜歡了,便叫人去死。”

  明蘭若:“……”

  這人,又開始了!!

  她笑了笑:“原來都已經你死我活的地步了,焰王殿下還對新帝如此長情,那不如我去大名府救活他,讓你們雙宿雙棲?”

  不就是陰陽怪氣嗎,誰不會似的?

  上官焰喬:“……”

  小希吐出一根魚骨頭,眨巴眨巴大眼睛:“阿爹,你和那個新帝給我生弟弟嗎?”

  上官焰喬麵無表情地深吸一口氣,微笑:“明大小姐,是在下……輸了,告辭。”

  明蘭若將小希抱在膝上,母子倆笑出聲:“撲哧……哈哈哈。”

  上官焰喬不客氣地伸手去抓小希:“小壞蛋,過來。”

  小家夥尖叫一聲,跳下地在房間裏滿地亂跑:“大魔頭要吃人啦!”

  房間裏傳來歡聲笑語,讓門外的小齊子和春和兩人相視一笑。

  ……

  轉眼,便又是五日過去,這五日上官焰喬一直帶著小希上山打獵,下水抓魚,父子倆其樂融融。

  這到了第六日,天亮時分,明蘭若睜開眼,就著晨曦微光,抬頭有些迷糊地看向將她抱在懷裏的男人。

  她的目光從他沉睡的精致眉眼上一一掠過。

  她定定地看了他許久,伸手抱緊他的修腰,將臉輕輕貼上他溫暖的胸口。

  他線條優美而結實的胸前,皮膚微潤而溫暖,能聽見他胸膛裏心髒有力又結實的跳動聲。

  從他回到她身邊的時候,她就已經習慣每天醒來,聽著他心跳,才會覺得歲月溫柔,時光靜好。

  隻是,這些叫人沉迷的溫情,總有戛然而止的時候。

  天色漸亮,她緩緩坐起身,看著自己胸前的吻痕,她還是忍不住微微紅了臉,拉好衣衫遮蓋住歡愛的殘留痕跡。

  她看了眼身邊依然閉眼沉睡的人,低頭在他唇間落下一吻:“我等你,你也要等我。”

  隨後,明蘭若從枕頭下摸出一枚小巧的如意同心結。

  那如意同心結很精巧,卻並不是常見的純紅色,而是紅黑金三種顏色的線繩編成,精致非凡,中間墜著玉珠。

  上頭的黑色的繩子,細看卻是黑色的發絲編成。

  她將這特別的同心如意結放在他枕邊,光著修長的腿下地,起身穿衣。

  不一會就換上一身利落的戎裝。

  鏡中女子,容貌清豔絕倫又帶著英氣。

  她將長發在頭頂隨意地挽成一束,留戀地看著床上沉睡的人好一會,才轉身離開。

  大門關上之後,床上的沉眠的人睜開眼,幽暗的眸子裏毫無睡意。

  

  第621章 你我從不道別

  第621章 你我從不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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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緩緩坐起來,淡淡地出聲:“小齊子,梳洗吧,準備出發。”

  小齊子立刻從門外端著熱水進來:“是。”

  他將帕子遞給自家主子爺,瞅了一眼他,不解地小聲問:“殿下,您今日就要啟程返回西北了,怎麽不跟大小姐道別呢?”

  不會遺憾嗎?

  他一會還想去跟春和姐姐道別呢。

  上官焰喬淡淡地道:“她不想跟我當麵道別,那就不道別。”

  他知道她的心思,就像那日在京城,他也不曾與她當麵道別,一夜溫存之後,他與小希道別就離開了。

  仿佛……

  不道別,就永遠不會分開。

  他的小姑娘,今時今日也在用這種方式,不與他作別。

  雖然,今日他們就要天各一方,各自為戰。

  小齊子歎了口氣,替自家主子爺束好玉帶:“好,黑衣緹騎已經在城外恭候了。”

  上官焰喬看了小齊子一眼:“你想去與春和道別,就跟她道別。”

  小齊子聞言,頓時抱拳:“多謝千歲爺。”

  他轉身就匆匆往外奔去,上官焰喬卻忽然喚住了他:“小齊子。”

  小齊子一愣,轉臉看著他:“殿下?”

  他淡淡地道:“別太難過了。”

  小齊子一愣,主子爺這是在安慰他麽?

  他忽然微微紅了眼,點頭:“是。”

  主子爺真的,越來越有人情味了,也許離魂症遲早會好起來的。

  他轉身匆匆向外而去。

  換上一身黑色勁裝的上官焰喬,轉身看了眼鏡子,將掌心裏的同心如意結端詳了一下。

  他想起許多年前,他悄悄地看著,那隻有十四歲的小姑娘坐在太後的院子裏。

  她拿了金線銀線,央著太後身邊的大宮女教她打絡子做同心如意結。

  因為,她想送給心上人秦王。

  可也許是她的天分在讀書上,可手工活上實在沒什麽天分,打出來的玩意,總是個四不像。

  後來十四歲的小姑娘嫌棄自己打得太醜,索性放棄了學打絡子,做同心如意結。

  彼年,她氣餒地說還是多讀書算了,以後替秦王打理後院,做他得力的左膀右臂。

  再不打什麽同心結,不如幹點實在的。

  可多年後今日,她竟送了他這如意同心結,還是用兩人發絲一起打的。

  也不知道她私下費了多少心思,才做得這樣精細的東西。

  “揮刀就燭裁紅綺,結作同心答千裏。君寄邊書書莫絕,妾答同心心自結。”他神思複雜地彎起精致的唇角。

  他將那同心如意結放在懷裏,戴上鬥笠遮了自己過於惹眼的容貌,轉身離開了房間。

  ……

  “春和姐姐!”小齊子匆匆趕來,喚住了也已經換了一身勁裝,正在帶著人往前院去的春和。

  春和打發了其他人先走,看著他:“小齊子,你怎麽還在這裏,焰王殿下不是要回西北去嗎?”

  小齊子笑了笑:“主子爺允我來與姐姐告別,他先行出城。”

  春和本能地看向不遠處的書房裏,自家小姐在的地方,暗自歎了口氣。

  看來,他們這次又是沒有當麵告別。

  這算是殿下和大小姐之間的默契嗎?

  “你要一路小心,保重。”春和看著小齊子,認真地道。

  小齊子低頭看著麵前溫婉的女子,他點點頭:“我會的。”

  說著,他從自己腰間摘下一隻袋子遞給春和:“這個是給春和姐姐的。”

  春和一愣:“這是什麽?”

  她打開那沉甸甸的一看,裏麵竟然是一整套華麗的金鐲子和項鏈等物,還有不少拇指大的東海珍珠。

  一袋子,就價值半座城。

  春和看觸目驚心:“小齊子,你這是做什麽,怎麽突然給我這麽多錢?”

  說著,她就要把東西塞回小齊子手裏。

  小齊子卻按住了她的手,輕聲道:“我可能沒辦法參加春和姐姐的婚禮了,這是我給姐姐婚禮的添妝。”

  春和蹙眉,哪裏有這樣的添妝?這簡直是小齊子的全部身家!

  她是知道當初小齊子在千歲爺身邊當他幹兒子,一路扶搖直上,成了東廠最年輕的理刑官。

  千歲爺雖然陰晴不定,跟在他身邊就是刀口舔血,可絕不會虧待身邊人,賞罰分明!

  但這也太有錢了……難怪人人為了當千歲爺的幹兒子打破頭。

  隻是……

  “我不能要!這是你的立命之本。”春和搖頭,堅定地道。

  做太監的都是苦命人,否則哪裏舍得損毀自己的身體,從此無後呢?

  曾經的千歲爺是,小齊子也是。

  這些都是小齊子舍命換來的養老錢,她怎麽能要!

  小齊子卻定定地看著她:“如果不是烽煙將起,亂世將至,我該為春和姐姐添妝的東西是整套頭麵首飾、田地、鋪子才對,女兒家要有錢傍身才不用看婆家臉色。”

  春和有點無奈:“周如故那邊已經給了聘禮,都在王嬤嬤那邊,她幫我看著呢,何況還有大小姐給我的添妝,不會少……”

  小齊子堅定地道:“錢多不壓身,這是我獨一份,周校尉是周將軍之子,出身名門,他尊你重你,自然好,但……”

  他頓了頓:“但亂世黃金值錢,我把你當親姐姐,這些東西就當是弟弟給你壓箱的,你還認我這個弟弟,就收下。”

  春和看著小齊子緊緊握住自己的手,他的修長的指尖不知怎麽,在輕輕顫抖。

  她心頭莫名一動,隻覺得心中溫暖,不知為何竟微微紅了眼:“你啊,怎麽傻裏傻氣的……”

  他這麽說話,她還怎麽拒絕呢?

  小齊子吸吸鼻尖兒:“春和姐姐,別擔心,殿下不會虧待我的,我還有錢呢!”

  說罷,他鬆開了春和的手,故作輕鬆地笑著道:“春和姐姐,要早生貴子啊!”

  他能為她做的就這麽多了!

  隨後,他也不等春和說話,轉身運起輕功,飛也似的跑掉了。

  春和隻能衝著他背後喊:“千萬保重啊!”

  目送小齊子的背影離開,她心中卻不知怎麽悵然若失,便轉身去了書房。

  “大小姐,焰王殿下和小齊子他們已經走了。”春和向明蘭若匯報,有些失落地捏著手裏的袋子。

  明蘭若正在書房裏與關悅城、紅姐議事。

  聽到他們離開的消息,她不由自主地捏緊了手裏的布防圖。

  但片刻後,她不動聲色地按捺下同樣失落的心情,神色平靜地道:“嗯……”

  他才離開,她就已經開始想念。

  

  第622章 你是不是瘋了

  她淡淡地道:“好,我知道了,咱們也該出發回粵雲城了。”

  關悅城看著她,忽然道:“少主君,屬下希望你能自己一個人將西南三省的布防圖重新做一遍,何處兵力該如何布置,咱們下一步的攻勢從哪裏發起。”

  明蘭若聞言,一下子打起精神來:“好。”

  但紅姐卻蹙眉:“關將軍,你提的這些要求,必須對西南三省和附近臨近的行省兵力布防、行省主官、兵員、甚至風土人情都要非常了解才能完成。”

  她覺得不妥:“讓少主君一人完成也未免太強人所難。”

  這通常都是幕僚們、探子、甚至將軍們一同完成的工作。

  而且萬一完成得不好,出現失誤,就會貽誤戰機。

  關悅城淡淡地道:“曆朝曆代的主君和將帥都是在實戰之中一步步磨練出來的。”

  “可你不是說了,少主君是統領大局之人,難不成要少主君親自上戰場去廝殺?”紅姐不讚同地道。

  關悅城看向明蘭若:“有何不可?少主君是心思聰慧,殺伐果決之人,不管是對局勢的拿捏和戰局的控製,都出乎我的意料,唯一欠缺的是經驗。”

  雖然他也不清楚,一個閨閣少女後來圈禁五年,怎麽突然有這樣的眼界和掌控人心、大局的本事。

  最初,他讓她親自策劃一場伏擊戰,是想看看她對戰爭到底沒有概念到什麽程度。

  誰知道,聽完她的策劃,他除了稍微補充一些她欠缺的細處和生澀,竟沒有什麽太多需要修正的!

  堪稱驚豔,擔得起一句——雛鳳清於老鳳聲。

  但即使如此,作戰經驗依然也很重要。

  他們沒有時間像磨礪陳寧、周如故等人那樣去慢慢磨礪大小姐的經驗了。

  讓她參與實戰,真正的戰爭就是最好的老師,她會成長得飛快。

  紅姐蹙眉:“關將軍,少主君安危才是第一要務,如果少主君出事,豈非功虧一簣……”

  明蘭若卻平靜地打斷了她:“紅姐,關叔父說得沒有錯,我需要磨礪,我也相信你們在我身邊能護好我,關叔父半身內力給了我,不就是為了今日嗎?”

  哪裏有什麽作戰天才?

  不過是……父親讓她從小博覽群書,也曾讓她粗略地學習兵書策略。

  前生嫁給太子後,為了更好地為上官宏業效力,也為讓他覺得自己是他不可或缺的臂膀。

  她專門聘請過軍師幕僚講解過許多兵書戰法。

  上官宏業需要她裏應外合,還在私下在城隍廟接頭時,讓她作為重要幕僚,旁聽作戰會議,聽取她的意見。

  所以,叔父說的這些,其實她是有經驗的。

  否則,她怎麽能順利抵用連環計和攻心計,贏了青火城之戰。

  但這些東西,她沒法去向叔父和紅姐他們解釋。

  她隻能道:“如果我連關叔父的這些要求都做不到,我又怎麽和你們一起走下去?”

  紅姐看著她,忽然忍不住感慨地道:“你真的很像你娘,她明明是個弱女子,在身體稍微好些的時候,也堅持陪伴著蕭帥他們一路征戰。”

  即使不能上戰場,也會在後方不斷地陪伴他們複盤每一場戰役。

  “就當我為我娘完成她不能完成的心願。”明蘭若溫淡地一笑。

  關悅城欣賞地看她:“少主君有這份心思,很好,晚些時日,我會讓幕僚們將所有情報都搬到馬車上。”

  明蘭若點點頭:“好。”

  她轉身向門外走去,看著門外碧空如洗,頓了頓腳步。

  也許忙起來的時候,就會不那麽總記掛他了吧。

  紅姐送她到門口,見她望著天空怔然,笑了笑——

  “想必殿下在西北也會一直和大小姐保持聯絡的,咱們各自為戰,終有會師一日!”

  “是啊,終有會師一日。”明蘭若看著窗外飛過的蒼鷹,神色從容而平靜。

  目送著明蘭若離開,紅姐麵無表情地抽出煙槍抽了一口,忽然問——

  “老關大哥,你說,世上有不透風的牆嗎?如果有一天那件事被大小姐知道了,她和殿下還能……”

  關悅猛地轉身,臉色冰冷陰沉下來:“你知道了什麽?是誰告訴你的?”

  紅姐看向他:“當年的觀音小姐給月娘小姐留了一封信,原本是想讓月娘小姐心裏有個底,好方便未來複仇平反,可誰知道……”

  東北疆後來成了那個樣子。

  “所以,月娘小姐收到信後,誰也沒告訴,直到她決定燒盡一切,去地下與觀雲少將團聚,這才將這信給了我。”

  她看到的時候,當真是無比震驚。

  也意識到這件陳年舊事,事關重大。

  “沒什麽事關重大的,既是陳年舊事,就永遠不要再提。”關悅城冷冷地道。

  紅姐看著他,忽然淡淡地問:“那麽多條人命,說不提就不提,我問都不能問,你和焰王達成了什麽協議是嗎?”

  她盯著他,一字一頓地問:“所以那麽些年,東廠的人隻是裝模作樣地追捕你們中南部赤血,從未傷筋動骨?”

  關悅城迎著她銳利又滄桑的目光:“如果我說,這些年,除了觀音小姐在的時候,我們和焰王之間還算有聯係,觀音小姐死後,就再沒有聯係了,你可相信?”

  紅亭吐出煙圈,有些自嘲地笑了:“所以是焰王感念你們曾經助他上青雲,讓他獲取了明帝的信任?”

  “所以,後來即使沒有聯係,追殺你們這些赤血餘孽時也默契地隻做作樣子?”

  關悅城坦蕩地看著她:“遵觀音小姐的命,我們甚至連大小姐都沒有聯係過,隻是暗中派人在她身邊守護她,觀察她,幾乎沒有插手過,又怎麽會與當時還是九千歲的焰王聯係?”

  他們不會幹涉她的行為,隻會暗中提供一定的便利。,

  景明、春和陪伴大小姐成長,保護她的性命,卻也尊造命令隻會勸解,不會幹涉她的行為。

  王嬤嬤在大小姐被圈禁時,提供了便利,幫她和外界換取吃食。

  甚至放她出去見當時的九千歲,向現在的焰王求救。

  這已經是最初,他們最遵從觀音小姐的命令能為她做的所有。

  除非,她自己徹底成長起來,他們才會給她全部的支持,給她最終選擇的權力。

  紅亭沉默了許久,冷冷地質問他——

  “你就沒想過,觀音小姐下的賭注如果失敗了,不光觀音小姐,還有那麽多人都白死,白為焰王獻祭鋪路了嗎?你們怎麽做得出來!”

  那時候的上官焰喬才多大?!他憑什麽!

  關悅城麵無表情道:“沒有如果,觀音小姐不會看錯人,焰王成功了,而且非常成功!”

  紅亭深吸一口氣,來回踱步“好,就算你們賭贏了,但就沒想過有一天,這件事爆出來,大家會怎麽看蘭若小姐和焰王?”

  她轉臉盯著關悅城:“當年你為什麽不阻止觀音小姐!你們是不是瘋了!”

  關悅城淡淡地道:“當初沒人想到焰王會和蘭若小姐在一起。”

  第623章 我們都有一個“小”秘密

  關悅城頓了頓,定定地看著紅亭:“這一切已經發生了,如今既然觀音小姐的所圖都已經成功了,這件事從此以後,就你、我、焰王和國公爺知道,等大事落定,我自會用自己頭顱去請罪!”

  既然焰王那日已經對自己表了態,他也知道了焰王身體裏有血蠱,他便要一力將此事永遠按死。

  她猛抬起泛紅眼,憤怒地差點捏斷手裏的煙槍,:“關悅城,你這個老混蛋!!”

  他這話是什麽意思,她如果說出去,他就以性命相脅?

  關悅城麵無表情地道:“紅亭,這是觀音小姐的心願,我就要為她完成!”

  紅亭閉上眼,好一會,才喑啞地道:“我知道觀音小姐為什麽選擇你協助她執行這件事,因為你從少年時代,就是個心裏眼裏隻有她的瘋子!所以她瘋狂了,你也跟著她一起瘋!!”

  那麽多條人命……當她看見那封信的時候,三天都吃不下飯,忍了好久才在現在問出來。

  關悅城眼底帶了冰冷的寒意:“紅亭,不許你詆毀觀音小姐!”

  誰都不可以在他麵前說觀音小姐的不是。

  紅亭深吸一口氣,差點:“算了,我不想和你吵。”

  說完,她轉身就要大步離開。

  “等一下。”關悅城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

  紅亭冷冷地看著他:“放手,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關悅城蹙眉:“如果這件事被有心人知道,隻怕會影響赤血和西北軍的通力合作。”

  紅亭閉了閉眼,冷道:“如果不是為了蘭若小姐,茲事體大,你以為我會忍到現在私下來問你嗎?”

  幾十歲的人了,他們都不是衝動之人,嘴閉不緊,還能活到現在嗎?

  關悅城沉默了一會,卻沒有放開紅亭。

  他放緩和了聲音:“紅亭,觀音小姐把蘭若小姐托付給了殿下,他們已經有了孩子……”

  如果他們沒有孩子,沒有在一起,隻是親人之間的守護。

  即使這件事爆出來,最多不過是以後相忘江湖而已。

  可焰王卻和蘭若小姐竟在了一起,那麽他便要保護大小姐和小希少爺,為小姐和小希少爺鋪路!

  紅亭複雜地看著關悅城:“觀音小姐就算把蘭若小姐托付給焰王,也隻是讓他護著蘭若小姐一輩子,不然她憑什麽犧牲一切扶他上位?”

  可當初的上官焰喬才十三歲,還是個少年,怎麽就敢答應這種事!

  紅亭揉了揉眉心:“可觀音小姐怎麽可能讓焰王娶蘭若小姐,如果觀音小姐有這個意思,當初根本不會認焰王為義弟,還讓他上了族譜。”

  這舅甥關係,就算沒有血緣關係,說出來也是逆倫!

  關悅城蹙眉:“焰王殿下說觀音小姐同意的……”

  “你一把年紀,見遍世情,這都相信,那時候若若小姐才兩歲還是三歲,觀音小姐瘋了把小娃娃嫁給一個少年?”

  紅亭不知道說什麽好,隻覺得腦仁疼。

  這關悅城不管多精明厲害,隻要一聽觀音小姐的吩咐,就馬上成了個傻子,腦子都不好使了。

  關悅城沉默了一會,抬起眼定定地看著她——

  “不管焰王殿下做了什麽,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蘭若小姐現在很好,小希少爺也很好,我不許任何人讓觀音小姐的孩子不好!”

  紅亭看著他,閉了閉眼:“行,為了小希少爺和少主君,這事兒我爛肚子裏,你也最好祈禱真的沒有其他人會再起底這件事。”

  關悅城神色一肅:“自然……”

  但是下一刻,他忽然頓住了聲音:“誰在外頭!”

  有人來了!

  紅亭也敏銳地發現附近多了一道腳步聲。

  他們齊齊向院子外看過去,果然見一道熟悉的男子身影走了進來。

  “紅亭,老關,你們在做什麽?”一道略沉的男音忽然響起來,陳將軍從院子門外走了進來。

  關悅城這才發現自己還拽著紅亭,即刻就鬆了手:“子恒,你怎麽那麽早就趕到青火城了,昨日傳回來的消息不是你午時才會到嗎?”

  子恒是陳將軍的字。

  陳將軍淡淡看了他一眼:“我昨晚收到老周兒子受傷的消息,想著反正也是要趕到這裏來,昨晚沒有休息,快馬加鞭過來,看看小周什麽情況。”

  他們剛才在說什麽?一見他出現,便停住了話題。

  關悅城點點頭:“周如故現在已經能下床了,我讓人帶你去?”

  陳將軍看向紅亭:“紅亭,可願意帶我去?”

  紅亭默不作聲。

  關悅城識趣地一笑:“我讓人給你準備早飯。”

  說著,他轉身離開。

  紅亭也默默地收好煙槍,轉身往外走。

  陳將軍擋在她麵前:“紅亭,你去哪裏?”

  紅亭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要去看周如故那小子嗎?”

  陳將軍斯文的成熟的俊顏浮現出一點尷尬來:“正是。”

  “那就走吧。”紅亭領著他往周如故的院子去。

  陳將軍跟在她身後,自然而然地問:“剛才你和老關可是在吵架,怎麽了?”

  他隱約聽見什麽……不會有其他人知道這件事。

  紅亭扯扯唇角:“沒什麽。”

  陳將軍沉默了一會:“老關心裏的人一直是觀音小姐,即使她嫁人生子,甚至離開了那麽多年。”

  紅亭頓住腳步,轉臉麵無表情地看著他:“陳子恒,你想說什麽,說我對老關有想法?”

  陳將軍看著她,泰然自若地笑了笑:“是我說錯話,方才看見他拉著你,多少心裏不舒服,他知道我一直在等你的。”

  紅亭僵了僵,她是真沒想到這人看著是個斯文儒將,說話比老周和老關那種粗人都直白。

  她僵硬地道:“都一把年紀,你兒子都能給你生孫子了,倒是嘴上沒個把門的。”

  說著,她轉身就走。

  陳將軍隻是笑了笑,不以為意地跟在她身後。

  “你跟著我幹什麽!”紅亭頭疼,她忍不住又拔出煙槍來緩解自己的焦躁。

  陳將軍平靜地道:“你不是要帶我去見周如故那小子,看看他的病情麽?”

  紅亭:“……”

  這個男人真的很容易讓她心煩意亂。

  她悶聲不吭地往門外走去。

  看著紅亭耳朵有點發紅,陳將軍心情很好地跟在她身後。

  “聽說焰王一早就出城了,怎麽不見大小姐去送他?”陳將軍見她悶聲不吭,隨意地找了個話題。

  紅亭麵無表情地道:“大小姐為什麽一定要去送他?”

  陳將軍敏銳地看著紅亭,若有所思:“怎麽,焰王殿下可是做了什麽,讓你不快?”

  第624章 他不是她搞得起的男人

  紅亭頓了頓,抽了口煙槍,悶悶地道:“沒什麽,是我自己心情不好。”

  陳將軍看著她,眼底隱著克製的關懷:“這些年你過得不容易,如果我知道你還活著……”

  紅亭吐了口煙,悶聲道:“行了,我過得挺好的,走吧,小輩們都等著呢。”

  她並不想和身邊的男人多說話,徑自加快了腳步。

  陳將軍看著她倔強又孤獨的背影,暗自輕歎。

  罷了,他雖然以為她犧牲了,經不住爹娘的要求,娶妻生子,終究是自己對不住她。

  他加快了腳步,卻在經過附近一處房子時,忽然冷不丁地掃了一眼附近一處那房子的窗口。

  隨後才也跟著加快了腳步,一同跟著紅亭去周如故的院子。

  那間窗口下,一前後一後蹲著兩個人。

  景明掃了一眼蹲在自己邊上的陳寧:“你躲什麽,那是你爹,做賊嗎?”

  陳寧麵無表情地道:“那你躲什麽,那是我爹,跟你有什麽關係?做賊嗎?”

  景明娃娃臉僵了一下,抱著自己光溜溜的胸口:“我不躲,難不成讓他老人家和紅姐,看著我光個上半身和你在一起?”

  陳寧冷道:“我不躲,難不成,讓他看見我和光著上半身你的在一起?”

  景明沒好氣地道:“你學我說話幹嘛?毛病!”

  陳寧麵無表情地道:“如果不是你突然上藥上一半,在那說我爹來了,湊到窗邊看紅姐和他的熱鬧,我也不用跟著你一起躲。”

  景明站起來,叉腰憤憤地道:“行行行,我說一句,你能說十句,比娘們兒還嘴碎,我說不過你行了吧!”

