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誰依賴著誰
第533章 誰依賴著誰
銀狐看著那手背上的燒灼痕跡，忍不住蹙起劍眉。
他少年時作為奴隸被賣到中原，穿越沙漠時，曾被太陽灼熱的光和滾燙的沙子灼傷過。
那種起水泡蛻皮的痛，至今記憶猶新。
那位大人雖是極厲害的人物，可一身細皮嫩肉的，傷成這樣，得多疼。
“老和，大人……還好嗎？”他忍不住低聲問。
那五十多歲的麵白無須的中老年男子轉臉看著銀狐，不是失蹤的和公公又是哪個。
老和看了眼帳子裏，歎了口氣：“出去說罷，大人睡過去了。”
說罷，他轉身離開了房間，銀狐立刻跟了上來。
下了小樓，老和在院子裏的小亭中坐了下來。
立刻有黑衣人端來香茶和茶點。
銀狐瞧了一眼桌子上的東西，忍不住搖頭：“陶雲居的點心，飛去樓的貢茶，知道的您是在逃亡，不知道的怕以為在休公假。”
老和端著茶，吹了吹茶麵上的碎葉：“如果離開宮裏，便狼狽如過街老鼠，咱們這二十年豈不是白白籌謀了。”
銀狐也坐了下來：“到底怎麽回事，我收到的消息說得不明不白的。”
老和歎了口氣：“好奇心太強不是好事，主子爺之前不是已經給你傳了消息，讓你就地潛伏麽，當初送你出去，就是想讓你遠離紛爭動亂。”
銀狐嗤笑一聲，抱著胸：“既然當初他把我從黑市弄出來，我就決定對他‘以身相許’，有事自然要搞清楚！”
當初他奉命以行商的名義將東北疆打造的大量兵器運送到邊境。
有蒼喬和東廠的令牌，沒有人敢查他的商隊。
臨近任務完成，忽然收到命令——
結束任務之後，即刻帶著商隊潛伏，不要回京。
他猜測是京城即將出大變故，所以迅速完成任務後，他想把整隻商隊全部送出邊境。
誰知周家的人突然封鎖了邊境，還派兵四處搜捕追殺他。
行蹤暴露，他隻能當機立斷地帶著幾個親信一路殺去出去，吸引追兵。
此後一路潛行時，他發現新帝登基後，各行省和東廠、錦衣衛有關的機構基本都被解散了。
哪怕沒解散的衛所和辦事機構，原來的人要麽被捕入獄，要麽被撤掉，人員全都大換血。
原有的大部分消息渠道都不能用了。
他幹脆心一橫，索性殺回京城，搞個清楚明白。
好容易一路追殺和反追殺，他回到京城才知道出了這樣大的變故。
所有人都說那位大人已經死了，而且死得極其慘烈——
與先帝一起飛灰湮滅在象征著王朝榮光，最華麗的青雲殿中。
可他不信！那個多智如妖的男人怎麽會就這麽死了？！
果然，他留下了暗號與印記，很快，和公公就讓人聯係上了他。
“你這狐狸，有時候不像狐狸，倒像是一頭沙漠的狼。”老和搖搖頭，但看著銀狐的眼神卻是帶著欣慰的。
說罷，他便仔細將宮變前後的事情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銀狐若有所思。
他劍眉緊擰：“但那位大人明明籌謀了那麽多年，為什麽要用如此慘烈而極其危險的方式離開宮中。”，
老和沉默著，目光有些滄桑與黯然：“大概……因為他想燒盡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讓那苟延殘喘、苟且偷生的自己帶著仇與痛都湮滅在烈焰之中。”
對有些人而言，背負了太多人的希望與絕望，光活著的每個日夜都如淩遲一般。
否則，主子爺怎麽會得離魂症。
小娘娘說過，那是因為精神無法承受的痛苦，才會導致的病症。
如果不是因為小娘娘，千歲爺對這人間沒有半分眷戀。
死亡對他從來都不是痛苦，而是一種解脫。
如果不是因為心裏仍有牽掛，那麽他最終燒掉的，不會隻是一座奢華的、象征著前帝成就與熱愛的青雲殿。
而是整個王朝。
青雲殿裏烈火焚身的痛苦，更像是他對自己的——超度。
身上的痛多一分，也許就能消弭他心裏的煎熬多一分。
送一場人間火，焚不盡過往無邊夢魘。
人人都道主子爺極珍重自己的容貌，卻有誰知道他其實惡心自己一身華麗的皮囊。
老和苦笑。
先帝喜歡的，主子爺都恨，心底其實厭透了自己冠絕後宮的容貌。
可卻不得不悉心養護著，因為先帝喜歡極了。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也始終是一人之下。
羽翼未豐，他就得跪在先帝麵前，忍耐一切。
天長日久，如何心中不扭曲。
若非小娘娘也極喜歡他的容貌，這次，主子爺怕是會拿火把臉都燒了。
“……”銀狐聞言，表情有些複雜。
他歎了口氣：“那現在你們打算怎麽辦？如今官兵四處都在搜尋和嚴查，我瞧著新帝對大人是不是真死了，也心存懷疑。”
老和笑了笑：“新帝不是個蠢人，主子爺不殺他，自然是為了利用他脫身。”
說白了也是主子爺報複先帝的環節——
主子爺就是要他死在親兒子手裏，對先帝而言，沒有比這更痛苦的事了。
對秦王而言，親手送自己父皇去死，又何嚐不是一種折磨。
“現在主子爺身上的燒傷還有些嚴重，關鍵是心口那一箭，箭上有劇毒。”老和歎氣。
銀狐眉心一擰，整個人都不好了：“有毒？那大人他……”
老和喝了口茶：“那毒見血封喉，秦王是專門為殺千歲爺準備的，可奇怪的是，那毒對千歲爺沒什麽用。”
唐老神醫他替千歲診治就發現毒，基本上沒傷到了千歲爺
老和表情複雜又感慨：“唐老神醫說了，是爺體內的血蠱，吞噬了那些毒。”
爺能複仇保命，說來多虧了蕭觀音夫人母女倆，說是對爺恩同再造都不為過。
人人都說主子爺太寵明家大小姐，其實是主子爺依賴著他的小娘娘。
銀狐明白了：“所以，現在關鍵是那箭貫胸而過，傷了心脈，大人的修為極高，卻也需要靜養？”
“是的，還有他身上的那些燒傷，主子爺現在時常陷入沉睡，待他傷情好轉，我們就會出發。”
老和道。
銀狐忍不住問：“傷好了，接下來要去哪裏？可要告訴明家大小姐一聲?”
老和倒茶的手一頓，神色有些無奈：“主子爺如今病著，明家大小姐那邊為了躲避新帝的追捕，赤血的人將她行蹤都遮掩了，隻有等主子爺清醒一點再看他怎麽打算。”
主子爺如今病得昏昏沉沉的，大多數時間都在沉睡中。
武者修複身體，在沉睡之中也是最合適的。
老和頓了頓：“至於咱們要去哪裏。”
他目光銳利深沉：“當然是去主子爺該去的地方了。”
九千歲蒼喬已經在眾人麵前灰飛煙滅。
而先帝之子，該從深淵裏重臨人間。
第534章 男狐狸精的渡劫升仙
“唔——！”
明蘭若捂住心口，再次從幔帳裏猛地坐了起來。
船外水氣彌漫，傍晚的夕陽光芒撒滿了艙房。
“阿姐，你怎麽了？！”
楚元白忽然幾乎掀了簾子進來，一臉擔憂地看著她。
明蘭若看著少年俊朗的麵容，一時間有些怔愣：“小白？你怎麽會在這裏，什麽時候上船的？”
她出京城之後，沒多久就跟楚元白分頭行動。
楚元白率領他的人快馬加鞭先行探路，以做接應。
到京城出事的消息傳過來，她飛鴿傳書給楚元白，約好了在蜀地岷水接楚元白上船。
難不成現在他們到了蜀地了？
景明沒好氣地端著洗臉盆進來，一邊擰帕子一邊——
“楚少爺提前到了，他剛剛上船就要來找大小姐，我讓他在船艙外頭等我通傳，他卻聽到您叫了一聲，就衝進來了。”
楚元白別扭地輕哼：“我是擔心阿姐遇到危險。”
景明翻了個白眼，真能放屁，這船上都是他們赤血的人，大小姐能遇到什麽危險？
明明是你小子想要親近小姐，討小姐的好！
明蘭若有點好笑，結果景明的絞好的帕子，隨意地擦了把臉——
“漢人和苗人風俗到底不同，漢人女子的閨房，不可以隨便進來的，萬一阿姐衣衫不整，對你也不好。”
楚元白濃眉大眼的俊俏臉蛋，微微泛紅，小聲道：“我不介意。”
他一點都不介意阿姐衣衫不整。
明蘭若：“什麽？”
楚元白別開臉，摸摸自己高挺的鼻尖兒，輕咳：“沒什麽，阿姐，京城出事了，你千萬節哀，還有我呢，我可以給阿姐依靠的！”
明蘭若原本聽著“節哀”心裏很有些難受，卻見麵前的少年真誠地看著自己。
她笑了笑：“別擔心，阿姐心裏有數。”
雖然是因為蠱神的緣故，這少年才被自己圈禁在身邊，成了她的血契奴。
可這種局勢深寒的時候，楚元白的話，還是安慰到了她。
楚元白點點頭，上下打量她一番：“阿姐氣色不好，可是哪裏不舒服？”
明蘭若垂下眸子，淡淡地道：“隻是午休太久了，睡久了，心髒有些不舒服。”
楚元白聞言，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替她診脈：“阿姐不要擔心，蠱神和它的血蠱都有保護宿主修複心脈的功能。”
當初他被那什麽香飄飄宮主重創心肺，甚至碎了筋脈，也是一邊用藥，一邊靠著血蠱一點點修複心脈的。
明蘭若抽回自己的手，有些無奈又敷衍地道：“嗯，看不出你還會診脈？”
楚元白有些不好意思：“我沒有香娜的醫術好，隻是懂一些，所有的大巫師都懂得一些的。”
不懂醫和人體，怎麽下蠱？
明蘭若想想也是這個理。
此時，楚元白忽然握住她的手，抬起深邃的大眼看她，認真道——
“我會好好照顧阿姐的，一生一世都陪在阿姐身邊，阿姐不要擔心。”
明蘭若隻覺得這少年真誠得過分，含笑摸摸他的烏發：“好，阿姐知道了，去跟小希玩吧。”
雖然明蘭若的動作很寵溺，可楚元白卻高興不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他竟覺得她分明把自己當弟弟，甚至當兒子了。
他無精打采地點點頭：“那我去找小希玩了，我還給他帶了兩隻走地雞。”
明蘭若：“……”
走地雞？這是要烤了吃？行吧，小王爺有心了。
景明冷眼看著，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什麽嘛，這小子口氣怎麽怪裏怪氣的。
一副督主那老男人被火烤焦了就算啦，姐姐看看我，我可嫩著呢，正合適入口。
吃我吧、吃我吧的樣子！
也不看看，小屁孩的魅力哪裏能和妖怪一樣的督主比。
不過，她也不打算說。
萬一督主真不知所蹤了，大小姐身邊的正室……
暫時、好像、似乎沒有比楚元白的容貌身份更合適的候補。M，
先看看再說。
她個人還是覺得論姿容、性情和小姐的匹配程度，還得是千歲爺。
雖然老了點，但駐顏有術，腦子也好使。
最關鍵的是，他把大小姐迷得五迷三道的，非他不可，狐媚手段了得。
唉……
大小姐會為他掉淚啊，看得她都心疼。
景明托著下巴歎氣。
還是希望男狐狸精渡劫升仙成功，早點回來大小姐身邊，繼續蠱惑大小姐。
反正都蠱惑出一隻小希少爺了，再蠱惑一下，說不定還有一隻。
……
李太白說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可巴山夜雨，最是迷人。
誰不願意聽那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明蘭若坐在船邊上看著江岸山清水秀，眉宇間卻隱著清冷黯然之色。
春和知道明蘭若這是又心裏記掛那位杳無音信的那位爺了。
她取了披風替明蘭若披上：“大小姐，已經到蜀地了，沒幾天咱們就能順利進入西南三省，見到阿古嬤嬤了。”
明蘭若輕輕攏了披風，蜀地不下雪，卻濕冷得很。
她如今每每見到青山秀美偉岸，煙雨蔥蘢，卻總會想起蒼喬。
離開京城快兩個月了，小齊子也依然沒有探聽到他的消息。
明蘭若難免有些消沉，她打起精神，點點頭：“嗯，傳令下去，讓大家提高警惕，一會咱們要靠岸，增加船上的補給。”
這些日子，不光陸地上，一些大城的港口和水路都有許多官軍在追捕她。
她的海捕詔書和圖像貼得到處都是。
好在赤血在各行省都有自己的勢力，一路也替她保駕護航，神出鬼沒地將她護送到了這裏。
“靠岸！那艘船立刻靠岸！”
忽然之前，前方竟有十幾條小船朝著他們的船衝了過來。
船上有人用哨音高呼，朝著他們的船下令。
陳寧在船頭見狀，立刻厲聲下令：“全船戒備，必要的時候，調轉船頭，風帆拉滿，撤！”
可明蘭若卻擺擺手，淡淡地道：“不必了，你看看後麵。”
陳寧幾個聞言一轉頭，就看見船後竟有二三十艘同樣的小船！
“大小姐，要不要，直接衝殺過去？”陳寧、景明幾個眼底殺氣畢露。
明蘭若眯了眯清豔的眸子：“看起來不像官軍的船，倒像是綠林水匪劫道的，先停船，靜觀其變。”
第535章 抓到你了明妃娘娘
“停下！”
大船停了下來，一瞬間幾十條飛索直勾在船邊。
一大群穿著短打皮襖的漢子，敏捷麻利地操著各種大刀、魚叉凶猛地直躥上了船。
與明蘭若船上的眾人形成了對峙。
“日他仙人板板！都不準動，哪個亂動，老子要你們的腦殼！”
那些漢子操著蜀地的話大吼。
明蘭若看著他們的人還在往上爬，眯了眯眼，先與陳寧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如果對方為了求財，就給錢消災。”
他們並不缺錢，如今一路潛行，沒有必要就不大動幹戈！
陳寧會意，立刻吩咐身邊的侍衛去準備東西。
明蘭若又低聲吩咐春和：“讓人把小希藏好。”
她帶著孩子出行逃亡，已經是天下皆知，如果看到船上有孩子，太容易暴露。
即使麵對的是水匪，不是官兵，她也必須謹慎！
春和小聲道：“少爺，楚公子已經第一時間將小小少爺藏到艙房的夾層密室了。”
明蘭若略放心。
雖然小白看起來是個孩子心性，可其實心機深沉，權力傾軋鬥爭裏出來的，都是極聰明的人物。
看在自己和蠱神的麵子上，他怎麽都會護好小希。
那些漢子奔上來，為首是個虯須大漢，豹眼微凸，他環顧四周，厲聲喝道：“誰是條船的主人！”
戴著鬥笠的陳寧帶著一個端著茶杯、茶壺的侍衛，徑自走了出來。
陳寧揭開鬥笠，拿起侍衛遞過來的茶杯。
然後他食指、中指夾著空的茶杯朝著那些漢子比了個結印一樣的特殊手勢，沉穩道——
“江湖規矩，請這位堂上的爺兒報個蔓兒！”
那虯須大漢一看陳寧的姿勢，頓時眼裏凶光淡了點，他打量了下陳寧：“好嘛，還是個曉得江湖規矩地，也是跑江湖地！”
黑道江湖各大幫派為了方便認識同道中人免起衝突，都有黑話和特殊的手勢。
從南方到北方，都有共通之處。
虯須大漢先雙手交握，十指交叉朝著陳寧也比了上香的姿勢，又鬆手向下一攤掌心：“上山拜天老爺兒，向下拜河神，十八蔓走四十九道灣灣，灣灣老子說了算！”
陳寧瞬間明白了，所謂的“蔓”指代的就是哪家黑道幫派。
南北黑道，為了認出道上混的同行，避免誤會，有一套通用的黑話。
對上黑話了，才好方便交流。
麵前這位這話是說——
他們是蜀地十八水寨，江陵一帶四十九道河灣都歸他們收保護費，歸他們管！
明蘭若雖然不明白江湖黑話，卻也大概知道這群人怕就是這江上出名的水匪地頭蛇！
陳寧俊顏微沉，忽然手肘一抬擊上侍衛手裏的茶盤子，整個茶壺和杯子都飛起來。
他單手利落漂亮地一抄，接過侍衛托盤，旋身一橫。
茶壺和一對兒茶杯穩穩當當地落在他手裏的托盤上。
原本空空的茶杯裏，此刻竟都是滿滿的茶水，還一滴都沒有灑出去。
陳寧這一手幹淨利落地震懾住了一群上來水匪。
沒有深厚的功力，如何做得這一點！
“走河拜河神，走鏢商道拜關老爺，海寧第一蔓少主陳寧，見過十八寨大當家！”
陳寧將茶托遞給那水匪頭子淡淡地道。
那水匪頭子一聽，臉色微變：“江浙血雲堡陳少主？”
血雲堡二十年前發跡於江浙行省的海寧，亦正亦邪，什麽都幹。
上到行商走鏢，下到殺人越貨，卻叫人抓不到把柄，發展成盤踞江浙行省第一大幫派。
對外自稱海寧第一商行，血雲商行，當地官府也奈何他們不得，甚至據說淪為他們的保護傘。
陳寧微微一笑：“正是在下，不知十八寨大當家怎麽稱呼？”
那虯須大漢見狀，神色一整，粗聲粗氣地抱拳：“既然都是道上混的，陳少主叫我一聲黑子就成。”
沒有必要的話，黑道裏的人都不願意互相招惹對方，尤其對方也是一地強龍。
“原來是黑大當家，以前底下人跟我提過您是個爽快人。”陳寧淡淡地一笑，示意人送上來兩大托盤的銀子。
“我們今日押鏢路過巴山蜀水，還望多多關照。”
強龍不壓地頭蛇，也是黑道上的規矩。
景明有些好奇地看著陳寧寬闊高大的背影。
這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陳寧，這個男人竟還有這樣爽朗江湖氣的一麵。
一點不像平日又悶騷又別扭又有點小陰險的樣子。
她喜歡這個調調的陳寧。
可惜，她得不到他了。
景明想想，又有點鬱悶。
她低頭踢了下腳下的小石頭，悶悶地想——
算了，什麽都想要的人，會什麽都得不到，她握緊自己有的東西，就很好。
而這頭明蘭若見陳寧和那蜀地十八水寨的黑子寨主也算相談甚歡，心中略略鬆了口氣。
如果混黑道的水匪，願意收錢，那就一切都好說了……
“不，既然是陳少主路過，這錢我黑子不能收，畢竟我們攔船也是例行公事。”虯須大漢卻粗眉毛一揚，擺手道。
明蘭若一聽，就覺得不對勁——什麽叫例行公事？
陳寧立刻不動聲色地問：“黑大當家，例行什麽公事？”
“自然是例行搜查船隻上可有朝廷欽犯的公事。”
此時，一條中等的船隻裏竟陸續走出十幾個官兵，然後順著舷梯木板，上了明蘭若他們的大船。
這一幕，看得也算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陳寧都愣了。
畢竟，從官賊勢不兩立，可誰見過官兵大剌剌地從水匪的船上走下來。
為首那個一身裝扮，竟明顯是個年約四十，官職不低的遊擊將軍！
這年頭，竟有水匪幫著朝廷抓欽犯的？
那叫黑子的十八寨寨主臉上的肌肉跳了跳，似也覺得尷尬——
“那什麽……咱們雖然是混綠林的綠林好漢，但朝廷既然招安了，又給了許多銀子安置兄弟們，所以……咳咳。”
這話說出來，一起殺上船來的水匪們也都有點不好意思地撓頭。
明蘭若這邊一船的人都沉默了：“……”
黑大當家的話，翻譯成人話就是——朝廷給的錢太多了，我們不想混黑道了。
那黑大當家幹笑一聲，向那官兵為首的將軍抱拳：“葉將軍！這是血雲商行的陳少主。”
他又向陳寧介紹：“這是咱們巴陵郡守備軍的遊擊將軍——葉大人。”
陳寧看著那遊擊將軍，正對上他細長眼裏的陰冷寒光。
他頓時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那葉將軍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忽然笑了——
“聽說逃跑的明妃娘娘身邊有個侍衛長腳陳寧，不知道陳少主可見過這畫裏的人啊？”
說著，那葉將軍拿出一副卷軸一抖，裏麵瞬間出現了明蘭若的畫像，而且還是——男裝！
畫得惟妙惟肖，明蘭若見狀，危險地眯起眼。
那畫像到底是誰畫的，竟比以前見到的通緝畫像與自己更相似，幾乎一模一樣！
此時，那葉將軍的目光忽然落在不遠處的明蘭若身上，又笑道——
“我剛才就一直在船上觀察，發現不遠處這位小兄弟，生得跟畫像裏的明妃娘娘一模一樣啊！”
第536章 男狐狸精醒了
船上眾人一僵，誰也沒想到原來這位葉將軍一直都在那邊暗中窺視。
難怪隔了好一陣，才忽然從船裏出現！
那黑大當家卻還是一臉懵逼，來回地在明蘭若和畫像上看，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明蘭若卻垂下眸子，並不驚慌，隻是輕笑一聲。
嘖，這位葉遊擊將軍也是個厲害角色呢。
不但知道利用水匪攔船，讓他們放鬆戒心，還追到暗中觀察，確定她這個“獵物”在船上。
他們一開始這陣仗，就是確定了她在船上，衝著她來的！
陳寧已經眼底露出危險冰冷的光，悄悄握緊了腰間的劍。
既不能善了，那就——一起全部都殺掉好了。
反正之前也不是沒有做過。
蜀地也有他們赤血的人！
此時，一道清朗的男子聲音忽然冷冷響起：“怎麽，葉將軍是想在本王的船上放肆嗎？”
眾人齊齊回頭看去，卻見楚元白一身暗藍雲錦蟠龍藩王服，領著身邊的數名蠱衛出現。
那葉將軍是認得楚元白的，他一愣，竟失聲：“殿下怎麽會在船上，您不是還在陸上…”
此言一出，明蘭若、楚元白幾個敏銳的人，瞬間察覺了不對勁。
按照計劃，楚元白確實應該是到了巴陵郡的碼頭才與明蘭若匯合上船的。
但他提前上船了，算是一個意外！
可為什麽楚元白會在碼頭與明蘭若匯合這件事，這個姓葉的遊擊將軍會知道？
但現在並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
“葉將軍，這是本王的船，這船上也沒有什麽明妃，她是我的王妃，隻是為了方便出行，才讓她穿著男裝罷了。”
楚元白上前，將明蘭若拉到自己的身邊，修臂一伸將明蘭若拉過來。
一眾水匪都忍不住瞪大了眼去瞧明蘭若，居然是個娘們？
還是個王妃？他們一眼過去，還以為哪家俊美無雙的小公子。
明蘭若沉默了一下，任由楚元白攬住自己的肩膀。
小白這是兵行險招！
就看這個葉將軍會不會屈服在他的藩王威勢下，又或者堅守皇命了。
果然，葉將軍臉色一變，見楚元白信誓旦旦的樣子。
他也一時間拿不定主意，表情陰晴不定：“殿下……”
荊南王統轄西南三行省，蜀地雖不屬於西南三行省，但緊靠黔貴行省，
如果那女子真是荊南王妃，是自己搞錯了，惹怒了這位小王爺，他調動黔貴的兵馬來找麻煩。
他一個小小遊擊將軍，可對抗不起。
可若說他看錯那女子的模樣，他又覺得不可能，畢竟有了準確的情報來源。
葉將軍隻能退而求其次：“殿下，您可否與下官尋一處，細談？”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小荊南王竟然如此大逆不道，敢與先帝陛下搶人。
但還是先尋一個地方，和這位霸道的小荊南王講明白利弊吧。
楚元白看了明蘭若一眼，見她微微頷首。
他便朝著葉將軍吊兒郎當地挑眉：“好，船艙已經備好，葉將軍請吧。”
說罷，他便攬住明蘭若的細腰率先往船艙走去。
葉將軍見狀，一邊吩咐黑大當家的人在這邊等著，一邊內心的震驚——
他不是很懂，為什麽陛下的明妃，會被荊南王親昵地簇擁著。
但是他大受震撼，隻希望自己不要因為撞破什麽了不得事情，被滅口。
難道陛下通緝明妃，不是因為明妃和東廠那位千歲爺有什麽關係。
而是因為明妃和小荊南王私逃了？
葉將軍滿腦子飛快地轉動著各種念頭，跟著進了船艙。
誰知剛進船艙，楚元白忽然轉身站住了。
葉將軍差點撞上楚元白，他剛要張嘴說什麽：“抱歉，殿下……”
“呼——”一瞬間，似有什麽會飛的小蟲子忽然飛進了他嘴裏。
葉將軍一僵，本能地捂住咽喉。
楚元白卻彎起大眼，笑吟吟地道：“葉將軍，既然是咱們私下詳談，不如，你讓你的親隨都在廂房外頭等著？”
沒有人看見葉將軍的眼珠發直，眼珠泛出血絲，額頭上青筋畢露，似乎想要拒絕。
可他嘴巴開合，吐出來的話卻是：“你們……都……下去，在外頭……等著。”
葉將軍身邊的親隨們愣了一下，將軍獨自一人在艙房裏，豈不是很危險。
但背對著他們的葉將軍，卻又發出難聽古怪的聲音：“出——去！”
那些親隨們嚇了一跳，以為自家將軍生氣了，隻得都退了出去。
如果此時，他們看見葉將軍的臉，會發現他眼珠子已經變成詭異的灰白色，毫無神采。
等到艙房的門關上，明蘭若立刻反手扶住楚元白：“小白……”
楚元白臉色微微發青，身型踉蹌了一下，忍不住咳嗽起來，唇角溢出了黑色的血。
“咳咳咳……”
明蘭若見狀，立刻吩咐景明：“馬上從我藥箱裏拿那隻綠色的瓶子來，小白被蠱蟲反噬了！”
楚元白深吸一口氣，拿休息蹭掉自己唇角的血，露出個蒼白的笑寬慰明蘭若——
“我沒事，阿姐，本來就是想要逼他和我獨處，才好控製他！”
明蘭若蹙眉：“你突然當麵對人下這種控製人心神的蠱，反噬會很大，太危險了！”
她當初在黑市裏對黑市主人他們下過攝魂蠱，如果不是自己身體裏有蠱神，怕是早死了。
她接過景明遞來的綠色瓶子，倒出幾顆放在楚元白唇邊：“吃下去！”
楚元白深吸一口氣，就著明蘭若的手吃了藥，隨後立刻說——
“不要緊……咳咳……我有血蠱在體內，我們現在要馬上控製葉將軍，讓他帶我們離開！”
葉將軍隻怕是直接受命於京城欽差，來捉拿蘭若阿姐，那就一定不會隻有那麽一點水匪！
“一定有軍隊潛藏在附近，葉將軍一聲令下，或者發現什麽不對勁，他們就會衝出來，所以，咱們必須馬上離開！”
楚元白蒼白著俊秀的臉坐在椅子上，努力地壓抑自己翻騰的氣血，對明蘭若道。
明蘭若冷靜地點頭：“我懂，剩下的交給我，你好好休息！”
他們現在處境極其危險，既有內鬼，外有巴陵的軍隊潛伏。
……
京城郊外
天色已經漸漸暗淡了下去。
密室深處的小樓裏，白紗帳子忽然輕輕晃，裏麵傳來低低的咳嗽聲。
“老和……”
一道微瘖啞又幽涼虛弱的聲音忽然低低響起。
原本在邊上軟榻正閉目養神的和公公瞬間睜開了眼，一下子掠到了帳子。