  陳寧目光下移,眯了眯眼眸:“你要不要看看你胸前是什麽,再告訴我,我像娘們兒。”

  景明這才意識到自己一鬆手,直接肚兜掉下來,胸前全都露出來了。

  難怪涼颼颼的!

  她立刻臉上紅了紅,沒好氣地忙拉過凳子邊上的衣衫遮蓋自己胸口道:“看個屁,你難道沒長胸?!”

  說完,她一臉心煩意亂地道:“我都說了我背上的傷快好了,用不著你天天跑來給我上藥!”

  陳寧這頭強驢,怎麽說都不聽,每天一早就端著早餐來把她上衣扒光,給她上藥!

  陳寧沒說話,也站了起來,手裏拿著一瓶藥膏一邊調製,一邊冷笑——

  “如果不是有人傷口剛結痂了,就逞強帶人巡邏抓探子,不至於傷口撕裂,比原來還嚴重,我也不至於還得照顧她!”

  景明一邊拉衣服,一邊嘀嘀咕咕:“又不是什麽重傷,你以後別來了,你爹都來了,叫他看見,你又得挨罵。”

  陳寧不悅地一把扯掉她手裏的衣服:“趴床上去,上藥穿什麽衣服!剛才你光著上半身罵人的時候,也沒瞧見你害羞。”

  這女人知道什麽叫害羞,才是見鬼了!

  景明扯著衣服不放手,目光向下,不屑地盯著他衣擺下方,翻個大白眼——

  “我這不是為你好,沒事兒就一劍朝天,不難受啊?”M,

  陳寧一僵,端方沉穩的俊容瞬間浮現出紅暈,筆挺如白楊的身體本能地側了身,羞惱地道:“關你屁事!”

  景明一驚,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喲嗬,咱們陳公子也會罵髒話啊?”

  她還真幾乎沒聽過陳寧罵髒話,陳家也是一地豪門書香世家出身,據說陳氏族內禮教森嚴。

  雖然到了陳將軍這一代,出了個棄筆從戎,叛逆的陳將軍,但骨子裏的世家教養依然是抹不去的印記。

  陳將軍對陳寧的教養也極嚴格。

  據說陳寧這小子以前說髒話,要被罰跪,挨打掌心。

  所以即使混軍營那種粗話滿天飛的地方,陳寧骨子裏的世家氣度讓他很少說髒話。

  “你這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都叫你少跟我混了,嘖嘖嘖。”景明嘿嘿地笑。

  陳寧深吸一口氣,冷冷地道:“你到底上藥不上藥!馬上就要出發回粵雲城了!”

  景明一聽,撓撓頭,對哦,一會要回粵雲城,不上藥的話,得晚上才能上了!

  她這才嘀嘀咕咕地趴回了床上:“你真是閑得慌,天天這麽‘練劍’,還得自己找罪受。”

  以前軍營裏那幫糙漢子,閑下來精力旺盛,就難受,沒事兒就愛為這種事兒鬼叫著放假去青樓。

  陳寧咬牙捏著手裏的藥罐子。

  他一手拉好自己的長袍,一邊給她的傷口上藥,一邊冷道:“我才沒有每天都這樣!”

  景明趴在床上斜眼睨著他:“哦,有人大夏天每天都穿長袍,稍微靠近老娘一點,都能感覺他天天拿‘劍’指著我,是因為他是‘刺客’?”

  穿長袍就能擋住了嗎?她很眼尖的好嘛!

  陳寧終於漲紅了端方的俊臉,把藥膏一甩:“上完了,滾蛋!”

  他真是犯賤,才日日給她送早餐給她上藥,還要被她嘲笑不能控製的身體。

  說完,他轉身就飛也似的走了。

  景明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差點笑出來,到底是給滾蛋?

  她忍不住托著下巴,眯起圓潤的大眼,歎氣:“啊,這個男人臉紅起來,為什麽那麽可愛。”

  她好想把他摸摸抱抱舉高高。

  但是可愛的男人,不是她搞得起的,尤其是人家爹都來了。

  她這種人,實在不合適當什麽世家婦……想想她都頭皮發麻。

  何況,她真不想生孩子,她就想先當女將軍,然後開山立派,哪裏有時間陪伴,養孩子呢?

  可陳寧是一脈單傳……

  按照陳寧這種書香門第出來的沉穩雅致的性子,喜歡也該喜歡上春和才對。

  春和溫婉內斂,外柔內剛,操持各種事都很好,她也喜歡孩子,會是一個好的當家主母。

  她和陳寧算是陰差陽錯了,她也不該喜歡上他的。

  按照大小姐說的,真是……造化弄人。

  心塞……

  景明把臉埋進手臂裏,忍不住微微紅了眼。

  她抬起手粗魯地擦掉眼角的淚,嘀咕:“哭個毛線,路是自己選的,老娘不後悔!”

  ……

  青火城外,一隊氣勢非凡的黑衣騎士策馬飛奔而去。

  “殿下,咱們去哪裏?”小齊子瞧著這路的方向不像是去西北的。

  上官焰喬一邊策馬飛馳一邊哂笑一聲:“京城!”

  小齊子愣住了,啊?去京城?

  不是回西北嗎?

  上官焰喬一甩馬鞭,笑容優雅:“西北有老和他們坐鎮,不趁著我那好堂弟重傷,給他埋點雷,豈不是枉叫他在討伐檄文裏罵本王是陰險卑劣,謀逆之徒?”

  小齊子:“……”

  行吧,他要習慣主子爺是個超級小心眼,而且酷愛冒險的人。

  第625章 床上長了一隻男人

  新帝的箭中箭射了主子爺胸口一箭,他就記恨著,非要當麵一劍捅回去。

  還要當麵揭穿自己身份,氣死對方。

  小齊子暗自嘀咕——

  明明是他自己那時候自負了些,想要做出受傷的樣子,結果沒想到對方也不是省油的燈,差點小死一回。

  不過這話,他可不能當主子爺的麵說。

  上官焰喬看著遠處的天際,按了下自己的鬥笠。

  京城……

  他們離開大半年了,也該殺個回馬槍!

  ……

  京城,徐家內院。

  “娘親,喝藥了。”徐秀逸將手裏的碗遞到一個中年美婦手裏。

  中年美婦靠在銀絲軟枕上,接過藥碗喝了下去,微微皺起柳眉:“這藥真苦,下次換個方子。”

  徐秀逸含笑從丫鬟捧著的食盒裏取了一碟金絲蜜棗遞過去:“這個月可都是這個方子,隻是給你拿藥的不是爹爹,是我,娘親就覺得藥太苦了。”

  徐夫人頓時有些臉色微赧,白了自家女兒一眼:“你這丫頭真是……竟敢調笑你娘親。”

  徐秀逸笑了笑:“女兒可不敢,爹爹會生氣。”

  徐夫人有些擔憂地問:“你爹爹已經在宮裏呆了大半個月了,還沒回來。”

  徐秀逸寬慰她:“這是陛下出征在外,才將所有重要衙門的臣子都招入宮中,在宮中處理事情。”

  徐夫人秀美的眉毛一擰:“這跡象可不同尋常,看著不像是單純的為了處理事情,倒是更像軟禁。”

  “咱們這位新帝並不信任滿朝臣子,出征了竟將所有一二品的大臣全部鎖進宮裏。”

  聽說新帝似乎已經在折返的路上,不知道遇到什麽事,在大名府停留了許久。

  徐秀逸知道自家娘親雖然深居閨閣之中,體弱多病,可卻並不是什麽都不知道的女子。

  她一直向往著蕭觀音夫人那樣的奇女子,縱然體弱,卻也可於閨閣之中縱橫捭闔。

  否則不會有文見觀音書天下的美名。

  父親和娘親這把年紀依然美滿和睦,不納妾,也是因為他們很有共同語言。

  “娘放心,阿爹和我一起回來了。”一道沉穩的聲音忽然響起來。

  徐夫人一愣,驚喜地看向門口出現的年輕男子:“思懷,你回來!”

  徐秀逸也驚訝地站起身:“大哥?!”

  思懷是大哥徐秀風的表字。

  徐秀逸一轉頭,果然看見一別幾年的自家大哥站在門口,邊上還站著一身一品大員官服的徐大人。

  “大哥!爹!”她歡喜地迎了過去,上前福了福。

  徐大公子含笑摸著自己小妹的頭:“真是訂親的大姑娘了,以前可是要撲到大哥懷裏的!”

  徐秀逸忍不住羞道:“大哥!我那時候還沒及笄!”

  大哥居然取笑她!

  徐大人早就直接到了徐夫人身邊坐下,定定地看著自家夫人:“娘子,為夫回來了。”

  徐夫人忍不住握住他的手:“可叫我擔心了,你怎麽瘦了那麽多。”

  徐秀逸和徐大公子互看一眼,含笑離開了房間,讓爹娘團聚。

  果然,徐大人就迫不及待地將愛妻抱在懷裏,歎了口氣:“叫娘子擔心了。”

  徐秀逸趕緊叫丫鬟們把門關好,再走遠點。

  她爹和娘感情好是好事,可有時候,感情好得太過,也是挺讓當兒女尷尬的。

  “大哥,你這次從蜀地回來,可將大嫂和侄兒們的帶回來了?”,

  徐秀逸陪著自家大哥走到院子裏,才有些擔心地問。

  徐秀風搖搖頭:“如今局勢風雨飄搖,我已經讓人將你大嫂和孩子們都送回老家了。”

  徐秀逸鬆了口氣,苦笑道:“如今咱們府邸外都是監視的眼線,你這個外省知府,竟這個時間,休假回家,隻怕要被重點監視。”

  大約是因為她和明姐姐交好的緣故。

  自從明姐姐帶著赤血軍團在西南三省正式舉起反旗以來,監視徐府的人就更多了。

  徐秀風看著自己的小妹,淡淡地道:“你真的以為是你和明大小姐交好的緣故嗎,皇帝陛下可不會將你放在眼裏。”

  蕭家一案雖然是被周同晨揭露在人前,但父親這個大理寺卿和莫大人等一係人馬才是在背後推波助瀾的。

  所以,新帝讓人監視他們簡直太理所當然了。

  徐秀逸悄悄湊到徐秀風耳邊說了幾句。

  徐秀風愣住了,銳利的眸底閃過詫異:“什麽,周同晨告禦狀,是明大小姐設計的?”

  徐秀逸點點頭:“沒錯。”

  徐秀風忍不住點頭:“難怪父親信中數次提到她,都是讚美之詞。”

  徐秀逸很有點驕傲:“那可不是!”

  徐秀風有點好笑,這丫頭驕傲個什麽,又不是誇她。

  徐秀風陪著自家妹妹到了她的房間裏,遣退左右,坐下道——

  “新帝這次可能受傷了,周家正在找名醫為他醫治,京城接下來這段時間隻怕會風聲鶴唳,你不要出門!”

  徐秀逸一愣:“什麽,新帝受傷了,嚴重嗎?”

  “聽說挺嚴重的,但對外的消息都說是不重,隻是在大名府修養,但大名府就在蓉城邊上,我這個蓉城知府多少聽到了一些消息。”徐秀風道。

  徐秀逸若有所思:“這種時候,如果能聯係上明姐姐或者焰王就好了……”

  “你們要和焰王說什麽,說吧?”忽然一道帶著點困倦的男音在床上響起。

  徐秀逸瞬間呆,她的床上……怎麽長了個男人?!

  而徐秀風直接站了起來,臉色錯愕地看向繡床的方向。

  他原本也注意到繡床的帳子是垂落下來的,但是沒多想。

  可自家妹妹的繡床裏,忽然懶洋洋地坐起來一道高大的身影。

  那烏發銀眼的異國男人,跟隻銀眼波斯貓似的……

  不,應該說是異國的銀眼豹子一樣伸著懶腰,衣衫不整地從妹妹的床上下來。

  而且對方衣襟大開,露出性感的胸膛。

  徐秀風瞬間掠上前,一把揪住對方的領子,匕首已經懟在男人的脖子上:“你是誰!為什麽在我妹妹的房間裏!”

  男人慵懶地看向徐秀逸:“嘖嘖,看著是個讀書人,現在的文官都那麽粗暴嗎?”

  第626章 我是焰王殿下的男人

  第626章 我是焰王殿下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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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秀逸呆滯了半天,終於漲紅了臉,找回了自己失去的聲音:“銀狐——你你怎麽會在我床上!”

  這個家夥什麽時候來的,為什麽沒人告訴她一聲,真是要瘋了!

  這叫她怎麽去跟大哥解釋啊?!

  徐秀風也聽出來了不對勁,怎麽,自家小妹竟然認識這個床上的家夥?

  他看向徐秀逸,臉色難看:“這家夥是誰?”

  徐秀逸臉色一陣白、一陣紅,秀氣端方的麵孔上滿是窘迫。

  她這輩子都沒有感覺如此羞恥過。

  “哥哥,他……他……是……”徐秀逸簡直說不出話來。

  即使仕女典範這種東西對外的麵具,可未出閣就當著哥哥的麵鬧出這種事……

  “大舅子,不要那麽緊張。”銀狐看著徐秀逸那副窘迫到快暈過去的樣子,伸手拍了拍揪住自己的徐秀風。

  徐秀風一呆,腦海中閃過什麽,瞪著麵前的登徒子,又不可置信地看向徐秀逸:“這是……蘇萊曼親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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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銀狐笑眯眯地道:“大舅子,可以叫我銀狐,我在中原最常用的還是這個名字。”

  徐秀風看著銀狐,忽然一個漂亮的翻腕,反握住匕首的把,狠狠地朝著他臉捶了過去。

  銀狐竟沒躲,直接被狠狠地“砰”一下捶翻在床下,悶哼了一聲:“嗚!!”

  他唇角都滲出血來,徐秀逸見狀,立刻上前兩步去拉他:“銀狐!你怎麽樣了!”

  可徐秀風一把拉住她,厲聲道:“不許去!”

  徐秀逸忍不住看向徐秀風:“哥,你怎麽動手打人!”

  銀狐舔了舔唇角,看著徐秀逸緊張的樣子,眼底閃過一點狡獪的笑意,這一下子倒是挨得值。

  徐秀風眉目森冷地看著自家妹妹:“我這還打得不夠,你和他如此廝混多久了?可發生過什麽逾越之事?”

  自家大哥問得那麽直白,徐秀逸就算是不是尋常懦弱閨秀,卻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女。

  她頓時臉色又白又紅,拽緊了手裏的帕子:“我……我……”

  她和銀狐……

  徐秀逸腦海裏瞬間閃過銀狐那天晚上按住自己做的那些事,雖然他說沒有真的碰她,可……

  他做了比那些更讓她羞恥的舉動。

  後麵幾次見麵,他雖然沒有再像那次一樣過分,可少不得要親……親自己。

  徐秀風看著自家小妹的樣子,恨鐵不成鋼地怒道:“縱是訂婚了,你還沒出閣,竟藏了男子在自己閨閣裏,傳出去,你還怎麽做人!你讀了那麽多書,都讀進狗肚子了嗎?”

  人言可畏,更何況在禮教森嚴的京城!

  就算是明家大小姐,後來憑借著那樣的手腕,從泥沼裏爬出來。

  翻身成了敢和先帝叫板的明妃,尋常人不敢招惹,那又怎麽樣?

  關於她的流言蜚語要多難聽有多難聽,如果隻是一般的貴女,早就不知道熬不過去,死了多少次了。

  但那位不是尋常人物,摸爬滾打,站在和男人一樣的位置,手握大權,背靠軍隊,自然不將這些話放在眼裏。

  “可你隻是一介大家閨秀,你受得了那樣的流言蜚語嗎!”徐秀風忍不住怒火中燒。

  徐秀逸被說的麵色緋紅,羞愧地低頭,眼淚都要滴出來:“大哥……”

  “跟她無關,是我自己非要來找她的。”銀狐見狀,已經從地上爬起來,不客氣地擋在徐秀風麵前。

  打他可以,小丫頭是他的女人,可不受這份氣!

  徐秀風自己是個端方君子,看見銀狐那又橫又浪蕩的樣子,心下又氣又恨。

  自己的妹妹怎麽就許配給這麽個不把妹妹名節放在眼裏的東西?!

  京城裏,哪家高門大戶的公子小姐定親了,也多是在家人允許和小廝婢女陪伴下,燈會上見一見。

  或者去詩會上一聚,茶館裏吃上一盞茶罷了。

  可這渾蛋,竟敢直接這麽占小妹的便宜,根本不尊重她!

  也分明是不將他們徐家放在眼裏,以後豈能善待妹妹?

  他抬起拳頭就揍!

  但這次銀狐可不打算再讓了,讓了一次就算讓大舅子出氣,也博得小丫頭心疼。

  他直接抬手格擋!

  徐秀風見他還敢擋,惱火之中,出拳狠辣如疾風。

  短短時間內,兩人拳、腳、肘、掌……迅速地過了十多招!

  偏偏還是全避開了屋子裏的東西,沒有摔打了東西,弄出大的響動,驚動外頭的人。

  隻徐秀逸的貼身大婢女梅珠也是會武藝的,聽得響動,第一時間就衝進門來,頓時驚呆了:“小姐……”

  怎麽大公子一回來就跟銀狐公子打起來,銀狐公子又哪裏鑽出來的?

  沒聽通報說未來姑爺來了?

  徐秀逸想死的心都有了,她攪著帕子,閉上眼:“梅珠,你出去,守著門,如果有人問,隻說我與哥哥在探討一本新的掌法秘籍。”

  院子裏其實也是她的心腹,但這種丟人的事兒自然越少人知道越好。

  梅珠也不敢多問,立刻轉身出去把門鎖上。

  徐秀逸轉身朝著還在打的兩人,深吸一口氣,低聲怒道:“你們再打,我就一根繩子在這裏吊死自己!”

  明姐姐說過,一哭二鬧三上吊,雖是市井潑婦之舉,但……有效!

  果然,兩人瞬間分開,各自都有些喘氣。

  畢竟他們打起來的時候,不但得想辦法打中對方,還得避開一屋子的家具擺設。

  哪個雙耳彩瓷蓮花紋瓶摔了,哪個魚戲蓮葉屏風被刮倒了,還得想辦法扶住。

  這一架打得自然心累。

  徐秀逸看著自家大哥也就是拳頭紅了,銀狐一張俊朗深邃的麵孔上卻掛了至少兩處紅。

  狐狸是讓了她大哥的,她知道。

  徐秀逸眼底刺了刺,忍不住別開臉:“你還不走,欠打不成?”

  徐秀風瞪著擋在自己麵前的小妹妹,這丫頭口嫌體直的,分明是護著那隻異國不要臉的臭狐狸!

  誰知銀狐卻哂笑一聲,舌尖抵了下頰側被打疼的地方,吊兒郎當地坐下來,長腿一翹:“走什麽,大舅哥打了我一頓,出完氣,不是要和焰王聯係嗎?”

  徐秀風看著他那囂張的樣子,真是氣得又想打人。

  可最終還是忍了下去,一掀袍子下擺,目光森冷地坐下來:“你和焰王什麽關係?”

  銀狐托著下巴,笑眯眯:“我是他的男人。”

  第627章 把他分屍算了

  第627章 把他分屍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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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秋!”正在一處客棧聽取黑衣緹騎匯報各種情報的上官焰喬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小齊子給他遞了絲帕:“殿下,可是今日趕路太急,著涼了,接下來的行程可要緩一點腳程?”

  上官焰喬隨意按了按高挺的鼻尖:“倒沒有不舒服的感覺,興許是什麽人在背後作妖。”

  不過他這人,最不怕的就是有人作妖。

  “……”小齊子端了茶過去,默默地想——

  這滿朝文武,這天下,有誰比您老更會作妖的呢?

  ……

  徐府,徐秀逸的閨閣裏,陷入了一種奇怪的氣氛。

  徐秀逸還沒反應過來。

  “走走!!走!退婚!!!”徐秀風拽起徐秀逸就往外門外走!

  徐秀逸慌了:“大哥,你幹什麽啊,這婚是先帝賜下的,怎麽能說退就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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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秀風額頭上青筋畢露,怒道:“我們徐家再怎麽樣,尚且不至於將自己女兒嫁給一個兔兒爺,拿女兒去討焰王的歡心!”

  居然敢當著他的麵說自己有龍陽之好,還敢禍害他唯一的妹妹!

  他沒有一刀砍死麵前這個叫銀狐的混賬,都是顧忌著爹娘在府邸,不然他一定把這渾蛋滅口!

  不行,他還是捅死這渾蛋,再分屍算了,反正這殺千刀的是偷偷摸摸潛入府邸中!

  徐秀逸呆住:“什麽?不是……”

  兔兒爺……銀狐要是兔兒爺,那他怎麽可能對她做那種事?!

  不是,兄長是氣暈頭了吧?!

  “你快說句話,不,你說句人話!”徐秀逸簡直要瘋了,銀狐這個人這種時候還作妖!

  銀狐瞧著自家大舅哥真的已經眼底殺意畢露,他手裏的匕首越握越緊,一副真的準備殺掉自己的樣子。

  他算是見識到了自己招惹的姑娘,上頭幾個多不好惹了。

  銀狐忙輕咳一聲:“那什麽,我話沒說完,我是幫焰王殿下幹活的男人。”

  徐秀風眼底殺意不減,陰森森地道:“是嗎?這麽簡單?”

  徐秀逸隻得一邊給自家大哥端茶:“大哥哥,息怒,銀狐雖然是蘇丹親王,但也是焰王放在京城的眼線,他們互相合作,銀狐專門負責銀錢軍餉之事!”

  徐秀逸重點分明的一串話,成功地讓徐秀風手裏的匕首鬆了鬆。

  他冷冷地上下打量起了銀狐。

  銀狐咳嗽一聲,老實地坐直了身體,也不吊兒郎當地耍人了。

  畢竟大舅哥比老丈人還可怕,他真想把自己分屍了。

  徐秀風瞧著他老實點了,忍著氣收了匕首,坐下來。

  他麵無表情地道:“得罪。”

  “不得罪,不得罪,要不多得罪一點也行,咱們都是自己人。”銀狐笑眯眯。

  徐秀風看著他那嬉皮笑臉的樣子,又想給他捅刀子了。

  他額頭上青筋畢露:“蘇萊曼親王,這裏是中原,不是你們蘇丹,不管你們那邊風俗如何,我們中原書香門戶的規矩,就不能破!”

  能怎麽辦呢?

  小妹都被這隻異國野狐狸禍害了,而且擺明了喜歡這隻死狐狸,他隻能給她撐腰。

  如果這家夥不靠譜,他一定弄死這家夥也要把小妹和這家夥分開!

  銀狐聞言,老實地點頭:“是,以前是在下莽撞了,您還是叫我銀狐罷,這輩子我也沒想回蘇丹去當什麽親王。”

  他現在人生打算實現個小目標,挺簡單的——給徐家當上門女婿。

  徐秀風冷哼一聲,別開臉,緩和心裏的火氣。

  徐秀逸詫異地看著銀狐,這人怎麽……竟也有這乖覺的一麵?

  著實有點出奇!

  但下一秒,就見他趁著徐秀風扭開頭,朝著自己笑吟吟地眨了下眼,毫不掩飾勾引的輕佻味道。

  徐秀逸捏緊繡帕:“……”

  這狐狸當真是欠打!

  徐秀風此時轉過眼,見銀狐端正坐著,眉梢眼角、唇角都紅腫的樣子,他心底勉強開解自己,算了,先說正事。

  他冷冷地道:“既然是焰王殿下的人,下官且問一句銀狐公子,焰王接下來,作何打算?”

  銀狐微微一笑,看向徐秀風:“焰王自然希望和徐家通力合作。”

  “比如呢?”徐秀風挑眉。

  他們徐家是支持明家大小姐,但卻沒有直接和這位焰王打交道,這焰王行事奇詭。

  不過,在知道焰王就是曾經的那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九千歲,倒也不覺得出奇了。

  “比如,請徐大公子告訴我,原禁軍統領慕青書的下落。”銀狐微微一笑。

  徐秀風一頓,看向銀狐,目光莫測。

  好一會,他才淡淡地道:“焰王當真是聰明。”

  “作為交換,不管發生什麽,我一定會保證徐家滿門安全。”銀狐又道。

  徐秀風看了一眼徐秀逸:“去拿筆墨紙硯過來。”

  徐秀逸立刻乖乖地去了。

  徐秀風寫了一張條子,隨後交給銀狐,冷冷地道:“我可以告訴你他在哪裏,但這是看在明大小姐的份上。”

  他原本對九千歲的行事作風無感,但這個銀狐讓他覺得,上梁不正下梁歪,都不是正經人,邪氣過了頭!

  銀狐點點頭,笑眯眯:“是,大舅哥。”

  徐秀風咬牙道:“你們還沒成親,不準這麽叫我。”

  “好的,徐兄(╯╰)。”銀狐聳聳肩。

  他才不是他兄弟!

  徐秀風深呼吸:“……”

  怎麽辦,怎麽辦,好想捅死他!

  不行,他是一地父母官,四品知府,不可以這麽暴力。

  徐秀逸乖乖在邊上站著不敢說話。

  徐秀風起身,麵無表情地道:“順便,我家不需要你來保證滿門安全,銀狐公子小看我們了。”

  銀狐頷首,微笑:“是,我錯了。”

  徐秀風捏了捏拳頭,冷道:“那你還不走!坐在這裏幹什麽!”