“主子爺，你可是醒了？”
第537章 他這副皮囊還真合適禍國殃民
“唐老神醫、唐老快來，主子爺醒了！”
和公公一邊拿著水進帳子裏，一邊衝著門外喊。
不一會，門外一個幹瘦如猴子一樣的老頭兒，叼著個旱煙袋就進來了。
他湊到帳子，看向裏頭的人，嘟嘟囔囔：“別不是醒了一下，又暈過去吧？”
之前就是這樣，醒來也不過片刻，但跟沒醒差不多，神誌不清，一會兒又睡過去。
像被夢魘魘住了一般。
唐老頭鑽進帳子裏，低頭一瞧，就對上一雙清冷幽沉的眼睛。
他看著床上的人，一挑眉：“謔！真的醒了啊！”，
難得啊，這小子看起來神智清醒了不少。
一邊的老和拿了勺子將水一點點地喂進床上的人薄唇裏。
他紅著眼，差點老淚縱橫：“小主子啊，你終於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之前的太醫院醫正和唐老神醫都說了。
主子爺傷勢雖重，但更像是自己沉湎在夢魘之中，難以醒來。
雖然剛受傷時沉睡，血蠱能修複心脈，但凡事過猶不及，一直這麽睡下去，會出事的。
“我……睡了多久？”床上的人，嗓音喑啞地問。
不斷的發燒讓他喉嚨都變得幹澀。
唐老頭一邊往他嘴裏塞了一粒藥丸子，一邊給他把：“兩個多月了，你小子昏昏沉沉的。”
“兩個月……”他閉上眼，蒼白的麵孔露出倦怠的神色。
竟然這麽久麽，他一直覺得自己在做夢。
反反複複的噩夢，地獄的深淵張開口，吐出血腥河流裏屍體與惡鬼無數。
他手握長刀一直在人間和地獄徘徊。
他見到許多人與鬼，提刀不斷地在殺戮與被殺戮之間掙紮，又時常夢回少年時在宮裏的夢境。
光怪陸離，讓他疲倦無比。
他看著腳下通往地獄的血腥長河，無數次想著，也許被吞噬也無所謂。
直到他不知這麽就走到了一處宮苑，竟見到了蕭家長姐……
她還是當初一身素白的衣裙，坐在窗邊，聽見他進來，轉臉淡淡地道——
小阿喬，你不該在這裏，你留得夠久了，該回去了，若若在等你。
他輕顫著想要問長姐什麽，卻忽然覺得心痛難忍，又像烈火焚身。
再睜開眼，竟已經是……兩個月後了嗎？
“她呢……”
他再次瘖啞地開口，伸手輕輕捂住胸口。
不知道為什麽，他心口有些難受，又有些心慌。
唐老頭不客氣地抬手屈指，在他腦門上“啪”彈了個腦瓜崩——
“你說的是那小丫頭嗎？她看你死了，給別人帶回去當婆娘了，哦，不，當王妃了！”
床上的人瞬間眉心一擰，冷冷地看著他：“你……撒謊！”
唐老頭一邊叫人進來準備換藥，一邊惡劣地嘿嘿笑——
“你還不知道嗎？宮裏的消息是小荊南王將明妃娘娘擄走回去當荊南王妃了，上官宏業都氣得要殺人！”
或者說，給他差點氣得要點兵出征了！
畢竟，雖不是正妃，卻也是平妻的女人跑了，還是跟人“私奔”。
這麽大一頂“綠帽子”上官宏業能不氣？
“不過上官宏業那小子，死命地把消息壓了下去了，皇帝被戴綠帽這種事太難聽了不是？”唐老神醫嘖嘖地道。
他瞅著床上的人一副冷冷地盯著自己，對方原本蒼白的臉色，更是泛出青來。
“嘿，誰讓你小子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死樣子，好不容易搞到手的姑娘跑了，孩子也叫別人爹，你就高興了！”
唐老頭一邊幸災樂禍地碎碎念，一邊手腳麻利地把他衣衫剝開。
老和見狀，隻能苦笑著勸：“唐老，小主子才醒啊，受不得這樣的刺激！”
唐老頭接過身邊侍從遞過來的藥，一邊給他的燒傷抹藥一邊罵——
“臭小子這不是活該嗎，明明背負了那麽多人的希望，還叫老子這半截身子入土的，為他操碎心！”
“老和，你來說。”床上的人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窒悶，沙啞地道。
老和一邊替他小心揭開覆在胸口前傷口的舊膏藥，一邊輕聲道——
“前些天，新帝的人傳回來消息，說是小荊南王楚元白在船上挾持了巴陵郡的遊擊將軍，帶著小娘娘一路闖出蜀地。”
那巴陵郡的遊擊將軍原本是新帝的人，派了重兵，又聯合當地水匪設下陷阱伏擊小娘娘。
誰知道小荊南王楚元白竟在船上，還聲稱小娘娘是他的王妃。
那遊擊將軍不知怎麽回事，竟突然帶著他們離開了重重包圍。
還一路護送他們，直到入了黔貴行省，那遊擊將軍才被放回來，他自己聲稱是被挾持了。
“這件事也算醜聞了，新帝雖氣得砸了上書房，但還是硬生生壓了下去，沒有對外公布出去。”老和輕聲細語地給他說著，也小心地給他上藥。
他閉上修長的眼，感受著皮肉上那些一陣陣的銳痛。
那些痛讓他覺得自己活著。
他輕吸了口氣：“扶我起來。”
老和愣了一下，本能想阻止：“可你身上的傷……。”
倒是唐老頭重新給他上藥完了後，冷哼一聲：“他是心病更重，之前心脈的傷也都被血蠱養得差不多了。”
血蠱是蠱神的子蠱，有遇強則強的特性，靠著宿主精血氣生存，所以會努力修複宿主的身體。
這小子身上的燒傷最重那幾處也都好了很多。
“扶我起來。”床上的人還是堅持，淡淡地下令。
老和隻得替他換了示意外頭的侍衛過來掀開了一直放著的白色藥帳。
藥帳浸了藥物，能時時散發藥性，養著小主子的皮膚燒傷。
一個高大的侍衛過來小心翼翼地將他打橫抱起。
“去鏡前。”他淡淡地道。
高大的侍衛便順從地抱著他，小心地走到房間的另外一頭。
這裏曾是九千歲蒼喬和銀狐等人暗中會麵，籌集資金的地方，到處都是奇珍異寶。
明蘭若放的那場大火並沒有燒到這裏。
房間另外一處，便放了一麵稀罕的一人高的西洋雕花水銀鏡，能將人的模樣照得纖毫必露。
他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躺在別人的臂彎裏才能動，一身素白的寬鬆袍子，露出鎖骨，還有胸口的燒傷與箭疤。
烏發更長了，幾乎散到膝蓋，一張臉削瘦，臉色慘白，隻嘴唇依然殷紅如血，整個人都因為躺了太久，消瘦虛弱。
白皙皮膚上的疤痕，似白璧有瑕。
鏡子裏的自己像一塊布滿隱裂的白玉，隨時會碎掉一般。
抱著他的侍衛，卻看得有點癡迷。
原本強大的主人，在虛弱依在自己懷裏的時候，卻有一種虛弱又破碎的美，詭異地迷人。
他靠在侍衛的懷裏，瞥見了對方的眼神，忽然喑啞地哂笑一聲：“怎麽，這副樣子，也好看？”
那這副皮囊還真是天生合適禍國殃民。
第538章 蘭若聖女
侍衛瞬間僵住了，立刻清醒了過來，不敢再看：“屬下不敢！”
他卻並沒生氣，隻是眯起鳳眸，伸手摸了摸自己左邊額角到眼尾。
那裏的皮膚扭曲且凹凸不平。
“嘖，真醜，還是傷到了啊，她會不高興吧？”他低低地輕歎了一聲。
“那是，你見過哪個禍國殃民的狐狸精長得醜的？小丫頭生得好看，小心她不要你！”
唐老頭不客氣地諷刺。
一想到這臭小子用那麽危險的方式“死遁”，自己就想抽丫的。
當初為他排毒，治離魂症，廢了自己和小丫頭多少功夫？
小丫頭都因此被逼得嫁給上官宏業了。
他倒是不把自己的命當一回事，想想就讓人生氣！
老和見狀，趕緊把唐老神醫拉到一邊，低聲懇求——
“唐老神醫，小主子的離魂症隻是好多了，不是痊愈了啊！您別刺激他了。”
處置先帝時，小主子還能維持最後的理智，沒有做出更可怕和瘋狂的事情。
其實已經算說明離魂症已經有了很大的好轉，他很欣慰了。
“你就是寵著他，孩子能一味地寵著呐？該罵罵，欠收拾就得收拾，不然下次他能闖更多的禍！”
唐老神醫很不客氣地噴了老和一臉唾沫星子。
老和深深歎了口氣，抹了把老臉，苦笑：“您說的都對。”
是啊，孩子，他一輩子都沒有自己的孩子，也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
多年前，將那小小的少年救了回來，相依為命走過那麽漫長的時光。
說句大逆不道的，雖然他不配，卻早已不由自主地將小主子當成自己的孩子了。
“以後，不會了，不必擔憂。”一道清冷喑啞的聲音忽然響起。
老和、唐老神醫停下了爭吵，齊齊看去。
卻見那高大的侍衛已經將懷裏的人放了下來。
他微微輕顫，卻扶著侍衛站著，麵對鏡子看著自己的模樣。
“一切過往，都如昨日之日不可留，烈火焚盡了蒼喬，今日上官焰喬未死，自然不同。”
他淡淡地道。
那一切，不過是為了焚盡蒼喬，死地而後生，而讓上官焰喬重回人間。
老和眼底忍不住閃過激動而欣慰的淚光。
唐老頭也沒有再諷刺他，而是輕哼：“但願如此！”
站在鏡前的人，慢慢地道：“從今往後……咳咳……在正式與咱們的人匯合，打起反旗之前，在外人麵前，便隻稱我一聲‘焰’。”
“是！焰主子！”房內眾人齊齊抱拳。
唐老頭哼哼唧唧地道：“好了，好了，快給我躺回去，你暈了這幾個月，不能太急著幹活，病好沒好呢！”
隻要當一天蒼喬，這小子就得在宮裏天天對著明帝，還有那些宮裏朝中各種齷蹉事。
所有的情緒都得壓在心裏，對仇人假意逢迎，這離魂症不知什麽時候才好。
但上官焰喬就不一樣了，隻要專心想著怎麽奪回自己的東西就行。
說著，唐老頭指揮那高大侍衛重新將臉色蒼白如雪的上官焰喬重新抱起來，放回床上。
上官焰喬並沒有拒絕，隻是閉上眼，忽然低聲問：“唐老頭……咳咳……我的臉……”
“現在知道著急了？本來就一張臉能看了！”唐老頭不客氣地懟他。
“行了，我會想辦法的，還好你傷的地方沒在麵中，不然真是醜八怪了！”
說話雖不好宮廷，可唐老頭還是開始認真地琢磨怎麽給他臉上的傷去疤。
“如果不行也無所謂，畢竟不是蒼喬，以後不必再靠著這張臉侍奉誰。”上官焰喬悠悠淡淡地道。
唐老頭輕哼：“你要真這麽想就行，別竟嘴欠，老子真是上輩子欠了你小子的。”
口是心非的臭小子，臭美得要死，嘴上說不在意，那手揪被子揪得死緊！
明明還是很在意的嘛。
怕那小丫頭嫌棄呢！
不過說到那小丫頭，也不知道那小丫頭現在鑽到西南三省哪個山旮旯兒裏了。
唐老頭歎氣。
這臭小子好點了，沒那小丫頭牽製著，不知道又要作什麽妖。
……
“蘭若阿姐！吃午飯了！”
穿著靛藍苗疆短打棉布袍子的高挑少年提著個籃子，領著兩個蠱衛朝著藥田奔過來。
“叮鈴叮鈴！”
一身銀飾隨著他的步伐叮當作響，像吊腳樓的風鈴被山野吹動。
帶著原始又清新氣息的苗疆美少年像年輕的山鹿，吸引得兩邊正在藥田裏勞作的苗女都站直了腰。，
她們背著籮筐，笑嘻嘻地朝著少年搖手：“小白大巫，中午好呀，分點好吃的給我們呀！”
苗疆的姑娘大膽又熱情，楚元白在這裏的身份是大巫師。
可年少又俊美的大巫師，不過是個小哥哥，誰不喜歡呢？
“不給！”楚元白一臉高冷地不搭理她們，提著籃子，領著人穿過藥田。
“撲哧，哈哈哈哈……大巫師肯定去找蘭若聖女了，他就想侍奉聖女。”
“可聖女誰都不要呢。”
楚元白漲紅了臉，惱火地狠狠地瞪了她們一眼，加快腳步跑進了藥田深處。
藥田深處，有一處吊腳樓，樓下則是茅草紮得大片涼亭。
一道穿著紮染紫白苗女裙的窈窕身影正在專心地研磨著藥物。
邊上穿著男裝短打的景明一邊拿著釘耙將地麵上曬幹的藥物全部扒開，一邊道：“楚元白那小子又來了！”
明蘭若抬起頭，她此刻一頭長發都隨意地編成幾條長辮，用銀飾半固定在腦後。
細碎的銀色雀鳥流蘇別在兩邊額側，一動也是叮當作響。
清新又別致，加上她皮膚怎麽都曬不黑的細白，整個人看起像開在深山裏中的藍色鳶尾花。
“小白來了？”她含笑招呼楚元白。
楚元白瞧著她，臉上微微泛紅，點點頭，把手裏的籃子放在桌麵上——
“蘭若阿姐，這是我做的烤乳鴿，你日日夜夜在這裏忙著給我的子民尋找治病的法子，別把自己累壞了。”
景明抽抽鼻子，斜眼看了看那籃子——
嘖嘖，這都開始洗手作羹湯了，這小王爺，真是賢惠啊。
第539章 這就很詭異了
“謝謝了，可你總跑山裏來，是不是不太好？老王爺身邊也離不開你。”
明蘭若接過籃子，對著楚元白道。
小白和他們一進入黔貴行省就接到了消息——荊南王病危，陷入了昏迷。
看在小白的份上，他們一路緊趕慢趕地到了荊南王府。
明蘭若親自見到了老荊南王，才發現這位老王爺得的是極其嚴重的肝病，確實已經病入膏肓。
瘦得也隻剩下了一把骨頭，肝部卻腫大得厲害，肚子裏已經有嚴重腹水。
她細細查看了一番，並沒有發現中蠱的跡象。
明蘭若診脈得出的結論和其他大夫沒有太多的區別——
老王爺大約也隻剩下半年的命了，而且大多數時間都在昏迷，甚至無力交代遺言。
雖然後來，明蘭若發現了不對勁，但也為時已晚。
但楚元白最初聽到明蘭若也沒有辦法救治自己父王這個消息，他倒是沒有太多的難過。
一來，他自己也通曉醫理，多少知道自己父王的情況無藥可醫。
二來，老王爺身體不好已經十來年，幾乎他有記憶以來，荊南王的身體就不太好。
不然他也不會十三歲就開始接手荊南王府的事情。
父王也選擇在去年，直接將王位讓給他這個世子。
隻是眾人還習慣尊父王一聲——老荊南王。
更何況，楚元白對自己這位父王心情也比較複雜，他是作為庶子出生的。
但他在父王心中卻比嫡出的兄長重要得多。
可這份重要卻是因為——
他是父王作為西南三行省的王和苗疆精神象征，苗疆聖女結合的產物。
他是父王籠絡統治苗疆的工具。
而且作為苗疆聖女的母親雖然在西南三行省地位超凡，可卻一直被父王的漢人妃妾看不起。
父王不能以漢人那套嫁娶的方式控製身為苗疆聖女的阿媽，也並不喜歡他阿媽。隻把阿媽當做生下他的工具。
所以父王對他這個兒子說不上親近，加上身體不好，每次見他都是為了教他怎麽管理王府、封地的事務，要麽就是檢查他的武藝。
阿媽身體也不好，回了苗疆又生了香娜，更沒什麽時間分給楚元白。
但楚元白從小就一直是他阿媽身邊的婢女們帶大的。
他又時不時回到外公——大巫師龍啼的身邊學習蠱術。
所以他更親近苗疆和認同自己是苗人，不喜歡自己漢人的身份。
老荊南王的去世對他而言，也已經是預料之中會發生的事情了。
所以麵對明蘭若的話，他隻是淡淡地道：“父王身邊有醫者，我這醫術不精的人陪著也沒用。”
說著，他走到明蘭若身邊蹲下來，抬起臉，一臉無辜又不開心地看她——
“這裏本來就是王府的後山，是王府的領地，我來往極方便的，也就兩刻鍾，怎麽，蘭若阿姐不喜歡見到小白嗎？”
明蘭若瞧著他蹲在自己麵前，爪子搭在自己膝蓋上的樣子。
實在像一隻不高興又期盼著主子摸腦袋的小奶狗。
她笑了笑，有點寵溺又無奈地摸摸他腦袋：“傻孩子，想什麽呢，阿姐是怕你太累。”
楚元白：“……”
傻……孩子？
雖然吧，阿姐願意親近他，摸摸他頭，他就很高興。
可是阿姐看他的眼神和口吻完全像對小希，這就讓很一言難盡了。
楚元白有點氣餒，又有點煩，算了，他其實有時候也不知道自己想從明蘭若身上得到什麽。
他隻是本能地想要親近她，明知道這很有可能是血契的緣故，也明知道她隻是利用自己……
但至少在她這裏，自己不必去做那個肩負重責，照顧西南三省所有人和顧全大局的小荊南王。
也不必總當給人擦屁股的哥哥。
楚元白起身坐在明蘭若對麵：“我不累！”
說著，他一邊打開籃子蓋，拿出乳鴿、飯菜和湯食一邊又道：“一起用膳吧，小希呢？”
明蘭若看著飯菜，招呼景明一起坐下來吃：“好，小希跟著陳寧、春和去逛集市了，你找他玩的話，要等下午了。”
還別說，這飯菜如果真是小白做的，那這小子手藝確實不錯。
楚元白點點頭，又挺高興的：“好，我讓人弄了一種長不大的小香豬，到時候給他養著玩！”
明蘭若夾菜的筷子一頓，看了楚元白一眼：“聽說你上次在王府養著的小香豬，後來肥得能跟野豬打架？”
楚元白幹笑一聲：“這個嘛……反正要是這次又長肥了，小希可以騎著豬滿山跑嘛，多一個坐騎也沒啥。”
明蘭若有點頭疼，這小子自從成了自己的血契奴之後，完全放飛自我。
回了苗疆，楚元白除了在王府裏像個王爺，平日到她這裏就和小希一起追雞攆狗的，不務正業。
“好了，小白你收斂一點，你也知道我這個‘聖女’，是你硬給我安的，不知道多少人不服氣。”
明蘭若一邊給景明夾了半個鴿子，一邊道。
楚元白冷笑一聲：“不然呢，除了阿姐，誰還能當這個聖女？”
他去中原之前，對香娜抱著很大的期盼和想法。
可去了中原之後，香娜做出來的種種任性行為，讓他焦頭爛額。
最後為了保住她，把自己都賠了進去。M，
這樣心智不成熟到極點的丫頭，怎麽當這個苗疆聖女。
明蘭若放下碗筷，淡淡地道：“苗疆五大巫師裏，除了你以外，有人支持我麽？”
當初剛踏入西南三省的土地，楚元白就直接對外聲稱找到了蠱神和這一代的新聖女。
整個苗疆都轟動了，都派人來打聽消息。
楚元白帶著她住進了荊南王府，其他那些人就被攔住
楚元白不以為意：“外公那邊，我會想辦法說服他，何況蠱神選擇的人，就是聖女，也是苗疆的傳統。”
他頓了頓：“再說了，這些日子，阿姐你為治療苗疆的瘟疫，殫精竭慮，救了不少人，咱們這一片的苗民，哪個不認你？”
不光是苗民，還有很多其他族寨子的人都慕名而來。
明蘭若見狀，淡淡地道：“龍啼大巫師，隻怕不是那麽好說服的。”
到了苗疆也有半個月了，她到現在為止也沒有見過那位龍啼大巫師。
據說那位大巫師把香娜帶走去治病了。
可那位龍啼大巫師當初折騰得苗疆天翻地覆，就為了掌控整個苗疆。
後來更是想要掌控西南三省，才將女兒奉送給了老荊南王，就為了讓外孫成為荊南王府的繼承人。
如此野心勃勃，心機狠辣的人，在知道寄予厚望的外孫成了她的血契奴後，竟隻顧著治療香娜去了？
這就很詭異了。
第540章 老謀深算的瘟疫
楚元白笑了笑：“阿姐，你成為聖女，已經是目前對於苗疆最好的選擇。”
至少她蠱神在身，其他大巫師再不服氣，也不能如何。
至於外公……
雖然他對自己的選擇暴怒不已，可事已至此，外公又能如何呢？
“對了，阿姐身邊的人查到叛徒是誰了嗎？”楚元白轉移話題。
他不想再和阿姐為了外公的事情操心。
明蘭若淡淡地搖頭：“應該不是我身邊的人，小白你那邊查得怎麽樣？”
其實她很確定不會是自己身邊的人。
楚元白若有所思：“如果不是阿姐身邊的人，那大概是我身邊的人勾結了新帝！”
他其實心裏已經隱約有感覺，蘭若阿姐身邊的人如果想要出賣她，就不會讓她一路跑到蜀地才發難。
偏偏是在自己上了蘭若阿姐的船後，才差點在蜀地遇到危機。
所以後來，他們切斷了一切跟岸上的聯係，如非必要不靠岸，甚至直接向其他商船采買物資。
一路進入了西南三省，才徹底靠岸，並且迎來了屬於楚元白軍隊的迎接。
“對不起，阿姐，我已經追查了半個月，線索仍然不多。”楚元白眉心微擰。
他查到了一個蠱衛曾經放飛了一隻信鴿，但那蠱衛卻在被他抓住後，服毒而死。
線索就斷了。
明蘭若用膳完畢，接過景明遞來的漱口水：“反正我已經平安抵達了這裏，新帝也沒有攔著那些醫者和藥草來西南三省，算了。”
隻是……
“如果是你身邊的目的隻是將我交給新帝，那麽對方應該不會傷害你，我也可以不追究。”明蘭若淡淡地道。
“我絕對不會放過那個人，因為我絕不將阿姐交給新帝！”楚元白幹脆地打斷了她的話，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畢竟，阿姐是我的王妃，不是嗎？”
明蘭若看著他，輕笑一聲，敲了敲他腦門：“你也真敢說，真想侍奉聖女不成！”
小白瘋起來也是不管不顧的。
楚元白微微紅了臉，別扭地道：“我……我就是隨便一說，我又不是真要你當王妃，我才不要侍奉聖女……”
“大小姐，你不是要跟小王爺說這次苗疆疫情不對勁的地方嗎？”景明不客氣地打斷楚元白的話。
這小子怎麽嘰嘰歪歪的，明明想侍奉大小姐，又好像還有點不甘心的樣子——
總介意當初跟大小姐結了血契的事兒。
實在像那種被套了鏈子的野狼，不得不裝乖。
一邊貪戀主人的溫暖大腿，一個勁地挨挨蹭蹭，喜歡被大小姐擼毛，一邊又有點不甘心自己脖子上被套的大鏈子。
也不想想，當初不是你自己沒事兒找事，利用雄蟲去勾搭蠱神，哪至於淪落到今天。
這就是她老看楚元白有點不順眼的緣故。
楚元白被景明打斷了話，又有點不開心，可景明說阿姐發現了瘟疫疫情不對勁的地方？
他立刻收斂了神色，正色問：“阿姐發現了什麽？”
明蘭若一邊喝著苗疆甜茶，一邊道：“如今已經快三月了，這瘧疾的疫情卻一直都沒消停，你不覺得奇怪嗎？”
這次苗疆流傳的就是一種很是凶險的瘧疾。
但瘧疾一般多在炎熱、瘴氣彌漫之時比較常出現。
可苗疆這次的疫情卻在冬日發作，而且蔓延頗廣，不少山民，甚至鎮上的漢民都遭了害。
得了瘧疾的人會不斷地打擺子，高燒和寒戰之間反複，嚴重的會昏迷，甚至死去。
“這次瘧疾疫情死了不少人，可苗疆即使入冬更晚，天氣也下雪，可也很冷，怎麽會如此反常，你沒想過嗎？”明蘭若問。
楚元白眯起眸子，一下子抓住了重點：“阿姐是覺得這次疫情是人為？”，
明蘭若微微點頭：“沒錯，我現在正在讓人追溯瘧疾疫情的源頭，但苗疆不是我的地盤。”
楚元白立刻道：“我會派出蠱衛協助阿姐，並且親自去查。”
明蘭若點點頭：“好！”
不多久，陳寧、春和便帶著小希等幾人一起回到吊腳樓。
小希一身苗疆小孩兒的衣衫，蹦蹦跳跳地撲過來，親了一下明蘭若：“娘親，聽說小白哥哥來了？”
明蘭若揉揉他腦袋：“嗯，他去客房了，你可以去找他玩。”
小希擰起小眉頭：“他最近不知道是不是有啥毛病，老問我喜歡不喜歡他。”
明蘭若一愣，有點好笑：“你怎麽回答他的？”
小希輕哼：“我不討厭他啦，可他沒舅爺爺長得好看！”
明蘭若一愣，垂下眸子，心不在焉地輕“嗯”了一聲：“嗯。”
也不知道蒼喬怎麽樣了，已經那麽久沒他消息，也不見他派人來與她說一聲。
春和見狀，知道自家小姐心裏難受，便拉著小希去客房找楚元白玩去了。
陳寧則向明蘭若抱拳道：“大小姐，昭耀押送的草藥車隊明日就到了，聽說新帝甚至打算再往苗疆派送藥物！”
明蘭若淡淡地點頭：“上官宏業不是傻子，不會扣著藥物。”
上官宏業如果為了向楚元白索要她，而扣住那些物資草藥。
天下人必覺得他和先帝一樣暴虐無道——
自從周家和周同晨在早朝上挑明了當年要害蕭家滿門的就是先帝之後。
這事兒就壓不住了，朝野上下對先帝的觀感差到極點。
但先帝已經死了，又能如何？
莫禦史帶著一群言官一個勁地上書要求為蕭家正名平反，立功德碑。
天下讀書人，也沒事兒就寫上諷刺的詩詞和書文各種罵先帝暴虐無恥。
雖然不敢指名道姓，卻也讓人一眼就看出來在說什麽事兒！
上官宏業被弄得焦頭爛額，自然更不會去攔給苗疆的草藥。
這也都在她的謀算之內。
“這次廷這次派出來大批的藥物裏有青蒿、黃花蒿，葛洪的《肘後備急方》裏都提過此物對瘧疾有效，所以我會一邊嚐試改進藥方，一邊救人。”明蘭若道
她眯起冰冷的眼：“如果這次順利解決瘟疫的事情，收服西南三省民心，就可以直接舉起義旗，反了！”
一天天的被上官宏業追著屁股攆，她該給他一個大驚喜！
……
明蘭若這頭在和陳寧、景明議事，那頭正在藥房磨藥的小齊子忽然聽見山林間竟有熟悉的——鷹嘯聲！
他瞬間渾身一震，猛地抬起眼，眸中銳光畢露——
是黑衣緹騎傳信用的——信鷹！！！
自從帶著十幾騎黑衣緹騎離開京城之後，他就再沒有收到京城和千歲爺的消息了！
難道……
他一扔腰上圍裙，足尖一點，鬼魅一般飛掠出了吊腳樓的藥房，朝山間掠去！
第541章 他在她掌心融掉了
小齊子一邊敏捷地在山林間穿梭，一邊給自己的右臂套上鎖子甲！
終於，在一處開闊的山崖之上，他一抬頭，就看見高高的天空之上，一隻黑色的飛鷹在不斷盤旋。
他立刻取出貼身佩戴的骨哨吹響——“嗚嗚嗚！”
尖銳的鳴聲，穿透天空。
隨後，他舉起自己戴著
不一會巨大的黑鷹便飛掠而下，在小齊子的頭上盤旋了好一會，才落到他戴著鎖子甲的右臂之上。
小齊子看著撲騰的黑鷹，忍不住高興地一把抱住了大鷹：“黑箭，你是黑箭！”
黑衣緹騎有專門的養鷹處，馴養了二三十隻信鷹，小齊子喜歡鷹，經常去喂養，鷹們也認得他。
凶狠的猛禽此刻卻親昵地蹭蹭他的臉。
小齊子從黑鷹的腳上取下信筒，打開一看，頓時跟吃了定心丸一般。
他立刻把信筒一收，放飛了黑鷹，轉身又迅速地往回飛奔。，
終於有督主的消息了，雖然距離京城太遙遠，但有了信鷹在，起碼能傳遞消息，互通有無了！
明蘭若從小齊子那裏拿到消息之後，看著上麵的幾行簡單的字——
“焰主子平安，尚有要事，照顧好大小姐，勿失勿忘！”
最後那“勿失勿忘”四個字另起了一行，而且字體飄逸，與前麵一行的字完全不同。
可卻能看得出落筆虛浮，明顯是強撐著寫下的。
明蘭若撫摸著最後那四個字，忍不住眼裏泛起淚光，輕抽一口氣，無聲落淚。
“蒼喬……”
是他，這四個字是他寫的，為了讓她放心寫的。
他在宮中最後到底經曆了什麽，不是早有準備麽，為什麽還傷到拿筆都這樣虛弱呢？
春和見狀，立刻端著甜茶放在明蘭若手中，溫聲安慰：“大小姐，咱們都該高興，督主活著，就是最值得高興的事!”