  銀狐戀戀不舍地看向徐秀逸,他今天才有時間來看他的小月亮。

  徐秀逸被他那黏黏糊糊地看得一個激靈,立刻假裝看不見,隻低聲跟自家兄長道:“大哥,這還是大白天,他要是出去被人看見了……”

  徐秀風麵無表情地道:“他既然能瞞天過海地藏進你繡樓,自然能瞞天過海地出去,如果做不到,讓人瞧見了……”

  他睨著銀狐冷笑一聲:“那就解除婚約。”

  銀狐猛地抬頭盯著他。

  (為啥覺得徐大公子和銀狐有奇怪的CP感)

  第628章 不許野狐狸鑽她院子裏

  徐秀風不急不緩地道:“反正先帝已故,這樁婚事,新帝也無所謂,讓爹爹遞一封折子上去,不管新帝以後怎麽清算我們徐家,現在他是用人之際,會願意聽爹的。”

  徐秀逸頓時有點慌,臉上繃不住了:“大哥……”

  可徐秀風的目光,讓她不敢吱聲。

  大哥一定猜測到,她為銀狐私下來她這裏,提供了方便。

  其實她和銀狐也不算經常見麵,畢竟銀狐很忙。

  徐秀逸心裏亂糟糟的,她隻能看向銀狐:“你還不走!”

  銀狐扯了下唇角,看向徐秀風:“放心,我自然不會叫人看出我來過徐府,不會叫徐兄有為令妹退婚的理由。”

  說罷,他足尖一點,敏捷地從後窗翻了出去,一點聲響沒發出來。

  徐秀風不客氣地拔高了聲音吩咐門外的梅珠:“梅珠,加強小姐院落的防備,再讓我看見一次黃鼠狼、狐狸什麽的東西都能鑽進你家小姐的繡樓,你們所有人全部都要打板子!”

  銀狐聽著房間裏的聲音,嘖嘖搖頭。

  大舅哥,這明擺著是指桑罵槐,在罵他!,

  瞧著銀狐走了,徐秀風臉色嚴厲地看著自家小妹:“你這丫頭,當真是不知輕重!”

  “本來我們府邸就是被新帝重點關注的地方!怎麽能隨便讓焰王的人進出府中!”

  徐秀逸紅了臉,垂眸道:“我知道的,隻是他神出鬼沒的,第一次沒攔住,我便隻能想法子為他遮掩,也是怕被人盯上。”

  說著,她又捏緊繡帕補充:“我真的沒有常常與他見麵,這大半年,也就幾次,互通些消息。”

  誰知道這一次,竟被兄長抓包。

  看著自家小妹心思重重又羞愧的樣子,徐秀風想說什麽:“你……”

  他頭疼地揉了下眉心:“這件事,我會為你保密,不要叫爹和娘知道了,這些日子,你不許再和那人見麵!”

  他當初知道小妹被賜婚,要和親番邦,就一直強烈反對。

  如今瞧著這銀狐,當真是個花叢裏的浪蕩子,如此乖巧單純的小妹怎麽是那人的對手!

  徐秀逸知道兄長在氣頭上,老老實實地點頭:“是,兄長。”

  徐秀風又叮囑了幾句,這才離開。

  徐秀逸這才鬆了一口氣,坐了下來,有些失落地望著銀狐翻出去的窗外發呆。

  其實,不可否認,她瞧見他的時候,心裏……剛才是歡喜的。

  上次見他,已經有一個多月了……

  都怪他,做什麽躲在她的床上,還要那副樣子當著大哥的麵出現!

  怎麽不叫大哥生氣和誤會!

  她忍不住“呯”的一聲,狠狠錘了下桌麵。

  茶壺杯子都跟著叮當作響。

  “喲,這是誰惹了我的小月亮生氣?”窗外忽然傳來輕佻的笑聲。

  徐秀逸一愣,不敢置信地看向窗外,便對上一道吊兒鋃鐺坐在樹上的人影。

  “銀狐,你……不是走了嗎?”

  說著,她整個人都緊張起來,看向大門。

  大哥才走沒一會兒,這人怎麽就敢突然折回頭,萬一被大哥發現了,可怎麽得了!

  銀狐身形一動,輕飄飄像落葉一樣落在她的窗台上。

  他慵懶一笑:“你哥哥武功不差,但論輕功,他真不如我,我既能悄無聲息地來,自然有本事叫你大哥發現不了。”

  他的身法可是在無數次被人追殺裏練出來的,僅次於他家那位喬大爺!

  徐秀逸上前一步,不客氣地一把將他拽進屋子裏。

  然後她探頭出去,見左右無人,立刻將窗戶關上。

  銀狐看著少女的動作,挑眉:“怎麽,怕你哥哥發現我又折返了,讓我跟你解除婚約?”

  徐秀逸微微羞惱地紅了小臉:“我巴不得呢!如果不是怕你被哥哥一怒之下殺了,我才懶得管你!”

  徐秀逸說著,沒好氣地坐下來:“你沒事藏我床上做什麽?有什麽消息告訴我,在房間裏等著不行嗎?”

  藏在床上,還一副衣衫不整的樣子,這不是連累她一塊遭殃麽!

  銀狐湊到她身邊坐下,一臉無辜地聳肩——

  “我一大早就在你房間裏等你了,誰知道快正午時分,你都沒回來,我累了,就在你床上睡了。”

  再說了,在蘇丹,未婚夫妻訂婚了,哪裏有這樣多的顧忌?

  除了兩人還沒有舉辦婚禮,住在一起,情人之間做什麽,都可以。

  徐秀逸可不吃他的狡辯,冷冷地盯著他:“那你為什麽要選我大哥在的時候出聲?”

  銀狐歎氣:“這不是聽見大舅哥回來了,想見一見他,你幾位親人,我唯一就沒見過他了。”

  而且,聽說這位大舅哥一直不同意將妹妹嫁給番邦人,生怕他把自己妹妹拐去蘇丹,不回來了。

  偏偏這位大舅哥是徐家長子,說話很有些分量。

  他想點辦法求得大舅哥的“同意”,也無可厚非,不是嗎?

  徐秀逸瞧著他滿嘴胡扯的樣子,深吸一口氣:“我懶得與你多說,你回去吧!”

  銀狐卻忽然將她拽進自己懷裏:“這麽無情,你救不想我麽,竹林上的小月亮?”

  徐秀逸被他一整個人熊抱著,對上他熾熱的銀眸,不安地漲紅了小臉——

  “你少說這些沒羞沒臊的話,快放開我,否則大哥定不會饒了你。”

  銀狐嗤笑一聲:“反正我也做了許多讓他饒不了我的事,也不差這一點。”

  說著,他不客氣地將她托上花桌,自己一下子站起來。

  徐秀逸慌了,伸手抵在他胸口,低聲咬牙道:“你幹什麽,信不信我喊了……”

  銀狐高大的身軀擠進她雙腿間,直接扣住她的後腦,低頭額頭對著她的額頭。

  自己朝思暮想的小月亮就在自己懷裏,他肆無忌憚地笑了:“你喊吧……”

  說著,他不客氣地低頭狠狠吻住她的櫻桃小口,將她壓在桌上。

  兩刻鍾後……

  徐秀逸幾乎整個人都要融化在他身下,被他親吻撫弄得七葷八素的,哪裏還有反抗的餘力。

  她隻細細地喘著,原本端麗秀美的麵容上嫣紅一片,眼眸濕潤迷離。

  銀狐這才略有點饜足地起身,將小姑娘抱上床。

  徐秀逸一沾了床,整個人這才清醒過來,一把抽出枕頭下的匕首對著他,咬牙道:“你想幹什麽?”

  銀狐瞧著對著自己胸口的匕首,輕笑了起來:“嘖……”

  第629章 你不喜歡我我也可以解除婚約

  銀狐把性感的胸口往她匕首下送了送,輕佻地微笑:“中原人有一句話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對嗎?”

  “你……你走開!”徐秀逸見匕首劃破了他的衣襟,竟在他胸膛上劃出一道血痕來。

  她嚇了一跳,忙收起她的匕首:“你……幹什麽!”

  她告訴自己,她隻是不想惹事,才不是心疼這隻野狐狸!

  “無所謂。”銀狐含笑。

  但下一刻,他的手就肆無忌憚地探進她裙擺裏,微笑:“我們蘇丹也有一句話說,沙漠的月亮下,親吻愛人身體的每一寸,會上天堂。”

  徐秀逸心髒猛跳,整個人縮到床腳,隻能使勁拽自己的裙子。

  同時,她壓低了慌張的聲音:“不要,不準你再亂來……沒有成親,不可以……”

  說著,她一不小心就用上了內勁——“撕拉”一聲,瞬間裙子被扯成了兩半。

  兩人頓在那裏,銀狐瞧著手裏的半幅裙擺,再看了下徐秀逸呆呆的樣子。

  他忍不住扶著床柱笑得全身發抖:“哈哈哈哈哈……這是你送我的定情禮物嗎?不如送我你的肚兜,小月亮。”

  徐秀逸又氣又惱,漲紅了小臉:“你滾!大哥說得對,你一點都不尊重我!”

  這世上怎麽有那麽不要臉的男人,她的教養在遇到他的時候,支離破碎。

  銀狐看著小姑娘真的生氣了,這才直起身子來,看著她,彎起了眸子——

  “我要不尊重你,照著我們蘇丹的規矩,訂婚之後,我想對你怎麽樣都可以,我何必忍耐到現在?”

  做得最過分的也不過是親吻遍了她柔軟羞澀的身體,引導她識得人間風月罷了。

  徐秀逸氣狠了,不想理他:“你快點走!”

  說著,她縮了腳尖兒,扯了被子蓋住自己的腿,扭了身子背對他。

  銀狐看著她的背影,含笑坐在床邊,伸手硬過去將少女抱進自己懷裏:“小月亮,你真的不喜歡我,不愛我嗎?”

  徐秀逸從小受的教育,情人間尺度最大也不過是《詩經》裏的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她爹娘之間感情好,也就是膩膩歪歪,你一首小詩,我一闕小詞的往來,幾十年如一日。

  哪裏見過有人上來就大剌剌地問——你喜歡我嗎,你愛我嗎?

  何況,她自己也腦子亂糟糟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對銀狐是個什麽感情?

  銀狐瞧著懷裏的少女臉色慌張僵硬。

  他輕歎一聲,低頭垂下眸子,一點點吻過女孩柔軟的耳朵:“你要真不喜歡我這樣親近你,也許,我可以真的考慮和你解除婚約。”

  徐秀逸耳朵最是敏感,他富有磁性的聲音如有實質一般撩撥過她的軟處。

  徐秀逸幾乎坐不住,輕輕發抖起來,心亂如麻。

  從一場交易,到了後來也不知道怎麽他就成了異國親王,她就成了和親的縣主。

  兩人之前甚至針鋒相對,她差點刺死他,他也恨不得弄死她。

  可怎麽就成了未婚夫妻,還不合禮數地做了那麽多事!

  “我……我不知道,你走開!”她終於忍不住,手上用內勁狠狠地推開他。

  聽到他說解除婚約,她心底不知道怎麽有點一股子怒氣。

  銀狐被她推下了床,他站在床邊,看著女孩兒羞窘防備的樣子,他彎起銀眸,順手把手裏的裙擺塞進懷裏。

  “好吧,今天不合適留太久,我先走了。”

  徐秀逸捏著袖子,別開泛紅的臉,不去看她。

  銀狐利落地躍上窗台,轉身看著徐秀逸:“你是喜歡我的,小月亮。”

  等徐秀逸想要反駁:“我才沒有。”

  可她轉回臉去的時候,窗台上的人已經消失無蹤了。

  徐秀逸愣了一下,本能地下床跑到窗邊,但探頭看去,窗外隻有夏日炎炎,樹影搖晃。

  她心中竟生出失落之感。

  她低頭看了下自己的裙擺,想起銀狐收起她那小半片裙擺的樣子,身體一抖。

  徐秀逸漲紅了臉,她真是瘋了,立刻轉身去換了一件裙子,將破裙子收了起來。

  ……

  半個月後,午夜時分。

  銀狐領著一騎人馬在京城外的一處山坡上埋伏著。

  不會時,便聽見“噠噠噠噠”的馬蹄聲,他一抬手,所有的人都握緊了手裏的刀,嚴陣以待,

  不一會,便看見一隊大約百餘騎的蒙麵黑衣騎士策馬飛奔而來,如暗夜飛馳的修羅。

  每一匹馬都是純黑的上好寶馬,暗夜裏像一道流光。

  銀狐見狀,朝著身邊人點點頭,隨後他身邊的人抬起弓弩,然後——

  “鋥!”一聲,利箭出鞘,瞬間深深插入了地麵。

  正領著人策馬飛馳的黑衣騎士瞬間拉住了自己的馬。,

  馬兒抬起前蹄,立刻止住了步伐。

  剩下的騎士們也訓練有素地停了下來,唰地一聲全部拔出了長刀,最外層的人直接散開成陣勢。

  齊齊抬起手,架起了弓弩對準山上。

  整個過程,沒有人發出一點聲音。

  銀狐忽然一個呼哨聲,直接帶著自己的人馬從山上衝下來。

  雙方呈現對峙之態,一輪彎刀似的冷月掛在天上。

  銀狐卻笑眯眯地獨自策馬朝著那一隊戒備森嚴的黑衣騎士走去。

  “月下有佳人,讓我瞧瞧,是哪位佳人來了。”

  打頭一個身形修長的黑衣騎士一扯韁繩,提著鞭子策馬迎上前,冷冷地道:“你想死就說。”

  銀狐歎了口氣,一臉傷心地看著他:“大人啊,我對你癡心一片,你怎麽能如此對我,你是不是外頭有人了?”

  黑衣騎士眯起幽暗的眸子,手上鞭子一轉,如閃電一般,夾著開金裂石的力量朝著他抽去。

  “啪!”厲風所到之處,周圍落葉紛紛。

  銀狐見他說動手就動手,立刻翻身而下,避開了最危險的厲風。

  但他腦門上束發的帶子被瞬間抽落。

  銀狐頭發瞬間狼狽地散落下來。

  他順勢單膝跪地,含笑向黑衣騎士抱拳:“銀狐見過殿下。”

  他一落地行禮,他帶來的人自然紛紛向為首的黑衣騎士行禮。

  ——“參見殿下!”

  黑衣騎士淡漠地道:“起來吧,為了方便說話,以後還是繼續稱我為大人。”

  “是!”眾人齊齊抱拳。

  各自翻身上馬之後,銀狐騎馬湊到黑衣騎士身邊,打量了他一番,——

  “哎呀,大人,你那魁梧的身軀,如今真是消瘦了許多,可更顯風韻氣度了,風采更甚從前,叫人心醉神迷。”

  說著,他伸爪子就去摸黑衣騎士被束帶裹得勁瘦漂亮的腰肢。

  第630章 作妖的狐狸

  下一刻,一道寒光就朝他不安分的爪子劈了過去!

  銀狐立刻敏捷地縮手,但整個人一側身,直接從馬背帥氣地側騎!

  但……

  “哎喲!”他手臂上還被狠狠抽了一道血痕!

  銀狐狼狽地捂住自己發疼的胳膊,哀怨地道:“都已經不是九千歲了,怎麽還那麽凶殘啊,摸一下都不行!”

  上官焰喬摘如既往的討打?最近是狐狸皮滯銷,需要本王幫你剝皮拆骨?”

  銀狐抬頭望月,捂住胸口憂傷感慨:“大人哪,我好心好意,大半夜來這裏接你,你就是這麽對我的,當真是無情!”

  上官焰喬懶得理他,拉好麵巾,策馬揚鞭:“駕!”

  他帶著人率先瀟灑地利落地飛奔而去,馬蹄蹬了一地灰給銀狐。

  銀狐斜眼瞧著一邊同樣的另外一位黑衣騎士:“你家爺怎麽還是這副全世界欠他八百萬銀子的死人臉,你不是你說他最近溫和了許多,越發有人氣了嗎?”

  不是這小齊子在信裏說這些,他今天也不會狗膽包天去摸那殺神,差點胳膊都被砍掉。

  小齊子扯下自己的黑色麵巾,冷冷地道:“您是瘋了嗎?主子親切溫和那是指明大小姐他們在他身邊的時候!”

  這都離開明大小姐一個月了,加上天天趕路,爺早就野回去了!

  “嘖,白長那麽好看的臉蛋和身段了,就算是非賣品,也可以摸一下嘛。”銀狐嘀咕。

  他折騰黑市這麽多年,貿易做得那麽大,中原西域番邦的男男女女見了那麽多,還有那些被拿來拍賣的,也都是頂尖貨色。

  可生成那位大人的骨相和身段,沒幾個,明明身高比自己稍矮了一寸多,可看著竟比自己還高!

  他膚白腰細腿長,像個漂亮又脆弱的瓷人兒似的,卻賊能打!那才叫絕品!

  要大人能往黑市上一杵,打個非賣品的牌子都是個人形招牌,鎮店之寶,別老黑哥臉,大把大把的金子就進來了……

  可以前那陰森森、冷冰冰的樣子,多瞅兩眼,像不心掉修羅殿似得,誰敢多靠近?

  本來聽小齊子說他最近變得好說話了,“溫和開朗”了,自己才忍不住手賤的!

  “您這是想發財想傻了嗎,作死,麻煩不要連累我們其他人!”

  小齊子忍不住惡狠狠地衝著他翻了個白眼,一甩鞭子,策馬飛奔去追自家爺。

  而且,爺長得再好看,腰再好看,那是你能摸的嗎?

  那是明大小姐的專屬!

  當然了,明大小姐也是爺的專屬……誰沾一下,爺就想屠了人滿門那種專屬。

  銀狐瞅著,趕緊往自己的手臂上灑了點藥,也不管了,跟著一夾馬肚子,帶人追了上去:“等等我!”,

  他的馬倒是極好的汗血寶馬,不一會倒是追平了上官焰喬。

  “咱們這個點可進不了城,你們不是打算直接翻牆進去吧?”銀狐笑眯眯地瞅著身邊策馬飛奔的男人。

  哎呀,這位大人是瘦了點,但好像更好看了。

  上官焰喬淡淡地道:“讓你接應,不是讓你來作妖的,再盯著本王,本王就把你的眼睛挖下來送給你的小月亮。”

  銀狐:“……”

  這溫和開朗在哪裏了?他不殺人就是溫和開朗了?

  銀狐很受傷,表示自己被小齊子騙了!

  但他還是立刻乖乖轉頭:“回大人,已經探好路了,慕青書落腳的地點就是慕家祠堂,附近沒有亂七八糟的眼線,他藏的挺好的。”

  慕家祠堂在京郊百裏外的龍門鎮,這些年,因為慕太皇太後為人低調,不願慕家人太紮眼,所以慕家人很少大張旗鼓去那邊。

  也就偶爾清明中元和年關派人去上香和上祭品而已。

  “駕!”上官焰喬這才一俯身,甩了鞭子,帶著大隊人馬直接奔龍門鎮去了。

  ……

  早晨第一道陽光落在慕家祠堂的屋頂上。

  一名穿著海青素袍,戴著僧尼帽的秀美女子,挑著兩桶水慢慢地往祠堂裏走。

  門口掃地的另外一名穿著僧尼袍的更年輕的女子匆匆忙忙地過來:“小姐,你怎麽自己挑水,我說了,我打掃完了,我來挑。”

  明玥瑩倒是穩穩當當地避開了對方的手,笑了笑:“杏仁,我都說了我不是小姐了,如今你該喚我明月居士。”

  杏仁見她神色平靜的樣子,歎了口氣:“好,居士,我來倒水吧,您不是該做早課了嗎?”

  二小姐自從假死被救出來,在慕家祠堂落腳之後,沒多久就拜了附近水月庵的代心師傅門下修行的。

  明玥瑩淡淡地道:“代心師傅說了,勞作修行也是修行,如果不是代心師傅不肯收我入水月庵,我該在庵裏做早課修行的。”

  經曆了太多,人間頂級的富貴榮華與生不如死的痛苦,她都品嚐遍了,早心如死水,隻想剃度出家。

  可代心師傅卻說她心裏還念著人,六根不淨,不能出家,隻收了她當個方外居士,在祠堂裏修行。

  她這麽多年就是靠心裏還念著慕青玉才活著,如今叫她全放下,哪裏又能這麽容易?

  “二小姐……要不,咱們去西山別院吧,大小姐的人來接過咱們三次了,都說了慕家祠堂不能待了。”杏仁還是有點改不了口。

  這慕家祠堂實在簡樸清冷過度了,二小姐這身子骨待久了,怕吃不消。

  “青玉哥哥在這裏,我不走。”明玥瑩也不想多說。

  她放杏仁走,也發還了杏仁賣身契和銀錢盤纏,可杏仁不肯不走,非要跟她在這裏。

  她也沒辦法,隻能不將杏仁當成下人,自己將兩桶水倒進了桶裏,然後轉身進了祠堂。

  隨後,明玥瑩按照這半年做早課的規矩,給慕家的牌位都上了香火,又換上淨瓶裏的無根水。

  然後單獨給慕青玉的牌位額外上了一份香,接下來就是握著沉香念珠閉上眼開始誦經。

  “往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嗔癡,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懺悔,恭請南無大慈大悲地藏王菩薩慈悲護……”

  一道高大的人影站在祠堂內間,原想進去,看著她坐在牌位前誦經,便停住了腳步,又折回了內間。

  等到明玥瑩做完早課,她才慢慢地扶著麵前的案幾起身。

  但盤腿久了,她腳下難免有些發軟,踉蹌了一下。

  一隻大手伸過來,扶了她一下。

  明玥瑩一愣,轉頭對上一張棱角分明的俊朗麵容。

  她一瞬間有些恍惚:“青玉哥哥……”

  第631章 還好有存稿陽了真難受

  慕青書蹙眉,鬆開手:“二小姐念經念糊塗了?”

  明玥瑩這才反應過來,斂了眼眸,有些尷尬地道:“原來是小叔。”

  慕青書麵無表情地道:“我兄長沒有娶你過門,你叫我小叔不合適。”

  明玥瑩有些難堪,隻低聲道:“在我心中,青玉和我私定終身那日,他就是我唯一的夫君。”

  哪怕慕家不承認,嫌棄她侍奉過廢太子,她也堅持自己立場不動搖。

  慕青書看著她的樣子,淡淡地道:“隨便你,既放不下我兄長,也難怪水月庵不收你。”

  明玥瑩知道慕青書對慕青玉的死,心中有怨,對她說話才這樣不客氣。

  她繼續垂著眸子:“不知慕統領今日找我有什麽事。”

  慕青書雖然後來帶著身邊的人藏身在慕家祠堂,卻很少來見她,上次看見他,還是他來給慕青玉上香的一個月前。

  慕家祠堂很大,背後就是一處村落,慕青書就住在村子裏,再往邊上走,就是龍門鎮,也是慕家地盤。

  慕青書看著她,忽然問:“你可知道你長姐和明國公都反了?”

  明玥瑩一驚,猛地抬眼看他,隨後別開臉:“我不知道。”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明蘭若反了,自己心裏竟不覺得奇怪。

  從明蘭若後來行事手段,和她讓自己做的種種事情,就能看出長姐從不是池中之魚。

  加上又出身蕭家,和長姐能動用的勢力……

  長姐反了,還真是,不奇怪。

  慕青書冷冷地看著她,逼近了一步:“你撒謊。”

  明玥瑩退了一步,後腰撞上桌子。

  她抬起眸子看著他:“我不知父親和長姐會反,但就算父親和長姐反了又怎麽樣,皇室做的樁樁件件,哪一件是對得起她和我父親的?”

  慕青書忽然哂笑一聲:“你們姐妹還真是像,當初太後姑母讓我能幫她一分便幫她一分,因為她是蕭家後人,是皇室對不住她。”

  他頓了頓,目光森冷地看著明玥瑩:“可如今想來,也許從一開始,她就在利用太後姑母和我對不對,當初我就不該聽她的吩咐救你出來!”

  太後姑母,不,現在是太皇太後姑母知道明蘭若反了,就病了。

  他接到宮裏的消息,心像有一把火。

  他欣賞過那女子的聰明敏睿,豁達開朗,但也知她嫁人了,所以,一切發乎情止乎禮,僅限於欣賞。

  可,那種被欺騙的感受,燒得他心底莫名地難受。

  尤其是太皇太後姑母,甚至因此臥病在床,他更覺得自己被愚弄了!

  慕青書目光森冷得嚇人,明玥瑩咬了下唇角——

  “長姐如果會反,定有她的道理!別說你不知道先帝後來三番兩次想殺她,你不知道,太皇太後不知道!可太皇太後都被先帝關起來了,長姐難道任人宰割?”

  慕青書忽然抬手捏住明玥瑩的手腕,目光森寒地道:“你倒是牙尖嘴利的,說,她將你放在我身邊,有什麽目的,監視我還是慕家?”

  明玥瑩掰著他的手,不敢置信地看著慕青書:“我沒有!”

  慕青書竟然會以為她在這裏,是不懷好意?

  “你沒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東宮的時候,人人都以為你們姊妹不合,可你曾與明蘭若有過好幾次私下往來!”慕青書冷笑。

  不是他這禁軍統領睜一隻眼,閉隻眼,她們姐妹能如此順利私下密信往來?

  那一瞬間,明玥瑩愣住了,忽然覺得百口莫辯。

  她能說什麽呢,畢竟她看起來真的很像長姐放在他身邊的棋子。

  她閉上眼,忍著他幾乎捏碎她手腕的痛感,麵無表情地道:“慕統領既然已經認定了我是這種人,那就隨便你吧,要殺要剮,都隨你,反正我欠了你慕家一條命。”

  他要,就還給慕家!

  慕青書看著她的樣子,冷笑一聲,鬆了手:“你真當我是傻子麽,殺了你,還有什麽籌碼和明蘭若和明國公談判?”

  太皇太後姑母再不喜歡先帝,可先帝也是姑母的兒子,如今新帝上位,太皇太後姑母不知道下一步作什麽打算。

  他隻聽姑母的吩咐,明玥瑩在他們慕家手裏,就多一份籌碼讓姑母選擇。

  明玥瑩聞言,抬起眼,揉著臉,冷冷地看著慕青書:“慕統領,你想拿我獻給新帝,要挾我爹爹和長姐嗎?”

  慕青書麵無表情地道:“那要聽太皇太後的意思。”

  明玥瑩忽然笑了,眼底有了淒然的淚:“我此生好像總是被人拿來要挾這個,要挾那個的,可如今我告訴你,不能夠了!”

  說著,她忽然轉身撲過去抱著慕青玉的牌位,一頭朝著祠堂的柱子邊狠狠撞去。

  慕青書一驚,他沒想到那個在太子手裏苟延殘喘,活得狼狽不堪的女子,竟如此性烈!

  他身形一動,在明玥瑩撞上柱子的一瞬間,硬生生地將她拽了回來。

  但到底慢了一點,明玥瑩的額頭還是碰到了柱子,“咚”的一聲悶響!

  雖然被慕青書狠狠扯了一把,輕緩了許多力道,但她額頭還是瞬間見了血。

  “你瘋了嗎!”慕青書俊臉瞬間難看起來,拽著明玥瑩,不許她掙紮。

  明玥瑩也無力掙紮,殷紅的血順著她額角滲到海青袍衣領上,襯得她麵容蒼白羸弱。

  可她眼底帶了冰冷又解脫的笑:“我再也不要被人威脅,再也不……”

  連為慕青玉守墓都已經不能安寧了,或許死亡對她來說,才是解脫。

  隨後,黑暗來襲,她緩緩地閉上眼。

  慕青書見狀,眼底閃過動容的光,他立刻攔腰抱起明玥瑩向內間走去。

  “二小姐!二小姐!!慕統領你對我們小姐做了什麽!”杏仁端著早點一進祠堂,就看見明玥瑩滿頭是血地暈了過去。

  她馬上扔下手裏的東西,衝過來一把抓住了慕青書的胳膊。M,

  慕青書冷冷地睨著她道:“你如果想她死,就繼續拽著我!”

  杏仁隻能鬆開了手。

  慕青書一邊抱著明玥瑩往內間走去,一邊厲聲道:“去叫大夫過來!”

  “是!”他身邊一身便衣的禁軍立刻抱拳。

  第632章 原來想死也不容易

  明玥瑩醒來的時候,隻覺得頭疼欲裂,嘴唇有些幹裂,喉嚨跟火燒似的,眼睛都睜不開。

  “杏仁……杏仁……水”

  隨後,她就覺得有清涼的水喂到唇邊。

  不一會,一碗水便都下了喉,她才有力氣勉強開眼。

  卻對上一雙冰冷的眼睛。

  她這才看清楚,給自己喂水的竟是慕青書!

  她一陣恍惚,這才想起自己昏迷前的事,她抱著青玉的牌位撞了柱子,想要結束自己這可悲可笑的一生。

  可是……

  “我沒……死?”她喑啞地開口。

  慕青書放心下手裏的水碗,冷聲道:“你應該慶幸你沒死,你如果死了,你那婢女就要給你陪葬了。”

  還好他拉了她一把,她頭上的傷不算重,破了口子,看著血流得多,還算好。

  明玥瑩渾身一僵,勉強撐著自己想要坐起來,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被戴上了腳鐐和手銬。

  她再次成為了階下囚!

  她閉了閉眼,咬牙問:“你把杏仁怎麽樣了!”

  慕青書拿過一碗藥遞給她:“既然有力氣坐起來,就自己把藥喝了。”

  明玥瑩抬起滿是血絲的目光看著他:“我連死的權利都沒有了嗎,你們到底要怎麽樣!”

  為什麽?為什麽她都已經放棄了一切,躲到這裏來了,卻還是又成了別人的棋子?

  慕青書把藥放在一邊:“沒錯,你對我和太皇太後還有用,你若不想你那婢女出事,就別再想著死。”

  明玥瑩扶著自己被包紮的額,忽然忍不住譏誚低笑了起來——

  “曾經的慕青書,是那樣風光霽月的人物,人人說他坦蕩磊落。”

  “可如果青玉看見他的弟弟成了拿弱女子性命做要挾的卑鄙之徒,他會不會很難過?”

  慕青書心底一刺,眼底寒光微閃,他最敬重的人除了姑母,就是兄長。

  她也配拿兄長來刺他?!

  他麵無表情地道:“我兄長見他以性命鍾情的女人,成了別人胯下的玩物,會不會難過?”

  明玥瑩一僵,死死捏緊了衣袖。

  麵前的男人見過她最卑賤求救的樣子,自然知道怎麽刺痛和羞辱她。

  明玥瑩忍不住紅了眼,死死咬著唇,硬別開臉,不肯讓對方看見自己恨不能死的樣子。

  "沒錯,我就那麽下賤,別侮了您的眼!"

  慕青書看見她削瘦的肩膀,還染著血,整個人又瘦又蒼白,仿佛隨時會碎掉。

  哪裏還像當初那個端麗優雅的太子妃。

  他閉了閉眼,自己到底在做什麽?

  不管明玥瑩是什麽身份,是不是明家放在他身邊的間諜。

  她始終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子,當初被太子那般折磨,也不是她自己願意。

  他將自己的憤怒與焦躁,殘忍地發泄在她身上,實在有違自小慕家清正的家風。

  他起身,冷冷地道:“你好自為之,把藥喝了,晚點我讓人給你換藥,不要再想著尋死!”

  隨後,慕青書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

  終於,室內無人。

  明玥瑩抱緊了手邊慕青玉的牌位,木然地看著窗外,淚如雨下。

  她好後悔當初長姐讓人三番兩次來接自己離開的時候,固執地不肯走。

  也不至於又落在慕青書的手裏,成了威脅長姐和父親的人質。

  為什麽,為什麽,每一次都是她遇見這種事?!

  明明……她就隻是想長伴青燈古佛而已!

  門外,看著女子孱弱地抱著自己兄長的牌位,淚如雨下,慕青書眼底閃過複雜的光。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明玥瑩對兄長的情感,不過是矯情作態。

  快一年了,她深居簡出,除了偶爾去水月庵聽老師太講佛法,村子裏都不曾去過一次。

  每日回來,都要與兄長的牌位說說話,仿佛那就是她的全部樂趣。

  或許,他是對這個女人太殘忍了一點。

  但……

  他轉過身,麵容冰冷。

  他是慕家的兒郎,身為禁軍統領,沒有辦法保住先帝不死,已是最大的失職。

  如今,絕不能讓心懷叵測的人再利用為了天明王朝和百姓安穩付出了畢生一切的姑母,甚至禍及慕家。

  慕青書走出門外,一名原本的禁軍侍衛匆匆過來,低聲道:“有百餘騎往咱們龍門鎮來了。”

  慕青書目光一冷,握緊了腰間的劍:“可看清楚是什麽人?”

  那禁軍侍衛搖搖頭:“目前不清楚,但不像是路過的,他們到了龍門鎮五十裏外的河亭鎮,就不再前行了。”

  慕青書眯了眯眼,吩咐下去:“不要打草驚蛇,也不可掉以輕心,派探子出去,吩咐咱們的人都呆在地堡裏不要出來,聽令行事。”

  河亭鎮什麽都沒有,就是一個快荒蕪的破鎮子,那些人怎麽會去河亭鎮。

  如果他沒猜錯,對方不前行,定是派了探子潛入龍門鎮打聽消息。

  “是!”那禁軍侍衛抱拳。

  他們當初帶著的這三萬禁軍說是離散,都逃了,其實大部分人都潛伏到了龍門鎮這裏。

  慕家也是從開國到現在的軍中名門,自有自己自保的一套法子。

  ……

  接下來幾日,明玥瑩似乎發起了熱,慕青書讓大夫給她喂藥,她卻不動彈。

  不光不喝藥,甚至絕食,她心如死灰的樣子,不過兩天就氣息奄奄了,讓大夫都看了不忍心。

  慕青書接到了消息,臉色冰冷地又踏進了明玥瑩的房間。

  明玥瑩見是他,虛弱地盤腿坐著,靠在牆壁邊上,又閉上了眼。

  慕青書冷冷地道:“不吃藥,不吃東西,你是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

  明玥瑩淡漠而憔悴地道:“不敢,我隻是在辟穀罷了,出家修行之人,都是如此。”

  慕青書挑挑眉:“哦,辟穀?如果我讓你那婢女過來侍奉你,你是不是就不辟穀了?”

  這明家女是不是每一個人都如此倔強又滿腹心機。

  明玥瑩不理會他,隻淡淡道:“你殺了我,就一了百了。”

  慕青書看著她那副樣子,忍著怒意:“怎麽,你連忠心耿耿婢女的命都不要了?”

  明玥瑩:“慕統領請便,我對不起杏仁,拿自己的命賠給她就是了。”

  說完,她眼睛一閉,再不出聲,隻求速死。

  慕青書見狀,俊朗英武的麵容上閃過怒火:“嗬,是我小看前太子妃娘娘了,你是算準了我不會對無辜之人出手對吧?”

  明玥瑩不出聲,她確實算準了——

  按照慕青書的家教和行事風格,他不是心狠手辣的性子,不會傷害無辜的杏仁的。

  她死了,杏仁也能活,被囚在這張床上,她除了絕食也不知能做什麽,才能死呢?

  好累啊,死都死不成。

  慕青書見她默認,冷笑一聲,忽然上前一把將明玥瑩扛上肩膀。

  明玥瑩本來就虛弱不堪,被他這麽粗魯地一扛,差點暈厥過去。

  “你……幹什麽!”

  “帶你去洗澡,上藥,吃飯!”慕青書冷酷地道。

  “以後娘娘的一切,我親自伺候。”

  對付一心求死的人,便換個法子。

  第633章 小姨子身材怎麽樣

  明玥瑩頓時慌了:“你……放我下來!”

  可她兩日水米不進,早已虛弱不堪,說話都艱難,何況推拒慕青書的動作。

  慕青書懶得理會她,徑自扛著她到了內間。

  那裏早已備好熱水。

  慕青書直接將她鞋襪一股腦地扯下來,又將她放在桌子上,去扯開她海青僧尼袍子。

  “不……不要……這樣!”明玥瑩眼底閃過恐慌,拚盡一點力氣去推他。

  可慕青書早已下定決心要給她一點教訓,麵無表情地擒住她的手腕,用腰帶捆起來。

  明玥瑩的外袍三兩下就被扯碎了。

  她有兩三日未曾沐浴,慕青書一臉嫌棄地將手裏皺巴巴的破袍子扔在一邊。

  明玥瑩死死地按住自己白色裏衣,眼眸圓睜而絕望地看著他:“慕青書,人人都說你是正人君子,你在幹什麽,慕家的家風……”

  “慕家家風如何,輪不到你評價,我隻告訴你,為了保護慕家和姑母,我什麽都做得出來。”

  慕青書冷酷地道,隨後,他毫不客氣地將她連人帶裏衣一下子塞進浴桶裏。

  明玥瑩被濺了一身水,濕透的輕薄裏衣貼在她消瘦纖細的身體上,勾勒出依然玲瓏的曲線。

  慕青書眼睛被刺了刺,本能地轉開臉:“現在你自己決定,是你自己洗,還是我幫你洗。”

  明玥瑩狼狽地站在水桶裏,心底一片冰涼。

  男人總是很知道怎麽淩辱和折磨一個人的。

  既然每次都這樣處境不堪,每次都苟延殘喘地活著還有什麽意義呢?

  她前半生所求皆灰飛煙滅……

  連尋個絕食的平靜好死都不成,當真是可悲,那就……

  她眼一閉,就朝著舌尖狠狠地一口咬去。

  但舌尖才品嚐到血腥的味道,就被人一把冷酷地扣住了下頜,嘴裏也被塞進了他的手指,不讓她咬舌。

  她一下子咬到了他的手指。

  也許是壓抑太久,心裏的恨意與怨憤和痛苦一起爆發。

  慕青書一下子就感覺手指劇痛:“鬆口!”

  但明玥瑩死死地咬住他的手指,近乎歇斯底裏地死死揪住他的手。

  慕青書眉心一擰,另外一手扣住明玥瑩的下巴一扯。

  明玥瑩下巴哢嚓一聲,痛得她鬆了嘴。

  慕青玉忍耐著怒意,扣著她下巴不放手:“你以為咬舌自盡這種事很容易嗎?是不是覺得舌頭一咬人就痛快的死了?”

  明玥瑩拚力地掰他的手,臉上浮現痛苦的神色:“嗚……”

  “我告訴你,別蠢了!”慕青書冷酷地道。

  “否則東廠裏那些哪裏有什麽拔舌酷刑?人都死了,何須行刑?隻有斷舌失血過多才會死,可這需要很長時間,足夠我讓人給你上藥止血,隻不過從此以後你就變成啞巴!”

  明玥瑩被捏得眼淚都要出來,渾身濕透,咬牙拍打著他的手:“畜生……放開我!”,

  死都不能夠,憑什麽!憑什麽!

  慕青書不客氣拿過一邊的水碗,強硬地懟在明玥瑩被捏開的嘴邊,灌下去:“喝水,吃藥,別逼我拆了你下巴!”

  明玥瑩被嗆得一直咳嗽,眼淚直流,她心中恨極,拚盡最後的力氣死命地去抓他的臉。

  她眼底都是決絕的死誌,幾乎一下子就抓破了慕青書的唇角,如果不是慕青書敏銳閃開了,眼睛幾乎被抓破。

  瞬間激怒了原本就心情不好的慕青書。

  他眼底閃過暴戾陰狠的火氣,冷笑兩聲,忽然伸手三下五除二把她身上那點單薄的裏衣撕扯個精光。

  明玥瑩猛地想起了當初被太子折磨的恐懼,瞬間瑟縮起來,抱住自己的身體:“你要幹什麽……不要……不要!!!”

  慕青書麵無表情地扯著她的手腕,把她拖出桶外:“你怕什麽,不是連死都不怕嗎,光著身子怕什麽?”

  這女人不怕死,但她怕什麽,他是把她從太子身下救出來的人,他很清楚。

  明玥瑩終於忍不住崩潰地跪坐在地上,死命抱住自己光裸削瘦的身體,哭泣:“不……不……不要這樣,求求你,不要!”

  慕青書冷漠地一把將蜷縮成一團死命抱著自己縮在角落的女人扯起來,麵無表情地道。

  “現在是隻有我看見你什麽樣子,但你如果死了,會被光著身子吊在鎮口,叫人都知道明家二小姐,曾經的太子妃什麽樣!聽明白了嗎?”

  明玥瑩瑟縮著,淚如雨下,猛地推開他,縮回桶子裏。

  慕青書上前一步,蹲在她麵前,扯著她的肩膀:“我說的話,你聽明白了嗎?”

  明玥瑩絕望地閉上眼,把臉埋進膝蓋:“明……白了。”

  慕青書這才站起來,看著明玥瑩狼狽地蜷縮著,瘦弱雪白的脊背不斷地輕輕聳動著,蝴蝶骨突兀又支棱,脆弱得仿佛一捏就碎。

  仿佛在控訴他是怎樣殘忍無恥地羞辱一個弱女子。

  可經曆了這一場宮變、混亂、背叛,他的爹娘如今還被囚在府邸裏,太皇太後姑母也不得已回到了宮中,被軟禁在慈寧宮裏。

  他和自己帶出來的幾萬人,已經是太皇太後姑母和慕家最後的籌碼。

  又有誰能不變?他已經不是最開始坦蕩無畏的慕青書了,卑劣小人就卑劣小人。

  慕青書麵無表情地隨意扯下自己的外袍扔在她身上:“去洗幹淨,然後穿上衣服,吃藥、吃飯。”

  說罷,慕青書轉身離開。

  ……

  遠處的大樹上,幾道黑影鬼魅一般地隱身在樹冠之間。

  為首一人,在慕青書開始扒明玥瑩的衣服時,就收回手裏的單筒西洋望遠鏡。

  “大人,要不要去將明二小姐救出來。”小齊子也收了單筒望遠鏡,低聲問。

  一身黑衣的上官焰喬冷漠地道:“不必救。”

  小齊子一愣:“雖然大小姐和這個妹妹感情不和睦,但為了明國公,也要救的,否則大小姐不能讓手下人三番兩次來接,八成就是擔心反了以後,慕家對二小姐出手……”

  隻是這二小姐固執了點,受了太多刺激,隻想抱著慕青玉的牌位了此殘生。

  上官焰喬冷淡地道:“出不了什麽事,慕青書此生未曾遭逢磨難,本是君子端方,能做出現在這種舉動,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如果當初他的小姑娘敢這麽尋死覓活的,他有的是手段,叫她不敢再提一個死字,見他就怕。

  一邊叼著根草,歪在樹幹上曬月亮的銀狐,忽然湊到上官焰喬身邊:“小姨子身材怎麽樣,你看見了嘛?”

  下一刻,他就被人一腳丫子踹下樹了。

  “砰!”

  一聲悶響,瞬間驚飛了樹上的烏鴉。

  第634章 為我所用

  這一聲響動,自然也驚動了村子裏的人。

  “什麽人在外頭!”

  立刻有村民模樣的高大年輕人提著刀劍出來巡視。

  但是什麽都沒發現,附近一處流動巡邏崗哨上的人,也朝著他們搖搖頭:“或許是野貓子或者黃鼠狼。”

  “加強警戒!”為首的人蹙眉,吩咐其他人。

  “是!”其餘人立刻道。

  村外的林子裏又安靜了下去。

  一道狼狽的人影藏在灌木叢裏,隨後悄無聲息地輕輕一躍,如狐狸一般敏捷地幾下躍上一邊的大樹冠上。

  銀狐揉著摔疼的屁股,呲牙咧嘴地瞪著隔壁那棵樹上把自己踹下去的人,無聲地用嘴型罵——

  “瘋了嗎,等下把人都驚動了!”

  那些巡邏的根本不是什麽村民,而是之前慕青書帶走的那批禁軍士兵喬裝的!

  這底下不知道藏了上萬人沒有,衝出來一人一腳,就算他們武藝再高強,能跑出去就不錯了!

  上官焰喬眯了眯眼,精致的唇一勾,用傳音入秘的功夫道:“最近狗膽包天啊?怎麽地,是吃了什麽進補的好料?”

  竟敢衝著他呼嗬起來?

  銀狐被他笑得心裏毛毛的,立刻幹巴巴地也用傳音入秘的功夫道:“大人說笑了,我哪兒敢!”

  說著,他立刻轉移話題:“你這不救啊,那女人挺可憐的。”

  據說還是先太子妃,差點成了國母的女子如今這般模樣,當真是倒黴透了。

  上官焰喬摩挲著手裏的單筒望遠鏡,淡淡問:“慕青書是個油鹽不進的,但這明玥瑩或許能成為他的突破口。”

  當初他在宮裏,能將慕青書勸走,不讓他插手九千歲蒼喬和秦王上官宏業的一戰,用的就是太皇太後的安危相脅。

  比起已經無可救藥的先帝,慕青書還是選擇了太後。

  但現在他需要慕青書和慕家,自然不能再用太皇太後威脅。

  “不是吧?”銀狐輕巧地躍過來,順勢把小齊子擠開。

  他湊到上官焰喬身邊:“你難不成想用美人計,可慕青書擺明了不喜歡明玥瑩,把她當間諜!”

  明玥瑩這時候也該恨死了慕青書。

  但明眼人都知道慕青書方才那些行為雖然粗暴殘酷了點,但也是為了阻止明玥瑩自殺。

  上官焰喬冷淡地睨了他一眼:“當初徐秀逸不也要殺你嗎?”

  銀狐憋住了,他撓撓頭,嘀咕:“那不一樣……”

  “沒什麽不一樣,人心,都是一樣的。”上官焰喬似笑非笑地道。

  別看慕青書現在這副冷酷樣子,但是根骨裏的教養可是變不了的。

  他扒明玥瑩衣服的時候,目光甚至沒有下移半寸,要多規矩有多規矩。

  這種世家公子的教養,讓他注定是個眼高於頂的人。

  “他如今對明玥瑩多少有點憐憫,隻是不能不硬著心腸做事,但這就夠了。”他把玩著手裏的單筒望遠鏡。

  上官焰喬唇角勾起幽暗莫測的笑:“剩下的,他就算不想把明玥瑩看進眼裏,本王也會讓他看見去的,每個人都應該有個弱點。”

  有了弱點,才有破綻,有破綻,方可操控可利用。

  銀狐心底一悚,忍不住道:“那明家二小姐挺可憐的……”

  “難不成是本王讓她落到如今境地?”上官焰喬冷漠地道。

  銀狐:“不是……”

  上官焰喬眯了眯眼,涼薄地道:“本王一直都是不擇手段的人,你是第一天認識我麽?你要想發善心救她,現在就進去。”

  銀狐被他幽暗莫測的眼神看著,老實如鵪鶉:“不敢。”

  上官焰喬看向小齊子:“讓人盯著明玥瑩,必要的時候,提供一點助力。”

  小齊子恭敬地抱拳:“是,但這必要的時候是……”

  “如果,她有勇氣想逃的話。”上官焰喬微笑著戴上麵巾。

  治大國如烹小鮮,他現在要把這兩人一鍋燴了,總得加點佐料和點火,不是麽?

  銀狐心底一個激靈,這人算計人的樣子,真可怕。

  ……

  日子一晃又過去了幾日。

  明玥瑩稍微緩過來了。

  因為慕青書還是允許了杏仁回來照顧她。

  在杏仁的精心照料下,明玥瑩的精神好多了,也肯進食和吃藥了,隻是頭上的傷讓她一直昏昏沉沉的。

  大部分時間,她都是在床上躺著。

  慕青書聽著狀況。

  “大夫說那位小姐是心有沉屙,心病加上傷,才一直昏沉沉的。”

  他神色淡淡地道:“病著就病著,躺著總好過她尋死覓活的,讓大夫看牢了她,不要再出什麽岔子。”

  “是。”兩名禁軍侍衛抱拳。

  這一日卯時,杏仁正躺在明玥瑩床邊的小榻上,睡得沉。

  忽然感覺一隻手輕輕碰了下自己,她最近照顧明玥瑩,覺輕,一下子就醒了。

  誰知一睜眼就看見一雙冰冷的眼睛看著自己,她差點尖叫出聲。

  明玥瑩趕緊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低聲道:“快起來!”

  杏仁納悶地跟著坐了起來,看著明玥瑩:“二小姐……你,你要做什麽……”

  明玥瑩低聲道:“咱們不能留在這裏,必須走,不能讓慕青書把我當人質威脅長姐和父親!”

  杏仁一驚:“可是你頭上的傷!”

  “就是擦破了皮,看著血多,倒是也沒什麽大礙。”明玥瑩從床底扯出一個包袱,扔給杏仁,自己則扯了個籮筐背上。

  杏仁這才發現明玥瑩竟然換了一身村裏婦人的衣衫,布巾包頭,連額上的傷也掩蓋住了。,

  “快換衣衫,今日是趕集日,村裏的許多婦人會卯時一刻出發,去鎮上坐馬車去隔壁的徐縣裏趕集。”

  明玥瑩一邊往臉上抹薑黃一邊低聲道。

  杏仁後知後覺地道:“二小姐,你是……想逃了?”

  “不逃怎麽辦?到了徐縣就有百草堂的分號,咱們就能聯係上長姐的人。”明玥瑩左右打量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白嫩的皮膚被遮住,整個人看起來土氣了很多,足夠像村婦。

  杏仁有點呆滯地看著自家二小姐:“二小姐……”

  二小姐之前還尋死覓活的,怎麽今日忽然又這副樣子了。

  “我既死不成,那就算了,當初我既能在太子手裏逃出來了,今日我便不能被一個禁軍統領困住,快換衣衫!”

  明玥瑩麵無表情地低聲道。

  慕家祠堂呆不得了,死不成,活不好,那就不能任人宰割了。

  杏仁看著自家二小姐,忍不住想,以前覺得二小姐和大小姐完全是兩個性子,可如今看來……

  這絕不認輸,被壓到極點就觸底反彈的性子,還真是挺像的……

  既不是一母同胞,或許是像國公爺?

  據說國公爺在東北疆也曾被惡賊囚禁過,加上大小姐也曾被九千歲關了幾年。

  國公爺一家子怎麽那麽倒黴,好像命裏都少不得這一遭,唉……

  第635章 潛逃

  杏仁腦子裏亂糟糟的,一時間很是感慨。

  如今,朝中清流之首,一直將文死諫,武死戰當作座右銘的明國公都能決定造反。

  那麽尋死覓活的二小姐,忽然想通了,決定跑路,而且演戲好幾天,連逃跑路線都籌謀好了,也不奇怪了。

  “傻丫頭,還不換衣衫,難不成你想留在慕家村,還是慕家祠堂?”明玥瑩微微擰眉看著杏仁。

  杏仁立刻點頭如搗蒜:“這就換!”