明蘭若閉上眼，低聲道：“那時候，我是不是不該來西南。”
蒼喬的離魂症其實沒痊愈，尤其是他又是那樣一個身份，隻怕最後宮變之中，行事偏激，所以才會身受重傷。
她卻在那時為了赤血和起義，還有拿到西南三十萬大軍，順著先帝的旨意離開了京城。
春和卻歎了口氣：“督主當時就決定順水推舟讓你前往苗疆，不就是因為先帝和周家幾次三番對你下黑手，他已經忍無可忍，而且時機成熟了，他要對先帝動手了。”
她頓了頓：“如果大小姐你留在京城，就會成為督主的軟肋，你不在京城，督主才能放開手腳去做他想做的事。”
“他就是太放開手腳，毫無顧忌才會搞得我現在甚至不知道他傷了哪裏，他也不肯讓人告訴我！”明蘭若咬著唇，明媚的眼裏閃過惱意！
她當初就不該離開京城！
春和有點無奈:“大小姐，你應該明白的，當初先帝要求您帶隊前往苗疆救援瘟疫，是他想要把你和督主分開，好在這一路上對你暗下毒手。”
先帝已經對大小姐滿是殺心，絕對不會放過大小姐的。
明蘭若垂著眸子，閉了閉眼，她當然知道先帝突然讓她來苗疆是想一路殺她。
可是……
春和溫聲安撫明蘭若：“沒有可是，離開京城，不光是大小姐你的決定，更也是督主的決定，你要和小小少爺真的留下，確實能讓督主收斂一些，可如果咱們的人被挾持了，豈不是對督主更危險？”
明蘭若沉默了許久，深吸一口氣，隨意用手背擦掉眼淚：“嗯。”
她隻是太難過，太擔心他了，難免忍不住怨懟他。
這些天，她才體會到，原來自己以為的理智，在遇到那個人的時候，還是會成了一團亂麻。
這兩個月，她告訴自己，他一定沒事的，可卻依然日夜都會想念他的味道，想念他的懷抱，甚至想念他指尖穿過自己長發的感覺。
“我沒事了，就是情緒還有點不太好，我先寫個回信吧。”她吸了吸鼻尖。
兩刻鍾之後，春和關上房門，輕輕地歎了口氣。
大小姐，總是很理智冷靜地帶著他們一路殺出重圍。
所有人都以為她不會被情緒和千歲爺“死亡”的消息影響。
可隻有她們知道，大小姐是怎麽將所有的情緒隱藏在心裏。
“春和姐姐，大小姐可有什麽話要我讓信鷹帶去京城的嗎？”小齊子見她出來了，立刻上來詢問。
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給爺還有老和他們回信了。
春和將手裏的紙條遞給小齊子：“就是這個了。”
小齊子小心地接過來，放進小小的信筒裏。
“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春和看著小齊子，溫柔地一笑。
好在小齊子在，他們才可以第一時間拿到了督主的消息，也好叫大小姐不再日夜心焦。
“應該的，當年督主在宮裏從壞老太監手裏救了我，又收我為徒，隻是在宮中我們都稱他一聲幹爹，我為他護著大小姐，都是本分！”
小齊子點點頭，有些靦腆地低頭。
春和瞧著麵前的小太監，心裏忍不住唏噓。
她隱約聽老和提過督主會救下小齊子，是因為小齊子被欺負的時候，與督主年少時如出一轍。
她拉住他的手，從懷裏拿了一包點心放在他的掌心：“這是鎮子裏最有名的一家點心鋪子，我知道你喜歡吃桂花餡的點心，特意給你買的。”
小齊子看著掌心的點心，忍不住歡喜：“謝謝春和姐姐。”
“試試這苗疆的特產，好吃的話，姐姐下次還給你帶。”春和含笑道。
小齊子便乖巧地打開了點心袋子，取了一隻小巧透明的水晶餅放在嘴裏。
一入口，他愣住了，點心竟還是溫熱的。
他想起那點心是從春和懷裏拿出來的，那豈不是貼著她的胸下，都是她身體的溫度……
小齊子細白的麵孔瞬間漲紅，嘴裏的甜蜜吃也不是吞也不是：“唔……”
“怎麽了，不好吃，還是噎著了？”春和見他那慌張羞窘的模樣，不免擔心，上前扶著他的胳膊，替他拍背。
“我沒事……咳咳咳……很好吃的，姐姐別擔心！”小齊子馬上努力地咽下嘴裏的點心，又拿了一個放嘴裏。
她一碰他，他就渾身忍不住發抖，可春和卻一直替他拍背、摸背地順氣兒。
小齊子覺得自己臉要熱到炸了，在她掌心融掉了。
……
第542章 不老實她就不要你了
“春和，你在這裏呢？！”
此時，一道爽朗的男音忽然響起。
春和一愣，轉頭看去，便看見周如故提著一個袋子過來。
“你拿了什麽東西，袋子裏是活物？”春和看見周如故，有些不太自在。
畢竟，人人都知道，周如故和她訂親了。
周如故瞧著麵前的姑娘，笑眯眯：“我打了兩隻山雞，給你和大小姐補補身子。”，
說著，他把手裏的袋子裏塞給春和，又順勢一股腦地塞了兩隻紅布包著的鐲子給她。
“那什麽，我路過隔壁寨子的門口，瞧著有賣當地苗女的絞絲銀鐲，挺合適你的，上次你不是說苗疆的姑娘戴著好看嗎！”
春和一手提了隻裝雞的袋子，一手拿著紅布銀鐲子，瞬間鬧了個大紅臉：“你……你幹嘛呀，這還有人呢！”
這憨憨，真是……
周如故這才留意到小齊子還站在一邊，他頓時也有點不好意思：“啊，原來是小齊子啊……那個……我還有事……”
“我先走了，我還要給大小姐送信呢。”小齊子垂著眼眸打斷了周如故的話，晃了晃手裏的信筒，隨後立刻轉身離開。
“哎……”
春和一愣想說什麽，可小齊子已經足尖一點，輕盈地掠出吊腳樓。
“謔！那小太監輕功可真厲害！”周如故忍不住嘀咕。
春和看著周如故，忍不住有些好笑：“你也很厲害啊。”
“嗯，我也覺得我厲害，春和姐姐也很厲害。”周如故一本正經地點頭，學著其他人叫春和。
兩人對視一眼，忍不住“噗嗤”地笑出聲來。
小齊子藏在吊腳樓後，轉回身，閉上眼，也澀然地笑了一聲。
他怕自己再不離開，會忍不住露出嫉妒的醜陋樣子。
他都看見了，春和姐姐看著周如故大哥的模樣，和看他是不一樣的。
他看著春和姐姐會臉紅，可春和姐姐卻會看著周大哥臉紅。
他輕輕捂住胸口，那裏有春和給他的點心。
沒關係的，春和姐姐現在很幸福，她幸福，我就該感到幸福。
……
京城
“這個點，信已經到了她手裏吧？”
一道皙白削瘦人影，正泡在一池子特製的藥水裏，閉目養神。
隻是額上細微的汗珠和隱忍的表情，都顯示出他在忍耐著痛苦。
“到了，隻要那大鷹沒有被人打下來當肉吃。”唐老頭拿著勺子，和另外一個侍衛不斷地往池子裏加藥。
削瘦的人長眉微蹙，神色清冷：“如今苗疆的局勢不安定，最新的情報顯示新帝的信使之前見過龍啼大巫師，讓老和……”
“上官焰喬，這些事以後再說，你小子現在給老子閉上嘴，繼續專心運功！”唐老頭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
“你既然想要盡快恢複以前的狀態，還有把身上的燒傷去掉，免遭小丫頭的嫌棄，就老實點！”
池子裏的人沒再說話，老實閉上眼。
唐老頭終於鬆了口氣，這臭小子真是難搞！
一恢複點，就繼續在那各種運籌帷幄，每次都要用小丫頭來壓他，才會老老實實配合自己治病。
唐老頭監督著池子裏的人運功調息、上藥等等下來，約莫一個半時辰之後，才放他出來。
重新用沾了藥膏的細白布條將身上一部分燒傷包裹起來，又換了寬鬆的素藍袍子，男人才重新坐在西洋水銀鏡前。
兩個換了常服的小太監拿了檀木梳子沾了昂貴幽香的玉檀花細油膏，一點點替他將烏發梳順，又用錦帕子一點點擦幹。
他忽然伸手：“我的匕首呢。”
其中一個小太監立刻乖巧地遞了一隻他常用的匕首過去。
上官焰喬接過來，一挽自己垂落身後的烏發，寒光四射的匕首利落地一挑。
原本幾乎齊膝的華麗烏發瞬間斷成兩截，隻剩下及背的長度。
侍奉他的小太監忍不住驚呼：“焰主子……”
這也太可惜了，焰主子的頭發是極好看的，比許多女子的頭發都漂亮瑩潤。
就算他在昏迷之中，和公公都讓他們細細養著。
“您怎麽突然把頭發弄斷了。”老和正端著藥進來，就看見地上一大截柔軟烏潤的長發。
上官焰喬淡淡地道：“太女氣，而且不方便，長度隻需要能束發即可。”
老和聞言，也明白自己小主子不喜歡和從前的樣子有太多牽扯。
他需要以不同的模樣，出現在世人麵前。
“是。”老和點點頭。
上官焰喬指尖撫過自己胸口的布條，那裏的燒傷並不能全部掩蓋。
“唐老神醫說了，您身上的傷疤能去掉至少大半。”老和趕緊說。
其實小主子身上的燒傷倒是不礙事，雖然看著挺嚴重的，但在兩個月的昏迷之中，幾乎好了大半。
現在更是已經全部愈合。
這對於燒傷而言，已經是一個奇跡。
唐老頭和醫正兩位大夫都嘖嘖稱奇，認為這是血蠱的功勞。
隻是主子爺胸前、手臂、後背和腿上都留下了痕跡，還有就是左邊額上到眼角……
要去掉，有些麻煩。
“沒關係，我說過，有些痛讓我覺得自己活著，不過，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你去尋幾個刺青師傅過來。”
上官焰喬唇角彎起淡漠的弧度，指尖撫過自己的額側。
他其實挺想知道，那好色的丫頭看到他如今這副模樣，是不是真就會嫌棄。
和公公點點頭：“是。”
他頓了頓，又問：“是了，主子爺，您接下來是什麽打算？”
主子爺醒來又已經大半個月了，除了身上那些疤痕，其他的傷勢已經痊愈。
床上躺久了，需要一點時間恢複身體強健和原本的功力。
北境和西境他們的人潛伏多年，如今都已經領著大軍在恭迎主子爺，隻等著爺一到，就起事了！
但明家大小姐在南邊，隻怕也在領著小希少爺翹首以待主子爺的歸來。
上官焰喬眯了眯眼：“信鷹上麵寫了什麽，老和，你扣著消息夠久了，也該讓我看看了。”
和公公一愣，其實信鷹已經到了七天了，他確實私下扣著那消息，沒給小主子。
第543章 有人要對我使壞
老和僵了僵，還是從自己袖子裏取了一隻信筒出來交給上官焰喬。，
“老奴沒拆，也沒看裏麵寫的什麽……”
主子的東西，他不會動。
他隻是擔心如果明大小姐要主子爺去苗疆，主子爺就真不管不顧地去了。
豈不是叫西北和北疆的人們寒了心？
說完，他的頭更低了。
上官焰喬也沒說什麽，接過來，徑自拆開。
裏麵有兩張紙條，一張是小齊子的筆跡，詳述了在苗疆發生的事情。
另外一張，他拆開一看，先是愣住了，然後忽然忍不住撫額大笑了起來。
“撲哧——哈哈哈。”
老和一愣，看著自家主子爺，一臉迷惑。
爺為什麽笑得成這樣。
上官焰喬一邊笑得捂胸，一邊把手裏的條子，撂在桌子上。
老和一看，上麵隻寫了一行字——
“王八蛋，等幹完正事了，再收拾你！！”
老和看著，瞬間也忍不住“噗嗤”地笑出聲來，但又覺得這樣不妥當。
他立刻老老實實地低頭：“對不住，是老奴看低了大小姐。”
大小姐這意思很明白了，讓主子爺去做他該做的事情，總會再聚。
“你一個宮裏混了那麽多的老人兒了，倒是不如一個二十出頭的丫頭有格局，看得明白。”
上官焰喬淡淡地道。
他頓了頓，輕哂：“或者你是看低了本座？”
老和苦笑，沒錯，他隻是擔心主子爺有時候會為了大小姐不管不顧。
上官焰喬指尖溫柔地摩挲那張信箋，垂眉輕歎：“她都那麽努力，本座怎麽會輸給一個丫頭。”
他就算去見那丫頭，也自然是要處理好事情之後。
“去準備紙筆，本座要給她回信。”他吩咐。
“是。”老和道，不一會取來紙筆。
上官焰喬捏著紙筆，微微挑眉，要給她寫什麽呢？
他忽然有些惡劣地挑眉，不，還是畫好了。
……
“哈秋！”明蘭若打了個噴嚏。
她揉了揉鼻尖。
“大小姐，雖然三月了，但也要小心著涼。”春和給她披上衣衫。
明蘭若倒是不以為意地道：“不是著涼，而是後頸有點涼，總覺得有人要對我使壞。”
春和一愣，眉心微擰：“咱們押送的草藥到了，大夫們都順利地投入了救治病人的忙碌之中，但這一切是有點太過順利了。”
如今這一片的苗寨，不少人都因為被大小姐救治，對大小姐信任有加。
按理說，龍啼大巫師還有其他苗疆的巫師，是絕不會接受大小姐的威望水漲船高的。
不知道在哪裏憋著壞呢。
明蘭若攏了下長發，隨意地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現在這種情況，自然是以靜製動。
她簡單穿少外套：“今日咱們應該出發去西雲山附近的寨子了，馬車都準備好了，嗎？”
她手裏有一種之前特殊的藥物，是蒼喬讓銀狐給她的。
對治療瘧疾頗有效果。
荊南王府附近一帶城鎮和山寨的瘧疾疫情暫時得到了控製。
新來的大夫們會分出人手繼續安定這附近的瘧疾疫情。
所以，他們要出發去往更遠的地方了。
春和點點頭：“都準備好了，咱們可以走了！”
兩人一起出門，結果就看見楚元白領著蠱衛騎在馬上。
明蘭若一愣：“小白，你也要去？”
楚元白點點頭：“安全起見，這段時間，我都會陪伴在阿姐身邊，何況巡視領地，本就是我身為荊南王和大巫師應該做的事。”
說著他跳下馬來，伸手給她。
他不放心蘭若阿姐一個人上路。
明蘭若想了想，沒拒絕。
小白說得沒錯，她剛到這裏時，附近的苗民們對她這個突然出現的“聖女”抱有敵意。
是因為小白的威勢，他們才不得不接受自己的治療。
最後看見她治病救人，才真正接納她是——聖女。
可是越往其他土司的地盤走，越偏遠的地方苗民對她隻怕敵意更深。
加上不知道龍啼大巫師到底想幹什麽。
有楚元白在，確實能鎮場子。
“那就辛苦了。”明蘭若扶著他的手上了馬車。
一行人便開始帶著大批藥草和大夫趕路。
他們沿途，一路走走停停地給山寨和各地鎮民治病。
如此這般，明蘭若和楚元白在西南各地又走了一個月，治好了不少人。
伴隨著明蘭若悉心照顧病人，親力親為地熬藥為人診脈施針，和病人的痊愈。
天神庇佑，真正的聖女，終於重回苗疆的了！——這樣的消息流傳開來。
每到離開的時候，樸實又熱情的苗民們早已放下了戒備，對明蘭若感激又熱情無比。
“蘭若聖女，這是我阿媽親手給您染的裙子！”
“聖女，這是我家的雞蛋和桃子！”
“蘭若聖女，這是我們家做的壇子肉！”
“聖女……
他們離開的車隊上總被塞了滿滿的東西。
楚元白看得都有些吃醋，他邊騎馬，邊啃著桃子：“嘖嘖，我瞧著阿姐比我都像荊南王呢。”
明蘭若含笑朝著鎮上的人揮手道別，順道揶揄他：“阿姐替你穩定民心，倒是要被你酸。”
楚元白歪著頭，認真地道：“我沒有酸，我隻是嫉妒阿姐，如果你真的是我的王妃，西南三省一定會很好！”
明蘭若失笑：“你想得美！”
說著，她又給他塞了幾個苗民送的桃：“小孩子多吃桃，別異想天開。”
看著明蘭若坐回車裏，楚元白悶悶地把桃子都塞進自己袋子裏。
他有那麽像小孩麽？
春和見明蘭若坐回來，又瞧著楚元白悶悶地策馬走到車隊前方。
她遲疑了一下，輕聲道：“大小姐，我瞧著小王爺是不是對你有了別的心思。”
景明那憨憨私下都跟她吐槽過好幾次小王爺，大小姐沒有發現嗎？
明蘭若淡淡地道：“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難道我還能回應他？”
第544章 詭異的白水城
有些事挑明了，倒是不妙。
少年的心事與心動，總會消散在時光裏。
“等以後我離開西南三省了，他會清醒的。”明蘭若慵懶地靠在軟枕裏，閉目養神。
楚元白已經和她結了血契，一輩子都是她的“人”了，但是……
那少年對她的“動心”裏，到底有多少是因為他身體裏的雄蠱，被她身體裏的蠱神吸引的副作用，誰都不知道。
春和頓時明白了，自家大小姐怎麽可能不知道，隻是這已經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將春心萌動的小王爺牢牢地按在“弟弟”的位置上。
用對待晚輩的方式對待他，讓他明白他們之間是不可能的。
……
兩日一夜後，他們趕到白水城附近。
白水城建在白水山下，占地很廣，是滇南一帶最大的城。
聚居了大量的苗民和其他民族的人，城主也是當地的土司，有自己的兵馬。
明蘭若的車隊開到了白水城外，守門的苗將一身苗服，他一看那通關文書，頓時臉色有點輕蔑。
“荊南王並明妃到，去通報土司大人！”
他大聲地通報，立刻有人去通傳了。
明蘭若一聽這苗將的話，頓時眯了眯清豔的眸子。
明妃？
自從到了西南三省，已經很久沒有人用這個稱呼了。
人人都稱她一聲——蘭若聖女。
即使那些一開始不信任她的苗民，看在楚元白的麵子上也要稱她一聲蘭若聖女。
雖然她並不在意這頭銜，但是這白水城的苗將當著楚元白的麵這麽稱呼她。
可見是極其不認可她的“聖女”身份。
果然，周圍的苗民和其他族的人聽到這通報，立刻議論紛紛——
“這就是那個冒牌聖女？”
“應該就是了，仗著小王爺寵愛，沽名釣譽！”
“一個漢人，竟有臉當咱們的聖女？”
“真惡心……”
楚元白也察覺到了這點，臉色也冷漠了起來：“白水城的土司如此傲慢無禮，本王和蘭若聖女都已經到了，竟還沒出來迎接！”
一百多名蠱衛們立刻一字排開，聲勢浩大。
那苗將僵了一下，單膝跪地捶了下自己胸口行禮，卻不服輸地道——
“回小王爺，那是因為穆凱大土司和朵寧聖女去了城外各大山寨裏巡視救治病人，剛趕回來！”
明蘭若挑眉，去各大山寨巡視救治病人？
“是麽？”楚元白冷笑一聲：“那成果如何？”
“最近我們白水城的朵寧聖女得了天神啟示，如今研製出了極其有效的藥物，治療好了許多人！”
一說到這個，苗將就非常驕傲地挺起胸膛。
其餘的苗民們也紛紛讚頌那位朵寧聖女——
“沒錯，朵寧聖女才是受到天神庇佑的真正聖女！”
“朵寧聖女救了我的孩子！”
“還有我的阿媽、阿爹都是她的藥救的！”
還有人冷笑著諷刺——
“哪裏像某些中原人沽名釣譽，仗著自己身份，搶了朵寧聖女的功勞，自己想當聖女！”
“住口，不得對明妃娘娘無禮！”此時一道女子的嬌喝聲響起。
明蘭若、楚元白循聲看去，便看見一道豐滿又性感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
她容貌豔麗，一身靛藍紮染的苗女衣裙，纏著頭巾，周身華麗的銀飾叮當作響。
但是卻露出水蛇腰和胸口的雪白肌膚，仿佛一點都不覺得三月的苗疆仍然有春寒料峭。
明蘭若容顏也是極豔的，但確實更冷豔一些，和她截然不同。
明蘭若一看跟在那女子身邊伺候的大批侍女，還有那位穿著土司袍子的中年男人，就知道這就是——
“朵寧參見荊南小王爺和明妃！”
“土司穆凱參見荊南王爺、明妃！”
兩人略略欠身，手放在胸前行禮。
楚元白冷淡地道：“平身吧。”
穆凱大土司一臉歉意地賠笑：“實在抱歉，昨日小女和我一起去了外頭的山寨，忙著治病救人，一時間沒趕回來。”
朵寧也露出嬌豔的笑容：“小王爺，好久不見，朵寧好想你，你想我嗎？”
這樣坦率的告白，讓明蘭若等人都忍不住驚訝。
但是楚元白一點不客氣地道：“不想！”
場麵一度有些尷尬。
穆凱大土司趕緊打圓場：“土司府邸已經備下酒宴，款待二位！”
伸手不打笑臉人，明蘭若和楚元白便領著大隊人馬一起去了土司府邸。
明蘭若敏銳地察覺自己的馬車行進時，周圍的民眾看她的眼神滿是輕蔑和敵意。
如果不是因為她身邊有楚元白這尊大佛，隻怕他們會直接將她一行人打出去。
土司府的迎接倒是相當熱情，酒菜飯食無比豐盛，更有歌舞相伴。
明蘭若看著那朵寧聖女對著楚元白各種熱情，又是攀談又是敬酒，就差抱著他了。
楚元白冷冷淡淡，不卑不亢。
春和看得有點感慨地低聲道：“這苗女奔放熱情，真和咱們中原女子不同。”
這聖女就差撲過去把小王爺壓倒就地辦了。
明蘭若握著茶杯輕笑：“我來之前，苗疆有五位聖女候選人，朵寧就是其中之一。”
“小白又是五大巫師之一，朵寧這位聖女想要他侍奉自己，也不奇怪。”
小白生得好相貌，還有權有勢。
說是侍奉聖女，倒是不如說這些聖女候選人都想抱他大腿，讓他支持自己當聖女。
小白以前是支持香娜的，但現在香娜傻子一個，自然其他聖女候選人想把他攏入裙下。
可惜，多了她這個半途殺出來的“聖女”。
這些蠱苗聖女候選人就不夠看了。
“她們算什麽聖女？不就是阿古嬤嬤沒在，小姐也沒在，才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景明不太客氣地嘀咕。
這些人光顧著對楚元白熱情，也不跟大小姐搭話。
明擺著故意冷落大小姐。
明蘭若倒是一點都不在乎自己被冷落，自顧自地用膳。
她隻關心這位朵寧聖女，到底有什麽本事治好瘧疾。
畢竟，銀狐給她的這種西域帶回來的特殊藥物，叫金雞納，是一種金雞納樹的樹皮做的。
在青蒿、黃花蒿等物沒有到達之前，金雞納非常有用。
可如果朵寧和穆凱大土司之前有本事，有藥物能壓下瘧疾疫情，又何至於那麽久了，瘧疾流毒仍然沒有壓下去。
可她和楚元白到達白水城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能治療瘧疾了？
而且她以前給苗民治病時，確實也有人對她不信任和帶著敵意。
但白水城的人似乎對她充滿了過度的敵意。
似乎有關於她很多流言蜚語。
有意思！
相信很快，她就能知道朵寧怎麽治療瘧疾了。
宴會之後，楚元白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朵寧邀請他私下喝酒的提議。
他陪著明蘭若一起離開。
楚元白看著明蘭若要進房間，忽然伸手輕輕拉住她的胳膊。
“阿姐，在白水城，你盡量不要離開我身邊。”
明蘭若一愣，挑眉：“怎麽，怕朵寧聖女把你吃了？”
第545章 聖女之戰（一）
“阿姐！我才不喜歡那種女人！”楚元白忍不住漲紅了臉，拔高了聲音。
明蘭若笑了起來：“好了，阿姐，知道你是擔憂阿姐的安全。”
楚元白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說正事好嗎，你不覺得這白水城的人很奇怪，還有穆凱大土司、朵寧聖女能治瘧疾的事情有問題嗎？”
他已經派人去城裏打聽朵寧治病的具體藥方和方式了。
明蘭若點點頭：“沒錯，進來吧，邊喝茶邊說！”
……
明蘭若和楚元白碰頭談事兒。
那頭朵寧和穆凱大土司也在說話。
“沒了香娜，楚元白竟又搞來了一個所謂的真聖女，他為了獨攬大權，真是什麽都敢幹，那種漢女也配！”
穆凱大土司一改眾人前的溫和熱情，眼底都是厭惡。
倒是朵寧懶洋洋的把玩酒杯：“不要急，爹，小王爺再有野心，也是大巫師，等我當上聖女，他就是不想也得侍奉我。”
她可是挺喜歡那小子的，長得好，小小年紀又是個本事人，一看就是沒碰過女人的雛兒，味道一定不錯。
穆凱大土司看著朵寧：“你都安排妥當了？”
朵寧笑了起來：“當然，那個明蘭若不是我的對手，如果她不願意夾起尾巴滾出西南三省，那我就讓她這個假聖女死在這裏！”
穆凱大土司蹙眉：“但是蠱神……”
“哼，楚元白說她有蠱神就有蠱神嗎？誰能證明，嗬！”朵寧輕蔑地喝了一口酒。
隨後，她支起身體，冷冷地道：“就算她真有蠱神，又怎麽樣，蠱神離開苗疆那麽多年，您覺得對咱們苗疆有什麽特別的影響嗎？”
穆凱大土司一愣：“這……”
好像是除了最早的時候，失去了蠱神這蟲族女王的威壓，群蠱躁動傷了不少蠱師和一些倒黴在附近的民眾外。
這些年靠著大家齊心協力，也沒出過什麽亂子了。
“這些年，咱們該用蠱的也一樣用蠱的一樣用蠱、煉蠱，該給大家夥治病的也一樣治病，不是嗎？”
朵寧冷笑一聲。
“你想說，有沒有蠱神都一樣？”穆凱忍不住蹙眉問。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可能，就像苗家世世代代供奉蚩尤天神，將蠱神視作蚩尤天神在人間的遺跡。
神聖不可侵犯。
但是……
朵寧的思路和說法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我們是人啊，爹，怎麽能為蟲子操控，蠱神不能為我們所用，那它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朵寧挑眉，毫不掩飾她的野心。
“反正，我是一定要當下一任聖女的，如果蠱神不選擇我，那我就——弑神！”
她露出冰冷妖豔的笑容，喝了一杯酒。
“反正隻要蠱神沒有了，聖女也一樣選，這麽多年，我們不都是這麽過來的？”
穆凱一愣，看著自己的獨生女兒，心情複雜卻又忍不住激動，
他沒有兒子又怎麽樣，唯一的獨生女兒，一直都是五位聖女候選人裏最聰明的姑娘！
有她當上聖女，就能製衡楚元白那身體裏流著一半漢人血的高傲小子！
不讓他荊南王府一家獨大！
還能讓楚元白那臭小子必須低頭侍奉自己的女兒！
隻要女兒生下擁有荊南王府的外孫，就是下一任荊南王府繼承人，他就能像龍啼一樣稱霸整個苗疆。
人人見他都低頭！
一想到這裏，穆凱就心潮澎湃而激動！
他立刻道：“爹已經在派人在外頭放出風聲了，現在開始，大家都會知道是明蘭若那漢女在偷竊你治病的功勞！”
“要把消息傳遠點，這個世界上，惡劣的謠言這種東西，是最容易讓人相信的，辟謠卻不會有幾個人聽。”
朵寧愉快地笑著喝酒。
有蠱神就能當聖女嗎？
放屁，得民心的人，才能當聖女啊！
“比起一個不知所謂的漢人皇妃，蚩尤的子民一定更相信咱們自己的聖女能治好瘟疫！”
穆凱心情非常愉快和興奮。
朵寧挑眉，不依不饒地道：“阿爹，我可是真的會治病的，明蘭若會的方式，我也會呢！”
“啊，對對對，我的寶貝女兒，當然比那個女人會得多！”穆凱愉快極了。
“明日，我就安排你們分頭在城裏去治病，她看到你用她的方式治病，一定會氣壞了！
朵寧輕哼:“還能讓民眾狠狠唾棄她，說不定還會被人們追打呢，哈哈哈！”
在他們不遺餘力的宣傳下，所有白水城的民眾們都很厭惡明蘭若。
認定她沽名釣譽，仗著荊南王府的勢力，搶占他們的功勞！
一隻胖乎乎的大黃蜘蛛，慢吞吞地從他們的屋頂爬過。
八隻眼珠裏都是感慨與憂傷——
唉，它這蛛神不在苗疆不到兩百年，原本淳樸的苗民們怎麽都變得那麽壞呢?