  說著,她趕緊三下五除二換了衣衫。

  她當然是要跟著二小姐走的,留在慕家祠堂肯定沒好果子吃。

  窗外天色依然烏黑一片,兩道人影悄悄地順著祠堂的水房摸了出去。

  然後,兩人又仗著自己熟悉地形,互相扶持著,躲開巡邏打更的人,朝著慕家祠堂邊上一處破敗小巷子鑽了過去。

  這巷子的牆壁倒了三分之一,隻是平日都用亂七八糟的雜物懟著,巡邏的人都不知道這裏的牆壁倒塌了。,

  可明玥瑩這大半年日夜都在這祠堂裏遊蕩,比慕青書還熟悉木家祠堂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

  她帶著杏仁稍微搬開一點雜物,就順利地從牆洞裏脫身,離開了慕家祠堂。

  “快走,這裏應該沒有人巡邏,村裏的婦人們就在前麵的槐花樹下集合。”明玥瑩加快了腳步。

  杏仁挎著個籃子,有些心慌:“可是村裏的那些女人們都是互相認識的吧……”

  她們兩個陌生麵孔出現,不會引起別人的警惕嗎?

  明玥瑩倒是平靜地道:“不要擔心,聽我的就行。”

  兩人一起趕到了槐樹下,果然那裏已經聚集和不少穆家村的女人們,有老有少,正互相說笑著,等著出發。

  明玥瑩和行人剛到的時候,天黑,倒是也沒怎麽引人注意。

  但是她們走進人群裏的時候,就被隔壁一個胖大嬸發現了。

  胖大嬸有些納悶地問:“你們倆哪家的,我怎麽沒見過?”

  杏仁一下子緊張起來,萬一到時候露餡了,被抓回去,慕統領肯定會狠狠懲罰二小姐……

  明玥瑩低著頭,局促地道:“我們是鎮裏藥鋪的藥娘,這幾天專門在慕家祠堂裏伺候那位居士的,她最近病得厲害,要吃人參,大夫讓我們去縣裏再帶點好藥回來。”

  胖大嬸一愣,頓時明白了:“哦,對,好像是聽說祠堂裏的那個居士病得厲害。”

  她很是感慨:“真是命好,一個尼姑病了,還有藥娘來伺候,還要吃人參。”

  命好嗎?她寧願用自己的命和這胖大嬸換一換。

  明玥瑩不說話,隻垂著臉,麵無表情地看著地麵。

  胖大嬸見她們沉默寡言,又不是本村的人,便也不和她們繼續多說,隻是邊上的人提起來,她說一嘴。

  不多久,來了好幾輛馬拉板車,槐花樹下等候趕集的女人們都上了板車。

  明玥瑩、杏仁也一起上了馬車。

  一群人便搖搖晃晃地在晦暗的天色裏出發了。

  經過村口時,有扮作村民模樣的禁軍士兵簡單地看了看一群女人,也沒多想,就揮手讓她們離開。

  杏仁原本懸到嗓子眼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一切果然如二小姐預料的,還是很順利的。

  不遠處,樹上的一道黑影見狀,瞬間如夜鷹一般輕巧地跟了上去。

  另外一道黑影則迅速地潛入了慕家祠堂,隨意地套上了明玥瑩扔下的衣袍。

  然後,他躺在了明玥瑩的床上,拿被子蓋好自己,背對著房門躺著。

  大約兩刻鍾後,晨起練完劍的慕青書提著劍,照例讓人推開門,讓他看了一眼床上的人。

  明玥瑩看似已經服軟,但他每日習慣來盯一眼。

  見昏暗的房間裏,床上的人動了動身形,慕青書才麵無表情地提劍離開。

  慕青書一離開,那黑影就敏捷地掀了被子,消失在窗外。

  ……

  辰時,天邊的第一道陽光落在慕家樹梢上。

  門外負責灑掃的老頭雜役瞧著房間裏還沒動靜,不免有些納悶。

  以往一早,杏仁那丫頭就起來給明玥瑩準備吃食早點,怎麽今天不見人呢?

  又過了一刻鍾,老頭雜役忍不住敲門:“杏仁,明居士?”

  沒有人應門,他心下擔憂,別不是死人吧?

  二少爺說了,一定要看好裏麵那個女人。

  老頭兒忍不住去推門,結果這一推門,就呆住了!

  片刻之後,院子裏響起的大叫聲:“不好了,人跑了!”

  瞬間,驚飛了樹上的麻雀!

  “什麽,人不見了?!”慕青書接到消息的時候,正在看宮裏讓人傳來的秘信。

  他一把捏緊了手裏的信,俊顏瞬間陰沉下去:“該死!”

  明玥瑩這女人尋死覓活,就是為了讓他放鬆警惕,趁機逃跑嗎!

  周圍的禁軍立刻抱拳:“統領,可是要搜村!!”

  雖然如今新帝的禁軍統領是淩波,但是跟著慕青書的人自然隻認他是統領。

  慕青書想了想,冷道:“我今日卯時三刻曾經去看了一眼她房間,當時床上有人影,但是床榻下卻沒有那丫鬟的影子,想來那時候就已經跑了!”

  當時是他疏忽大意了,沒想到一個病歪歪,尋死覓活半昏迷,還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也敢耍他!

  “這裏定有探子接應她,派人一路搜村,一路加強周圍警戒,搜查有沒有可疑之人!”慕青書冷聲道。

  “是!”一眾禁軍抱拳。

  慕青書起身,提刀向外大步流星地走去:“再派一隊人,跟我追,她一定是喬裝成農婦跟著村裏人去了隔壁縣!!”

  “是!”一眾禁軍抱拳道。

  “駕!”慕青書翻身上馬,眼底閃過森冷的寒光。

  等他抓到明玥瑩那女人,定要叫她後悔不遲,竟敢耍著他玩!

  ……

  這頭明玥瑩坐著馬車,混在農婦裏,眼看著趕路了一個半時辰,終於天亮的時候,就進了縣城。

  她終於放心下來,立刻拉著杏仁就往邊上人群裏跑。

  她和杏仁剛躲到一處小攤後麵,就聽見“駕!”一聲,身後二十多騎策馬直進城門!

  為首那人一副江湖人的模樣,戴著鬥笠蒙著臉,可明玥瑩一下子就認出來他大長腿上那雙靴子!

  那雙靴子上的卷草紋是慕家人特有的。

  那人是慕青書!

  似乎察覺了有目光看過來,慕青書銳利的眼神一下子掃過去。

  明玥瑩立刻調轉臉,不敢再看,渾身僵硬地看著自己麵前小攤上的發簪,顫抖著拿起發簪假裝看起來。

  第636章 屋漏偏逢連夜雨

  “這位娘子,可是喜歡這隻發簪?這是桃木簪子,手工雕刻,隻要十文錢。”

  賣木簪的小販以為明玥瑩是真的在看簪子,立刻努力推薦起來。

  明玥瑩死捏著簪子,心不在焉地地道:“哦……我要了。”

  她甚至能感覺身後的目光在她身上尋索了好一會,緊張得背脊都發涼。

  慕青書怎麽能速度那麽快!

  直到那道目光消失了,她才鬆了一口氣,從腰間掏出來十個銅板交給了小販。

  “多謝!”小販喜笑顏開,偷偷摸摸地上下詭異地打量了她一下。

  杏仁憤憤不平:“二小姐,那簪子隻值三文……”

  但明玥瑩已經一把拉著她往熱鬧的人群中走去,低聲道:“傻子,慕家的人都追來了!不想生不如死就趕緊想法子跑!”

  她一想要慕青書威脅把她扒光了吊在龍門鎮門口,心底就一片寒意。

  雖然慕青書不該是那樣的人,可人都是會變的!

  她此生活著已經是個笑話了,不能死了還成為一個笑話,讓父親蒙羞!

  杏仁也趕緊不再糾結了,悄悄跟著明玥瑩離開。

  隻是她們沒有注意那小販盯著她們的背影,朝著邊上一個吊兒郎當的二流子樣的人招招手。

  那二流子便溜達過來了,邊剔牙邊問:“咋了,看到什麽好貨?”

  “剛剛那兩個農婦,不,我猜是京城大戶人家私逃的小妾或者丫鬟,臉上黑黃,可那小手嬌嫩精致得很。”小販嘿嘿一笑。

  二流子挑眉:“真的嘛?你上次說什麽好貨,結果是個大媽!”

  小販立刻道:“這次我看清楚了,她們明知道我發釵不值錢,卻還是掏了,壓根沒把錢放在眼裏,而且她們不是本地人,人生地不熟的,賣了也沒啥後顧之憂。”

  二流子嘿嘿一笑:“行,要是撈到那兩個真是好貨,少不了你好處!”

  說著,他轉身就走了。

  明玥瑩主仆哪裏曉得自己竟被人販子盯上了,隻匆匆往百草堂的方向趕路。

  隻是,在拐彎就要到了百草堂的時候。

  明玥瑩忽然拉了一把杏仁。

  杏仁納悶:“怎麽了?”

  明玥瑩悄悄拉著她,小心地躲到了一處賣燈籠的攤子後麵,指了指不遠處:“你看!”

  杏仁順著明玥瑩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禁一愣:“這是……”

  慕青書竟領著人馬和巡視集市的縣城官差說話。

  那縣城官差的樣子似乎對慕青書頗為恭敬,竟吩咐底下衙役——

  “好好盯著集市上、京城口音的兩個可疑女子,遇到不對的,好好搜!”

  杏仁縮在一個大燈籠後麵,忍不住捂住了嘴:“怎麽會這樣,慕統領不也是潛逃出來的嗎,他怎麽敢和官府打交道?”

  明玥瑩冷淡地道:“慕家雖然在朝廷上裏看著文不如我們明家,武不如周家,但是國世家,他們在這一代的縣城有勢力一點不奇怪。”

  而且新帝現在皇位不穩,雖然他也在四處搜捕慕青書,但其實不敢真拿慕青書怎麽樣。

  最多不過是抓到了慕青書,一逼他交出禁軍的人馬,二逼他為自己效力,三逼他說服太皇太後支持自己。

  杏仁擔憂地道:“那怎麽辦,大小姐的鋪子一定會被他們盯著,咱們還要去大小姐的鋪子嗎?”

  明玥瑩若有所思:“我們不去長姐的鋪子,但不代表,我們不能將鋪子裏的人請出來。”

  她們的目的隻是要跟長姐的人接上頭而已。

  之前來接她的那些人馬,也是這個縣城百草堂分號的。

  杏仁點頭如搗蒜:“是!”

  ……

  今日百草堂外,又是衙役巡邏,又是有身份神秘的一些大漢“不經意”地經過門口。

  看得掌櫃眉心緊擰,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掌櫃的,我出診去了,今日是王員外複診的日子。”一名老大夫背著藥箱,帶著藥童準備出門看診去。

  百草堂分號掌櫃點點頭:“去吧,小心點,正是多事之秋。”

  那老大夫點點頭,不以為意地領著藥童出門了。,

  那些彪形大漢瞧著老頭兒出門,也沒多想,更沒攔著。

  老大夫領著藥童一路慢吞吞地往自己熟悉的小巷子走去,打算抄近路去王員外家。

  卻不想走到一半,忽然被農婦撞了一下,差點摔了。

  “哎喲……你這婦人這麽不好好看路呀。”老大夫一個踉蹌,還好小藥童和農婦都齊齊伸手扶住了他。

  那農婦慌忙道歉:“對不住。”。”

  但是下一刻,她就往老大夫手裏塞了一個東西。

  那老大夫低頭一看手裏血紅的琉璃墜子,瞬間呆了一呆,立刻叫藥童把風,扯住那農婦到了一個隱蔽的角落。

  他的眼神頓時變得銳利:“這位夫人,可知山河江湖有什麽……”

  “山河廣闊,容得我縱橫四海。”那農婦立刻低聲道。

  老大夫一聽暗號對上了,而且還是級別比較高的求助暗號,他蹙眉:“你是哪位,可有什麽為難事……”

  那農婦正是明玥瑩,她低聲道:“我是慕家祠堂住著的人,如今正被慕家人追捕,勞煩您想法子跟掌櫃說一聲,幫我和我的婢女逃出去。”

  老大夫頓時明白了,為什麽百草堂分號門口來了那麽奇怪的人。

  他眉心一擰:“你先去對麵大街的劉家雲吞鋪子等著,提我的名字,叫上兩碗雲吞。”

  明玥瑩頓時鬆了口氣,便挎著包袱匆匆地從巷子裏慢慢離開。

  那老大夫等她走了,才領著藥童從相反的方向離開。

  寂靜的巷子裏,悄無聲息地閃出來兩個尋常小販打扮的人呢,他們相視一眼,各自跟著一方走了。

  明玥瑩一出巷子,杏仁就立刻迎上來,兩人匆匆交談一句,低頭一起往雲吞鋪子去了。

  進了劉家的雲吞鋪子,明玥瑩照著老大夫的吩咐提了一嘴老大夫的名字。

  鋪子裏賣雲吞的中年男人便立刻讓她們到角落坐下來,還給她和杏仁各自一碗雲吞:“姑娘們,吃吧,在這裏等消息就行。”

  明玥瑩和杏仁兩個頓時心安了點,天黑黑就出門了,兩人確實餓了,都吃起了雲吞。

  她們才吃了一半,忽然門外停了一輛馬車,上頭下來幾個流裏流氣的男人。

  他們徑自進門,四處打量。

  中年掌櫃帶著小二迎上來:“幾位要吃點什麽?”

  那幾個男人沒搭理他們,為首一個臉上長了大黑痣的男人徑自帶著人朝著明玥瑩和杏仁走了過去。

  “哈,叫我逮住了吧,竟然敢私逃出府~來啊,把這兩個小賤人抓回去!!”

  第637章 民間可不是畫本裏的如此有趣

  跟著他的幾個男人抬手就從腰裏抽出麻繩去捆明玥瑩和杏仁。

  明玥瑩以為是慕青書的人,大驚失色:“放手!放手,你們幹什麽~我不要跟你們回去!”

  可她和杏仁哪裏扭得過幾個大男人,不過兩三下就被捆起來扛著往外走。

  中年掌櫃急了,怒道:“你們這些人幹什麽,光天化日下強搶良家婦女?”

  小二則悄悄地從櫃台下抽出了刀子。

  誰知,為首那個長了黑痣的男人翹著蘭花指一叉腰:“什麽良家婦女,這兩個是我們的樓裏跑出來的花娘,賣身契都在我們樓裏,怎麽你們想攔人?”

  那掌櫃愣住了。

  明玥瑩原本以為是慕青書的人設局來抓自己,結果這一聽,不對勁!

  而且扛著她的人身上真的有一股很重又很廉價的脂粉味,分明真是青樓裏的人!

  慕青書那人要抓她們,也根本用不著這樣設局,就憑剛才他們和縣城的官差交談的樣子,也能看得出這是他們的地盤!

  說話的這個男人看著竟也是個龜公的樣子!

  這些人是誰!

  “你放開我!我們才不是青樓的花娘!”明玥瑩忍不住心慌地掙紮起來。

  雲吞店的掌櫃也怒道:“那賣身契在哪裏?把人放下,你們這些人在路上隨便說良家女子是你們的花娘,就要把人搶走嗎!”

  這邊的吵鬧聲,引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

  那龜公冷笑一聲,忽然順手拿了桌邊的冷茶往明玥瑩臉上一潑!

  “嘩啦!”一聲,她臉上遮掩容貌的脂粉瞬間被衝掉了。

  頓時露出一張唇紅齒白,秀美蒼白的麵容來,完全不是之前農婦的粗糙暗黃模樣。

  周圍看熱鬧的人都有些嘩然。

  “看清楚了!這張細皮嫩肉的臉是尋常的農婦能夠有的嗎?如果她不是我樓裏私逃的姑娘,她用得著遮掩臉孔嗎?我怎麽不在大馬路上隨便抓女人,就抓她們?!”

  那龜公插著腰冷笑,說話卻極有條理!

  頓時引得周圍人紛紛點頭——

  “沒錯啊!”

  “誰家女子把自己臉塗成那樣!”

  “而且剛才她們不是喊不回去嗎,分明是私逃的!”

  眼見周圍人都站在自己身邊,那龜公冷笑一聲:“掌櫃的,你要報官嗎?不要我就帶人走了!”

  說著,他指示手下人不客氣地拿帕子塞了明玥瑩和杏仁的嘴。

  雲吞店的掌櫃急得眼底都冒火,邊上的夥計快忍不住要抽刀了。

  此時,忽然一隊官差進來,不耐煩地罵:“幹什麽,幹什麽!”

  那龜公一瞧,竟也不怕,笑著迎上去:“這不是陳捕頭麽,我們抓幾個私逃的花娘,你也知道的,這幾天我們青樓裏跑了幾個人。”

  陳捕頭一看:“哦,原來是催妝閣的人啊,你們花娘又跑了?”

  “這不是,才抓了兩個嗎?唉,一個個都不識好歹!一會我把這兩丫頭的賣身契給您送去查看!”

  龜公搖著帕子,一臉煩惱的樣子。

  雲吞店的掌櫃見這形式不對,隻能示意小二把刀子收回去。

  總不能讓官差發現他們私下藏著這樣的武器,把他們一鍋子端了!

  那劉捕頭擺擺手:“行吧,行吧,趕緊把人帶走,其他人也不要在這裏聚眾鬧事。”

  官差都發話了,周圍看熱鬧的人都做了鳥獸散。

  那龜公沒好氣地看著雲吞店的掌櫃:“怎麽,還要擋著我們帶人回去?”

  官差在邊上站著,那掌櫃見狀,也隻能站開一點,讓他們扛著不斷掙紮的明玥瑩和杏仁離開。

  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把人塞上馬車,揚長而去。

  等著官差們也都走了,掌櫃的隻能一跺腳,惱火地立刻吩咐小二:“快,想辦法通知百草堂那邊,出事了,人被催妝閣的龜公帶走了!”

  小二趕緊一溜煙跑出門去。

  門外不遠處的幾道高挑人影看著這一幕。

  銀狐忍不住感慨:"這明二小姐當真是……有夠倒黴的。"

  大人都讓手下人冒充她在房間裏,瞞過了慕青書,結果跑出來又遇到了人販子?!

  上官焰喬抱著胸,淡淡地道:"世家貴女毫無與底層人打交道的經驗,自然處處險惡,民間可不是畫本裏,小姐們出遊遇到俏郎君。"

  既然不能一輩子高高在上,跌落到了底,就要吃遍生存的苦頭。

  明蘭若當初被關了五年,不也是叫王府裏的底層人搓磨出了經驗,見識了最底層的人性險惡麽。

  五年後再見,他當時還感慨再見時,她竟被搓磨得如此狡猾。

  小齊子低聲問:“主子爺,真的讓明二小姐被擄走?”

  上官焰喬按了按自己的鬥笠,勾起唇角:“人,當然是要救的,讓人暗中去通知慕青書,但不要暴露我們是消息來源。”

  英雄救美,不是正好麽?

  甚至,可以推波助瀾。

  ……

  催妝閣

  明玥瑩被單獨關在一處房間裏。

  好處是她嘴裏的帕子被扯掉了,她到底能囫圇說上一句話:“你們到底要幹什麽,你們抓錯人了!”

  明玥瑩隻能試圖講理。

  但是,一個胖老鴇進來,笑眯眯地看著她:“我們隻抓美人,怎麽會抓錯人呢,來人,給她梳洗,換上衣服,今晚接客!”

  說話間,幾個三大五粗的嬤嬤就端著衣服首飾衝進來,去扯明玥瑩。

  “放手!”明玥瑩尖叫起來。

  但是毫無作用,三下五除二,她就被剝了個精光,重新梳洗,又換上了一身綢紗衣裙。

  換完了之後,不得不說,龜公的眼光還是很好的。

  明玥瑩身上一件白色的牡丹裹胸,外頭罩著一件繡著鵝黃牡丹的月白寬袖長袍和同色十二幅湘妃裙。

  長發全部束在頭頂,別了一隻白色黃蕊的絲絹牡丹。

  加上她慘白的秀美麵孔,瘦弱的身體,卻有一種支離破碎的脆弱美,似雨中白牡丹,仿佛一揉就碎了。

  那老鴇笑眯眯地拍手:“都說女要俏,一身孝,果然不錯,倒是看不出你瘦骨伶伶的,這胸上倒是該有的都有。”

  時下那些附庸風雅的老爺們兒就喜歡這號看起來,一弄就死的姑娘,讓人充滿了蹂躪欲。

  加上那一身明顯是大戶人家出身的氣質,當真是絕品,很有頭牌的潛質!

  第638章 解救

  徐秀逸立刻羞憤地抱住胸口,那牡丹裹胸窄小,大半飽滿的胸口都露在外頭。

  她冷冷地盯著龜公:“你們到底想怎麽樣,我是良家女子,拐賣良家女子,是大罪!”

  這群人如果不是有人指使,就是她倒黴遇到了盯上她的人販子,被強賣到青樓了!

  那胖老鴇被她眼裏狠厲的神色嚇了一下,沒好氣地道:“真是個沒規矩的,你且在這裏好好呆著,否則你那丫頭就死定了!”

  這哪裏來的丫頭,還真是有三分氣勢在身上。

  說完,胖老鴇轉身就扭著粗腰走了。

  “砰!”地一聲門就被關上了!

  明玥瑩心下一寒,忙衝過去敲門:“你們若不能叫我死了,我出去了,必不叫你們安生!”

  門裏傳來“哐哐”的聲音。

  胖老鴇看著那龜公,蹙眉:“看著不像是哪家小妾啊,不會惹什麽麻煩吧?”

  龜公搖搖頭,嘀咕:“媽媽放心,就算是皇後太子妃,落進煙花地,接了客,哪裏還有臉回自己家族,我已經點了燃情香,她一會就老實了。”

  “趕緊讓畫師去把畫像準備好,晚上找個好客人,趕緊把她出手。”胖老鴇點點頭,吩咐龜公。

  龜公笑眯眯:“當然!”

  兩人一塊匆匆下來去,晚間還得開門迎客呢。

  ……

  慕青書領著人站在催妝閣對麵,夜晚已至,用一句門庭若市來形容催妝閣也不過分。

  畢竟這是縣城裏最好的一處花樓。

  一名大漢從催妝閣裏出來,直奔慕青書麵前:“統領,消息沒錯,已經查清楚了,明二小姐就是被龜公帶進了催妝閣,如今被鎖在西閣裏,杏仁被鎖在柴房。”

  “看樣子,應該是她們兩個弱女子進城之後,被人販子盯上了。”

  畢竟,明國公府的二小姐,又是曾經的太子妃,一看不是本地人,又不會武功,亂世之中被人盯上再正常不過。

  慕青書臉色冰冷地道:“這女人真是不知所謂!”

  一個弱女子,還敢到處瞎跑!

  慕青書摘下頭上的帽子,領著人大步流星地往催妝閣裏去了。

  “喲,客官,裏麵請!”帶著人在門口迎客的龜公一見慕青書和他的人通身氣派。

  他們就知道這非富即貴的,忙喜笑顏開地來迎他們。

  慕青書麵無表情地帶著人進了青樓,有些嫌棄地避開了那些簇擁過來的花娘。

  他成年到現在那麽久,很少進這種東西,最多跟同僚應酬來過兩次,從不點花娘。

  “我家公子不喜歡太吵鬧的,也不喜歡俗氣的女人,給我們兩間包房!”一名下屬扔給龜公一錠銀子。

  那龜公一看,喲謔,出手就是十兩銀子,那麽大方!

  他立刻喜笑顏開地迎了他們進去:“各位上房請,一會小的馬上讓這裏最好的姑娘來接待各位!”

  他們縣城離京城很近,但比不得京城繁華宏大,來這裏的人也少有出手大方的王孫公子。

  畢竟京城什麽樣的美女沒有!難得有這位公子爺出手大方的!

  慕青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庸脂俗粉,又都是伺候了太多人的,本公子不要。”

  “那是,必叫您滿意!”龜公一愣,立刻笑道。

  慕青書等人分了兩間上房,龜公帶著兩三波姑娘進來,都被他嫌棄庸俗打發了。

  連著幾個清倌進來,慕青書則嫌棄寡淡無味,沒有風情。

  胖老鴇和龜公一合計,龜公一邊給穆青書斟酒一邊道。

  “公子爺眼光高,我們這裏倒是有個剛被賣進來的美人兒,原是京城大戶人家的娘子,隻是還沒調教好,不過很多人都喜歡這良家婦人的味道,您看如何?”

  慕青書冷淡地道:“得先看人。”

  胖老鴇笑眯眯地讓人拿了畫像來:“那小娘子還沒調教好,還在房間裏關著,您先看看畫,喜歡的,您交錢了直接進房間享用就是。”

  慕青書讓人打開了畫像,上頭人物頗為簡單,但那楚楚可憐的樣子,一眼就看得出是明玥瑩。

  他點頭,示意手下人給了胖老鴇一袋銀子:“可以,這麽多夠麽?”

  胖老鴇打開一看,足足一百兩!