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果然，苗疆沒了它，人們不拜拜它，心都變壞了！
……
第二日，日上三竿。
朵寧才起身，懶洋洋地問身邊的婢女：“那個女人呢？”
婢女一愣，隨後反應過來：“明妃娘娘已經去了城外給外頭的寨子裏的人治病去了。”
朵寧聞言，也是一愣：“什麽？！”
她原本今天還安排了一出好戲的！
可人不見了，豈不是隻剩下自己，那還唱什麽戲？
她原本還不在意，沉得住氣，等著明蘭若在城裏出手。
誰知道，明蘭若連著七日都不在城裏診治，反而一直在白水城外的各族小寨子裏遊走治病。，
有時候晚上甚至就帶著楚元白歇在外頭，不回白水城。
讓朵寧想親近楚元白都不可能！
“可惡，狡猾的漢女，都有丈夫了，還勾搭別的男人，無恥！”
朵寧一直等到第八天，在又一次聽到明蘭若離開白水城去了土城寨的消息後。
她惱火地一把將桌子上的東西推在地上！
“哐當！”東西砸了一地。
她氣得胸口起伏不定——那女人竟然敢不接招？
難道真以為自己拿她沒辦法了？！
哼！
朵寧妖媚的大眼眯了眯，叫幾個婢女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話——
“給土城寨的頭人送封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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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6章 聖女之戰（二）
那中年女子聞言，立刻就要把孩子放下：“好……”
卻不想虎丹卻一把搶過兒子，抱在懷裏，警惕又厭惡地看著明蘭若：“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想幹什麽！你休想害我的孩子！”
明蘭若簡直氣笑了，幹脆道：“我要想害你的孩子，現在直接讓他死在這裏就好，我何必要治他？”
“你——！”虎丹惱火地死瞪著她。
明蘭若挑眉冷笑：“難道不是嗎？我治不好，你會放過我？真不知你這種懷挾偏見的蠢人，怎麽能當寨子頭人的！”
被罵蠢人，虎丹氣不打一處來，伸出拳頭就想動手：“你……”
“啪！”誰知自家女人的一巴掌就先甩在他臉上了。
“虎丹，你個王八蛋，兒子都要死了，你還在這跟大夫吵架，你想死？！”
中年女子劈頭蓋臉給了他幾個大巴掌。
虎丹臉上差點被撓花，可卻對自家母老虎一樣的婆娘沒辦法，隻能一個勁地躲：“欽花，我就是……”
“閉嘴！”欽花夫人凶狠地朝他罵了一句。
隨後，她搶過虎丹懷裏已經暈過去的兒子，放在長桌上，眼裏滿是焦急——
“明大夫，他們都說你醫術了得，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明蘭若點點頭：“夫人放心，我一定會的！”
說著，她馬上解開孩子的衣領，一邊把脈，一邊拿出一套新的針，飛速地在孩子身上走針紮穴。
又往那孩子嘴裏塞了一顆大黃的藥。
不到一刻鍾就穩住了孩子的心脈，那叫阿牛的小孩子臉色的青紫緩解了許多。
小孩兒甚至長長地吐了口氣，慢慢清醒了過來。
明蘭若見狀，放心下來。
她提筆寫下藥方，讓懂得苗語的蠱衛交給欽花：“欽花夫人，這藥拿回去，兩副煎做一副服用。”
看著自己的孩子緩了過來，欽花夫人忍不住熱淚盈眶，死死地抱住了自己的孩子：“我的阿牛！”
“多謝蘭若聖女！”欽花夫人撲通一聲給明蘭若跪了下去！
還好，她身邊的婢女聽說了明蘭若能救人，她把孩子帶過來了。
“快起來，孩子是父母的心頭肉，我也有孩子，我懂！”
明蘭若讓人扶起欽花，拿帕子沾了水小心地給那一臉病容的孩子擦去唇角嘔吐物。
看著麵前美麗清豔的女子一點都不嫌棄孩子髒的溫柔樣子。
周圍的苗民們都忍不住心中生出極大的好感。
據說這位身份極高貴，是皇帝的妃子，可她身上沒有一點漢家貴人們的傲慢。
“多謝……多謝明大夫救命之恩！”
虎丹一張臉上紅了綠，綠了紅，最終還是忽然躬身，朝著明蘭若行了個禮。
他原本一點都不相信這個漢女能為他們治病。
但卻是他看不上的漢女大夫救了自己的孩子！
雖然虎丹還是不承認明蘭若是聖女。
可欽花卻堅持稱明蘭若為聖女：“蘭若聖女，我們該怎麽感謝你？”
有了欽花夫人的帶頭，一眾苗民們也都紛紛一口一個——“蘭若聖女”了。
“我就說吧，蘭若聖女是真有本事的！”
“朵寧聖女救不了的，她能救！”
“好奇怪，朵寧聖女的藥怎麽會出問題？”
聽著寨子裏的人議論紛紛，景明和春和等人都鬆了口氣。
明蘭若眼底閃過一絲銳光，對著虎丹夫妻淡淡道——
“醫者父母心，這是我該做的，隻是，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們，金雞納那藥副作用很大，不能隨便吃……”
“什麽？朵寧聖女的藥有問題？可是她治好了我們很多人。”虎丹將信將疑地問。
朵寧聖女的藥是真有用的！
景明終於忍不住冷笑一聲：“什麽朵寧聖女的藥，那金雞納的藥明明是我們大小姐從京城帶來的，是朵寧聖女偷了我們大小姐的藥方！”
西域的藥材，朵寧怎麽會知道！
虎丹臉色不太好了：“我雖然感謝你們救了我的阿牛，但是你們怎麽能詆毀拯救苗疆萬民的朵寧聖女！”
他越發不高興：“明明是你們用了朵寧聖女的藥方，假作自己的藥方去救人，冒領功勞！”
明蘭若見狀，挑眉冷笑：“這是朵寧告訴你的？”
“是！”虎丹是個直腸子。
他直接不客氣地道：“白水城和附近的寨子裏的人，都知道你救的那些瘧疾病人都是靠著朵寧聖女發現的金雞納藥方！”
這也是為什麽白水城的人，極其厭惡明蘭若的緣故。
這次連欽花夫人也有些遲疑地問——
“蘭若聖女，你們說什麽金雞納是西域的樹木，可朵寧聖女明明在咱們滇南的森林裏也發現了金雞納樹！”
明蘭若和景明等幾個互看了一眼，頓時明白了什麽。M，
明蘭若在初到苗疆的時候，就和大夫們商議，讓楚元白的人拿著藥物樣本，到處去尋找金雞納樹。
畢竟銀狐給她的這藥是有限的！
也確實在經過堅持不懈的尋找，真的給他們發現了滇南原始森林裏也有這種樹！
當時，他們還猜測是不是多年前，也許有西域商人來滇南經商，留下了金雞納的種子。
才在這裏長出了金雞納樹？
找到了金雞納樹，有了本地藥材的來源，才能在荊南王府這一帶救下許多人。
景明氣得想笑：“難怪那個朵寧聖女敢散播大小姐搶她功勞的謠言！她可真不要臉！”
朵寧和穆凱大土司一定派了探子出去打聽大小姐怎麽救治瘧疾疫情的！
在他們知道大小姐用金雞納樹救人之後，也跟著去四處尋找這種樹了！
然後，朵寧和那大土司假裝金雞納的藥是他們發現的。
他們搶先一步在白水城和附近四處救人。
把金雞納能治瘧疾當成自己的藥方和功勞！
再倒打一耙，對白水城和附近寨子的民眾說是大小姐沽名釣譽，搶了自己的功勞！
這樣，就算有人聽說了明蘭若在荊南王府那一帶救治了許多瘧疾病人，也會認為她都是靠著偷了朵寧的藥方才能救人的。
畢竟，一個是不知哪來的漢女大夫，一個是本地的聖女。
本地民眾的心，當然是偏向自己人的。
“這分明是你們那朵蘭聖女，給咱們大小姐頭上潑髒水！”景明冷哼一聲。
虎丹聽著景明說這些，沒好氣地道：“這你也得有證據啊！”
如果不是看在救了自己兒子份上，這些人在這裏詆毀救了寨子裏那麽多人的朵寧聖女！
他早就讓人把他們打一頓扔出去！
這些漢女怎麽那麽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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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7章 聖女之戰（三）
他越發不高興：“明明是你們用了朵寧聖女的藥方，假作自己的藥方去救人，冒領功勞！”
明蘭若見狀，挑眉冷笑：“這是朵寧告訴你的？”
“是！”虎丹是個直腸子。
他直接不客氣地道：“白水城和附近的寨子裏的人，都知道你救的那些瘧疾病人都是靠著朵寧聖女發現的金雞納藥方！”
這也是為什麽白水城的人，極其厭惡明蘭若的緣故。
這次連欽花夫人也有些遲疑地問——
“蘭若聖女，你們說什麽金雞納是西域的樹木，可朵寧聖女明明在咱們滇南的森林裏也發現了金雞納樹！”
明蘭若和景明等幾個互看了一眼，頓時明白了什麽。
明蘭若在初到苗疆的時候，就和大夫們商議，讓楚元白的人拿著藥物樣本，到處去尋找金雞納樹。
畢竟銀狐給她的這藥是有限的！
也確實在經過堅持不懈的尋找，真的給他們發現了滇南原始森林裏也有這種樹！
當時，他們還猜測是不是多年前，某個西域人來滇南經商，留下了金雞納的種子。
才在這裏長出了金雞納樹。
找到了金雞納樹，有了本地藥材的來源，明蘭若才能在荊南王府這一帶救下許多人。
景明氣得想笑：“難怪那個朵寧聖女敢散播大小姐搶她功勞的謠言！她可真不要臉！”
朵寧和穆凱大土司一定派了探子出去打聽大小姐怎麽救治瘧疾疫情的！
在他們知道大小姐用金雞納樹救人之後，也跟著去四處尋找這種樹了！
然後，朵寧和那大土司假裝金雞納的藥是他們發現的。
他們搶先一步在白水城和附近四處救人。
把金雞納能治瘧疾當成自己的藥方和功勞！
再倒打一耙，對白水城和附近寨子的民眾說是大小姐沽名釣譽，搶了自己的功勞！
這樣，就算有人聽說了明蘭若在荊南王府那一帶救治了許多瘧疾病人，也會認為她都是靠著偷了朵寧的藥方才能救人的。
畢竟，一個是不知哪來的漢女大夫，一個是本地的聖女。
本地民眾的心，當然是偏向自己人的。
“這分明是你們那朵蘭聖女，給咱們大小姐頭上潑髒水！”景明冷哼一聲。
虎丹聽著景明說這些，沒好氣地道：“這你也得有證據啊！”
如果不是她們治好了自己兒子，他可忍耐不了這些人在這裏詆毀救了寨子裏那麽多人的朵寧聖女。，
這些漢女怎麽那麽壞呢？
倒是明蘭若從容淡定地道：“好了，我不想爭論是誰先發現金雞納樹能治療瘧疾，但我要說的是，這種藥物毒副作用很大，必須謹慎掌控劑量。”
說著，她點了點被欽花抱在懷裏的阿牛：“如果我沒猜錯，阿牛就是吃了朵寧給的藥方，才發作的吧？”
虎丹下意識地想否認：“不可能……“
可欽花卻立刻點頭：“沒錯，阿牛吃了朵寧聖女的藥，是不打擺子，不發高燒了，可卻惡心嘔吐！”
而且硬生生吐昏過去，呼吸急促，心絞痛不止，差點死去！
最終她還是聽了婢女的話，把阿牛帶過來給蘭若聖女治療，竟把孩子救了回來。
“沒錯，我阿媽吃了那藥，是不發燒，可也喘不過氣，就這麽人沒了！”
忽然有年輕的小夥子憤憤不平地大喊！
他之前不敢說是藥方的問題，是因為朵寧聖女的藥方救了很多人，他不敢唱反調。
但現在他忍不住了！
有了第一個訴苦的人，就有第二個人跟著說——
“我家男人也是，吃了朵寧聖女的藥後，心絞痛，差點痛死了！”
“我是也，還命大……”
一邊的民眾們紛紛說話。
虎丹臉色也愣住了，他……都不知道還有這些事。
此時，一道譏諷的男音忽然響起——
“如果真是朵寧發現這種藥物，她怎麽會不知道這種藥物副作用極大，要謹慎用藥？”
虎丹等人回頭一看，竟是楚元白領著蠱衛走了過來。
他們齊齊行禮：“參見小荊南王！”
楚元白不耐煩地冷道——
“別假惺惺的，虎丹，你們這群人，但凡長了腦子，就去荊南王府附近打聽，我們荊南王府一帶的瘧疾患者，可有人頻繁出現服藥副作用？”
阿姐用藥，是小心謹慎，一路調整藥物劑量過來的。
所以在保證治療效果之時，盡量減輕和降低副作用。
這才是醫者本分！
可朵寧為了搶功勞，不管不顧地一味到處在白水城和附近寨子裏推廣這種藥物。
根本沒時間好好去看那些藥物有沒有副作用！
虎丹也不是真蠢，連著被打臉，中間這些事情到底怎麽回事，他也大概猜測出來了六七分。
他低著頭，這次，心悅誠服地對明蘭若再次躬身：“蘭若聖女，是我魯莽了，請您原諒我，救治我的寨民吧，您想要什麽，我都會盡量滿足您！”
明蘭若看著麵前這個倔強的中年男人都稱自己為聖女了。
她眸裏閃過一絲淡笑，淡淡地道：“我什麽也不要，隻是希望你把這藥有副作用的消息盡量在其他寨子傳開。”
“不要盲目服藥，晚點我會派出其他大夫，將調整的藥方全部免費公開。”
她頓了頓：“就當，這是蚩尤天神的庇護吧。”
這一番話，瞬間又讓苗民們對她心悅誠服，更認可——
這才是真正的天神派來的聖女啊！
是真正為了治病救人！
哪裏像朵寧聖女，為了名聲就無所顧忌！
“是！我一定做到！”虎丹立刻再次鞠躬。
……
很快，朵寧聖女的金雞納藥方有大副作用的消息，迅速地在白水城周圍的寨子傳開來了。
楚元白陪著明蘭若坐在回白水城的車上。
他笑眯眯地托著下巴，吃著蘋果：“嘿嘿，到時候朵寧那女人知道了這個消息，會不會慌死了，或者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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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8章 聖女之戰（四）
楚元白就像個幹了壞事兒的少年，很希望看到對方的表情。
假大夫就是假大夫，偷別人的藥方，搶別人的功勞，也不會把她真的變成神醫。
而且，朵寧的藥方有重大副作用的消息傳開後。
一定還會伴隨著——朵寧之所以對藥方副作用不了解，是因為她偷了蘭若阿姐的藥方這個消息傳開！
楚元白眼角彎彎，笑容冰涼陰沉：“我還派了人手，專門出去替她宣傳這樁事兒。”
他總覺得朵寧和穆凱大土司必有什麽陰謀。
所以，今早，他沒有陪伴阿姐在土城寨看診，而是去周圍轉了一圈。
果然讓他發現了朵寧和穆凱大土司暗中幹的‘好事’！
明蘭若看著他，笑了笑：“你倒是比阿姐還生氣。”，
楚元白冷哼：“他們敢厚著臉皮搶奪阿姐的功勞，我這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敢在他這荊南王的頭上撒野，他如果不收拾他們，怎麽鎮服西南三行省！
明蘭若捧著茶杯淡淡地道：“其實，金雞納治療瘧疾的功勞也不是我的。”
當初在京城，苗疆的瘟疫情況已經通過錦衣衛的人反饋到了蒼喬這裏。
唐老和她一起研究古醫書，發現黃花蒿、青蒿等藥物對治療瘧疾很有效果。
但是那些草藥要大量運輸，腳程必定會慢。
當時京城局勢已經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一旦變天，她勢必要先行脫離運輸草藥的醫者的大部隊，帶人先奔赴西南三省。
後來，上官宏業登基之後，對她的追捕，果然驗證了這點。
當初是蒼喬在她離開京城的之前，讓銀狐調集了一批金雞納的藥材給她用。
這種藥物是剛從西域傳來時，就被譽為治療瘧疾的神藥。
隻是京城和北方天氣幹冷，很少出現瘧疾，所以沒有幾個人用得上。
南方雖常有瘧疾的疫情，但這藥物並沒有傳到南方。
而金雞納這種藥材，少量煎水或者提取物就能起到奇效。
如果遇到危機，她不得不脫離運送藥材和大夫的大隊伍。
那麽隻需要金雞納先離開，也能到達苗疆，先治壓一輪瘧疾瘟疫！
蒼喬對她說過——
救治瘟疫，如救火。
第一個滅疫情之“火”的人，就能得到民心。
“本座會助你，收伏西南三省的民心，你要用什麽謝我？”
當初，那個男人將她抱在臂彎裏，垂眸，薄唇印在她鎖骨上，溫柔地道。
明蘭若不由自主地用皙白的指尖撫上自己的鎖骨。
那裏仿佛還有他薄唇的印記。
楚元白有些怔然地看著麵前的女子。
她低頭垂眉，睫毛輕顫，嬌容泛起一點嫣紅，神思迷離的模樣，宛如一朵盛開的薔薇。
有一種奇異勾人的美。
看得他莫名地有些口幹舌燥。
他拉了拉自己的衣領，輕咳嗽一聲：“阿……姐！”
明蘭若一頓，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
她閉了閉眼，忍不住咬了下舌尖，她真是瘋了，竟在小白麵前想男人想到臉紅！
“我……有點不舒服。”她抓過水杯，喝了一口涼水，讓自己鎮定下來。
楚元白倒是擔憂地摸了摸她腦門：“發燒了嗎？會不會是日夜操勞，水土不服？”
明蘭若失笑，拍下她的手：“哪有來了幾個月，才水土不服的？”
楚元白呐呐地道：“嗯……”
明蘭若放下杯子，淡淡地道：“其實，我並沒有多高尚，我和朵寧、穆凱那些人沒有區別，我圖的也是民心。”
隻是，她更加知道，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想要民心，就要用自己的真心去換。
而不是一味做表麵功夫。
“圖民心不是錯，為君為王，哪個不需要民心，在我這裏，阿姐把我的子民當成人，那就比朵寧更值得相信與依靠！”
楚元白定定地看著她道：“這句話，我是以荊南王的身份說的，而不是你的血契者。”
這世上，上位者不把子民當成人，隻當成消耗之物的人太多了。
阿姐就算圖的是西南的民心，圖的是三十萬大軍。
又有何不可？
明蘭若一愣，看著他，輕聲道：“小白，也許有一天，我會把你們卷入戰火之中，那時候，你還覺得我可靠嗎？”
楚元白輕哂一聲：“如果不是阿姐，新帝也遲早會對我荊南王府動手的，上官宏業可不是廢太子。”
他最初選擇支持廢太子。
難道是因為他喜歡廢太子嗎？
當然不是，而是因為廢太子雖然多疑狠辣，但他無軍權，一旦登基為帝，也會遭遇朝臣武將製衡。
廢太子就算登基都決計不敢隨便削藩和動西南三省的。
可上官宏業卻不一樣，他是大將軍王出身，殺伐果決，勇猛剛武！
而且受先帝的影響，他一直都不滿意西南三省的獨善其身，比如——
先帝就很惱火西南三省竟然不許設立錦衣衛的衛所。
西南三省如今勉強還算民族和睦，他身有苗漢兩家血統。
因此，各族的土司、頭人都認他。
可野心勃勃的新帝，怎麽會允許他楚元白這樣能一統西南三省民心的人存在。
一個分裂的西南三省才不會威脅新帝的統治！
所以，上官宏業登基之後，一旦局麵穩定，他第一個下手削藩的就是西南三省。
難道他要放棄自己的力量，跪在上官宏業麵前，卑躬屈膝嗎？
可對於上官宏業那樣的人而言，就算他楚元白跪了，也沒用。
楚元白淡淡地對著明蘭若舉杯道：“我也不過是和當初我的父王選擇了先帝一樣，這次，我選擇把賭注下在你們身上罷了，皆為了自保。”
聽著楚元白一番分析，明蘭若再一次清晰的認知——
麵前的人，本質上從不是人前那活潑天真的少年。
他十四歲就接手荊南王府，治轄西南三省。
是一個極善謀略，洞察人心的——王。
明蘭若微微一笑，也舉起了手裏的茶杯：“我不會讓你輸的，誰讓我是你阿姐？”
兩人碰杯，一飲而盡，相視一笑。
……
白水城，土司府
“啪！”朵寧憤怒地提著鞭子狠狠地瞅著地上的幾個土兵。
“你們這群廢物，不是讓你們去土城寨，和虎丹一起聯手對付明蘭若嗎，怎麽現在虎丹反而把她稱作聖女了！”
混賬！這和她想要的結果完全不一樣！
她救了土城寨那麽多人，他竟然不知感恩，敢在回信裏稱明蘭若是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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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9章 聖女之戰（五）
她朵寧就是救一隻狗，都不該救虎丹和土城寨！
被打得渾身是血的幾個士兵混身發抖，卻不敢告訴朵寧——
現在外頭的風向出現了轉變，附近寨子裏的人都在傳那金雞納藥方有副作用。
甚至有人說才不是朵寧聖女發現的藥，而是那個漢女大夫發現的。
所以朵寧聖女才不知道這藥副作用極大。
如果他們說了這些話，朵寧聖女會打死辦事不力的他們！
……
楚元白和明蘭若回到了白水城的土司府。
忽然有穆凱大土司身邊的師爺過來請楚元白，說是有要事相商。
楚元白蹙眉，給明蘭若留了十個蠱衛，才跟著師爺走了。
景明不以為意地道：“這小子真以為我們在大小姐身邊都是廢物嗎？”
這十個蠱衛還不夠她打的。
陳寧淡淡地道：“這是小王爺的一片好心。”，
景明瞧著他竟第一次接了自己的話，頓時呆了呆：“啊……哦。”
他已經很久沒有搭理自己了，怎麽突然和她說上話了呢？
明蘭若瞧著景明結結巴巴的樣子，淡淡地道——
“景明，你和陳寧先去看看飯菜好了沒有。”
景明聞言，便點點頭：“是！”
說著，她還偷眼看了下陳寧，卻見陳寧已經轉身走了。
她遲疑了一會兒，還是低頭悶悶地跟了上去。
明蘭若見狀，實在有點好笑，吩咐身邊的人其他人：“走吧，咱們回院子，一會等小白回來，咱們一起用膳。”
“小王爺是不會回來和你一起用膳了，阿爹有事要跟他商量。”
一道女子嬌柔裏帶著淩厲的聲音響起。
明蘭若循聲看去，就見朵寧扭著水蛇腰，領著幾個婢女過來了。
她微微挑眉：“多謝朵寧聖女告知。”
說著她便要帶著人掠過朵寧身邊。
卻不想，朵寧一點不客氣地往她麵前一站，擋住了她的路：“聽說明妃娘娘是皇帝陛下的女人？”
她挑釁地問：“你們中原皇帝那麽驕傲自大，能忍著你背著他在這裏勾搭小王爺嗎？”
明蘭若眯了眯清豔的眸子，忽然笑了——
“第一，當初皇帝陛下在潛邸還是秦王時，跟我合作，才賜給我一個明妃頭銜，方便行事，所以我勾搭任何人，他都管不著。”
朵寧一愣，什麽？
她完全沒明白，為什麽和中原皇帝合作，就會被賜給妃子的頭銜？
明蘭若也沒打算讓她聽明白，隻是冷冷地道：“第二，佛家說心有佛，觀人就是佛，心中有糞，觀人類己！”
朵寧惱了：“你不要說那些你們中原人文鄒鄒，我聽不懂的東西，說人話！”
明蘭若挑眉：“說人話就是——你自己心裏有屎，看誰都是屎，你自己喜歡勾搭人，看誰都覺得別人在勾搭人，因為你在以己度人！”
嗬嗬，她很久沒耍嘴皮子懟人了，以前連蒼喬那樣的都被她氣到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會怕朵寧這種這種廢物？
果然，一連串的話弄得朵寧一呆。
她忍不住轉頭惱火地問身邊的婢女：“這個中原女人是不是在罵我？！”
那婢女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點頭：“是，她在罵您自己騷，就覺得別人騷。”
明蘭若微笑：“……”
苗女果然直接，這個解釋非常直觀到位，很好！
“你——這個該死的賤人！”朵寧氣得發抖，猛地抽出鞭子就要抽她！
可她才一動，忽然就感覺脖子邊微痛，春和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出現在她身後。
對方手裏冰冷帶刺的匕首，竟已經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連她身邊的那群婢女和兩個土兵侍衛身後，都突然出現了明蘭若的人。
那些看起來極普通的婢女和小廝們，殺氣畢露地扣住了朵寧身邊的人。
隻要他們敢妄動或者亂喊，就會被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
明蘭若卻隨意地撣了下衣襟：“我這些底下人，都是江湖或者戰場上，手裏沾過不少血的，脾氣不太好，見不得人對我喊打喊殺。”
“你……想幹什麽！”朵寧氣得臉色通紅，卻又害怕。
這可是她的家，大土司府，這些人竟敢那麽大膽！
明蘭若卻抬起眸子看向她，微微一笑：“我勸朵寧聖女做事的時候，先動動腦子，我殺了你，一樣可以毫發無損地離開白水城，信不信？”
她可不在乎現在跟這個女人撕破臉，反正這朵寧一開始就把“不安好心”寫在臉上了。
朵寧被她冰冷淡漠的目光看得渾身一個激靈，一顆心如墜冰窟。
仿佛在這個女人眼裏，自己隻是一個不識趣惹人厭煩的小蟲子。
對方願意應付她，隻是因為直接動用粗暴的手段，會帶來一些麻煩而已。
朵寧咬著牙，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了，是我冒犯了明妃娘娘！”
可是，她卻莫名地覺得明蘭若沒有撒謊。
如果自己現在被對方殺掉，對方一樣可以毫發無損地離開白水城。
明蘭若一揮手：“好了，不要嚇得我們的朵寧聖女了，咱們該用膳了。”
春和一揮手，鬆開了架在朵寧脖子上的匕首，其他人也才收回匕首或者刀子退回明蘭若身後。
朵寧眼底閃過惱恨：“明蘭若，今日的羞辱，我記住了！！”
說著，仿佛不經意地一揮手，指尖就輕撫過春和的手腕。
但下一刻，一隻黃黑斑斕條紋的影子猛地從明蘭若的腰間躍出。
它吐出一條絲線繞在春和的手腕上一抽。
竟將一隻青色的、半個指頭大的蠕蟲從春和手腕裏硬生生地拽了出來。
隨後，那斑斕的黃色影子一口就將那蠕蟲給吞了。
朵寧哪裏想到自己剛對春和下蠱，蠱蟲就被吞了。
本來她下的東西不是直接控製人，隻是會讓對方會生病痛苦，但對自己沒什麽反噬的蠱。
可現在，那蠱當場就死了！
這反噬一下子就大了起來，朵寧瞬間臉色慘白：“唔——！”
她一下子吐出一口鮮血，踉蹌著差點摔在身邊婢女身上。
黃色的影子這才躍回明蘭若的肩膀上，八隻猩紅的眼珠子惡狠狠地瞪著朵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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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0章 神蛛王駕到趕緊給我跪
“聖女！”
朵寧受傷，讓她身邊的婢女都大驚失色。
“你居然敢用蠱傷了聖女，快去稟報土司大人！”她身邊的一個大婢女朝著明蘭若大喊。
但下一刻，她卻在看清楚了明蘭若肩膀上的黃色身影之後，愣了一下。
她從來沒有看見過實體化、那麽大的蠱蟲！
而且，看起來有點眼熟……
那婢女既伺候朵寧這個蠱苗聖女，自己也是個蠱師。
她在祭祀的壁畫上，見過無數次次這種蜘蛛的模樣。
“紅……是紅眼斑斕大黃蛛？！”
就像中原人認得如來，就認得觀音畫像一般，那大婢女瞬間認除了大黃！
尤其是大黃的八隻大紅眼珠子，更是其他蜘蛛不可能有的特征，尤其是它還會……
嗯，它在衝自己翻白眼？！
那大婢女瞬間大驚失色地跪下去！
隨後她雙手開始合十，用苗疆土話念念有詞——
“造物天神在上，紅色木棉在下，靈魂蠱神在上，萬蟲在下，參見神蛛王！
那大婢女這麽一跪一喊，朵寧身邊伺候的就算不是蠱師，也是侍奉著她，經常去祭祀祈福的。
他們也都見過大黃的畫像。
於是，在認出大黃之後，一群人頓時震驚又本能地也跟著跪下去——
跟著大喊拜見神蛛王的口號！
“造物天神在上，紅色木棉在下，靈魂蠱神在上，萬蟲在下，參見神蛛王！”
造物天神指的是蚩尤大神，紅色木棉則是因為紅色木棉樹遍布西南三行省苗人聚居地。
是苗疆的象征之一。
而蠱神是蚩尤大神在人間的使者，神蛛王據說是蚩尤大神曾經豢養的神聖寵物。
所以，整個口號的意為——苗人永遠虔誠地侍奉蚩尤大神。
這群人一在明蘭若麵前的人跪下，頓時惹來府裏眾人的側目。
朵寧都呆住了，無人顧得上攙扶她，她踉蹌著，差點摔倒。
“你……你為什麽會有神蛛王？”朵寧不敢置信地看著明蘭若，整個腦子都是震驚的。
神蛛王，消失了兩百年，幾乎所有人都認定它隻存在傳說之中。
明蘭若眉梢微挑：“因為，我也是聖女啊，怎麽，你身邊沒有蚩尤大神賜給下的愛寵嗎？”
她毫不掩飾的惡意調侃，讓朵寧瞬間臉色難看到極點。
明蘭若一句話，絲毫沒有給朵寧留臉麵，等於直接在說——
沒有神蛛王的，也配稱聖女？
可誰說不是呢，雖然白水城的人都叫一聲朵寧聖女，但……
朵寧聖女實際上隻是五個聖女候選人之一，還沒有經過蠱苗的加冕儀式。
可麵前這個漢女，卻身邊有神蛛王侍奉！
朵寧身邊的一眾婢女們也都忍不住麵麵相覷。
朵寧被打擊得臉色慘白，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死死地捏著裙邊，又氣又恨！
她一點都不在乎有沒有蠱神，更不在乎那個神蛛王是個什麽東西！
她相當聖女，隻是為了得到權力，可不是因為崇拜什麽蠱神。
可是自己身邊的侍女也好，府邸裏的人卻都很迷信！
這些蠢貨竟然真跑去跪一隻又肥又醜的蟲子！
至於那隻蟲子……
大黃趴在明蘭若肩膀上，八隻眼珠忍不住翻了八個白眼：“……”
可得了吧，蚩尤賜你這個魔女個屁！
明明是本大仙倒黴，在山裏睡懶覺，都被你這臭魔女抓了！
它幹脆有驕傲地站在明蘭若肩膀上，胖屁股一扭，揮動幾隻長爪子——
平身吧，我的子民！膜拜我吧！快快給我送上肥美的祭品！
朵寧&其他一眾土司府的人震驚地看著大黃：“……”
這蛛神好有靈性啊，但是，蛛神張牙舞爪，到底在幹嘛呢？
難道是在生氣嗎？
他們心底生出畏懼來，都把頭低得更低了。
明蘭若見狀，扯了扯唇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將大黃塞進了自己袖子裏。，
隨後，她幹脆地冷道：“蛛神在說，希望大家齊心協力救治這次瘟疫，不要再幹蠢事了。”
說完，她轉身施施然離開。
春和等人立刻跟了上去。
朵寧整個人都半軟在地上。
身邊的婢女們也才如夢初醒一般，意識到自家大小姐癱在地上了。
她們立刻俯身下去把朵寧扶起來：“聖女，快，去叫府醫來，聖女受傷了。”
而不多久，荊南王身邊的漢人“聖女”身邊有紅眼斑斕大黃蛛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府邸。
也慢慢飛向了苗疆的每一個角落。
……
明蘭若回到自己房間，才把袖子的胖蜘蛛摸出來放在桌子上，叉著腰，皮笑肉不笑地道——
“賣威風可以，但不要隨便賣蠢，我謝謝你了！”
原本威風八麵震懾眾人的氣勢，差點破功！
大黃一聽，沒好氣地朝她翻白眼——
滾蛋，誰賣蠢，你全家賣蠢！
春和見狀，趕緊道：“大小姐，大黃剛剛幫了我，它也是好心。”
大黃氣壞了，它生氣地一扭屁股“噗嗤”一下噴了明蘭若一臉蜘蛛絲。
然後趁機跳到春和手上，用毛茸茸的腦袋蹭春和的掌心，傷心極了——
嚶嚶嚶，還是春和好，那個死魔女，好心當成驢肝肺！
明蘭若掛著滿臉蜘蛛絲，她扯了扯唇角，把蜘蛛絲抹掉。
“我也沒說不謝它，讓人去準備兩頭肥豬，半肥瘦的，不要太肥了，免得咱們蛛神不好消化。”
大黃一聽，瞬間精神了不少！
它驕傲地跳回了明蘭若肩膀上，這還差不多！
此時，門外忽然傳來小齊子興奮的聲音：“大小姐，信鷹飛回來了！”
明蘭若明媚的眸子一亮，立刻起身：“快進來。”
小齊子匆匆進來，把手裏的一隻小竹信筒恭敬地遞給她。
明蘭若一邊打開，一邊問：“信鷹飛到京城不是隻需要十多日嗎，咱們上次傳信可都快一個半月了！”
從京城到最西南的行省，水路加上陸路都最少一個半月。
可飛鷹卻不同，快多了。
小齊子苦笑：“那是因為大小姐您一路四處巡視治病，信鷹回來之後，尋找咱們的標記都得花不少時間。”
這西南到處都是大山，本來就很難尋人。
明蘭若發現小手指粗細的信筒裏，竟有兩張特製的、薄如蟬翼的紙張。
其中一張很簡單，隻寫著收信人是小齊子。
明蘭若直接就遞給了小齊子：“看看你們爺說了什麽？”
小齊子迫不及待地接過來看完，表情複雜又欣喜：“從今往後沒有千歲爺了，隻有焰主子，很快也許還有焰王！”
明蘭若一愣，這是……蒼喬要亮出自己的正式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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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1章 焰王歸位
小齊子正色道：“結合屬下的一些渠道消息，爺這個時候應該已經身在北疆或者西北軍中了！”
很快，就會有特殊的消息傳遍整個九州大陸！
明蘭若呆愣了片刻，這是……
她忽然百感交集，萬千思緒湧上心頭！
明蘭若修白的手指不自覺地捏緊了茶杯，輕聲道：“烈焰帶走了蒼喬，烈火裏重生的是上官焰喬。”
他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重生吧。
因為，他在走一條全新的征途……
而她，其實隻是一直跌跌撞撞地走著前世的路。
從前世的噩夢醒來到現在，她不斷地摸索著、跌倒了，然後爬起來，修正道路的方向，再跌倒，再爬起來……
終於在這一刻，她有一點——
自己真正地、修複了前世那些被她毀掉的許多人的路的真實感覺！
不管是蒼喬的，還是身邊的人的……
她恍惚地、慢慢地紅了眼眶。
我，終於做到了嗎？
那些荒誕的前生，他的前路，止於我身上，止於皇城樓之下！
而現在，他終於破繭重生，不再因為我而失去一切！
還有那些曾經愛著我，信賴著我的人，都活到了現在！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你們都好好的！”
明蘭若抬手捂住眼，熱淚盈眶，淚水從指縫裏一點點落下。
春明和小齊子都有些慌。
大小姐這是怎麽了？
他們從沒有見過大小姐哭成這樣。
春明想了想，伸手擁抱住明蘭若：“大小姐，我們都很好，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
不知道為何，她其實覺得大小姐好像心裏一直都緊繃著一條弦，現在才稍微放下了些。
明蘭若眼含熱淚地笑著：“嗯！”
還不是可以放鬆哭泣的時候啊，她還有那麽多事要做！
她很快地用濕帕子擦幹淨了自己的臉。
還有蒼喬，不，上官焰喬給她的信沒拆呢！
她拿起那張大點的信紙一打開，才發現這張蟬翼一般的薄紙居然有一本書大小！
而且……
明蘭若一看那信紙上的東西，瞬間漲紅了臉，猛地合攏拍在桌子上！
“大小姐，怎麽了？”春和看著自家小姐的樣子不對，有點擔憂地問。
明蘭若心跳如鼓，輕咳一聲：“沒什麽！”
她要說什麽？
說有個不要臉的混賬，竟然畫了一張她衣衫不整，被人按著手腕的樣子？
而且畫上按住她的腦子也隻露出一雙手和修長有力的背影和腰身。
卻是衣衫整齊的樣子，隻是越這樣越顯得色氣十足！
忒不要臉了！
這人死了一次，竟還是一肚子壞水，人神共憤！
春和見狀，猜測是千歲爺寫了點什麽“要緊”的東西，不然大小姐也不會那麽緊張。
她看向小齊子：“咱們先出去吧，看看景寧他們飯菜可備好了！”
小齊子乖覺地點頭：“好的，春和姐姐！”
等到春和關好房門，明蘭若才遲疑了一會，打開那張信紙。
她實在沒好意思去看那栩栩如生的畫，隻去看畫紙上的字。
這一次，那些雋秀的字體倒是筆鋒有力了很多，有了點以前狂草的感覺。
她轉念一想，也對，那混賬都能畫春宮圖了，當然提筆寫字有力多了！
紙張上，繆繆數語，，
聖女息怒，日後侍奉，必定盡心竭力，一如此圖。
戲謔之中邪氣畢露。
“這混賬東西！”明蘭若捧著熱得不成樣子的臉，滿心無語……
還有歡喜。
還有力氣作妖呢，可見他身子骨是太好了。
隻是不知，他重傷初愈，可受得了北地苦寒？
……
“殿下，北地苦寒，雖已經四月，早晨仍有寒霜，您重傷初愈，千萬小心！”
一名穿著將軍盔甲，身高八尺的虯須大漢，提著厚實的狐皮披風披在一道高挑削瘦的人影身上。
那人一身玄色長靴，身披銀甲，一頭長發用紫金冠半束頭頂，五官比女子還要精致。
隻是俊美無雙的麵容上，從左邊的額角到左邊眉梢，紋著一片猩紅火焰龍紋。
那猙獰的火焰龍紋非但沒有損害他的容貌，反倒弱化了他五官的女氣。
顯出一種妖異而暴烈的尊貴來，讓人不敢逼視！
“屠將軍，本王沒那麽弱。”男人輕哂一聲，卻還是允許對方為自己披上了披風。
說著，他領著屠將軍走到一處坡崖之上，轉身，回望遠處山巒之上。
天邊厚厚雲層，層層疊疊，似有紅日藏於其中，隱約可見暗紅的霞光。
他眯起狹長的眸：“要日出了，確實是個好吉時，咱們等等吧。”
不久之後，一輪紅日慢慢地從厚厚雲層裏浮出，似乎無邊業火染紅了天邊陰雲。
豔麗的金色光芒緩緩落在山川人間。
他回身，銳利的目光落在坡崖之下山穀之中。
伴隨金色的日光一點點照亮沉默的山穀。
那裏不知何時竟然早已站了滿山、滿無數穿著鐵甲，手握金戈的士兵和列陣的騎兵。
訓練有隨到竟然無一人發出聲音。
宛如地底的陰兵，一點點在陽光下具像出實體，讓人毛骨悚然又極其震撼。
鋒利的長槍與刀劍，泛出森冷的光。
站在山崖之上，被稱為殿下的男人，隨意地解下了自己華麗的狐皮披風，伸手接過屠將軍遞來的長杆卷旗。
當金色的冰冷的陽光落在他身上銀甲那一刻，反射出冰冷而充滿威壓的銳光。
他左手烏黑的長劍，右邊長臂一震，左手旗杆上殷紅如血的長旗在寒風中宛如龍一般翻卷，獵獵飛揚！
旗幟中間，明黃的火焰圖案組成一個巨大的——“焰”字！
耀眼的日光下，他淡淡地道：“諸位久等了，上官焰喬，今日歸位！！”
明明並不是咆哮聲，可那深沉冰冷的聲音在深厚內力下，伴隨風聲飄蕩在所有人耳邊。
“參見焰王殿下，殿下歸位！！”
“參見焰王殿下！殿下歸位！”
“參見焰王殿下！殿下歸位！”
一排排的士兵單膝下跪，排山倒海的呼嘯聲，回蕩在絕大的山穀之中，震撼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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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2章 造反有理
熙寧元年四月
新帝登基不滿四個月，西北軍忽然舉起反旗，二十萬大軍叛變，朝野震驚。
皆因西北軍嘩變的原因——
先文帝唯一的血脈，六年前應該已經‘死於’京城的悼王，以焰王的名義重現人間。
並發了檄文，對天下人曆數先帝弑君殺兄篡位、迫害文帝後裔，並勾結北蒙、後金人殘殺忠良等多樁罪狀。
並且直指年初登基的新帝上官宏業是偽帝！
天下人一片嘩然！
宮中則陷入了惶惶不安之中。
被稱為——偽帝，等於動搖了新帝作為天下正統的根基。
新帝憤怒不已，消息傳來的當夜，就急召了許多心腹謀臣入殿。
“混賬，那個什麽焰王到底是什麽東西，從哪裏冒出來的！”
上官宏業憤怒地幾乎將麵前的桌子都錘裂。
吏部尚書鴻海上前道：“陛下息怒，這件事明顯對方已經謀劃了很多年。”
他一直都是上官宏業最器重的謀士，上官宏業登基之後，他也順利成長地成為二品大員。
“是啊，陛下，您氣壞了身體，慌了手腳，就會中了對方的圈套。”大學士李靖也上前勸。
另外三四位一路從秦王府跟過來的心腹官員都紛紛安撫勸諫。
上官宏業深吸口一口氣，勉強冷靜下來：“鴻先生，你說，父皇當初讓人在悼王的藥裏下了十多年的毒，他怎麽可能還活著？”
悼王被父皇抓到的時候還是個孩子，因為傷了頭，成了傻子。
父皇當初需要證明自己不是“篡位”，而是先帝一家“意外”亡故。
唯一僅剩的兒子——悼王是個傻子，所以他才不得不繼承皇位。
所以將那孩子圈禁在悼王府裏，還給他配了許多名為伺候，實為監視的仆人。
父皇甚至還像模像樣地配了個所謂的“奶娘”，就是想讓世人覺得他是個“仁君”。
但那奶娘其實負責的是在那孩子飯菜裏下虛弱的藥物，讓那傻子十多年後好“自然亡故”。
皇權之爭，本就隻有勝者生、敗者死一個結局。
父皇對文帝的子嗣斬草除根明，他不覺得有錯。
畢竟今日那死去的悼王，忽然變成了焰王，還策反了西北軍。
已經證明了父皇一時間失算，帶來的惡劣後果！
“說不定都是西北大軍的統帥屠洪生將軍的陰謀，他自己想篡位造反才打了悼王的旗號！”
上官宏業冷聲道。
他懷疑那個焰王是假的文帝血脈！
可鴻尚書卻摸著胡須，搖搖頭：“陛下，臣已經第一時間調查了多年前的舊事。”
他頓了頓：“當初先帝賜給悼字的’惡號‘，並不是先帝和梅妃之子的正式封號。”
畢竟悼這個字是個極其晦氣的字眼。
因為先帝鄙夷和厭惡自己兄長文帝之子，刻意羞辱那孩子才賜的這個號。
“而先帝之子的名字……”
他頓了頓，看向新帝：“不知陛下可知悼王的名字？”
這可把上官宏業問住了。
他愣了一下：“這……”
誰沒事會去關注一個不起眼，必定會死的傻子叫什麽？
就算文帝在位時，梅妃和她的兒子長期居住在山中別宮。
梅妃還偶爾進宮，她那個兒子根本就沒有進宮過。
據說是那孩子十歲的時候，太後看不下去了，才讓他上了皇家玉碟。
所以，宮裏既然沒有人見過那孩子，更沒有人關心過那孩子叫什麽。
畢竟文帝雖極其寵愛梅妃，卻對那個孩子好像不是很重視。
鴻尚書卻歎了口氣：“先帝和梅妃之子的名字裏有一個’焰’字，下官查了宗正寺的玉碟，他全名是——上官焰喬。”
他頓了頓：“前任老宗正說，當初梅妃曾求文帝賜兒子封號為‘焰’，即是焰王。”
文帝也曾一度答應了。
但最後卻因為朝臣中有些人不喜梅妃一個外族人魅惑君上，反對給那位皇子那麽早封王。
此事最後作罷了。
“這些宮中隱秘，早已淹沒在塵埃中幾十年，那屠洪生長期在西北和北疆換防，想要知道這種消息，隻怕不容易。”
大學士李靖也麵容嚴肅地道。
“也就是說，這個上官焰喬，還是有很大可能真的就是當初文帝之子！”
鴻尚書道：“當初那個悼王府裏的癡傻的悼王怕是個假的。”
“上官……焰喬……”年輕的皇帝嘴裏低念著這個名字，心底不知為什麽忽然蔓上陰雲。
喬……
那個死掉的或者說不知死活的修羅妖魔一樣的九千歲，名字裏也有一個喬字！
他們之前有什麽關係嗎？
不，不可能。
上官宏業又自覺地否定掉了，一個是太監，一個是先帝之子，能有什麽聯係。
如果他是先帝之子，寧死也不可能忍受淨身閹割的羞辱！
可是……
一直讓他如鯁在喉的人，寢食不安的陰影，為何連名字都有相似之處！
“該死！”
上官宏業終是忍不住，勃然大怒地狠狠地砸了桌麵上的杯子！
“啪！”地一聲，杯子在地上砸得粉碎。
“陛下息怒！”眾臣齊齊躬身行禮。
上官宏業深吸一口氣：“立刻派人去探查西北情勢，讓人備戰，馬上將周府新任侯爺周同晨等人宣入宮中！”
當初負責抓梅妃和先帝之子的是自己的舅父周琛。，
想要查知這個上官焰喬的真相，還是必須從周府下手。
“是！”眾臣齊齊抱拳。
商議到三更時分，上書房才安靜下來，眾臣才得以拖著疲倦的身體離開。
上官宏業也揉著太陽穴，接過身邊宮人遞來的茶。
他淡淡地吩咐進來的淩波：“淩波，你帶人查查當初明蘭若被圈禁悼王府時的那些事和人！”
當初悼王府囚禁了那個假的悼王，後來又圈禁了明蘭若。
不知道為什麽，他本能地覺得明蘭若也許多少……知道點什麽！
……
苗疆
“咳咳……”明蘭被一口茶水嗆到了。
蒼喬，不，上官焰喬居然直接策反了整個西北軍足足二十萬人！
不，也許，整個西北軍從一開始就是他的人！
銀狐那家夥經常押送貨物去西北，從那裏去西域經商。
如今想想，說不定他是往那邊運送各種兵器，傳遞消息。
“大小姐不必擔心了，爺已經身在西北軍中，自然是安全的。”
小齊子將一盤洗幹淨的甜杏放在桌子上。
“嗯，又一個多月了，這都快六月了，信鷹沒有其他消息嗎？”明蘭若忍不住問。
小齊子幹巴巴地一笑：“沒有呢。”
明蘭若咬牙切齒地一捶桌子：“嗬，成了焰王了，就開始擺譜了！”
信都不多給她來一封。
小齊子縮縮腦袋，暗自苦笑。
其實爺也不是沒消息，隻是爺還是那樣小心眼。
第553章 誰才是那隻驢
上次他不知道給大小姐寫了什麽，惹得大小姐惱了，不肯給他回信。
自己隻要如實寫大小姐惱了，如何如何，又寫了些在苗疆的要緊事情。
爺沒收到大小姐的回信，估計也不高興。
上次讓信鷹送來的消息裏，就說不讓大小姐知道他又寫了信來。
他對大小姐另有安排！
這兩位一個心思深沉，一個聰敏果決，可有時候還沒小希少爺成熟呢！
可他也不敢違背爺的吩咐，不是？
明蘭若忿忿不平了好一會，冷哼：“不管他了，他自管威風他的，咱們做咱們的事。”
不來信就不來信，她才不在乎！
“是、是、是。”小齊子趕緊道。
說話間，景明忽然從外頭大步流星地進來，一臉惱火：“那個什麽狗屁聖女，怎麽能那麽不要臉呢？”