  她頓時喜笑顏開:“夠了,夠了,我領您去。”

  說著,她屁顛屁顛地領著慕青書走了。

  “就是這裏了!”到了門口,那老鴇打開了門上的鎖頭,又笑眯眯地道:“您慢慢享用。”

  說著,她領著龜公等人離開了。

  慕青書看著大門上,眉心一擰,徑自帶著自己的親信走了進去。

  誰知一進門就看見一道窈窕的人影半癱軟在地,外袍散落,隻露出裏麵的白色裹胸,酥胸半露。

  不成體統!

  他眉心一擰,吩咐剛進來的手下親信:“你去門外看著,我不叫你,別進來。”

  “是,統領!”那人立刻推出去,關上門。

  慕青書走到明玥瑩身邊,看這樣她軟在地上,烏黑的長發覆了臉,隻隱約可見一張蒼白脆弱的臉。

  再看下去,就是雪白的脖頸、鎖骨和如山巒的一片雪白……

  他皺了下眉,非禮勿視!

  慕青書別開眼,單膝蹲下來,伸手去扯了袍子替她蓋上:“明玥瑩,你起來!!”

  一隻素白的手忽然顫抖著攀附上他的手腕:“救……救我……這燭火……燭火……”

  慕青書隻覺得手腕上一片細膩冰涼,他眉心微擰,她怎麽掌心都是冷汗?

  “燭火……”他聽不清楚,低頭下去問:“燭火怎麽了?”

  “出去……燭火……有問題……”明玥瑩終於拚盡力氣,孱弱地喊了出來。

  這一掙紮,慕青書總算看清楚了明玥瑩烏發下的臉——,

  她蒼白的麵孔,卻浮現著不正常的紅暈,一雙杏眸此刻滿是痛苦和隱忍。

  慕青書一驚,立刻看向那點燃的燭火,一股子奇異的香氣彌散在空氣裏,他敏銳地察覺自己丹田下腹一股熱氣!

  這是青樓裏,為了馴服姑娘們,用的燃情香!

  他立刻彎腰打橫抱起明玥瑩往外掠去!

  誰知道他一催動內力,隻覺得不光丹田,連心口都是一股子熱氣直衝天靈蓋。

  第639章 哄好了

  他整個人都僵住了,身體搖晃了一下,眼神迷離,嗅覺和觸覺卻異常敏感——

  懷裏女體的貼著自己高大健壯的身體,如此纖細柔軟。

  她身上的柔軟香氣,帶著皮膚的熱度透過輕薄的衣衫壓在自己的身上。

  他忍不住收緊了雙臂,抱緊了懷裏的女體,甚至不由自主地低頭,湊近她。

  “慕青書……你清醒一點……你看看我是誰……”明玥瑩曾經在廢太子手下討生活,也沒少被強迫喂春情藥。

  她多少有些抵抗力,可身體太虛弱,沒法跑出去,可神智卻還能維持清醒。

  慕青書一下子被她的聲音喚醒,僵了下,抱著動彈不得的明玥瑩踉蹌地朝著門口走去。

  可沒走兩步,他就咚的一聲跪在了地上,明玥瑩都跟著一起摔在地上。

  慕青書腦子裏嗡嗡作響,幾乎完全不能自持。

  他一貫清白自持,和哥哥兩個都是作為家族頂梁柱培養的,毫無耐藥性。

  母親雖然在他十五歲時,就給他房間裏放了兩個教導人事的通房丫鬟。

  按照正常的情況,他該和穆青玉一樣,由兩個丫鬟開苞……嗯,初識雲雨的。

  可有個丫鬟自恃美貌,用了些手段害了另外一個丫鬟,而且就死在穆青書眼前,吐了穆青書一身血。

  還是十多歲的男孩子,哪裏經得起這個,一下子厭惡透了,房間裏再不許女人伺候。

  加上自家兄長因為明玥瑩的事情遠赴邊疆戰死,讓他更是沒心思在兒女情長之上,一力承擔起家族使命。

  對明蘭若原本有些隱約模糊的好感,更多源自她眼底那種不屈的靈魂,甚至在美麗精致麵皮下的殺伐果決,能屈能伸。

  讓他總想起她繼承了蕭家僅存血脈。

  身為武將,無有不崇敬蕭家滿門傳奇的。

  加上太後姑母囑咐他能幫就幫,從不曾多往深處想。

  到了後來,明蘭若舉起了反叛大旗,讓他瞬間覺得那女子欺騙、利用了他和姑母,心中更多是憤恨。

  慕青書這樣毫無男女之事經驗的一個人,哪裏經得住這些春情藥的侵蝕。

  他的呼吸粗重起來,試圖運功壓製藥物,可卻適得其反。

  明玥瑩發現他不對勁,無力地低聲道:“慕青書……看看我是誰,我是你最厭惡、最惡心的女人,你放下我,出去!”

  她也快撐不住了……那燃情香,得先把燃情香滅了!

  明玥瑩拚力想要掙紮著,去扯邊上的燭台。

  可她的掙紮和扭動卻隻刺激了男人。

  慕青書眼前隻剩下懷中之人的一片雪白,他深吸一口氣,原本想冷靜下來。

  可卻吸入了更多燃情香。

  他忍不住捏緊了明玥瑩的手臂,幾乎將她的手臂捏斷。

  燃情香和男人的粗重呼吸,讓明玥瑩神誌一模糊,瞬間想起了在東宮地獄一般的日子。

  她瞬間渾身一僵,瑟瑟發抖地抱著頭:“殿下,不要……不要打我……”

  她想要掙開他的禁錮,想要藏起來。

  可慕青書僅剩的本能就是——不能讓這個人逃跑。

  他狠狠地一把將她扯回來。

  明玥瑩渾身僵硬,仿佛徹底回到了東宮,麵前的人是太子,她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她得哄好了麵前的男人!

  她眼神失焦,顫抖伸手去捧住慕青書的臉,獻上自己的唇:“殿下不要生氣,不要打我,我會讓您開心的。”

  女子柔軟顫抖的唇,帶著畏懼觸碰在自己唇上,眼前都是一片溫香軟玉,一雙小手探入自己衣襟和袍子裏。

  慕青書渾身一僵,腦子裏仿佛有什麽炸開。

  他折身一抱,就將明玥瑩往內間的床上抱了過去。

  燃情香嫋嫋,滿室都是旖旎的香氣,與女子近乎哭泣的低吟和男子的悶哼。

  門外的兩個黑衣人聽得臉色有點詭異,他們將被打暈的禁軍士兵拖到一邊,才匆匆離開,避免聽見什麽不該聽見的。

  第二日,晨曦的光落在窗欞上,也落在了慕青書的眼睛上。

  房間裏,地麵上散落了一地的衣袍。

  慕青書隻覺得頭腦昏沉,可身體卻有一種極其舒爽的紓解感。

  他本能地掀被子下床:“來人……”

  卻不想一下子就摸到一片柔軟細膩的肌膚,他一僵。

  而被他碰到的女子瞬間發出嗚咽聲:“不要……夠了……饒了我……”

  慕青書扭動,整個人都是僵硬的。

  他一眼就看見床上的女子,烏發披散下的蒼白肌膚上滿是紅痕和歡愛的青紫。

  她瑟縮在牆角,緊緊閉著的眼角滲著羸弱的淚光,像被人揉碎的花。

  而他就是揉碎了她的惡人。

  慕青書捏緊了拳頭,他竟做下這些不可挽回的禽獸之事!

  而且對象還是明玥瑩,即使他再不願意承認,那也是大哥為之付出了生命的女人!

  在他心裏,她就是大哥的女人。

  何況她也一直愛著大哥!

  他閉了閉眼,翻身下床,去撿了衣袍穿起來。

  隨後,他打開門,看向門外的禁軍,臉色陰沉地道:“去拿一套尋常女子衣服和披風來。”

  “是!”那禁軍侍從立刻抱拳而去。

  不一會,就拿來了衣袍。

  慕青書拿了衣袍,轉身關上門,回到明玥瑩身邊,放了下來,沉聲道:“起來了,我們該回去了。”

  可床上的女子除了發抖,竟沒一點動靜。

  慕青書蹙眉:“明玥瑩,昨晚的事,是我……”

  說著,他伸手去扯明玥瑩,卻發現這麽一拉她手腕,就看見她整個人癱軟在床上。

  明玥瑩臉上還是不正常的紅暈,竟像是被夢魘住,整個人都是發燙。

  竟是病了!

  慕青書頓時僵了一下,越發心煩意亂。

  他隻能自己俯身下去,給明玥瑩穿上衣裙。

  偏偏他又沒穿過女人的衣服,笨手笨腳,肚兜都係不好。

  可自己實在沒臉叫青樓裏的老鴇來幫穿衣衫。

  慕青書隻能自己摸索著折騰了半天,才勉強給昏迷中的女人穿好衣袍。

  一番這樣的親密接觸下來,他低頭瞧了眼自己的長腿間,臉色陰沉又窘迫。

  該死的,他真是瘋了!

  第640章 誰人不是棋子

  他怎麽能對她也會動了欲念!

  慕青書直接用冷水洗好了臉,戴好鬥笠,拿著披風給她一裹,直接打橫抱起,往門外走去。

  “統領?”那禁軍侍衛行禮。

  “去替這女人贖身,今日的事,不許泄露半個字。”慕青書寒著俊臉。

  “是!”禁軍侍衛應聲。

  都是宮裏出來的,他們自然清楚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慕青書抱著明玥瑩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其餘禁軍侍衛立刻跟了上去。

  不遠處的茶館二樓,銀狐瞅著慕青書抱著明玥瑩上馬後,帶著大隊人馬離開。

  他忍不住激動地抱住小齊子的肩膀吐槽——

  “臥槽,臥槽,這個點才出來,他們一定發生了什麽!”

  小齊子嫌棄地推開他:“別人發生什麽,關你什麽事。”

  一臉樓下八卦大媽的嘴臉!

  銀狐又一把抓住了小齊子的手臂:“你主子也忒缺德了,居然順水推舟把小姨子這麽送人了!”

  雖然那位大人也沒做什麽,就是不救人,還半途把小姨子的行蹤賣了!

  “別動手動腳的!”小齊子麵無表情地一把抽回自己的手。

  主子爺缺德?明家二小姐當初想殺小希少爺和明大小姐。

  當時明大小姐如果疏忽了,豈不是叫主子爺和小希少爺天人永隔?

  雖然後來她也算是將功折罪了,主子爺才忍了沒殺她。

  但這二小姐有時候,腦子有時候真的不好使,總要明家大小姐給她收拾首尾。

  比如這次,她要不是堅持不跟接她的人走,非留在慕家祠堂,何至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被慕青書威脅?

  腦子裏總是隻有男人,慕青玉死了都死了,哪裏不能給他念經??

  主子爺可不是大小姐,對於這種時不時犯點蠢的親戚,有很多耐心。

  既然如此,幹脆塞個男人照顧她算了,還能順便讓那個男人為主子爺所用!

  “但她自己並不想要什麽男人。”銀狐蹙眉。

  他總覺得那明家二小姐實在可憐,一生如飄萍,總身不由己,何不放她一碼?

  小齊子冷漠地道:“她想什麽一點都不重要,人生在世,誰不是棋子,難道你我就不是棋子?”

  甚至主子爺不也都曾是別人手裏的棋,隻是有人能翻身執棋,有人一生都是棋子。

  甚至是——棄子。

  “她既腦子不夠,不如跟對棋手,做個有價值的棋子,還能得個平安歸棋盒的結局。”小齊子淡漠地道。

  這樣的命運和亂世的洪流之下,個人想法毫不重要,隻能被時勢裹挾著一路向前罷了。

  銀狐看著小齊子,歎了口氣:“可我還是覺得咱們的大人真是一點人味都沒有,那麽楚楚可憐的美人啊。”

  銀狐這話還沒說完,隻聽“砰!”一聲重擊。

  銀狐屁股下的凳子瞬間碎了,他一整個臉朝下摔在地上:“唔!”

  他悶哼一聲,屁股上就被踩了一隻漂亮精致的銀紋皂靴,一道幽幽涼涼的聲音響起——

  “很高興你現在又好好地認識了本王的心狠手辣,毫無人味。”

  他從不否認自己的冷酷無情。

  銀狐疼得呲牙咧嘴的:“誰說的,大人在我心裏是好人呐!”

  帝王心術,自然容不得太多婦人之仁,他能理解。

  上官焰喬微微勾起唇角:“你這麽好心腸,本王允許你去英雄救那位楚楚可憐的美人,另給徐大小姐安排婚事?”

  銀狐揉著差點撞歪的下巴,呲牙咧嘴地求饒:“大人,我錯了,英雄救美的男主角可必須是那位慕統領。”

  話音落下,屁股上的那隻漂亮幹淨的靴子才移開。

  銀狐揉著屁股爬起來,一臉幽怨地看著身後戴著遮臉鬥笠,周身氣勢非凡的男人:“我那麽翹的屁股都要被踩扁了,大人真是好狠的心!”

  小齊子都納悶,當初爺在黑市救了那麽多人,怎麽就這隻銀眼狐狸敢湊爺身邊。

  上官焰喬懶得理會他做作的樣子,隻淡淡地道:“蘭若如果聽到什麽不該聽到的,你和徐大小姐的婚事就告吹。”

  銀狐立刻點頭,苦笑:“此事絕不會讓明大小姐知道。”

  上官焰喬坐下來,看向小齊子:“宮裏的消息出來了嗎?”

  小齊子低聲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

  上官焰喬微微頷首:“繼續盯著,老太太的身子骨大不如前了,不管怎麽樣,在改朝換代之前,她都必須活著,讓唐老頭想法子進宮給她看看。”

  銀狐悄咪咪地湊過來:“老太太?你們說的可是太皇太後?”

  上官焰喬淡淡地道:“嗯。”

  銀狐蹙眉:“那老太太是個能耐人,大人想要得到她的支持,怕不容易。”

  上官焰喬端著茶水,慢條斯理地道:“本王這一路走來,什麽事是容易的?”,

  銀狐點點頭,一臉感慨地就去勾上官焰喬的肩膀:“是啊,咱們這一路……”

  小齊子不客氣地伸手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陰冷地道:“銀狐大人,別忘了,主子爺不喜歡別人碰。”

  這銀眼狐狸最近怎麽回事,老湊爺身邊,一副欠打的樣子,當真是膽兒肥了。

  銀狐風情萬種地朝著上官焰喬笑道:“咱們的大人,難得有了人間煙火氣,我這不是努力為大人身上的人情味兒,添磚加瓦麽?”

  他以前要是這麽“犯賤”,該被九千歲折騰死了,但如今的焰王殿下隻是踩他屁股,踹他摔下樹而已。

  嘖嘖……

  小齊子看著銀狐那副樣子,冷冷地翻了個白眼,當真是賤透了!

  上官焰喬冷漠地連個眼風都懶得給銀狐。

  他品了口茶,放下杯子:“英雄救美的主人公裏的英雄已經救了美人,剩下的該是叔嫂相殺,還是兩心相映的劇情呢?”

  戲台子搭好了,也該看戲了。

  慕青書那種正人君子,還是得激發一下他的人性,才有意思。

  說罷,他起身率先向樓下走去。

  銀狐、小齊子帶著其他黑衣緹騎一同下樓。

  上官焰喬翻身上馬,理了理韁繩,冷漠地看了一眼那青樓:“把這催妝閣和他們背後勢力處理了,該殺的殺。”

  如此理直氣壯拐賣人口的地方,必是背後有官商勾結。

  “是!”小齊子抱拳。

  ……

  第641章 鬧騰

  這夜,突然一場大火,將催妝閣燒了。

  老鴇和龜公還有一群打手都燒死在了催妝閣裏。

  倒是那些花娘和客人們跑得挺快,竟都活了下來。

  花娘們的賣身契也在大火裏都燒沒了,再無人逼得她們賣身。

  還有那外地心善的“客人”給了她們一些盤纏銀兩,花娘們便都各奔前程去了。

  而同個夜晚,徐縣的縣令也不知怎麽和老鴇、龜公們一樣倒黴,居然摔了一跤,活活摔死了。

  這兩樁怪事,叫徐縣的民眾們議論了許久。

  而另外一頭。

  明玥瑩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漫長的夢魘。

  夢裏,她十多歲,遇見了來女學講學的年輕少將。

  他一點都不像那些朝中粗魯的武將,倒像是父親那樣溫文爾雅,儒雅風流。

  雖然母親最疼愛自己,但父親對沒有親娘的長姐總是教導關愛更多些。

  所以青玉少將出現的時候,他的溫柔與多情,博學多才都滿足了她對情人與父親的期盼。

  她國公府二小姐,他是慕家大公子,他們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

  花前月下,兩心暗相許,他也終上了她家中提親。

  夢裏,父親和母親都同意了……

  連長姐都給她送來了添妝。

  慕家十裏紅妝送到了國公府,她含笑梳妝,峨眉嬋髻,在所有人的祝福下,上了花轎。

  嗩呐聲裏,她含羞帶笑與慕青玉同拜了堂,一路入了洞房。

  喜娘們、賓客們一路含笑鬧了洞房,桂圓花生糖果兒撒了滿被麵。

  她在紅色的茜紗蓋頭下,隱約仿佛還能看見此後餘生,她與夫君舉案齊眉,兒孫滿堂。

  她笑啊、笑啊……忍不住掉了淚。

  隨後,一雙大手忽然握住了她的柔荑,將她拉入懷裏。

  她隔著蓋頭隱約看出那俊朗的輪廓這樣熟悉,她閉上眼投入他的懷裏。

  巫山雲雨,纏綿一夜,都是與愛人的溫存,溫柔的吻落在她的眉梢眼角。

  “青玉……青玉哥哥……”

  她終於能把自己給他了。

  可是……

  “你也配做我的嫂子麽?”抱著她的人,忽然冷冷地開口。

  明玥瑩僵住了,她驟然睜開眼,抱著她的人,雖然是一張與慕青玉相似的俊朗輪廓。

  卻是慕青書那張更冷峻的麵容。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不是……不是……”

  她抱著自己的頭,忍不住尖叫出聲。

  ……

  “她怎麽回事,一直在發抖,嘴裏念念有詞的?”

  房間裏,慕青書看向給床上渾身發抖,臉色慘白的女子,忍不住揉著眉心問一邊的大夫。

  他其實能聽見明玥瑩念叨的一直是自己兄長的名字。

  以前他也不是沒有聽見明玥瑩這麽念叨過。

  可不知道為什麽,現在再聽見,他卻都是滿滿的心煩意亂。

  大夫蹙眉:“這位夫人心中鬱結,身體受過太多折磨,似一直被人用催情之物控製,身體很差,如果房事再不加節製,別說子嗣了,年壽都要受影響。”

  慕青書臉色古怪又難堪:“可有什麽法子治好她?”

  大夫歎了口氣:“可以治,但身病好治,心病難醫,不要再受刺激,可能會稍微好些。”

  慕青書沉默了一會:“您隻管治就是了,需要什麽好藥,都隻管用就是了。”

  說罷,他提著劍大步流星地離開了房間。,

  到了門外,他心情煩躁地直接拔劍,就地飛身練了一整套劍法。

  隻是到了末了,他心煩意亂地甩開了自己的人,將附近的樹給砍了個七零八落的!

  該死!該死!

  這事兒,怎麽就到了這樣的地步!該死!該死!

  他心煩意亂的樣子,都被藏在遠處房頂上的人看在眼裏。

  “嘖嘖,正直的小處男一下子睡了小嫂子,這才可慘了,他要怎麽辦呐?”

  銀狐趴在房頂上,拿著西洋單筒望遠鏡一邊看,一邊嘖嘖個不停。

  “照著慕家的門庭,怎麽都不可能娶一個已經‘死’了的太子妃,何況他這名義上的小嫂子也不喜歡他,接下來可怎麽辦呐?”

  小齊子聽著他在一遍聒噪個不停,實在煩得要命:“銀狐,主子爺是讓咱們監視事態的發展,不是讓你來說書的!”

  銀狐懶洋洋地翻個身,看月亮:“還不是你家主子爺作的孽,否則我這會兒不該在這裏曬月亮,該去見我的小月亮。”

  小齊子冷著臉:“那你就滾,這裏我帶著人就看著就行!”

  銀狐叼了根草,銀眸彎彎:“那可不行,有熱鬧不看,王八蛋。”

  小齊子表情陰鬱:“……”

  他真的好想弄死這隻死狐狸!

  ……

  日子一晃,又過了六七日。

  慕家祠堂

  明玥瑩到底是醒了,隻是整個人都跟被抽幹了精氣神似地,萎靡不振。

  整日裏,她就是麵無表情地看著窗外。

  “小姐,你別這樣,我害怕。”杏仁端了藥過來,想要喂自家小姐。

  明玥瑩倒是不拒絕,隻是繼續麵無表情地喝著。

  杏仁喂完了藥,看著明玥瑩的樣子,忍不住掉淚:“二小姐,到底那天發生了什麽事,你怎麽成了這樣?”

  明玥瑩看著杏仁,忽然輕聲道:“杏仁,我如果有什麽事,你要麽去百草堂投奔長姐,要麽自己想去哪裏,去哪裏吧。”

  杏仁一呆,二小姐這分明又是不想活了。

  “去哪裏,她哪裏也去不了,你也一樣。”一道沉冷的聲音響了起來。

  明玥瑩轉眼看去,就見慕青書端著人參雞湯進來。

  她瞳孔猛地一縮,衝著慕青書尖叫:“出去,你出去,我不要看見你,出去!”

  慕青書眉心一擰,放下手裏的人身雞湯:“這麽些天了,你該冷靜一點了,我有話要跟你說。”

  “出去!出去!!”明玥瑩卻像瘋了一樣,拿了床上的東西去砸慕青書。

  被子、靠枕……有什麽砸什麽。

  慕青書竟被她砸得有些無奈,隻能狼狽地退了出去。

  他真的沒有什麽跟女人相處的經驗,發生了一件雙方都不願意發生的事情。

  為何不能冷靜下來,談一談?

  她總是尋死覓活的,實在叫人頭疼!

  第642章 早死晚死不差這會

  慕青書站在門外,神色無奈而惱火。

  發生那樣的事,又不是他自己願意的,明明是她先抱他的,倒像是他強迫了她一般!

  明明雙方都是受害者,為何不能冷靜下來。

  可此時,房間裏忽然傳來女子近乎歇斯底裏的哭喊,仿佛壓抑了太久太久的痛苦——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聽得他頓住了腳步,閉了閉眼,轉身離開。

  走到門外,他吩咐門口的禁軍士兵:“看好了裏麵的人,不能讓她單獨一個人呆著,去村裏招兩個機靈點的丫頭來。”

  “是,統領!”那禁軍士兵抱拳。

  接下來的幾日,祠堂裏熱鬧了不少。

  有幾個新來的丫頭伺候,杏仁全部心力都放在防止明玥瑩自殺,和安撫明玥瑩的情緒上。

  明玥瑩仍是了無生氣的樣子,可確實沒辦法自殺。

  但,慕青書也沒有找到時機能和明玥瑩說上話。

  他每次一出現,明玥瑩就像被刺激到一般,歇斯底裏地大喊,或者衝他砸東西。

  看著自家統領再次被趕出了祠堂,慕青書身邊的親信忍不住衝著祠堂裏怒道——

  “那女人如此不識好歹,您何苦理會她,又不是黃花閨女,真要是個貞潔烈婦,怎麽不去給先太子殉葬!”

  自家統領潔身自好,清白幹淨的人,與她這種有夫之婦,還不知道誰吃虧!

  “住口!”慕青書忍不住怒道,一拳打在了親信小腹上。

  他終究是男子,這種事,終究是女子承受得更多。

  那親信痛得悶哼一聲,卻還是要捂住肚子苦勸:“統領,你別管了,反正她在咱們手裏,不死就行了。”

  幹嘛非想要得到對方的原諒?

  慕青書自然不好說,自己哥哥和明玥瑩的關係。

  他心中總是充滿了罪惡感。

  慕青書蹙眉,轉身冷道:“走吧!”

  慕青書離開之後,祠堂的房間裏,明玥瑩躺在床上,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她聽見了慕青書親信的那些話。

  是啊,她如果是個貞潔烈婦,為何不給先太子殉葬,不,在知道青玉死的時候。

  也許她就該跟著一起死……哪裏有後來種種的生不如死?

  當年說什麽要為青玉報仇,找長姐複仇,後來又那樣侍奉太子……

  其實都不過是因為她當初不敢死、也不想死,就是這麽苟且偷生。

  到了如今,才知道,活著比死還難受,因為她是這樣的無用!

  明玥瑩閉上眼,蜷縮在床上,慢慢地伸手握緊了藏在枕頭下的一片鋒利的瓷片。

  那是剛才她拿來砸慕青書的碗,剩下的瓷片。

  日頭漸漸西斜,從華燈初上,到漫天繁星。

  祠堂裏的人越來越少。

  杏仁端著熱水伺候了明玥瑩洗漱之後,看著她陷入沉睡,她才退出祠堂。

  夜色深沉,杏仁在明玥瑩床下的地鋪上也支撐不住,疲憊地陷入了沉眠。

  床上的女子卻睜開了眼,她看著床帳好一會,然後慢慢地起身。

  明玥瑩看著杏仁,垂下眸子,輕輕地歎息了一聲。

  她閉上眼,伸手摸出瓷片,對準的手腕狠狠地一劃。

  “噗嗤——”銳利的刺痛讓她忍不住咬緊了牙,猩紅的血迅速地滲了出來。

  她看著自己的手腕,表情解脫。

  但下一刻,忽然一把鋒利的劍朝著她胸口刺來!