明蘭若挑眉：“怎麽，朵寧又做什麽了？”
景明沒好氣地拿過茶杯倒了一杯水，自己一飲而盡：“她竟然也開始搞什麽謹慎用藥。”
朵寧現在用金雞納治療病人的時候，無比謹慎。
還叫那些她手裏的巫醫專門收治出現副作用的病人，扭轉了不少對她不利的流言。
現在白水城的百姓雖然已經不再對明蘭若之前充滿敵意。
畢竟大小姐身邊有神蛛王的消息傳出去，多少都震懾住了那些人。
但他們依然還是更相信自家的聖女！，
“真是被豬油蒙心，幫親不幫理的一群人！”景明忿忿不平。
明蘭若卻很看得開。
她淡淡地道：“不奇怪，你不也會偏袒我嗎？”
人的心髒本來就是長偏的，幫親不幫理也在所難免。
“何況，咱們治病救人，雖然圖民心，但也希望無辜的百姓們能平安無事。”
明蘭若輕輕拍了拍景明的手背。
“所以，如果朵寧能謹慎用藥，當然對百姓來說是好事，避免更多無辜病人的死亡。”
明蘭若道。
景明歎氣：“大小姐，你這麽好心……”
“你這麽好心，可有些人未必領阿姐的情，朵寧並沒有放棄四處抹黑你，想要搶聖女的位置。”
楚元白清朗的聲音忽然響起來。
明蘭若看著一身靛藍的少年王走進來，含笑道：“小白，你來了？”
楚元白在她麵前坐下：“我剛收到一些消息，朵寧聯係了她的大巫師師傅，還有其他位兩巫師，要將你趕出苗疆，那三位大巫師都同意了。”
苗疆的事務除了他這個藩王能決定，更多的是五位大巫師聯合決定。
如今，等於已經有三位大巫師都要趕明蘭若離開苗疆！
明蘭若一頓，輕哂：“他們這是覺得有了我帶來的藥方和藥材，能治好瘧疾了，就需要我了。”
她看向楚元白：“龍啼大巫師，怎麽不讚同他們嗎？”
楚元白表情有些負複雜和不自在：“我外公……他還在治療香娜，他不想理我。”
他頓了頓，立刻補充：“但是我已經要求他不能站在其他三位大巫師那邊，他同意了。”
明蘭若：“嗬，是麽。”
比起三位要聯手趕走她的大巫師，一反常態的龍啼大巫師到是更讓她擔憂。
明蘭若還在思索，景明已經暴躁地在房間裏轉來轉去地罵——
“這群人真他娘的操蛋，這他娘的不是卸磨殺驢嗎！”
虧大小姐剛才還說她不怪朵寧偷她藥方，隻要對方真的是想治病。
明蘭若到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景明，你最近是越來越暴躁了。”
這丫頭以前在國公府的時候，還是挺克製的，還像是大戶人家出來的。
如今口吐芬芳的樣子，也不怕把陳寧徹底嚇跑了。
“阿姐也不怪景明生氣，這種惡心的事情，竟是我的族人做出來的，我也很生氣，好麽！”
楚元白也沒好氣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忍了好久！
才沒有幹出半夜蒙麵，跳進穆凱或者朵寧房間，暴打一頓的事兒！
“阿姐，你還不緊不慢的，一副所謂的樣子，明明你以前是個小肚雞、睚眥必報、心胸狹窄的人！”
楚元白忿忿不平地道。
他可沒少在阿姐手裏遭大罪，能撿回來一條命，都是他運氣好！
明蘭若：“……”
小齊子：“……”
這是多大的怨氣啊？
景明沒好氣地翻個白眼，伸手就想錘他的腦袋。
這狼崽子又來了，明明天天都像狗子一樣想要大小姐抱抱、揉腦袋、蹭大腿。
卻還是不甘心當初被馴服時挨的打！
但有人比她動作快一步——
“砰！”明蘭若毫不客氣地在楚元白腦袋上暴錘了一記：“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罵我！”
楚元白抱著腦袋，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
“你看，你又打我，就會窩裏橫，你有本事打我，怎麽沒本事去打朵寧那死女人！”
那臭不要臉的死女人，前幾天還光著身子跑他床上。
給他惡心個半死，把整個床帶人都扔出去了！
如果不是顧忌著阿姐的大計，他差點沒忍住放蠱弄死那個女人！
明蘭若看著他那不爽的樣子，賊像那種受了委屈，來主人麵前告狀的狗子。
可其實丟臉的是朵寧，苗女再開放，爬小王爺的床成了沒什麽，就是風流韻事。
畢竟小白是大巫師和……聖女候選人……好像也不算過分。
可被人連床都丟出來，就是昭告所有人，她這個聖女獻身都被小王爺徹底被嫌棄了。
那真是可丟臉丟死人了！
明蘭若輕哂一聲：“你且放心，朵寧、穆凱大土司想聯合其他人趕我走，沒那麽容易。”
她頓了頓，清豔的眸子裏閃過冰冷的笑意——
“以為有了金雞納就能高枕無憂了？他們還真是小看了瘧疾這種病呢。”
楚元白聞言，立刻來了精神：“阿姐，此話怎講？阿姐可是留有後手？”
明蘭若彎了下眸子，賣了個關子：“確切地說不是我的後手，而是瘧疾這種疾病的後手。”
楚元白愣住了：“什麽？”
他沒聽明白。
明蘭若淡淡地道：“天就要熱了，不用太久，你就會看見瘧疾的後手是什麽了。”
她已經接到了荊南王府所在玉城，以及分派去各地治療瘧疾的夫們給她的消息。
“再等等吧，他們會有求我的時候。”明蘭若輕笑。
卸磨殺驢？她會叫他們知道誰才是那隻驢！
看著她胸有成足的樣子，楚元白也隻能點頭。
第554章 你是因為蠢嗎
第二日一早
明蘭若起身，照舊換了身方便的男裝，背上藥箱帶著其他人一起出門去看診。
“大小姐，這疫情真是很詭異，從去年冬季到如今即將入夏，竟一直不斷有人發病。”
春和輔助明蘭若和其他大夫一段時間了，多少都能感覺到一些不同尋常的地方。
瘟疫這種東西，也確實有連續幾年的，比如據說北疆的鼠疫曾經肆虐過很長時間。
但，瘧疾這種受地域和時氣影響比較大的病，按理說隻有天熱的時候才有。
真的很不同尋常。
“要麽有人不希望疫情消失，要麽這種瘧疾自己出現了特殊的變化，開始耐寒。”
明蘭若淡淡地道。
春和一驚，眉頭緊擰：“這兩種情況哪種都不是好事。”
明蘭若輕哂一聲：“嗯，靜觀其變吧，咱們的人都要做好自己的防護。”
春和點點頭：“您讓我們準備的那種防蚊的藥水和膏藥都備好了，不會讓自己被咬著的。”
“嗬，你是什麽庸醫，《黃帝內經素問·瘧論篇》都寫過瘧疾的病因為——瘧氣，跟蚊子有什麽而關係！”
一道嘲諷的女聲響起來。
明蘭若轉頭一看，就見朵寧和穆凱大土司一起領著人走了過來。
她挑眉：“怎麽，朵寧聖女也看了很多中原醫書？”
朵寧輕蔑地道：“那當然，不然我怎麽會知道瘧氣的病因就是——病人接觸了瘴癘疫氣汙染的空氣，你以為我會輸給你這種人？”
論醫術，她也跟過中原大夫學習好幾年！
明蘭若似笑非笑地看著麵前的女子：“包容兼並是不錯，但瘴癘疫氣，並不會直接導致瘧疾。”
朵寧笑得更輕蔑大聲了：“嗬嗬嗬，你算什麽東西，竟連《黃帝內經》都敢反駁？庸醫一個！”
景明惱火地上前一步：“你他娘的再說一句，我就撕爛你的嘴！”
朵寧還記得自己上次的經曆，本能地後退一步，怒道：“你想幹什麽？！這可是大土司府，由不得你撒野！”
上次丟了那麽大的臉，還被人拿刀子架著脖子。
她心裏恨意未消！
如果不是楚元白這個荊南王兼大巫師還在，稱明蘭若是什麽阿姐！
她早派人打死這假惺惺的賤人了！，
明蘭若見狀，示意景明退後：“算了，景明。”
她看向朵寧，麵上卻淡淡地道：“我隻是提醒您一句，學醫者之道，永無止境，不要墨守成規。”
說話間，她留意到朵寧身邊人帶著藥箱，便微微挑眉：“怎麽，朵寧聖女也要去巡視治病了？”
朵寧看著她冷笑：“沒錯，這黔西白水城一帶都是我這個聖女庇護的地盤，我的子民，當然我來救，不需要假惺惺的外族人。”
明蘭若彎了眸子，微微一笑：“朵寧聖女願意踏實地安心救人，不搞歪門邪道，是你們子民的福氣。”
朵寧這回聽懂明蘭若的嘲諷，張嘴就罵人：“你算什麽東西，也配指責我！”
穆凱大土司忽然瞥見不遠處楚元白的身影，他立刻阻止朵寧——
“好了，朵寧，不要跟這種自大狂妄的中原女子探討醫術。”
朵寧也看見了，立刻做出委屈不甘的樣子：“知道了，阿爹，中原人就喜歡欺負我們！”
明蘭若長期浸淫宮闈權鬥的人精，哪能沒留意到了穆凱的變化。
“朵寧聖女說笑了，我可不敢欺負你。”
她沒什麽表情地道，猜都猜到大概楚元白在自己身後不遠處。
她實在懶得再和這些人糾纏，幹脆地領著人走過朵寧身邊，直往大門外去。
楚元白帶著人在不遠處盯著，朵寧和穆凱大土司也不敢難明蘭若。
倒是明蘭若走到朵寧身邊，忽然停住腳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輪。
“你看什麽看！”朵寧沒好氣又防備地瞪著明蘭若。
明蘭若微微一笑：“看在同為醫者的份上，還是提醒您一句，天氣熱了，朵寧聖女最好還是少穿露膚那麽多的衣衫，很容易招蚊蟲的病的。”
說罷，她領著人離開。
明蘭若走了，楚元白才領著人去了其他地方。
穆凱大土司略鬆了口氣，看向自己女兒，也蹙眉：“那個女人說的那些話會不是真的？”
蚊子會是傳染瘧疾的根源？
朵寧輕蔑地哼嗤一聲：“她恨我都來不及，有那麽好心提醒我？！肯定是設陷阱坑我們！”
穆凱大土司有點不放心：“可她帶來的金雞納的確能治瘧疾……”
“那是她運氣好，京城肯定很多人都知道，不代表她醫術高，她根本就不知所謂！”朵寧惱火
不管是中原還是苗疆，醫書裏記載的瘧疾傳染，都是因為病人接觸了瘴癘疫氣——
吸入或者觸碰了“髒汙的空氣”。”
明蘭若為了標新立異，證明她比自己強，硬說什麽是蚊子！
“別管她胡扯！”朵寧固執地道。
看著自己女兒的模樣，穆凱大土司蹙眉一擰：“你也不用再直接跟她起衝突，她呆不了幾天了！”
蠱苗大巫們一年一聚共商大事的六月的嚐新節就要開始了。
大巫師們在嚐新節上，會當眾公開決議——驅逐明蘭若那個女人！
“是啊，師傅他們一定不會允許明蘭若留在苗疆，到時候我就看看他楚元白會不會為了那個女人和其他大巫師決裂，和苗疆的子民們決裂！”
朵寧心情瞬間變好了，露出一點豔麗的笑容，扭著水蛇腰，領著人出了門。
“走吧，我才不會輸給明蘭若那個女人！”
一個漢女，也配和她爭奪聖女的位置！
……
“大小姐，你幹嘛那麽好心提醒她！”景明憤憤不平。
陳寧冷不丁地接話：“因為那種女人會把好心當成驢肝肺，大小姐提醒不提醒，沒區別！”
景明：“啊，哦……”
她撓撓頭，不知道為什麽，她竟然覺得陳寧在指桑罵槐。
她就是那顆槐……
嗯，應該是她的錯覺。
“既然如此，大小姐又何必多此一舉呢，大小姐明明是那種小肚雞腸、睚眥必報的人。”
景明有些納悶問。
明蘭若沒好氣地道：“……景明，你是欠揍？”
景明一本正經地點頭：“我隻是說實話啊，不理解大小姐怎麽忽然變得那麽好心。”
其實這點，她和楚元白那崽子的想法一致。
陳寧冷冷地道：“那是因為大小姐提醒在前，日後出問題了，才會更能鎮服人心。”
各種宗教裏的“先知”賢者之所以能讓人膜拜，不就是因為——
這些賢者能‘先知道’一些事嗎？
景明若有所悟：“哦……”
她又小心地看了眼陳寧：“你倒是知道大小姐挺多想法和謀算的。”
“跟在大小姐身邊，十幾二十年都不知道主子心思的人，是因為蠢麽？”陳寧冷淡地道。
景明噎住了：“……”
第555章 狡猾如魔的男人
她本來就不善權謀，隻善武藝好麽！
而且陳寧這個家夥才是小肚雞腸！
上次他和她一起去廚房看飯菜，她以為他願意和自己說上兩句話了，也算和解了。
畢竟他們不做情人都快小半年了！
春和姐姐說過做不成情人，那也是夥伴，恢複成以前普通同伴相處就行。
可陳寧卻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見她就掉頭走，要麽冷酷淡漠臉。
偶爾，她甚至不經意回頭，會發現他用一種帶著點難以言喻意味的森冷目光瞅著她。
等她看過來，他又恢複平常的淡冷麵孔。
搞得她心裏毛毛的，總覺得如果不是自己武藝高強，又有大小姐的緣故。
他怕是要狠狠報複她。
她也沒幹啥，不曾騙過他，不曾欺負他，最最最過分的，是奪走他的處子之身嗎？
她也賠了……
景明悶悶地低頭快速地走到前麵的人堆裏去了。
算了，她不和他吵架。
明蘭若瞧著，暗自歎了口氣，淡淡地對陳寧道：“如果放不下，就不要再理她，這是為難你自己；如果已經放下，又何必處處針對她？”
陳寧一頓，輕聲道：“是屬下莽撞了。”
他放下了嗎？
他自己也不知道，隻心底怨她，卻又忍不住靠近她。
“時間會給你答案的。”明蘭若拍了拍他肩膀，輕歎。
都是她身邊的人，她希望他們好好的。
說著，她又嚴肅地交代陳寧：“你讓赤血的人，務必要盡一切可能讓相信咱們的苗疆民眾做好滅蚊的措施！”
朵寧不信就算了，她隻做自己能做的。
其餘的，隻能盡人事聽天命！
"是！"陳寧抱拳。
……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轉眼就要到六月初，再有幾日就是嚐新節了。
“阿姐，嚐新節一開始，隻怕那幾個大巫師就要驅逐你。”楚元白沉聲道。
嚐新節，俗稱“吃新節”。
是西南三省各族的節日，每年夏曆六七月間新穀子登場時擇日舉行。
人們會在田裏祭祀祖先，然後全家聚餐，以此預祝五穀豐登。
明蘭若看著手裏的信紙，美麗的麵孔浮現出一點嘲諷的笑：“隻怕他們沒時間驅逐我了！”
“為什麽？”楚元白一愣，剛想問原因。
門外兩個蠱衛忽然身形狼狽地衝了進來：“殿下，不好了！雲城、傣城、沭陽城並龍徐寨等十八寨新送達的消息——瘧疾發病人數突然暴增至三萬多人！而且還在不斷死人！”
楚元白整張臉都變得鐵青：“什麽！本王不是已經派人快馬加鞭將蚊蟲是傳染源告知各位大巫師，並且讓他們注意滅蚊了嗎！”
阿姐告訴他，讓他布置防疫安排的時候，他立刻就照做，並且派人督辦了的！
為什麽這次瘧疾反噬會這麽快，這麽凶猛！
明蘭若閉了閉眼，深歎了口氣：“即使麵對朵寧，我都一直從未隱藏關於這場瘟疫，我所知道的防控方法！”
“不隻是因為我希望打那些傲慢之人的臉，我更希望他們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信我一次！”
她從不拿人命開玩笑，更不會專門拿無辜的民眾的性命為自己立威。
當初唐老神醫走南闖北，又跟銀狐去過西域，見過無數瘧疾病人。
他認為瘧疾是靠著蚊蟲傳染的。
醫理是不斷在實踐之中更新的，她來到西南三行省這幾個月，也證實了唐老神醫的話。
她知道自己勸不了雲城一帶的人，一如說服不了朵寧。
偏見和敵意這種東西，一旦根植在人心中。
除非遭遇大難，否則人很難改變成見。
明蘭若一邊讓春和去準備召集大夫們一邊問。
“如果我沒猜錯，雲城和咱們救治過的地方，包括土城寨那一頭的人應該是瘧疾疫情反噬最輕的？”
一個蠱衛點頭如搗蒜：“沒錯，咱們雲城雖然是最大的三省之首府，人口數十萬，卻是疫情最輕的地方。”
楚元白冷冷地道——
“那是因為那邊的人都信阿姐，也信我這個荊南王的話，一個多月前就開始滅蚊了。”
這就是為什麽阿姐救治過人的地方，瘧疾卷土重來的影響都比較輕的緣故。
阿姐說的話有人信。
但雲城這些地方……
隻怕非常嚴重。
“明大夫！明大夫在嗎！穆凱土司要見您！”
此時，門外忽然又衝進來兩個同樣慌張到麵來凶狠的侍從，上來就想去扯明蘭若。
但是還沒碰到明蘭若，就被景明和楚元白的蠱衛瞬間踹倒，或者擒下，按跪在地上。
“當著本王的麵就這麽肆無忌憚地對我的人動手，你們是不想活著了？”
楚元白一腳惡狠狠踩在其中一名侍衛的背後，低頭瞬間，笑容燦爛到猙獰。
他認出來了這兩個是穆凱土司身邊的親信。
那侍從這才看見看清楚元白竟在房間裏。
他立刻磕頭求饒：“殿下原諒我們，我們也是心急，朵寧聖女病情嚴重，她就要死了，穆凱大土司來求明大夫……”
“不去，她死就死，關我阿姐什麽事，當初阿姐提醒她，她聽過，還三番幾次為難我阿姐，滾！！”
楚元白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地打斷他們的話。
隨後，他不由分說地讓人將那兩個侍從扔了出去！
“殿下，殿下，您不能這樣！！咱們都是同族，您還是西南三省的王，道德何在！”
兩個侍從嘶喊著被拖出去了。
楚元白輕描淡寫地道：“不好意思，我沒道德！”
明蘭若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撲哧！”
因為沒道德，所以誰也不能綁架他做有道德的事兒嗎？
她微微挑眉：“真不讓我去治啊，朵寧這個獨生女真死了，穆凱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他怎麽說都是白水城主，影響力在黔西一帶很大。”
楚元白在她麵前坐下來，托著下巴，笑眯眯：“阿姐，說什麽呢，你不也是打算先拒絕他們，再同意治朵寧麽？"，
廉價的恩惠，不是恩惠。
要求來的恩惠，才是恩德！
明蘭若挑眉哂笑："你倒是挺懂的。"
狡猾的少年。
不過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
讓她想起另外一個狡猾如魔的男人。
第556章 得寸進尺又怎麽樣
“什麽？楚元白這麽說！”
穆凱氣得來回踱步，腦袋都要氣炸了。
“那個該殺的小子，天神在上，如果朵寧有三長兩短，我發誓一定要殺了他和那個漢女！”
土司夫人一點不關心他要殺誰，從房間裏出來，焦急地掉淚——
“當家的，現在要怎麽辦啊，金雞納的藥已經對咱們的朵寧沒有用了！”
明明吃了藥了，卻好像沒有太多的緩解。
朵寧還是不斷地在發燒和畏寒之間來回反複，現在都頭痛昏迷了！
一名苗家醫官小心地問：“要不要加大藥量，現在這藥對朵寧聖女的效果不佳，也許是用量少了的緣故？”
土司夫人也點頭：“對，加大藥量！”
穆凱卻黑著臉，惱火地道：“那副作用怎麽辦？”
頭疼，突然眼盲、腹痛，頭暈、煩躁不安、嘔吐和腹瀉都算好的。
有些停藥就能恢複。
但他這些天接到醫者的報告裏，甚至還有些接突然呼吸不暢死掉和心絞痛死的人！
為了避免再被攻擊，朵寧自己給其他苗民用藥都謹慎了起來。
穆凱自己都清楚，如今給朵寧吃的藥量已經到會出現嚴重副作用的上限！
“如果朵寧再吃這種藥，出現窒息或者心絞痛，你有辦法緩解，並且保證救回來聖女嗎？”
穆凱問那醫官。
“這……屬下……屬下……”醫官臉色綠了綠，結巴起來。
他怎麽可能保證一定不會出現嚴重副作用，一定能救回來聖女？！
他又不是蚩尤天神！
“廢物，都是廢物！”穆凱憤怒又挫敗地朝著那醫官狠狠踹了一腳。
那醫官被踹得跪在地上，痛也不敢吱聲。
“我不管了，如今最後有希望救我們唯一女兒的隻有明妃了！我要去求她！”土司夫人咬著牙起身。
穆凱拉住她，急道：“你看楚元白的態度，就知道他和那個明妃懷恨在心，他們一定會為難你……”
“為難我如果能救下我的女兒，我給她磕頭，哪怕讓她刺一劍又如何！”
土司夫人紅了眼道。
說著，她反手扯住穆凱大土司——
“朵寧是你唯一的女兒，你和其他小妾也都生不出來了，她是你的唯一繼承人！你必須救她！”，
穆凱一僵，最後還是咬牙道：“知道了，我跟你一起去求她！”
大不了被她和楚元白羞辱為難，隻要能救女兒，他們當父母的沒什麽不能做的！
……
穆凱大土司和土司夫人到了明蘭若的院子裏。
景明就不客氣地帶人攔住了他們：“兩位，有什麽事嗎？”
穆凱大土司還有點猶豫，可土司夫人已經直接“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穆凱大土司見狀，還能說什麽，也跟著慢慢跪下來，咬牙道——
“小王爺、明大夫，我聽說了，明大夫是先聖女的外孫女，也算咱們半個苗人，求求你們幫幫我們！”
景明嘲諷地哂笑：“不需要的時候，歧視咱們姑娘得很，一口一個不懷好意的漢女，現在需要用人，就成了同族？這嘴臉也是有趣！”
院子裏的其他人都忍不住哂笑出聲。
穆凱大土司瞬間漲紅了臉，羞恥得想要找個洞鑽進去。
他原本隻是想拉個關係，卻忘了自己和女兒之前怎麽嫌棄明蘭若的。
土司夫人見狀，哪裏還顧得上麵子，猛地朝著地上磕頭——
“求明大夫，救救我的女兒朵寧，她以前多有冒犯，是我們當阿媽阿爹的沒教好，我們給你磕頭賠罪了！”
說著，眼淚就下來了，哭得泣不成聲。
景明瞧著都覺得有點感慨，這土司夫人倒是一片愛女之心。
“土司夫人的愛女之心，我感受到了。”明蘭若輕柔溫淡的聲音在門口響了起來。
穆凱土司和土司夫人都齊齊看向她，有些發愣，沒想到明蘭若竟然那麽快出來了。
她上前一步，示意土司夫人起：“別跪了，起來吧。”
“不，您不原諒我們，我們不會起來的！求求您，救救朵寧，我給您磕頭了！”
土司夫人又開始使勁磕頭。
明蘭若見狀，淡淡地看向穆凱土司：“大土司，我如果救你的女兒失敗了，你們大概不會放過我，我怎麽敢救？”
穆凱臉色有些難看，沒錯，她如果救不成朵寧，自己確實不會放過她。
“我……”
“不，隻要您試著救朵寧，我願意用全家性命擔保！”土司夫人立刻發誓！
她幹脆地拔出發簪劃破自己的手腕，豎起手指，用方言立下誓言——
“蚩尤大神在上，我們如果敢因女兒死去而為難明大夫，必全家死絕！”
穆凱甚至來不及阻止！
隻能一臉無奈地沉默。
夫人最是迷信，也最重承諾，隻怕立下誓言之後，就會無條件遵守。
倒是明蘭若伸手扶起穆凱土司和土司夫人：“既然二位如此誠心懇求，那我就試試吧。”
“阿姐，你也太好心了，竟隻要求治不好的話，他們不會傷害你，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這算什麽啊？”
楚元白此時提著鞭子出來，冷笑一聲。
“不好意思了，兩位，瘧疾再度爆發，我們還要返回粵雲，坐鎮指揮！”
穆凱忍不住張開雙臂，擋在他們麵前怒道：“不行，你們不能走！”
楚元白挑眉：“穆凱大土司，我荊南王府的八萬人馬可就在城外不遠處，你真的攔得住我們？”
“你究竟想什麽怎麽樣，明大夫都答應了我夫人！”穆凱咬牙切齒地道。
楚元白冷笑：“我阿姐已經救了不少人，這次如果她救了朵寧，你們至少該承認誰才是真的聖女！”
穆凱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道：“因為香娜沒有用了，所以你才非要再親自捧一個聖女出來嗎！”
楚元白抱著胸，懶洋洋一笑：“是又怎麽樣，還有粵雲附近的滅疫措施都必須聽我和阿姐的！”
穆凱噎住了：“……”
他有資格拒絕嗎？
沒有！
、穆凱僵了好一會，一咬牙，著頭皮點頭：“好，我也答應你，如果明大夫能救朵寧，我以蚩尤大神的名義起誓——我白水城的人也承認她是聖女！”
不管朵寧醒來後怎麽怨他這個阿爹，至少她得活下來，他才有希望！
看著穆凱像隻鬥敗的公雞，明蘭若和楚元白對視一眼。
明蘭若微微一笑，戲演得不錯。
他們一個人唱紅臉，一個人唱白臉，確實效果很不錯。
“走吧，我們帶上人去看看朵寧聖女。”明蘭若淡淡地道。
土司夫人和穆凱土司終於放了點心下來，趕緊領著她去朵寧的院子。
等她到了朵寧房間，才發現朵寧果然病得厲害，已經陷入了高燒昏迷，一身身地出了冷汗。
唇色、臉色慘白，奄奄一息。
第557章 你誰啊
明蘭若一邊給她把脈，一邊瞧著周圍竟然把窗都關著，房間裏一股悶悶怪味。
她便蹙眉：“去把窗打開！”
“可是，萬一有瘟氣進來……”一名苗醫忍不住反對。
明蘭若不客氣地轉身對穆凱土司道：“我答應你治療朵寧的前提，一切依照我的方式來治病，如果您不同意，我隻能不治了。”
悶臭成這樣，是生怕不夠招蚊子，還是嫌棄朵寧呼吸不暢還不夠，讓她窒息快點。
穆凱土司聞言，隻能立刻對那苗醫道：“打開窗！”
明蘭若一邊讓景明幫著自己翻動朵寧的身體，一邊檢查對方的體表——
“我已經說過，瘧疾的傳染是通過蚊蟲，不是什麽瘧氣！“
“那些瘧氣瘴氣重的地方容易滋生蚊蟲，所以去過的人被咬了，才會得瘧疾！”
果然，她在朵寧的背上和腰肢都發現了起碼七八個蚊蟲叮咬的痕跡。
她眉心一擰，冷道：“果然是不聽勸的，你們喂了她金雞納湯藥，可是無效？”
一邊的苗醫忍著氣，低聲道：“是的，朵寧聖女其實不是第一次犯病了。”
“上次是在十天前，她服用了金雞納湯，很快就好了，這次不知道怎麽又感染了……金雞納藥就沒用了。”
他頓了頓：“而且不光是朵寧聖女，其他感染者如果是曾經得過瘧疾的人，再感染第二次、第三次，服藥效果好像都不如從前。”
明蘭若冷冷地道：“那是因為你們無節製、胡亂地使用這種藥物，漸漸讓瘧疾瘟毒適應了這種藥！”
唐老一早在京城和她研究瘧疾時，就提醒過她，這種藥物一旦被濫用，重複使用的效果會變差。
她用藥就非常謹慎。
在看到朵寧為了當上蠱苗聖女，搶奪功勞，肆無忌憚地濫用藥物的時候，她就知道——
唐老說的那種金雞納療效不佳的情況很可能要出現了！
明蘭若一邊喂了朵寧吃了一顆藥丸，一邊讓人記下自己交代的藥方。
“您真不用金雞納？”穆凱看著那藥方子，有些發愣。
明蘭若淡淡道：“金雞納藥都對她沒效果了，還要用來做什麽！”
金雞納開始出現失效的情況，天氣漸熱，蚊蟲肆虐，瘧疾卷土必定重來。
好在，當初讓人大量在中原采購黃花蒿、青蒿類的藥材，又和唐老一起做了藥方子備用！
“……”穆凱被懟了，也不好說什麽，隻是吩咐人去建議熬藥，抓藥。
第三天，朵寧雖然沒有醒來，但高熱退了，也沒有再發出痛苦的呻吟。
伺候的苗醫官說她的病情正在好轉。
穆凱大土司和土司夫人都忍不住激動極了，獨生女兒保住了！
土司夫人忍不住抹淚：“太好了，果然那位蘭若聖女是真有本事的，朵寧真是……唉！”
當初聽了蘭若聖女的話，多穿點，哪裏會這麽遭罪！
自家女兒，論本事、氣度、胸襟，哪裏配跟對方一爭高下？
而且那位聖女身上還有神蛛王那種聖物。
穆凱聽著自家夫人的這一聲‘聖女’，臉色複雜又有點難堪——
“你這話等朵寧醒了，跟她說去，我現在都不知道怎麽安撫她！”
土司夫人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朵寧就是被你寵壞了，行了，我讓人給蘭若聖女報信去，告訴她朵寧退燒了！”
這次女兒的命保住了，她對明蘭若更信服了！
“那女人又去哪裏了？不是讓她就呆在府邸裏，照顧朵寧嗎？”穆凱土司有點不高興。
他都冒著女兒大發雷霆的風險，答應承認她是聖女了，照顧女兒還這麽不上心！
倒是土司夫人不客氣地冷笑：“蘭若聖女說了，朵寧沒有生命危險，而且她既是聖女，就是屬於所有人的聖女！”
她也疼女兒，可別人家也有孩子，也需要醫術高明的聖女。
穆凱有無奈：“行，都聽你的。”
……
“蘭若聖女，天熱了，快休息、休息！”
“聖女，這是我阿媽做的紅糖冰粉，你試試，可解暑了！”
“還有我的糍粑！今早剛做的！”
明蘭若一臉疲憊地從一個大寨子回城。
就見好些白水城百姓自發地端了東西，甚至給她在城門搭了個涼棚。
“謝謝鄉親們了，我下午還要去附近走訪病人，剛好吃午膳了。”
她含笑接過冰粉，摸了摸一個苗疆小娃娃的腦袋。
自從朵寧感染瘧疾，昏迷不醒之後，整個白水城和方圓數百米的一帶村寨都是她負責派人治療了。
“蘭若聖女，你要注重身體，可別像朵寧一樣病了！”抱著奶娃的婦人擔憂地吩咐。
其他人紛紛附和：“是啊，聖女，你可是咱們治療瘧疾的唯一希望了！”
當白睡城的人們發現他們的聖女自身難保，反而是明蘭若這外來的聖女能治好他們。
明蘭若才是蚩尤大神派來的真聖女之名，隨著她的一張張藥方、滅蚊的詳細措施飄向了西南三省各處。
比朵寧聖女的高高在上，她從不擺架子，叫人心悅誠服。
“放心各位，我會注意身體裏的，大家都要用上蚊帳和熏蚊的東西，盡量不要去蚊蟲多的地方！”
明蘭若又交代著眾人。
楚元白含笑看著明蘭若，心情莫名地溫軟。
阿姐，如果是荊南王妃，一定是個很好的王妃。
此時，一個蠱衛忽然匆匆趕來，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楚元白臉色一肅，立刻讓人將明蘭若喚到一處沒什麽人的地方。
“怎麽了？小白。”明蘭若遞給他一碗冰粉。
可楚元白臉色不太好：“成山和蜀地交界之處，發生了大騷亂，苗民們和漢民持械打起來了。”
“
據說是有苗民把瘧疾傳染進了蜀地，死了不少人，我得帶人去看看！”
明蘭若聞言，心裏有點不妙的預感，卻還是道：“你去吧，可千萬謹慎，不要中了別人的圈套。”
這件事有些蹊蹺啊。
楚元白眯了眯眼：“我也覺得，阿姐你也千萬小心，如果這是調虎離山之計，我怕有人會對你下手。”，
明蘭若點點頭：“不要擔心，我心裏有數，你趕緊出發。”
楚元白看著明蘭若，忽然握住了她雪白纖細的手掌，想要擁抱她：“阿姐，好好保重——哎喲！”
他還沒抱到明蘭若，就突然被人撞了個跟鬥，灑了一身水。
楚元白差點跌個狗吃屎，跳起來，看著自己一身汙水，氣得對對方破口大罵：“你不長眼啊！”
“對……對不起。”
那撞到楚元白的年輕人一抬頭，露出的模樣，頓時讓明蘭若愣住了。
那年輕人一件灰色漢人直身布衣，看起來不會超過二十歲，唇紅齒白，眉清目秀，典型的江南文弱書生的樣子。
第558章 弱雞張開了翅膀
雖然那唇紅齒白的秀美少年長了一雙桃花多情眼，可裏麵滿是驚慌失措，秀氣的臉蛋一片慘白。
整個人瘦不拉幾的，跟條竹竿似的。
明蘭若瞧著他眼熟，問：“你……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那年輕人頓時慌了，端著個臉盆轉身就想溜：“沒……沒有！”
“大小姐問你話，你跑什麽！”景明不客氣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拽回來。
那竹竿兒似乎的年輕人拿著臉盆擋住臉，低頭小聲道：“我……我就是有點害怕。”
明蘭若挑眉，冷道：“你怕什麽？莫非你是奸細！”
那年輕的人立刻拚命搖頭：“不是，我真的不是！”
此時春和抱著一捆藥材走了過來，在她身邊小聲道：“大小姐，他就是那害咱們的雲城太守的外孫——顧斯玉啊！”
明蘭若看著對方的臉，腦海裏浮現出一張麵上泛著病態潮紅的削瘦少年麵容。
她想起來了，是那個穿細白錦袍子，讓她以為是隱書生的少年，那隻——弱雞。
她眯了眯清豔的眸子：“他怎麽還在這裏？”
她都忘了還有這號人物。
不是早該在半路扔下車，給雲城守備那些人撿回去了嗎？
春和、景明兩互看一眼，春和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那什麽，那時候大家夥一路奔逃，忘……忘了這小子的存在。”
大概就是隨手塞了隻弱雞在袋子裏，然後因為顧斯玉這弱雞太沒存在感。
他們幾個拿主意的都關注大事兒去了，都忘了這家夥的存在了。
上了水路之後，其他赤血的人以為大小姐和上頭掌事兒的，都還要抓著這弱雞有用。
反正攜帶他也不費什麽事兒，這小子因為害怕，比雞還老實。
雞還會叫兩聲，他除了掉淚，一天像隻蔫吧的鵪鶉一樣窩在船的角落。
於是這被他們隨手塞在隊伍裏的“弱雞”少年，就這麽神奇地跟著他們一路“南征北戰”。
度了滾滾長江東逝水，又闖過了重重被追殺的難關，一路上了南疆的土地，四處治病。
明蘭若聽完，都沉默是金了：“……”
天神聽了都覺得神奇……這人到底多沒存在感。
也對，她自己都不記得這弱雞了，還以為春和他們早送走了。
“但……他不是有消渴症嗎，怎麽熬過來的？”明蘭若記得很清楚，她還給他紮針治病。
顧斯玉低著頭，小小聲地道：“那是因為娘娘您挾持我之後，給了我一袋藥丸，您還記得嗎？”
明蘭若頓時想起來，對了，那時候她為了帶著大家從雲城脫身，挾持了顧斯玉。
結果沒跑出二裏地，他要死不活的，她就塞了一小袋子大黃尿做的丹藥給他。
“你，是靠著那東西活命到了現在？”明蘭若挑眉，這小子沒死，真是命大。
顧斯玉小心地點頭，聲音細如蚊子叫：“嗯。”
明蘭若一看他那樣子，就想起自家的小書生，頓時心煩，冷冷地道——
“行了，景明，找兩個人把他扔回雲城去。”
“是！”景明抱拳，伸手就扯住了顧斯玉的衣領。
誰知，那小子忽然一把扯住明蘭若的衣擺，大喊起來：“不，我絕對不回去！我要跟著娘娘！”
一隻害怕的‘小鵪鶉’忽然撲棱他的小翅膀，來拉她這個挾持者的衣袍。
明蘭若倒是覺得新奇，挑眉一笑：“哦，你為什麽要跟著我這個差點殺了你的惡人？”
顧斯玉看著明蘭若，似有點害怕又有點害羞：“我……娘娘的藥治好了我的消渴症，而且……”
他頓了頓，輕聲道：“在這幾個月裏，我看見我在江南宅院裏從沒有見過的天地，看到人世間有那麽多疾苦，我跟著娘娘的人一路學了書上沒有的東西。”
他抬起秀氣微濡濕的眼，看著明蘭若：“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我已經沒法再回到宅院裏，做那種不知世事，五穀不分的廢物了，我想為百姓做力所能及的事！”
少年書生那帶著敬仰與害怕，結結巴巴的樣子，倒是讓春和、景明和其他赤血的人都有些動容。，
一直看守他的那個侍從，這時候也站了出來，抱拳道——
“大小姐，這顧斯玉這些天確實幫著做了不少事，采藥、磨藥、照顧病人、滅蚊，他都有參與。”
作為一個貴族出身的病弱少年，他做得已經很好。
明蘭若看著顧斯玉，淡淡地道：“那你就呆著吧，生死自己負責。”
她懶得管雲城太守那幫人找不到外孫多著急，這是他們外孫自己的選擇。
顧斯玉聞言，頓時高興起來：“太好了！多謝娘娘！”
“什麽娘娘，我阿姐已經不是誰的娘娘了，就隻是我阿姐，你得叫大小姐！”
楚元白不客氣地上來一巴掌拍掉他的手。
這做作的中原小子一直拉著阿姐的衣擺不放，真的很討厭！
顧斯玉被他打的手背一片泛紅，他委屈地低頭，唯唯諾諾：“是，小王爺。”
楚元白惱火地白了他一眼，看了看自己濕透的衣衫，他都沒法去抱抱阿姐了！
會把阿姐衣衫弄髒，連拉手都不合適了。
“阿姐，你送送我吧。”他隻能對明蘭若無奈地道。
明蘭若聞言，笑了笑：“好，你想吃什麽，阿姐讓人給你準備。”
“阿姐對我最好了！”楚元白高興極了，一身銀飾叮當作響。
目送著楚元白和明蘭若帶著人離開，顧斯玉才抬起頭，。
他烏黑如玉的眸子沒什麽表情地看著他們的背影。
楚元白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感覺後腦勺陰冷陰冷的。
唔，有殺氣！
他敏銳地猛回頭，卻沒有在人群裏看見任何危險的目光。
他的眸光落在不遠處的已經轉身跟著景明離開的顧斯玉身上。
“怎麽了？”明蘭若問。
“沒什麽。”楚元白想，大概是自己的錯覺。
第559章 神出鬼沒的弱雞
他看著明蘭若再次慎重地交代：“阿姐，你一定要保重，有事立刻讓放出信鴿！我一定會帶兵回來！”
明蘭若溫淡地一笑：“我會的，你也是千萬小心。”
“你在看什麽？”景明冷冷地問身邊的竹竿少年。
她好像看見他眼帶殺意地看著自家大小姐。
顧斯玉怯懦地搖頭：“我什麽都沒看。”
景明危險地眯起眼：“是嗎？”
說話間，小齊子卻忽然走了過來：“景明，陳寧那邊叫你過去。”
景明一愣，隨後點點頭：“好，那這小子交給你了，把他扔到離大小姐遠點的地方。”
她老覺得這小子看著乖又弱，可剛才那眼神……
小齊子點點頭：“你放心。”
送走了景明，小齊子看了眼顧斯玉，清了清嗓子，幹巴巴地道：“那啥，你跟我走吧。”
“好。”顧斯玉低著頭，淡淡地道。
……
這頭小齊子領著顧斯玉走到白水城的一個巷子邊上。
他忽然噗通一聲朝著顧斯玉單膝下跪：“主子爺，您怎麽那麽快過來了！”
顧斯玉這時候也沒了之前那種唯唯諾諾的膽怯模樣，他淡淡地道：“起來。”
小齊子也怕打眼，惹人注目，立刻起了身：“西北那邊，怎麽會放您過來？”
顧斯玉微微挑眉：“自然是有事，不是告訴你了嗎？”
小齊子小心而擔憂地道：“如果大小姐知道您是為了她，這麽跑過來，隻怕她要生氣的。”
爺的易容根本不是一般人能認出來的。
如果不是爺腰上掛著的素色香囊樣式是東廠裏專門代表爺的身份傳遞消息的。
他也沒認出來麵前的人就是主子爺。
顧斯玉忽然抬手捏住小齊子的下巴，眯起眼：“誰說我是為了她過來的？”
小齊子趕緊點頭求饒：“是，奴才錯了，不該揣測上意。”
顧斯玉這才鬆了手，接過小齊子乖覺遞來的帕子擦手：“這次來南疆，我自有要事，並不打算暴露身份，包括在她麵前，你的嘴閉緊點。”
小齊子點頭如搗蒜：“是！”
“那個……真正的顧斯玉呢？”他有些擔心，爺不會把顧斯玉殺了吧？
那好歹是大小姐的病人，大小姐這人看著麵冷，但沒有真正害過她的人。
她絕不會下死手。
顧斯玉冷冷地將手裏的帕子甩在小齊子臉上：“你家主子有這麽心狠手辣麽，自然是將人送回雲城去了。”
小齊子幹巴巴地笑：“那是，爺是這世上最人美心善的了。”
顧斯玉懶得理會他：“行了，回去吧，想辦法把我調到她身邊。”
小齊子一愣，艾艾期期地道：“可是這不太容易……萬一大小姐……”
爺不是說，他不是為了大小姐來的嗎？
“少廢話，很快你就知道為什麽我必須在這裏了。”顧斯玉不耐煩地道。
他危險而邪氣地眯起眸子：“你要是辦不到，那就去西北，別見你的春和姐姐了。”
小齊子一僵，哭喪著臉：“知……知道了。”
他就知道瞞不過爺。
顧斯玉忽然眼角微垂，微微睜大了眼，唇角抿著怯懦的弧度，軟弱又驚訝地拔高了聲音——
“小齊子，你說讓我跟著你幹活，我……我真的可以嗎？”
小齊子一呆，爺這變臉絕活怎麽突然使上了。
他什麽時候，讓爺跟著他幹活了？
但下一刻，他耳朵微動，也迅速察覺了身後不遠處有熟悉的腳步聲在靠近。
“小齊子，你要帶著顧斯玉？”春和詫異的聲音在隨後響起。
小齊子僵了僵，但很快恢複了平時的樣子，轉身幹笑：“啊，我這不是瞧著他識字，抄藥方子，記載病情很方便嗎。”
學文習字對普通平民都是奢侈的事情，一個村子一般就兩三個識字的。
何況苗人，會識文斷字的更少了。
春和狐疑地看著小齊子，又看了看一邊似乎害羞又有點害怕低著頭的顧斯玉。
這少年，身形空蕩蕩的，穿著一身灰布衣腰肢細得不像話，瘦得跟竹竿一樣。
她拉著小齊子過來了幾步，壓低了聲音：“你真的是以為這種原因留下那小子嗎？這可不像你謹慎的作風。”
小齊子心驚於春和的警惕。
赤血的人果然都不是簡單角色。
他隻能不動聲色地道：“我是覺得這小子可疑，所以想留著他監視。”
這解釋才取信了春和，她暗中瞥了眼不遠處的顧斯玉：“我也覺得可疑，他本是貴公子，被我們挾持了，卻忽然想跟著我們！”
雖然顧斯玉之前說的話很感人，加上他的所有表現都很能取信於人。
可是，她還是覺得那少年書生可疑。
小齊子垂下睫毛：“我也這麽認為，如果他別有所圖，放在我身邊，我能很快察覺；如果他是真心的，那在我身邊做些文書工作，作用比他去做人人可幹的磨藥大多了。”
這個解釋取信了春和，她微微點頭：“有道理，那你好好盯著他，有不對勁告訴我！”
小齊子在東廠也是厲害角色，最擅長監視和審訊，交給他最合適。
小齊子點頭：“春和姐姐放心。”
春和這才帶人抱著藥材離開了。
小齊子方才狠狠鬆了口氣，看著顧斯玉苦笑：“大小姐身邊的人都那麽不好糊弄，您真的有把握在大小姐身邊，不露餡嗎？”
當初的小焰子和隱書生都“露餡”了，隱書生還好點，小焰子是當場就被大小姐認出來。
顧斯玉漫不經心地理了下袖子：“廢話真多，如果那隻大黃出來了，你帶人給我想法子擋遠點就行了。”
說完，他捧著水盆轉身離開。
小齊子：“……”
爺到底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真的不是為大小姐來的嗎？
他總感覺好像要有什麽事發生了。
春和回到明蘭若身邊，直接就報告了她，小齊子認為顧斯玉可疑的事。
“有小齊子在，他不管什麽目的，都掀不起大浪。”明蘭若倒是不以為意。
如果顧斯玉是朝廷的人，就那副樣子，怕還沒出手就被小齊子打死了。
倒是景明恍然：“難怪小齊子騙我說陳寧找我，原來他是有事。”
害得她去找陳寧，結果陳寧說沒找她。
她還以為陳寧故意耍自己，跟他吵架了。
“小齊子支開了你？”明蘭若挑眉，若有所思。
不過她還沒來得及深思，就見陳寧走了進來。
“大小姐，剛才蠱衛傳來消息，粵雲城那邊突然出現了不少病例，還有突然死亡的病例！”
明蘭若一聽，秀氣的眉心緊擰：“怎麽回事，不是說粵雲城一帶的人都很聽我的話，滅蚊做的很好嗎？”
怎麽突然出現這麽嚴重的事！
太蹊蹺了。
“粵雲城是荊南王府所在地，也是西南三省最大的府城，人口數十萬，現在小白帶人去了蜀地交界處，咱們必須趕回去！”
明蘭若驀地起身，神色嚴肅地下令：“立刻收拾行囊！今晚連夜趕路！”
第560章 人生如演戲狗不狗靠演技
“此事有些蹊蹺，大家一定要小心，和咱們留在粵雲城的人保持聯係！”
明蘭若吩咐其他人。
明明不該發生疫情的地方卻出現了嚴重的疫情，很難不讓她想——
有人刻意在投毒，傳播瘟疫。
這讓她很擔心留在粵雲城的小希。
當時因為一路太勞累，怕對寶寶不好才讓小希留在了雲城。
“是！”眾人齊齊抱拳。
明蘭若要離開白水城回粵雲城的消息迅速地傳開來。
白水城的民眾們頓時有些慌了！
“不行，蘭若聖女不能走！”
“咱們才剛好轉，聖女走了，咱們這邊的疫情和病人們要怎麽辦呐？”
“咱們去求聖女不要走！”
這些話原本隻是白水城街坊的議論。
後來有人帶頭，民眾們紛紛拿著各種瓜果雞鴨魚肉圍住了土司府。
希望用這種方式留下明蘭若。
“蘭若聖女，不要走！”
民眾們的呼聲，不得不讓明蘭若親自出來。
她溫聲安撫：“各位鄉親們，白水城的瘧疾疫情已經控製住了，不必擔憂。”
“我留下了好幾位醫術高明的大夫，若咱們白水城有不測，隻管送信來，我一定會再回來的。”
民眾們聞言都安靜了不少，有些麵麵相覷起來。
“聖女阿姐，我們病了，你真的會回來嗎？”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
明蘭若含笑蹲下來：“現在粵雲城那邊的很多寶寶也病了，所以聖女阿姐要去給他們看病。”
說完，她摸摸麵前苗家小娃娃的腦袋：“如果你們病了，聖女阿姐會回來的，不會讓瘟神欺負我們寶寶的。”
苗家小男孩看著明蘭若，也很認真地道：“聖女阿姐，有人欺負你，我們也會幫你的！”
明蘭若忍不住噗嗤一聲，笑道：“好！”
她溫情又樸實的話，一下子就讓焦慮又擔憂的民眾們都安心了許多。
至少蘭若聖女說過的話，從沒有做不到。
“那……聖女把這些東西帶路上吃！”
“對，回到粵雲城還要小十天，千萬保重！”
“聖女保重！”
白水城的民眾們紛紛給她和景明、陳寧等人手裏塞東西。
街邊，看著民眾們的舉動。
紅姐抖了抖自己銅煙槍，輕歎：“老關，你有沒有覺得這場景很眼熟啊。”
關悅城輕輕按了下自己頭上的鬥笠：“當年的蕭帥和蕭家幾位將軍們在哪座邊城落腳，百姓們不就是這般模樣嗎？”
蕭帥和長子蕭觀天將軍穩重、深沉。
觀海和觀雲兩位少年將軍卻最是活潑。
大戰間隙，也能帶著人四處打獵或者在城裏和百姓們混作一處。
果敢利落的月娘會偷偷帶著身子弱卻堪稱小軍師的蕭觀音，瞞著蕭帥逛廟會。
民眾們若是曉得他們是蕭家的人，便不肯收錢，還要送上各種吃食。
隻為了感激他們以命相守滿城百姓的萬家燈火。
紅姐微微紅了眼，低聲咳嗽：“咳咳咳……如今這般場景重現，咱們期待看見赤血的長旗再現之日近在眼前了……咳咳。”
關悅城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你少抽點，這不是什麽好東西。”
紅姐搖搖頭：“我沒事，我還沒看到這天下易主。”
關悅城歎了口氣：“你性子倔，能成為赤血一員的女人，都比男人要倔得多。”
哪怕是看起來最柔軟、脆弱得像瓷娃娃一樣的蕭觀音小姐，卻是最固執堅韌，把複仇進行到底的人。
紅姐輕笑：“這世道對女子本就不公，也隻有倔強而不將世俗放在眼裏的女子，才會加入赤血不是麽？”
“也是。”關悅城抱胸點點頭：“好了，咱們也該收拾一下，跟著大小姐出發了。”
……
這頭明蘭若回到自己院子裏，還在收拾東西，就看見穆凱大土司帶著土司夫人匆匆奔來。
“你這就要走了？朵寧怎麽辦？”穆凱土司一臉焦急。
土司夫人拽了他一把，瞪了他一眼。
然後，她看向明蘭若：“蘭若聖女，對不住，夫君也是心急，就是，我們想問我那女兒……為什麽沒醒過來呢？”
“她的病情已度過危險期，沒醒是因為身體虛弱，最晚明日也該醒了，你們按時給她服藥就行。”