  明玥瑩一驚,本能地一下子翻身,那銳利的劍鋒“嗤!”地一聲刺入她身後的枕頭!

  “誰!”

  一道修挑高大的黑色人影,不知什麽時候如鬼魅一般站在了她麵前。

  戴著烏紗鬥笠的男人冷淡地道:“你不是想死嗎,躲什麽?”

  明玥瑩呆了一瞬間,她猛地張嘴就想喊:“來……”

  “啪!”一聲,男人手裏的劍鋒直接架在了沉睡中的杏仁脖子上。

  明玥瑩慌了:“你放開杏仁!”

  男人譏誚地出聲:“你都要死了,管這婢女死活做什麽,兩眼一閉,不知身後事。”

  明玥瑩虛弱地跪坐在床上,又驚又怒地看著他:“你到底是什麽人,你想做什麽!”

  而且,這麽大的動靜,為什麽杏仁竟毫無動靜,仿佛睡死了過去?

  男人輕哂一聲,抬手拿下了自己烏紗鬥笠,露出一張俊美囂烈卻冷漠的麵孔來。

  明玥瑩就著微弱的燭火看清楚了對方的臉孔,瞬間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九千歲!”

  怎麽會是九千歲?

  他不是死在宮變之中嗎?

  她一直覺得長姐和新決裂和造反,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九千歲死在了新帝手裏。

  上官焰喬收了劍,隨意地坐下,交疊了長腿,淡漠地道:“本王現在已經不是九千歲了。”

  “本王?”明玥瑩一愣,抓住了重點。

  上官焰喬淡淡地道:“簡單介紹一下,本王是西北叛軍之首——上官焰喬。”

  明玥瑩徹底呆住了。

  上官……上官焰喬?!也就是最近風頭極盛的那位焰王!文帝唯一僅存的血脈!

  九千歲怎麽會從一個太監,成為上官皇族的人?!

  明玥瑩腦子一片混亂:“你……長姐……長姐她……”

  “她是我的女人。”上官焰喬淡淡地扔下一個消息。

  幾乎如天雷彈一般,炸得讓明玥瑩整個人呆若木雞。

  明玥瑩:“什麽……什……麽……”

  上官焰喬挑眉冷漠地道:“驚訝夠了麽,說正事。”

  明玥瑩整個人還在震驚和混亂之中,可是麵前的男人身上那種冷酷的壓迫感太重了。

  讓她整個人都隻能本能地聽命:“是……”

  長姐到底是怎麽會跟這種可怕的男人在一起的?

  上官焰喬淡淡地道:“既然找不到自己活下去的理由,那就為你的親人活著吧,反正你這條命對你自己沒什麽意義,但卻能牽製你爹和長姐。”

  明玥瑩愣住了,目光淒然迷離地看著自己流血的手腕:“所以我若死了,也許對他們才好吧……”

  上官焰喬眯了眯眼:“你既不想活了,何不將自己的價值發揮到底再死?早死晚死,不差這會。”

  這般冷酷到極點的話語,卻讓明玥瑩愣住了,竟真的開始思考起來。

  她抬起眼,看著上官焰喬:“殿下,想要什麽?”

  第643章 控製他

  明玥瑩不是傻子。

  她好歹也在宮裏混了這些年,能聽得出話裏的弦外之音。

  何況九千歲,不,這位焰王殿下說得夠清楚了。

  上官焰喬道:“牽製住慕青書,本王要他手中的禁軍和慕家為本王所用。”

  明玥瑩看著麵前的男人,愣了好一會,忽然忍不住低笑了起來:“哈哈哈哈……殿下,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我算什麽東西,怎麽牽製他和慕家?”,

  她頓了頓,隨後一臉倦怠地道:“而且,我已經不想參合進這種事情裏來了,我太累了。”

  上官焰喬淡淡地道:“你不參合也已經參合進來了,要麽你死;要麽你牽製慕青書和慕家;要麽你被慕青書用來牽製你父親和長姐。”

  沒有第四種選擇。

  明玥瑩愣住了,忍不住要緊了牙關:“……”

  是啊,她沒有其他選擇,如今,隻有這三種結局。

  “你也可以現在選擇去死,但是傷心的隻有你的親人,而且你的死,也毫無價值。”上官焰喬道。

  他頓了頓:“但你如果為本王所用,待一切塵埃落定,本王許你自由選擇未來的權力,如果到時候你還想死或者長伴青燈古佛,都隨你。”

  上官焰喬看了一眼她的手腕,淡淡地道:“不痛苦的死法有很多種,但不要隨便割腕,此處的血管容易凝結,這不是容易的死法。”

  明玥瑩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果然,已經不流血了。

  她閉上眼,含淚低聲問:“我是不是很蠢,死都不會死?”

  上官焰喬不客氣地道:“是。”

  明玥瑩苦笑:“嗬……”

  上官焰喬淡淡地道:“既然腦子不夠用,就別想這麽多,想多了,卻想不開,自然會痛苦。”

  明玥瑩木然地點頭:“好。”

  男人似乎能看透她的心,那些話語太有誘惑力。

  她的心太累了,既然完全不知何去何從,那就聽麵前的人吧。

  畢竟,他可是九千歲……

  那個能將皇權玩弄在股掌之間的男人。

  做提線木偶的好處,就是什麽都不用想,什麽都不想,就不必痛苦了吧?

  明玥瑩沉默了許久,輕聲問:“我該怎麽做?”

  麵前的男人氣勢非凡,讓她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他的話。

  上官焰喬悠悠地道:“維持住你現在的狀態,讓慕青書心煩意亂,就夠了,剩下的,本王會給你指示。”

  上官焰喬起身,隨意地指尖一彈,銳氣彈在杏仁的穴道上,隨後身形一動,消失在門外。

  杏仁猛地睜開眼,一下子坐起來,四處張望:“怎麽了,怎麽了?”

  她有些迷迷糊糊地摸摸頭,忽然轉臉,卻忽然看見自家二小姐木然地坐著。

  “二小姐,你的手腕!”杏仁眼尖地發現她手腕上血糊糊的傷口,瞬間尖叫了起來。

  ……

  第二日一早

  慕青書鐵青著臉,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

  這一次,不管明玥瑩怎麽哭,怎麽鬧,他都不會順著她的意了!

  “明玥瑩,我說過吧,你再敢自殺,絕繞不過你!”

  他寒著臉走到明玥瑩的床邊,厲聲道:“來人,把手銬腳鐐都拿來!”

  跟著他的兩名親信立刻拿出了手銬腳鐐。

  “慕統領,您不能這樣,二小姐身體虛弱,她手腕的傷口才包紮好了!”杏仁忍不住攔在明玥瑩麵前。

  慕青書臉色冰冷地看著床上麵色慘白的女子:“不鎖著她,讓她繼續尋死覓活嗎?她繼不想好好地活,那就鎖在床上一輩子!”

  杏仁慌了:“慕統領……”

  “慕青書,我不會自殺了。”明玥瑩忽然麵無表情地開口。

  慕青書看著她,冷道:“你覺得你現在說這些有用?”

  明玥瑩沒什麽情緒地看著窗外,突然道:“我想過了,那天之後,我沒有吃避子藥,萬一有了孩子,孩子總是無辜的。”

  這話瞬間仿佛一枚天雷彈,一下子炸得慕青書整個人臉色先是漲紅,然後一片鐵青。

  而慕青書的親信和杏仁幾個臉色也瞬間變得詭異。

  慕青書一張冷冽的俊臉此刻難堪至極:“你……你們都先下去!”

  幾名親信立刻點頭,迅速地退了下去。

  杏仁則擔憂地看了一眼明玥瑩。

  明玥瑩麵無表情地道:“你也去吧。”

  杏仁這才離開。

  房間裏隻剩下慕青書和明玥瑩。

  明玥瑩不再說話,還是一副毫無情緒的樣子靠坐在床上,目光望著窗外。

  不知為什麽,她這副樣子,慕青書心裏竟又些窒悶。

  他咬了下牙:“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明玥瑩看著窗外,並不看他:“我說我怕有孩子。”

  慕青書背著的手,捏緊了拳頭:“你難道真的……”

  “我不知道,有了正常,沒有也正常,慕青書,你想明白了要怎麽處理這兩種狀況就夠了。”明玥瑩麵無表情地繼續道。

  慕青書看著她的樣子,深吸一口氣:“如果真的有了……”

  “打掉或者生下來,我隨便你。”明玥瑩淡漠地道。

  “你……”慕青書看著她,心緒起伏如不風雨中的大海,滿是驚濤駭浪。

  他咬牙:“你怎麽能如此隨便和平靜。”

  “我本來就是這麽隨便的女人,不然當初不能伺候太子,也不能又伺候了你。”明玥瑩冷漠地繼續看著窗外。

  慕青書一時間腦子都是空白的,他壓根不知道要怎麽處理這樣紮手的明玥瑩。

  更不知道怎麽處理這種狀況。

  他閉了閉眼,沉聲道:“你先好好休息!如果有了,就……生!”

  說罷,他轉身匆匆向門外而去。

  臨出門前,他甚至不小心踢到了門檻,鐵青著臉,忍著痛,踉蹌著出了門。

  杏仁見狀,立刻匆匆忙忙地進來,湊到明玥瑩身邊坐下:“二小姐……你……你……難道真的有了?”

  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她也知道了。

  誰也沒想到二小姐竟然和慕統領會發生那種事!

  明玥瑩垂下眸子,淡淡地道:“不知道。”

  就算有也不可能是現在就能知道,這才半個多月。

  “那你怎麽突然這麽跟慕統領說?”杏仁納悶。

  明玥瑩沒什麽情緒地道:“因為,我要他心煩意亂。”

  殿下說了,一個男人心煩意亂的時候,意誌就會薄弱,也會失去正確的判斷力。

  第644章 威脅

  慕青書的幾名心腹見他臉色難看地走出來,有些失魂落魄的樣子,他們紛紛上前。

  “統領?!”

  慕青書深吸了一口氣:“這件事不要外傳,去把大夫找來。”

  “是。”幾名親信麵麵相覷,他們這下也不敢對明玥瑩出言不遜了。

  畢竟,誰知道那位肚子裏是不是有了統領的種?

  不多時,一直負責照顧明玥瑩的大夫也來了。

  他進了祠堂後的廂房給明玥瑩診治了一番,然後才出來。

  “怎麽樣,大夫,她可是身懷……有孕?”慕青書忍不住迎上前問。

  老大夫搖搖頭:“這至少還要半個月,才能知道。”

  慕青書一時間說不上是失望,還是鬆了口氣,他點點頭:“好,大夫慢走。”

  他讓一個親信送走了大夫。

  可自己卻心煩意亂得很,整個人腦子裏都翻江倒海。

  如果明玥瑩真的有的,他就是罪人。

  “統領,該用午膳了……”身邊的親信小心地道。

  “我沒心情,去練一會劍,你們先去用膳,照看好地堡裏其他弟兄們。”

  慕青書神色沉重,提著劍往村外的林子裏去。

  其他人也沒辦法,隻能目送他離開。

  慕青書到了林子裏,左右無人,他一甩手,劍鞘直插樹幹,反手出劍,在林間又是舞了一套劍法。

  隻是練到了後麵,便又如同發泄一般,將附近的樹砍得七零八落!

  他咬牙切齒狠狠一劍將大樹劈成兩段:“該死!該死!!”

  ……

  遠處的大樹上,銀狐拿著西洋單筒瞭望鏡,忍不住嘖嘖搖頭。

  “唉,可憐的小處男,這時候肯定滿心擔憂小嫂子有了,這滿滿的罪惡感哦……”

  小齊子不耐煩地一把奪過他手裏的瞭望鏡:“你怎麽還不回京城!”

  每次跟這隻死狐狸出來,就很煩躁。

  銀狐劈手又把瞭望鏡搶回來,挑眉看著小齊子:“你怎麽老想趕我走,小齊子,你是不是覺得趕走我了,就能獨得大人的寵愛?大家都是大人的人,你不能老想獨霸大人!”

  小齊子差點把手裏的瞭望鏡捏碎,這死狐狸越來越抽風!

  他陰沉著臉不說話,轉身飛掠而去。

  再跟這個神經病狐狸呆下去,他怕自己忍不住殺害“野生動物”。

  銀狐瞧著小齊子的背影,搖搖頭:“真是的,小太監像足他主子爺,凶巴巴的,找對食都找不到。”

  人生都那麽苦了,不尋找點樂子,豈不是很無聊?

  他轉身繼續興味盎然地看獨幕折子戲——無辜失身小處男砍樹。

  嘖嘖,從小受的詩書禮義的長大,確實對慕青書衝擊太大了。

  不過看慕青書這神不守舍,心思紊亂的樣子,那位大人很快就可以收網了。

  日子又過去了好幾天。

  慕青書偶爾竟見到明玥瑩嘔吐的樣子。

  他一下子想起宮裏妃嬪們有喜了,就是這樣子。

  慕青書心裏的罪惡感更深了,整宿整宿地睡不著。

  睡著了,夜裏也夢見明玥瑩坐在窗邊,挺著大肚子,目光冷冷地問他——

  “你做了什麽。”

  他一下子就醒了。

  翻來覆去,他實在睡不著,幹脆起身去祠堂,看看明玥瑩的情況。

  他到了祠堂門檻,猶豫了一下,還是進去了。

  還沒到明玥瑩房門口,就聽見杏仁憂心忡忡地問:“二小姐,你真有了嗎,這下要怎麽辦,慕統領豈不是要用你和孩子要挾大小姐和國公爺?”

  明玥瑩冷冷地道:“我不會讓他用我和孩子要挾家裏人的,大不了一屍兩命,他還能時時刻刻盯著我不成。”

  慕青書的腳步一頓,捏緊了拳頭。

  她竟然對肚子裏的孩子毫無留戀。

  可……

  他仿佛也沒有立場去責怪她什麽。

  慕青書轉了腳步,有些失魂落魄地往祠堂前院去了。

  慕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高高地放在靈堂之上。

  他走到慕青書的牌位之前,看著那牌位好一會,閉上眼,取了一炷香點燃。

  看著嫋嫋的煙霧迷漫在眼前。

  慕青書眼底閃過複雜的光,低聲道:“兄長,你是在怪我吧?”

  這些天,他夢見過明玥瑩,夢見過爹娘的責備,卻沒有夢見過兄長。

  兄長,不肯入夢來。

  他將香插在香爐裏,跪在靈位前,閉上眼,低聲道:“兄長,你告訴我,我該何去何從?”

  “問死人,不如問活人。”一道清冷淡然的聲音忽然響起。

  慕青書猛然起身,反手拔出了腰間的劍,轉身指向來人:“誰!”

  一道戴著烏紗鬥笠的黑色高挑人影不知什麽時候靠在柱子邊,雙手懶洋洋地抱著胸,看著他。

  “你是誰!”慕青書冷聲道。

  對方隨意地摘下了鬥笠,淡淡地道:“別來無恙,慕統領。”

  慕青書一看對方的俊美囂豔的麵孔,瞬間僵了一瞬間,好一會才不可置信地問:“九千歲!你沒死?!”

  “每個人見到本王都喜歡問這句話。”上官焰喬輕哂一聲。

  慕青書手握長劍,警惕地看著他,眉心一擰:“你來這裏做什麽?!”

  這個危險的男人,出現的地方必有陰謀詭計。

  上官焰喬看著他,微微一笑:“本王來為慕統領答疑解惑。”

  說著,他肆無忌憚地隨意扯了凳子,交疊了長腿坐下。

  慕青書冷冷地看著他:“蒼喬,你發動宮變,弑君犯上,還敢出現在這裏?!”

  “蒼喬已經死了,本王是上官焰喬,為何不敢出現在這裏?”上官焰喬挑眉。

  慕青書一愣。

  上官焰喬……上官?!

  他心中一動,驚愕地看著上官焰喬:“難道,你就是西北叛軍擁立的——焰王,文帝之子?!”

  上官焰喬淡淡地道:“沒錯。”

  慕青書也不是個傻子,稍微想想蒼喬為什麽會變成上官焰喬,就一下子將所有的事情猜測出了個大半。

  這是九千歲蒼喬,不,是上官焰喬的複仇計劃。

  他臉色冷了下去:“焰王殿下,不管你來這裏想做什麽,慕家和我,都不會參與。”

  上官焰喬挑眉一笑:“是嗎?”

  說著,他拍了拍手。

  不一會,幾個黑衣人就架著明玥瑩走了出來。

  看著明玥瑩脖子上架著刀,慕青書臉色瞬間變得難看陰沉,厲聲道:“挾持弱女子,豈是君子所為!”

  他想要救人,可是……

  “噓,慕統領如果大喊大叫,本王就不能保證明二小姐的安全了。”上官焰喬微微一笑。

  慕青書咬牙切齒地看著上官焰喬:“你到底想幹什麽!”

  第645章 騙成了

  “慕統領說挾持弱女子不是君子所為,但你當初不就是想挾持明二小姐,威脅明國公和明家大小姐麽?”

  上官焰喬懶洋洋地坐著,把玩著手裏的劍。

  仿佛這是他的地盤一般。

  慕青書臉色有些難堪,他冷著臉盯著上官焰喬:“你到底想怎麽樣?”

  上官焰喬看著慕青書,邪氣地勾起唇角:“本王見慕大人心中糾結痛苦,不如本王替你殺了她,一切都迎刃而解,不是麽?”

  他忽然拔出了手裏的劍,寒光四射的劍直指著明玥瑩。

  “不要!住手!!”慕青書臉色一白,反手長劍挽出寒光四射的劍花直刺上官焰喬。

  上官焰喬輕笑一聲,一轉劍鞘格擋開慕青書的劍,反手長劍角度刁鑽直刺慕青書下腹。

  慕青書眼底寒光一閃,翻身一躍,飛身而起,避開了他的劍鋒。

  他反手一抖,手中長劍瞬間晃出殺氣淩厲的虛影籠罩向上官焰喬。

  兩人在短短的時間裏,錯身而過,腿、拳、掌、劍……迅速地對了十幾招。

  “慕家劍法,果然名不虛傳!”上官焰喬輕笑一聲,側身反手一轉。

  他手中三尺青鋒竟瞬間轉出了慕青書剛才使出的劍花,直逼慕青書麵門。

  慕青書大驚,倉促也隻能以同樣的招式迎戰。

  可武者對陣,一下子竟被對方學去了招式,便是極大的打擊。

  慕青書一招不慎,便被上官焰喬飛身逼上,一下子被扣住肩膀,整個人壓在了桌子上。

  “嗤!”一聲長劍貼著他咽喉直插進桌麵!

  “慕大人,你輸了。”上官焰喬從背後將他壓在桌子上,低頭在他耳邊輕笑。

  慕青書漲紅了臉,咬牙道:“要殺要剮,隨便!放了明玥瑩!”

  “嘖,這種時候,還這麽憐香惜玉,怎麽,是因為擔心她肚子裏有你的孩子?”上官焰喬似笑非笑地在他身後問。

  明玥瑩沉默地看著被擒下的慕青書,她移開眼,不說話。

  慕青書唇角微僵:“她是無辜的。”

  上官焰喬忽然笑了起來:“哈哈哈,慕大人,你這般憐香惜玉不覺得可笑嗎?別忘了,你原本可是要利用她的。”

  慕青書僵硬地不說話。

  上官焰喬握住插在桌子上的劍,微微傾身下去,在慕青書耳邊慢條斯理地道——

  “不如這樣,慕統領跟了本王,你慕家的平安,本王保了,你也不必糾結於和明二小姐之間的關係,明家是本王陣營中的人。”

  慕青書這下明白了,上官焰喬根本不會殺明玥瑩。

  他隻是利用那個女人來威脅自己!

  慕青書按著桌子就要起來,咬牙切齒:“你這亂臣賊子,休想!”

  但下一刻,上官焰喬手上內勁一用——

  “砰”!一聲,慕青書在他身下繼續動彈不得。

  “慕統領,識時務者為俊傑,你既不曾響應新帝的旨意回到宮中效力新帝,自然是因為太皇太後不認可新帝,本王說得可對?”

  上官焰喬殷紅的唇角勾起邪氣的笑。

  “是如何,太皇太後姑母也不會認可你這種亂臣賊子!”慕青書惱怒地冷道。

  上官焰喬輕哂:“能不能讓老太太認可,那是本王的本事,就像現在,本王能即刻讓你後悔。”

  說著,他鬆開了慕青書,淡淡地吩咐:“把明二小姐帶走。”

  “等一下,你們要幹什麽!”慕青書立刻狼狽地起身,擋在他們麵前。

  上官焰喬挑眉:“明大小姐是本王的人,本王帶走妻妹,慕統領憑什麽攔著!”

  明玥瑩冷冷地道:“慕青書,你如果是因為擔心我肚子裏可能有的孩子,那就不必了,你想有多少個孩子,都有女人給你生。”,

  慕青書心亂如麻,臉色鐵青:“不行,這是我慕家的骨血……”

  這個女人怎麽能那麽冷血,她竟毫無留戀地就這麽要走

  可他怎能讓慕家骨血流落在外。

  上官焰喬挑眉:"慕統領可以試試,你攔不攔得住我。"

  慕青書看著他們,心知不是對手。

  縱然他叫出禁軍來,可明玥瑩那女人分明是不怕死的。

  可自己卻投鼠忌器!

  他咬牙看向上官焰喬:“焰王殿下,我答應你給太皇太後姑母去信一封,為你引見,如果你有本事說服太皇太後姑母,我慕家就效力於你!”

  這已經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讓步了!

  上官焰喬輕哂一聲:“那就有勞慕統領了。”

  說罷,他擺擺手,明玥瑩冷冷地看了一眼慕青書,轉身回了房間。

  慕青書看著她的背影,苦笑。

  明明一開始是打算用她來當籌碼的,為何如今竟成了他被威脅?

  上官焰喬示意手下人送上筆墨:“請吧,慕統領。”

  慕青書無奈,隻能提筆寫信。

  不多時,上官焰喬拿到了慕青書的信,滿意地彎起唇角,淡淡地道:“辛苦慕統領了。”

  說罷,他大搖大擺地帶著人離開了祠堂。

  慕青書扔下筆,臉色複雜又陰沉。

  他看向明玥瑩的房間方向,深深歎了口氣。

  ……

  明玥瑩回到房間,杏仁立刻擔憂地迎上去:“二小姐,萬一慕統領知道您沒有懷上孩子……”

  剛才在房間裏,二小姐聽從焰王殿下的吩咐,說的那些話,給慕統領聽,就是為了徹底動搖他的意誌。

  明玥瑩麵無表情地拿起茶壺倒了一杯水:“我就是騙他又怎麽樣?他自己願意信。”

  大夫都不能肯定地在一個月左右把出有孕的滑脈,她做了點嘔吐的樣子,他就信了,隻能說他關心則亂。

  但焰王的目的已經達到,她的任務就完成了。

  杏仁歎氣:“我是怕他萬一發現自己被騙了,對您不利。”

  明玥瑩冷冷地道:“他還能怎麽不利,無非是殺了我。”

  杏仁看著明玥瑩無所謂的樣子,心裏暗自無奈地歎氣。

  二小姐已經破罐子破摔了,好在焰王殿下在,能讓二小姐不再尋死覓活就是好的。

  ……

  “大人,我不懂,為了這麽一封信,你用得著這麽大費周章嗎?”

  銀狐陪著上官焰喬出得門來,納悶地叼著根草問。

  有沒有慕青書的信,大人想要見太皇太後,以他的本事,一點都不難。

  上官焰喬輕哂一聲:“這封信是為了讓太皇太後明白慕青書在本王手裏,也讓太皇太後明白,慕青書已經動搖了。”

  信裏寫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慕青書寫了這封信。

  第646章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上兵伐謀,伐的是人心。

  上官焰喬輕哂一聲,看著天空的一輪清冷秋月:“我們該回京城了。”

  銀狐一愣:“那明家二小姐怎麽辦?”

  上官焰喬淡淡地道:“留幾個人手給她,看好了她,別讓她自作主張。”

  那個女人有腦子,但不多,給她一個任務目標,她可以完成得不錯。

  但是讓她做自我管理和決策,經常會幹點鑽牛角尖和犯蠢的事。

  銀狐歎氣:“你還真是會物盡其用。”

  上官焰喬嫌棄地掃了他一眼:“本王若是不善用人,豈不是白處理朝政那麽多年。”

  銀狐點點頭:“也對,您老當了那麽多年幕後黑手,哪能白當。”

  這位大人就是超級大反派!

  上官焰喬微微一笑,然後毫不客氣地一腳踹在銀狐屁股上:“說話再如此放肆,下次幕後黑手可就要剝狐狸皮了。”

  銀狐揉著屁股,委屈又惱火:“大人,你又踹我!”

  上官焰喬懶得理會賤兮兮的某人,看向小齊子:“備馬,立刻出發。”

  小齊子抱拳:“是!”

  ……

  夜色沉沉

  慈寧宮裏彌漫著藥物苦澀味道。

  小宮女守在殿裏燒著火,小爐子上滾著藥盅。

  日日夜夜,慈寧宮裏都是這藥的味道,仿佛滲進了柱中、牆中,叫人心情沉滯。

  覃嬤嬤從內殿裏出來,領著人往殿門外走去。

  但到了慈寧宮門口,卻被禁軍士兵們攔住了。

  “覃嬤嬤,您有什麽事?”當值的小隊長倒是客氣地問。

  覃嬤嬤蹙眉:“我要去禦藥房,找唐老神醫,他讓我拿之前太醫開的藥方子和藥渣給他。”M,

  太皇太後的病一直不見起色,好在最近唐老神醫雲遊天下回來了。

  那小隊長道:“陛下有旨,慈寧宮的人不能離開慈寧宮,有什麽需要我等會代為轉達。”

  覃嬤嬤臉色有些難看,雖然早已知道滿宮上下的人都被軟禁,但每次麵對這件事,都讓人心情很不好。

  更何況一生驕傲的太皇太後。

  她冷著臉:“那就勞煩你去將唐老神醫叫來,好給太皇太後診脈。”

  “是。”那小隊長客氣地點頭,吩咐了人去請唐老神醫。

  覃嬤嬤領著宮女轉身回到了內殿。

  不多久,唐老神醫就出現了。

  他背著個藥箱,獨自進來,先查看了下太醫原本的藥方和藥渣,又給太皇太後診脈。

  一刻鍾後,他提筆寫了一張藥方地給覃嬤嬤:“按照這個調整的方子抓藥,三副藥煎做一副,老朽替太皇太後紮幾針。”

  覃嬤嬤捧著藥方又匆匆地離開了內殿,她很放心唐老神醫和太皇太後獨處。

  畢竟也不是頭一回讓唐老神醫照看太皇太後了。

  太皇太後躺在床上,有些迷迷糊糊地看了眼唐老神醫,苦笑:“啊,唐老,是你啊……咳咳咳……我這病怕是好不了了。”

  “您別瞎說,您這是長命百歲之相。”

  唐老神醫拿了銀針,在她手臂和頭上幾處大穴紮了下去。

  太皇太後得紮了幾針,竟覺得精神好了些,撐著床邊,在唐老神醫的扶持下坐了起來。

  唐老神醫看了一眼幔帳之後,輕聲道:“我給您倒點藥茶。”

  “好。”太皇太後靠著軟枕,歎了口氣。

  唐老神醫起身繞到了幔帳之後。

  過了一會,一杯藥茶被端到了太皇太後手邊。

  太皇太後接了過來,喝了一口,卻頓住了。

  她抬起眼冷冷地看著遞茶給自己的高挑人影:“你是什麽人?”

  一身黑色的高挑人影取下了自己的火焰鬼麵具,平靜地道:“上官焰喬見過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看著他一瞬間,竟有些失神。

  好一會,她蒼老的眼眸裏閃過複雜而蒼茫的光:“原來,是你。”

  上官焰喬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微微一笑:“那麽多人看見本王,隻有太皇太後和明蘭若那丫頭沒有驚訝我的‘死而複生’。”

  太皇太後聽見明蘭若的名字,她一哂:“那丫頭不驚訝,是因為她相信你不會死,而哀家……”

  她頓了頓:“是因為活久了,相信這世上有報應這回事。”

  上官焰喬看著老太太滄桑的麵孔,他淡淡地道:“這世上的報應,大部分不來自於鬼神,而來自人。”

  太皇太後看著他許久,忽然問:“所以,焰王殿下用了二十年做局的報複,到位了嗎?”

  上官焰喬看著老太太,悠悠地道:“那就要看您願不願意成全我了。”

  太皇太後聞言,看了他好一會,閉上眼:“哀家老了,這麽多年,就想看一個太平盛世,可是,年複一年,一代人又一代人,上官家的人都在自相殘殺,冤冤相報,百姓遭殃。”

  上官焰喬冷冷地道:“所以呢,太皇太後娘娘想要一個太平盛世,所以希望我們這些苦主,咽下苦果,隻當一切都沒有發生,然後藏身江湖,蠅營狗苟一生,成全大義?”

  太皇太後深深地歎了口氣:“不然呢,就算你成事了,為你娘報仇了,為你父皇報仇了,又怎麽樣,你怎麽知道沒有另外一個上官氏的子嗣暗中潛伏著,再向你複仇?”

  上官焰喬哂笑了一聲:“那就來,本王當初還是九千歲的時候,想要殺我的人就能排隊到邊境,難不成還會怕多一個姓上官的?”

  這般冷酷無情又霸氣的宣言,讓太皇太後愣住了。

  她複雜地看著麵前的青年。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有些話,我曾對明蘭若說過,現在我也說給您聽一遍。”

  上官焰喬淡淡地道——

  “憑什麽受盡冤屈和血淚的人要一再被逼到絕境,卻為了所謂的和平大義,放棄一切,作惡多端者拿著和平大義的旗幟,就世世代代尊榮不墮?”

  太皇太後眼神裏閃過痛色,捏緊了被子,心亂如麻。

  她當然知道他受盡了冤屈和血淚,可是……

  上官焰喬將手裏的一封信交給了太皇太後。

  他定定地看著她:“佛說因果報應,如果作惡多端者也能子孫永享天下,尊榮風光無限……”

  第647章 好像我是個變態

  “就等於讓世人認定——原來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這才是對善的最大踐踏,更是對人性和秩序的破壞。”

  上官焰喬定定地看著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看著手裏的信,她微微顫抖地捏緊了那封信,神思混亂而複雜。

  麵前的青年說得沒有錯,她是知道的。

  善若不得褒獎,惡卻可以揚名立萬,這天下的人心,就要壞了。

  可是……可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他們都姓上官,都是她的後代。

  “您心裏其實也並不太認可上官宏業不是麽,如果您認可他,也不至於被他軟禁在這裏了。”上官焰喬淡然地道。

  太皇太後苦笑:“哀家隻是……一想到那孩子選擇給蕭家潑髒水來維護他的地位,就總想起先帝,心中總是不安。”

  她原本一直覺得宏業那孩子並不太像自己兒子明帝,可是……

  “唉……”太皇太後歎了一口氣。

  “我老了,一代又一代的子孫這樣自相殘殺,叫我每個午夜夢回都在一次次地反思,到底我做錯了什麽。”

  上官焰喬悠悠地道:“您沒有做錯什麽,隻是造化弄人,您注定一生不平凡。”

  “是注定一生坎坷,子孫相殘,哀家也不知道自己活那麽久做什麽。”

  老太太閉上眼,揉著眉心,滿臉的疲憊不堪。

  兒子死了,孫子也死了,剩下的兒孫恨不得把對方撕碎。

  “倒是不如民間那些村婦老媼,她們倒是一輩子清貧,卻不必看著子孫後代因為權勢自相殘殺。”

  老太太難過極了。

  上官焰喬道:“民間也會有因為財產反目成仇,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您不如看開點。”

  太皇太後看著他,忍不住苦笑搖頭:“上官焰喬,你怎麽不勸你自己看開一點,宏業也算是個有能力的君王,你何不退一步?”

  上官焰喬淡淡道:“因為我不甘心,前生不甘心,此生不甘心,所以才走到了現在,我背負了太多人的性命和期盼,所以我必須做到當初的承諾,我無法讓步。”

  太皇太後一愣,忽然想起什麽,好一會忍不住紅了眼眶:“背負了太多人……你……說的可是蕭觀音那孩子?”

  上官焰喬眸光清冷:“是,是長姐,而不止她,還有很多很多人。”

  太皇太後忍不住扶著額頭,深深吸一口氣,老淚縱橫:“原來如此,當初定是那個孩子在背後幫你,否則你走不到今日,是哀家……是我們上官家對不起她和她家……是哀家沒有用……”

  上官焰喬看著老太太難過的樣子,眼神幽深地道:“所以,太皇太後,這是我們上官家欠了他們的,如果明帝的兒子坐在那個位置上,對蕭家長姐而言,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太皇太後忍不住抽泣著深吸了一氣。

  上官焰喬耐心地等待著。

  對待三朝元老的太皇太後,他需要慢慢引導,如小火烹茶。

  哽咽了半個時辰之後,太皇太後看著自己手裏的那封信,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你……找到了青書那孩子!”

  上官焰喬平靜地道:“嗯,我找到了他。”

  說著,他抬手,將手裏的藥茶喂給太皇太後。

  太皇太後看著他,苦笑著就他的手喝了一口藥茶——

  “那個孩子雖然在宮中這些年,也算見識過權力鬥爭,可哀家把他保護得太好,他雖然聰明,武藝很好,卻單純正直,不是你的對手。”

  上官焰喬悠悠地道:“本王不會傷害他,也會保住慕家,也承諾,盡量用最小的代價改天換日,避免太多的血腥,如果不是抱持這樣的想法,我也不會來尋您了。”

  他頓了頓,拿了帕子替太皇太後擦了擦唇角:“京城有您背書,慕家的人,還有本王和明國公在朝中的人,京城政權的更迭,會順利很多。”

  太皇太後看著他,好一會,閉上眼:“你……的心眼,當真是九曲十八彎,都算計到哀家的頭上來了。”

  她頓了頓,苦笑:“可哀家卻覺得自己要被你說服了。”

  於情於理,仿佛,她都無法拒絕他的提議。

  “我不需要您做什麽,您隻需要呆在這裏,好好地修養身體,一切交給本王就夠了。”上官焰喬溫和地道。

  太皇太後看著他,麵前的男人很平靜溫和。

  可她能感受到他的強大和狠辣,畢竟有幾個人能忍辱負重,成為仇人的心腹?

  她清晰地感受到無人能從他的這盤棋局中脫身。

  如果她拒絕他的提議,他便不會這樣溫和了。

  他會展現出他鐵血的手腕,縱是屍山血海,他也會去實現他想要做的事。

  太皇太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可是,他在逼她放棄自己疼愛的孫兒……

  她苦笑:“上官焰喬,哀家可以答應你的要求,但哀家想問你一句,你如果成事了,打算怎麽處置宏業那孩子?”

  上官焰喬冷淡地道:“看在您的份上,本王可以饒他不死,圈禁他一生,但是,您應該很清楚,咱們這位新帝絕不是願意苟且偷生的人。”

  太皇太後愣住了,最後頹然地靠在軟枕上,喃喃自語:“……是啊……你們都流著一樣的血,一樣的倔強。”

  許久,太皇太後忽然低聲問:“你和蘭若那小丫頭是怎麽回事,她難道真的和你在一起了?”

  聽著太皇太後從政事,轉談到了兒女情長上。

  上官焰喬就知道太皇太後已經基本上被他“說服”了,老太太已經不想再插手太多政事。

  他淡淡地道:“正如您最近聽到的消息,若若已經是我的女人。”

  他頓了頓,輕描淡寫地補充:“我答應觀音長姐,照顧她的女兒一生一世。”

  太皇太後一臉複雜地看著他:“你猜哀家信你這胡說八道嗎?”

  這小子到底什麽時候盯上若若那孩子的。

  上官焰喬垂下眸子,淡淡地道:“您老信不信,她很早就是我的女人了,而且,小希是我的骨血。”

  太皇太後呆住了:“什……麽……你你你你……”

  衝擊過大,老太太捂住胸口,臉色都不太好了。

  “哎呀,你個死小子,說話也不知道收斂一點,真把老太太氣出個三長兩短,你還玩個屁!”

  唐老頭在紗帳外候著,此刻慌忙衝進來,扶住太皇太後,拔出針來給快厥過去的太皇太後針灸。

  上官焰喬冷著臉,他就是不明白,怎麽明蘭若身邊的長輩一聽說小丫頭十幾歲就成了他的人。

  一個個都仿佛他是個變態一樣!

  第648章 殺伐 上

  上官焰喬拉著張俊臉,瞅著唐老給老太太又是紮針又是順氣。

  老太太好不容易緩了過來,指著他顫聲問:“你……你……小子怎麽能下得去手。”

  她還以為是明蘭若那丫頭受盡情傷,最後才和上官焰橋走到了一起。

  兩人在一起雖然不合禮數,可都是曆盡千帆的滄桑之人,如此這般也不是不能理解。

  哪個曉得,這混賬居然那麽早就動了那小丫頭。

  上官焰橋勾起唇角,冷道:“若論血緣關係,我也勉強算您老的孫子,明蘭若跟您有什麽關係?臣子之女罷了!”

  “如果是因為反了這件事,她不也反了,而且她還是異姓人,您對我沒半點好臉色,倒是對那丫頭不舍得說半句重話,這是個什麽道理?”

  這老太太遠近親疏都沒搞明白麽,簡直莫名其妙!

  挨明蘭若身邊的長輩罵,他都認了,到了自家長輩這裏,挨罵的還是他!

  老太太被他說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惱火地瞪著他:“你看看你說的什麽東西,不是你說咱們上官家對不住她和蕭家嗎!”

  “她和明國公會反了,哀家會傷心,卻沒有立場生氣,你不是知道的嗎!”

  上官焰喬“嗬嗬”了兩聲:“行行,就我不是好東西。”

  唐老頭看著這祖孫倆大眼瞪小眼的,暗自歎氣。

  什麽亂七八糟的!

  前麵還在談家國大事,到了現在成了不受的大孫子和養在奶奶膝蓋下的小姑娘爭寵。

  這但凡換了個話本,那小姑娘怕是要被大孫子折騰死。

  “好了,談完了正事,趕緊走人,別矗這礙眼!”唐老頭沒好氣地道。

  上官焰喬放下手裏的藥茶,冷哼一聲:“走就走!”

  說罷,他起身離開。

  “你看看你這死小子,這麽大個人了,什麽態度,難怪遭人嫌。”唐老頭搖頭晃腦地給太皇太後上針。

  太皇太後揉著眉心:“哀家真是心累。”

  唐老頭坐在太皇太後身邊,給她手上蓋了帕子,替她揉按手上的穴道:“您也上了年紀了,兒孫/”福是禍,都由他們吧。”

  “是啊,哀家一個老太婆,除了等死,還能怎麽樣?”太皇太後歎了口氣,閉上眼。

  唐老頭也不多言。

  好一會,太皇太後忽然從自己懷裏拿了一枚印章交付唐老頭:“你把這個給焰喬吧。”

  唐老頭看了下,那是一枚鳳印,太皇太後的印章:“這……”

  “這一輩子,哀家也沒給過那孩子什麽,就當是哀家欠了那孩子的。”太皇太後歎了口氣。

  ……

  上官焰喬拿到鳳印的時候,眼神幽深。

  “這……算是本王第一次從皇家無償得到東西。”他輕哂一聲,把玩著手裏的鳳印。有了這個東西,慕家的人,甚至代表了太皇太後站在了他這邊。,

  “行了,老太太心裏也苦,你到時候得饒人處且饒人。”唐老頭沒好氣地嘀咕了一句。

  上官焰橋彎起唇角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看了看天色,一輪冷月掛在天上。

  “不知道……那丫頭現在怎麽樣了。”

  想必一切順利吧,有赤血那些老將們看著她,必不會讓她受傷。

  冰冷的月掛在天上,卻映照出滿山滿穀的猩紅。

  山穀之中,喊殺聲震天。

  “噗嗤!”一身染血甲胄,明蘭若手裏的長劍凶狠地劈過麵前士兵的胸膛。

  她一腳踹開對方,反手長劍一轉,從肋下穿過,刺透背後偷襲自己的人。

  血濺了她半張臉。

  “少主君,不行了,敵眾我寡,撐不住了,周羽那渾蛋竟能把紅夷大炮扯到山穀裏來……我們得撤了,不然就是全軍覆沒!”

  周如故一刀砍飛邊上的士兵,靠在明蘭若身邊,反手搶了敵人的槍挑飛了對方。

  景明也一直護在明蘭若身邊。

  他們全都滿身血,大部分是敵人的,小部分是自己的。

  山穀之中到處是屍體,敵人的,自己的,火焰和硝煙四處都是。

  不斷地有爆炸聲響起。

  明蘭若擦了一把臉上的血,她握劍的手都已經有些拿不住了。

  砍殺了太多的敵人,她虎口都裂開了。

  明蘭若看了下山穀之內廝殺的情況,咬牙道:“再等等,再堅持一刻鍾!”

  他們已經付出了很大的代價,將這個山穀的口子紮住,如果這一戰他們勝了,就能達成戰略包圍整個蜀中的目的!

  原本按照計劃,他們不會直接對上周家大軍主力,應該是關叔父他們在另外的戰場拖住周家大軍主力。

  但是周家軍和周羽比他們想象的難對付多了。

  這次算是意外,可是戰場之上,什麽意外都有!

  她不能就這麽退了!一旦退了,就讓周羽打通了蜀地出關的路!

  “如故,景明,你們相信陳寧嗎?”明蘭若隨意地撕碎衣擺,將劍和自己發抖的手捆在一起,冷冷地問。

  “我信!”景明道。

  明蘭若染血的冷豔眉目都是暴戾之氣,這些長期征伐的日子,讓她身上再無一點曾經女子的柔和,一身鐵血的味道。

  ——“赤血的兒郎們,我們的兄弟姊妹不能白白犧牲,殺!”

  她提劍,風一般地朝著潮水般衝來的敵人殺了過去!

  景明立刻不問緣由,直接扔了手裏的長槍,反手抽出雙刀護在明蘭若身後,殺向戰場。

  主帥身先士卒地衝陣,自然激發了剩下士兵們的血性

  縱然戰死,也絕不先退!必須把這個山穀的口子紮死了,不能讓周家軍從這裏衝開包圍圈。

  山穀另外一段,周羽正在一處比較高的地方通過單筒瞭望鏡看著前方的山穀出口。

  “嗬,不自量力,他們在等待援軍,可援軍早就被我們分割包圍了!”

  周羽冷笑,心情很好,也算是意外之喜了,竟能將明家大小姐困在這裏。

  她若是跑了,倒是麻煩,可看樣子,她還在等援軍。

  愚蠢!

  太皇太後已經被他說服,

  他看著天空。

  這頭明蘭若在戰場上殺敵,朵寧帶人在山壁上衝下來,

  背後被砍了一刀,上藥。

  這時候苗疆的眾人出兵相助,朵寧是女將跟著她在陣上殺敵。

  搶占了整個地盤。

  蜀地被占了。

  但是大名府裏麵,上官宏業被帶走了。

  明蘭若倒是有心理準備,然後此時,上官宏業夢裏都是前世的事情。

  他醒來之後去看了雲霓留下的東西。

  他心情很差,整個人

  第649章 殺伐(中)

  “兩邊山崖的高地,早就被我們的人占據,否則本將軍怎麽敢將紅夷大炮拖進山穀。”

  周羽冷笑一聲。

  明蘭若一個女人,還是曾經養尊處優的女人,算什麽東西,也配當他的對手。

  “不過看她搏殺那個狠勁和臨陣指揮的冷靜,倒是看得出赤血軍團的老東西花了不少心思培養。”周羽的副將感慨了一聲。

  誰能看得出那浴血奮戰的女子,在大半年前還是差點鳳袍加身的嬌柔後妃。

  周羽輕蔑又惋惜地嗤道:“赤血軍團早就不是當年蕭帥和蕭家那些悍將在時候了,那群蠢貨竟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個外姓女的身上,一個女人!”

  如今的赤血軍團不過是徒有虛名,成了明國公、明家女撈取自資本的工具。

  副將沉默了一下:“但此女確實不可小覷。”

  不說之前那女人在朝堂上攪弄風雲。

  就說她後來打了那幾場仗確實逼得他們周家軍一度狼狽不堪,更不要說蜀地這些本土之軍,更是潰不成軍。

  “哼,不過是僥幸而已,你看她現在那固執愚蠢,死守山穀口的樣子,像是有腦子的嗎?”周羽冷笑。

  明蘭若之前帶著打的那幾次勝仗,也不過是僥幸,或者就是赤血老人在背後支持她而已。

  那副將拿著瞭望鏡看著遠處。

  殷紅的血,熾熱又黏膩,黏在那女子的臉上、身上。

  有鋒利的刀刃滑過脊背,卻感覺不到痛。

  明蘭若悶哼一聲,踉蹌一步,反手一轉,手腕上的暗器,天女散花一般將偷襲,自己的人打成了篩子。

  “少主君!”周如故衝過來,抬手扶住她。

  而下一刻,數支長箭朝著他們的方向射來,他邊戰邊退,同時大吼:“景明,少主君受傷!”

  景明一刀割開刺過來的長槍,另外一刀砍開對方的咽喉,足尖一點,反身朝著明蘭若奔去:“少主君!”

  明蘭若咬牙厲聲道:“景明,低頭!”

  她反手拔出敵人身上的刀,朝著景明扔去。

  景明立刻低頭,那把刀直接將試圖偷襲她的人穿了個透心涼。

  明蘭若幾乎瞬間力竭,她喘著粗氣,不甘心地看著仍然漸漸不能支撐的自己的人馬。

  而另外一頭,周羽冷笑著,一抬手:“把紅夷大炮全部點上,殺,今日就將叛賊明氏女的頭砍下來掛在咱們的軍旗之上。”,

  “少主君,咱們已經撐了兩刻鍾了,不能再拖延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周如故看著情勢不對,扶著明蘭若的肩,厲聲道。

  對方的紅夷大炮占據了高處,一旦讓他們炮火齊發,不但他們扼守的這個缺口直接轟開,死傷會更慘重。

  明蘭若咬牙:“不,再等等……。”

  景明不斷地砍開襲來的人,抬起顫抖的手粗暴地抹掉自己臉上的血,對著周如故喊:“我還能撐!”

  周如故見狀,暗罵一聲,正打算一咬牙把明蘭若打暈帶走。

  卻不想忽然一陣尖銳的骨哨聲響起,明蘭若一刀劈開衝著殺來的人,腥紅的眸子猛然露出精光。

  她看向兩邊的山上,猛然厲聲道:“來了!”

  周如故等人一驚,看向兩邊,隻見兩邊山崖上忽然飛身而下兩波人馬。

  一麵是赤血軍團的黑色甲胄,他們手握鉤爪,宛如飛鷹一般從兩側山崖上飛掠而下。

  不少人黑色的甲胄上都是血,可見也是剛經曆了一場惡戰。

  可他們依然如猛虎下山一般,飛奔而下,一揚手,手中的天雷彈直炸在紅夷大炮的陣地上方!

  “轟隆隆!”爆炸之聲和慘叫聲不絕於耳。

  原本穩妥的紅夷大炮陣地瞬間人仰馬翻!

  而此時,那山崖上打起一麵黑色的——麒麟大旗!

  “黑麒麟,是陳寧!是陳寧!”景明反手奪過刺向自己的長槍,喘著粗氣顫抖地踹飛敵人,幾乎喜極而泣。

  周如故也激動起來,淩空揮舞了一下拳頭:“太好了!”

  明蘭若含笑顫抖著擦掉自己眼睫上的血:“還不止……我說了,他們一定會來!”

  而和明蘭若等人鬆了一口氣不一樣的是周家軍陷入了短暫的混亂。

  “該死,明明先占據上風的左軍前鋒製高點都能丟了,那些廢物是幹什麽吃的!”

  周羽一看原本自己完全占據上風的戰鬥,竟然一下子被打亂了,氣得破口大罵。

  山穀之戰,攻守雙方最要緊的就是製高點,上次他在楚元白的偷襲之戰中,被善於攀爬的山地藤甲兵弄得吃了大虧。

  以後每次攻入山地,他就一定要先占領高地!

  這次也是一樣,他派人在其他戰場拖住了楚元白的藤甲兵和關悅城的人馬,又先派先鋒軍用大兵力清掃了左右兩側赤血的人馬。

  所以才能逼得明蘭若節節後退。

  可想不到明蘭若還有援軍!還是陳寧那員悍將,那家夥不是被蜀地的帝國軍困住了嗎!

  而且那些赤血的黑甲兵,竟然就隻攀在山崖上往下扔天雷彈,卻不下來。

  一群縮頭烏龜!

  “不要慌,咱們還有另外一邊製高點,把紅夷大牌向右邊山崖下方拖!”周羽厲聲指揮!

  可他話音剛落,就聽見右邊山崖口上忽然又是一聲尖銳的骨哨與鳴鑼聲。

  周羽一抬頭就看見右邊的山崖上忽然又飛出上百根藤條,一群蒙麵、身穿藤甲的苗疆戰士身穿藤甲飛身而下。

  為首握著彎刀飛身而下的竟是一名身穿藤甲的美豔女子!

  “該死,哪裏又來的藤甲兵!”周羽厲聲怒罵,抬箭就射!

  為首的女子被他的箭射個正著,可她身上藤甲竟無法被箭射穿。

  她被激怒了,飛身躍起,抬手就朝著周羽的方向扔出冒煙的竹筒:“老娘是你阿媽,艸你個周羽龜兒子,還不來受死!”

  “呼!”一聲,煙霧瞬間彌散開來,吸入的周家軍瞬間慘叫著倒在地上。

  “啊啊啊啊——!”

  “那煙霧有毒!”

  不光那女子,其餘蒙麵的藤甲兵也接二連三地扔下煙筒,然後飛身而下,鬼魅一般出沒在周家軍中,收割他們的性命!

  五彩的煙霧彌散在山穀之間,一下子,毒煙彌漫。

  這下周羽總算明白為什麽那些藤甲兵蒙著臉了,也明白了赤血那些黑甲兵不下來是為什麽。

  更明白了——

  明蘭若堅持到最後,負傷了,把她自己都差點折損在山穀裏,是在堅持等著什麽!

  “該死,明氏毒婦!竟用這些下三爛的手段!”周羽割了衣擺,一邊狼狽地咳嗽,一邊遮住自己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