明蘭若對這識時務者為俊傑的土司夫人還是有點好感的。
她又補充了一句：“藥方、劑量我都已經寫好了，你們拿著就是，記得滅蚊。”
土司夫人一愣：“你……把藥方給我們，就不怕……”
再被他們偷走嗎？
這下換穆凱大土司拽了她一下，土司夫人這才尷尬幹笑兩聲。
明蘭若卻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藥方在我這裏不是秘密，我來西南三省就是為了治病啊，如果能治好更多的人，誰是開出藥方的人不重要的。”
穆凱大土司和土司夫人都愣住了，竟隻覺得心底浮現出難以言喻的羞愧來。
“那……那就多謝蘭若聖女了。”穆凱大土司忽然欠身行禮，有些幹巴巴地道。
但，這是他第一次心悅誠服地叫她聖女。
也是第一次覺得自己嬌寵的女兒，雖然聰明，可是真的比不上麵前女子的胸襟與眼界。
……
傍晚，穆凱土司和土司夫人讓人送來烤牛肉、扣肉芋頭等肉菜和許多山珍。
加上白水城百姓們送來的東西，讓赤血眾人都吃了一頓飽飽的。
晚飯後，大土司夫婦又帶著白水城的民眾，親自鬆了明蘭若等人出城。
馬車骨碌碌地前行，過各處寨子和村子都不入，直到夜深才停下在野地裏紮營休息。
明蘭若才下馬車，就看見小齊子捧著一大陶罐水壺過來了。
“大小姐，這是山泉水，天熱了，你洗洗臉、洗洗手吧。”
明蘭若看了一眼他身後跟著那個竹竿兒似的少年：“好。”
說著，她和小齊子到了一處篝火邊坐下，春和已經在地上的草墊上將軟墊鋪好。
明蘭若自己打濕了帕子，準備擦臉。
小齊子順勢把顧斯玉喚過來：“你不是說你做了東西給大小姐麽？”
明蘭若明麗的眼看向小齊子身後的少年，就見他低著頭，走過來。
然後，顧斯玉股起勇氣一般，將藏在背後的一個小竹筒，捧給明蘭若——
“大小姐，這是蘇烏薄荷茉莉水，我在白水城學著做的，驅蚊很好用，也很香。”
明蘭若挑眉：“你跟苗民們做的？”
這蘇烏是當地一味特殊的驅蚊藥，藥方子還是她開的。
“我家小姐用不著這種東西，你不知道嗎？”春明可不放心讓大小姐用這小子的東西。
顧斯玉一愣，有些茫然地看著明蘭若：“大小姐不怕蚊蟲嗎？”
明蘭若看著他的樣子，心裏打消了一點懷疑。
如果是那人，不可能不知道她身有蠱神，打小所有咬人的蚊蟲都繞著飛。
她拿了帕子擦了擦額角，並不打算解釋，隻淡淡地道：“嗯，你自己用吧。”
顧斯玉瞬間露出一點沮喪來，小聲地道：“嗯，我隻是想能幫恩人做點事。”
明蘭若瞧著他失望的樣子，輕笑一聲：“你不是跟著小齊子麽，好好配合他就是幫我了。”
顧斯玉因為她的一笑，整個人都明亮起來，點頭：“好，我一定幫小齊子做好事！”
第561章 為非作歹
小齊子垂下腦袋，抖了抖，勤快地伸手去給篝火加柴。
顧斯玉忽然坐下來，小心翼翼地問：“大小姐，我可以坐這裏嗎？”
明蘭若瞧著他眼睛圓圓的，烏黑濕潤，眼眶和高高鼻尖兒都有點泛粉，倒像隻貓似的。
不知為什麽，忽然想起了小希。
她原本打發他離開的話，變成了應允：“嗯”
顧斯玉瞬間更開心了：“大小姐果然是好人！”
“怎麽，當初挾持了你，又忘了你的存在，你還覺得我是好人？”明蘭若淡淡地問。
她對顧斯玉說實話，確實沒什麽印象。
除了他臉色和蒼喬一樣病態的白，其餘就是動不動暈倒。
挾持他的時候也就是個順手，出城就扔給別人了。
一路逃亡，驚心動魄的事，要考慮處理的事情太多。
這才失誤了，竟一直帶著他這麽“南征北戰”的。
顧斯玉抱著膝，把下巴擱在膝蓋上，輕聲道——
“那時候外公和阿婆給你下藥，我就知道那是不對的，這些天看大小姐救了那麽多人，我就知道大小姐必不是壞人。”
瞧著少年大眼烏潤地看著她，滿是信任的樣子，明蘭若輕哂一聲：“真是單純的孩子。”
小齊子又不自覺地戳火堆戳猛了點，火星和煙霧一下子飛上來：“咳咳咳咳！”
“怎麽了？”明蘭若挑眉看他。
小齊子馬上幹巴巴地笑：“啊，對不起，我這不小心！”
顧斯玉也抬起眼，笑吟吟地看著他。
小齊子：“我……我去看看有沒有什麽宵夜可以吃！”
說著，他提著燒火棍子就溜了、溜了……
春和見狀，忙起身去追：“哎呀，那小子怎麽把燒火棍子拿走了。”
這一出篝火邊上就暫時隻剩下顧斯玉和明蘭若。
明蘭若半靠在軟枕上，慵懶地閉上眼，支著額側。
顧斯玉靜靜地看著明蘭若。
好一會，閉目養神的女子忽然怠懶地問：“你在看什麽呢？”
顧思玉羞澀地別開眼：“我在看火……”
明蘭若閉著眼輕哂，這小子在撒謊。
不過算了，少年郎君慕少艾，偷偷瞧她的這副皮相，也是正常。
如果是那位爺，可不會這麽瞧著，喜歡必是要動手動腳，據為己有的。
忽然不遠處傳來馬蹄聲，赤血的外圍哨兵立刻警惕起來，在樹上遠遠一瞧——
不遠處竟有一支兩百餘人的騎兵過來了。
但很快，就又放鬆下來。
原來騎兵打頭的竟是荊南王府的侍衛長。
那侍衛長帶著人拍馬兒到了明蘭若麵前，下馬行禮。
“術丹，你怎麽來了，不跟著小白嗎？”明蘭若瞧著那侍衛長。
術丹道：“小王爺實在不放心，派了我帶人護送您回粵雲城！”
明蘭若聞言，倒是溫和地笑了笑：“小白有心了，你們趕緊就地休息吧，咱們天亮就要趕路，睡不上幾個時辰。”
術丹點頭：“是！”
他領著人也去就地紮營了。
景明這時候捧著一碗冰粉過來了：“小姐，吃點東西，楚元白這小子人不錯，還挺聰明的。”
明蘭若接過冰粉坐了下來，微微一笑：“小白一向心細。”
他怕是擔心有人為難她，還專門派了貼身侍衛長過來。
一直沒說話的顧斯玉忽然輕聲道：“小王爺好像一直對大小姐很好呢。”
景明點頭，搭在他肩膀上：“嗨，誰說不是呢，可惜年紀小了點。”
顧斯玉忽然抬起烏潤明亮的眸子：“大小姐不喜歡年紀小的嗎？”
明蘭若淡淡地掃了景明一眼：“我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那麽話多了。”
景明幹咳一聲：“那什麽，大小姐先休息，我們去值夜。”
說著，她勾著顧斯玉，不由分說地拖著他走了。
明蘭若這才清淨了點，吃完了冰粉，簡單洗漱，靠著篝火邊睡了。
景明個子嬌小，這麽硬勾著顧斯玉到了不遠處的另外一邊篝火上：“你小子別瞎問！”
顧斯玉揉揉脖子，似有些無奈：“不是景姑娘你先說的嗎？”
他垂著長睫，淡淡地道：“何況，小王爺看起來就像會給大小姐招災的樣子。”
景明不客氣地瞪他：“行了，說什麽亂七八糟的，你小子給我老老實實地蹲在這裏，別往大小姐身邊湊。”
她可要看牢了顧斯玉這小子，春和說了有點擔心他有問題！
雖然是隻弱雞，也不能掉以輕心。
顧斯玉不動聲色地瞧了眼遠處，已經安睡的美人。
他輕歎，悠悠道：“知道了，我隻是想像景姑娘一樣為大小姐效力。”
景明冷哼一聲：“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
陳寧在不遠處一邊和昭耀說話，一邊冷眼看著景明剛才“親昵”地勾著那少年的脖子走過。
兩人還坐在了一處，仿佛很“親密”的樣子。
他垂下眸子，臉色越發冰冷。
……
這樣連夜趕路的日子持續了九日，終於在第九日趕到了粵雲城附近。
但是……
“聽說了沒有，蘭若聖女在羌藍寨子那邊治死了好多人……連頭人的兒子都死了。”
“噓，你不要命了，這是能說的嗎，小王爺那麽寵愛她，為了她都被打殺了好些人了！”
兩個苗疆獵戶挑著擔子，坐在路邊賣打油茶的茶亭上說話。
“哼，我就知道那漢女不是好東西，中原人沒一個好東西！靠著色相，蠱惑了小王爺！”
那茶亭煮茶的掌櫃沒好氣地罵。
“她這段時間狂妄自大，驕奢淫逸，一貼藥竟要一兩銀子，瘋了嗎！”
“噓噓噓，千萬別小心，隔牆有耳。”有人勸掌櫃。
一邊大桌子上，正在喝茶的幾個人麵色深沉。
為首的女子戴著鬥笠，神色淡冷：“我們走吧。”
說著，她放下茶錢，起身離開。
其餘幾人紛紛跟著她走了。
回到不遠處的車隊裏，明蘭若摘下鬥笠，麵色冰冷：“看樣子，果然有人在冒充我為非作歹。”
她什麽時候去過什麽羌藍寨？
又什麽時候賣過一兩銀子一貼的藥！
“從六天前開始，就一直接到消息，到處都說您仗著小荊南王的寵愛，為所欲為，有人想敗壞小姐的名聲！”
陳寧神色肅冷。
所以大小姐親自帶著他們來聽一聽怎麽回事。
銀狐看著那手背上的燒灼痕跡，忍不住蹙起劍眉。
他少年時作為奴隸被賣到中原，穿越沙漠時，曾被太陽灼熱的光和滾燙的沙子灼傷過。
那種起水泡蛻皮的痛，至今記憶猶新。
那位大人雖是極厲害的人物，可一身細皮嫩肉的，傷成這樣，得多疼。
“老和，大人……還好嗎？”他忍不住低聲問。
那五十多歲的麵白無須的中老年男子轉臉看著銀狐，不是失蹤的和公公又是哪個。
老和看了眼帳子裏，歎了口氣：“出去說罷，大人睡過去了。”
說罷，他轉身離開了房間，銀狐立刻跟了上來。
下了小樓，老和在院子裏的小亭中坐了下來。
立刻有黑衣人端來香茶和茶點。
銀狐瞧了一眼桌子上的東西，忍不住搖頭：“陶雲居的點心，飛去樓的貢茶，知道的您是在逃亡，不知道的怕以為在休公假。”
老和端著茶，吹了吹茶麵上的碎葉：“如果離開宮裏，便狼狽如過街老鼠，咱們這二十年豈不是白白籌謀了。”
銀狐也坐了下來：“到底怎麽回事，我收到的消息說得不明不白的。”
老和歎了口氣：“好奇心太強不是好事，主子爺之前不是已經給你傳了消息，讓你就地潛伏麽，當初送你出去，就是想讓你遠離紛爭動亂。”
銀狐嗤笑一聲，抱著胸：“既然當初他把我從黑市弄出來，我就決定對他‘以身相許’，有事自然要搞清楚！”
當初他奉命以行商的名義將東北疆打造的大量兵器運送到邊境。
有蒼喬和東廠的令牌，沒有人敢查他的商隊。
臨近任務完成，忽然收到命令——
結束任務之後，即刻帶著商隊潛伏，不要回京。
他猜測是京城即將出大變故，所以迅速完成任務後，他想把整隻商隊全部送出邊境。
誰知周家的人突然封鎖了邊境，還派兵四處搜捕追殺他。
行蹤暴露，他隻能當機立斷地帶著幾個親信一路殺去出去，吸引追兵。
此後一路潛行時，他發現新帝登基後，各行省和東廠、錦衣衛有關的機構基本都被解散了。
哪怕沒解散的衛所和辦事機構，原來的人要麽被捕入獄，要麽被撤掉，人員全都大換血。
原有的大部分消息渠道都不能用了。
他幹脆心一橫，索性殺回京城，搞個清楚明白。
好容易一路追殺和反追殺，他回到京城才知道出了這樣大的變故。
所有人都說那位大人已經死了，而且死得極其慘烈——
與先帝一起飛灰湮滅在象征著王朝榮光，最華麗的青雲殿中。
可他不信！那個多智如妖的男人怎麽會就這麽死了？！
果然，他留下了暗號與印記，很快，和公公就讓人聯係上了他。
“你這狐狸，有時候不像狐狸，倒像是一頭沙漠的狼。”老和搖搖頭，但看著銀狐的眼神卻是帶著欣慰的。
說罷，他便仔細將宮變前後的事情說了一遍。
“原來如此！”銀狐若有所思。
他劍眉緊擰：“但那位大人明明籌謀了那麽多年，為什麽要用如此慘烈而極其危險的方式離開宮中。”，
老和沉默著，目光有些滄桑與黯然：“大概……因為他想燒盡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讓那苟延殘喘、苟且偷生的自己帶著仇與痛都湮滅在烈焰之中。”
對有些人而言，背負了太多人的希望與絕望，光活著的每個日夜都如淩遲一般。
否則，主子爺怎麽會得離魂症。
小娘娘說過，那是因為精神無法承受的痛苦，才會導致的病症。
如果不是因為小娘娘，千歲爺對這人間沒有半分眷戀。
死亡對他從來都不是痛苦，而是一種解脫。
如果不是因為心裏仍有牽掛，那麽他最終燒掉的，不會隻是一座奢華的、象征著前帝成就與熱愛的青雲殿。
而是整個王朝。
青雲殿裏烈火焚身的痛苦，更像是他對自己的——超度。
身上的痛多一分，也許就能消弭他心裏的煎熬多一分。
送一場人間火，焚不盡過往無邊夢魘。
人人都道主子爺極珍重自己的容貌，卻有誰知道他其實惡心自己一身華麗的皮囊。
老和苦笑。
先帝喜歡的，主子爺都恨，心底其實厭透了自己冠絕後宮的容貌。
可卻不得不悉心養護著，因為先帝喜歡極了。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也始終是一人之下。
羽翼未豐，他就得跪在先帝麵前，忍耐一切。
天長日久，如何心中不扭曲。
若非小娘娘也極喜歡他的容貌，這次，主子爺怕是會拿火把臉都燒了。
“……”銀狐聞言，表情有些複雜。
他歎了口氣：“那現在你們打算怎麽辦？如今官兵四處都在搜尋和嚴查，我瞧著新帝對大人是不是真死了，也心存懷疑。”
老和笑了笑：“新帝不是個蠢人，主子爺不殺他，自然是為了利用他脫身。”
說白了也是主子爺報複先帝的環節——
主子爺就是要他死在親兒子手裏，對先帝而言，沒有比這更痛苦的事了。
對秦王而言，親手送自己父皇去死，又何嚐不是一種折磨。
“現在主子爺身上的燒傷還有些嚴重，關鍵是心口那一箭，箭上有劇毒。”老和歎氣。
銀狐眉心一擰，整個人都不好了：“有毒？那大人他……”
老和喝了口茶：“那毒見血封喉，秦王是專門為殺千歲爺準備的，可奇怪的是，那毒對千歲爺沒什麽用。”
唐老神醫他替千歲診治就發現毒，基本上沒傷到了千歲爺
老和表情複雜又感慨：“唐老神醫說了，是爺體內的血蠱，吞噬了那些毒。”
爺能複仇保命，說來多虧了蕭觀音夫人母女倆，說是對爺恩同再造都不為過。
人人都說主子爺太寵明家大小姐，其實是主子爺依賴著他的小娘娘。
銀狐明白了：“所以，現在關鍵是那箭貫胸而過，傷了心脈，大人的修為極高，卻也需要靜養？”
“是的，還有他身上的那些燒傷，主子爺現在時常陷入沉睡，待他傷情好轉，我們就會出發。”
老和道。
銀狐忍不住問：“傷好了，接下來要去哪裏？可要告訴明家大小姐一聲?”
老和倒茶的手一頓，神色有些無奈：“主子爺如今病著，明家大小姐那邊為了躲避新帝的追捕，赤血的人將她行蹤都遮掩了，隻有等主子爺清醒一點再看他怎麽打算。”
主子爺如今病得昏昏沉沉的，大多數時間都在沉睡中。
武者修複身體，在沉睡之中也是最合適的。
老和頓了頓：“至於咱們要去哪裏。”
他目光銳利深沉：“當然是去主子爺該去的地方了。”
九千歲蒼喬已經在眾人麵前灰飛煙滅。
而先帝之子，該從深淵裏重臨人間。
第534章 男狐狸精的渡劫升仙
“唔——！”
明蘭若捂住心口，再次從幔帳裏猛地坐了起來。
船外水氣彌漫，傍晚的夕陽光芒撒滿了艙房。
“阿姐，你怎麽了？！”
楚元白忽然幾乎掀了簾子進來，一臉擔憂地看著她。
明蘭若看著少年俊朗的麵容，一時間有些怔愣：“小白？你怎麽會在這裏，什麽時候上船的？”
她出京城之後，沒多久就跟楚元白分頭行動。
楚元白率領他的人快馬加鞭先行探路，以做接應。
到京城出事的消息傳過來，她飛鴿傳書給楚元白，約好了在蜀地岷水接楚元白上船。
難不成現在他們到了蜀地了？
景明沒好氣地端著洗臉盆進來，一邊擰帕子一邊——
“楚少爺提前到了，他剛剛上船就要來找大小姐，我讓他在船艙外頭等我通傳，他卻聽到您叫了一聲，就衝進來了。”
楚元白別扭地輕哼：“我是擔心阿姐遇到危險。”
景明翻了個白眼，真能放屁，這船上都是他們赤血的人，大小姐能遇到什麽危險？
明明是你小子想要親近小姐，討小姐的好！
明蘭若有點好笑，結果景明的絞好的帕子，隨意地擦了把臉——
“漢人和苗人風俗到底不同，漢人女子的閨房，不可以隨便進來的，萬一阿姐衣衫不整，對你也不好。”
楚元白濃眉大眼的俊俏臉蛋，微微泛紅，小聲道：“我不介意。”
他一點都不介意阿姐衣衫不整。
明蘭若：“什麽？”
楚元白別開臉，摸摸自己高挺的鼻尖兒，輕咳：“沒什麽，阿姐，京城出事了，你千萬節哀，還有我呢，我可以給阿姐依靠的！”
明蘭若原本聽著“節哀”心裏很有些難受，卻見麵前的少年真誠地看著自己。
她笑了笑：“別擔心，阿姐心裏有數。”
雖然是因為蠱神的緣故，這少年才被自己圈禁在身邊，成了她的血契奴。
可這種局勢深寒的時候，楚元白的話，還是安慰到了她。
楚元白點點頭，上下打量她一番：“阿姐氣色不好，可是哪裏不舒服？”
明蘭若垂下眸子，淡淡地道：“隻是午休太久了，睡久了，心髒有些不舒服。”
楚元白聞言，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替她診脈：“阿姐不要擔心，蠱神和它的血蠱都有保護宿主修複心脈的功能。”
當初他被那什麽香飄飄宮主重創心肺，甚至碎了筋脈，也是一邊用藥，一邊靠著血蠱一點點修複心脈的。
明蘭若抽回自己的手，有些無奈又敷衍地道：“嗯，看不出你還會診脈？”
楚元白有些不好意思：“我沒有香娜的醫術好，隻是懂一些，所有的大巫師都懂得一些的。”
不懂醫和人體，怎麽下蠱？
明蘭若想想也是這個理。
此時，楚元白忽然握住她的手，抬起深邃的大眼看她，認真道——
“我會好好照顧阿姐的，一生一世都陪在阿姐身邊，阿姐不要擔心。”
明蘭若隻覺得這少年真誠得過分，含笑摸摸他的烏發：“好，阿姐知道了，去跟小希玩吧。”
雖然明蘭若的動作很寵溺，可楚元白卻高興不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他竟覺得她分明把自己當弟弟，甚至當兒子了。
他無精打采地點點頭：“那我去找小希玩了，我還給他帶了兩隻走地雞。”
明蘭若：“……”
走地雞？這是要烤了吃？行吧，小王爺有心了。
景明冷眼看著，白眼快翻到天上去了。
什麽嘛，這小子口氣怎麽怪裏怪氣的。
一副督主那老男人被火烤焦了就算啦，姐姐看看我，我可嫩著呢，正合適入口。
吃我吧、吃我吧的樣子！
也不看看，小屁孩的魅力哪裏能和妖怪一樣的督主比。
不過，她也不打算說。
萬一督主真不知所蹤了，大小姐身邊的正室……
暫時、好像、似乎沒有比楚元白的容貌身份更合適的候補。M，
先看看再說。
她個人還是覺得論姿容、性情和小姐的匹配程度，還得是千歲爺。
雖然老了點，但駐顏有術，腦子也好使。
最關鍵的是，他把大小姐迷得五迷三道的，非他不可，狐媚手段了得。
唉……
大小姐會為他掉淚啊，看得她都心疼。
景明托著下巴歎氣。
還是希望男狐狸精渡劫升仙成功，早點回來大小姐身邊，繼續蠱惑大小姐。
反正都蠱惑出一隻小希少爺了，再蠱惑一下，說不定還有一隻。
……
李太白說蜀道難，難於上青天。
可巴山夜雨，最是迷人。
誰不願意聽那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明蘭若坐在船邊上看著江岸山清水秀，眉宇間卻隱著清冷黯然之色。
春和知道明蘭若這是又心裏記掛那位杳無音信的那位爺了。
她取了披風替明蘭若披上：“大小姐，已經到蜀地了，沒幾天咱們就能順利進入西南三省，見到阿古嬤嬤了。”
明蘭若輕輕攏了披風，蜀地不下雪，卻濕冷得很。
她如今每每見到青山秀美偉岸，煙雨蔥蘢，卻總會想起蒼喬。
離開京城快兩個月了，小齊子也依然沒有探聽到他的消息。
明蘭若難免有些消沉，她打起精神，點點頭：“嗯，傳令下去，讓大家提高警惕，一會咱們要靠岸，增加船上的補給。”
這些日子，不光陸地上，一些大城的港口和水路都有許多官軍在追捕她。
她的海捕詔書和圖像貼得到處都是。
好在赤血在各行省都有自己的勢力，一路也替她保駕護航，神出鬼沒地將她護送到了這裏。
“靠岸！那艘船立刻靠岸！”
忽然之前，前方竟有十幾條小船朝著他們的船衝了過來。
船上有人用哨音高呼，朝著他們的船下令。
陳寧在船頭見狀，立刻厲聲下令：“全船戒備，必要的時候，調轉船頭，風帆拉滿，撤！”
可明蘭若卻擺擺手，淡淡地道：“不必了，你看看後麵。”
陳寧幾個聞言一轉頭，就看見船後竟有二三十艘同樣的小船！
“大小姐，要不要，直接衝殺過去？”陳寧、景明幾個眼底殺氣畢露。
明蘭若眯了眯清豔的眸子：“看起來不像官軍的船，倒像是綠林水匪劫道的，先停船，靜觀其變。”
第535章 抓到你了明妃娘娘
“停下！”
大船停了下來，一瞬間幾十條飛索直勾在船邊。
一大群穿著短打皮襖的漢子，敏捷麻利地操著各種大刀、魚叉凶猛地直躥上了船。
與明蘭若船上的眾人形成了對峙。
“日他仙人板板！都不準動，哪個亂動，老子要你們的腦殼！”
那些漢子操著蜀地的話大吼。
明蘭若看著他們的人還在往上爬，眯了眯眼，先與陳寧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如果對方為了求財，就給錢消災。”
他們並不缺錢，如今一路潛行，沒有必要就不大動幹戈！
陳寧會意，立刻吩咐身邊的侍衛去準備東西。
明蘭若又低聲吩咐春和：“讓人把小希藏好。”
她帶著孩子出行逃亡，已經是天下皆知，如果看到船上有孩子，太容易暴露。
即使麵對的是水匪，不是官兵，她也必須謹慎！
春和小聲道：“少爺，楚公子已經第一時間將小小少爺藏到艙房的夾層密室了。”
明蘭若略放心。
雖然小白看起來是個孩子心性，可其實心機深沉，權力傾軋鬥爭裏出來的，都是極聰明的人物。
看在自己和蠱神的麵子上，他怎麽都會護好小希。
那些漢子奔上來，為首是個虯須大漢，豹眼微凸，他環顧四周，厲聲喝道：“誰是條船的主人！”
戴著鬥笠的陳寧帶著一個端著茶杯、茶壺的侍衛，徑自走了出來。
陳寧揭開鬥笠，拿起侍衛遞過來的茶杯。
然後他食指、中指夾著空的茶杯朝著那些漢子比了個結印一樣的特殊手勢，沉穩道——
“江湖規矩，請這位堂上的爺兒報個蔓兒！”
那虯須大漢一看陳寧的姿勢，頓時眼裏凶光淡了點，他打量了下陳寧：“好嘛，還是個曉得江湖規矩地，也是跑江湖地！”
黑道江湖各大幫派為了方便認識同道中人免起衝突，都有黑話和特殊的手勢。
從南方到北方，都有共通之處。
虯須大漢先雙手交握，十指交叉朝著陳寧也比了上香的姿勢，又鬆手向下一攤掌心：“上山拜天老爺兒，向下拜河神，十八蔓走四十九道灣灣，灣灣老子說了算！”
陳寧瞬間明白了，所謂的“蔓”指代的就是哪家黑道幫派。
南北黑道，為了認出道上混的同行，避免誤會，有一套通用的黑話。
對上黑話了，才好方便交流。
麵前這位這話是說——
他們是蜀地十八水寨，江陵一帶四十九道河灣都歸他們收保護費，歸他們管！
明蘭若雖然不明白江湖黑話，卻也大概知道這群人怕就是這江上出名的水匪地頭蛇！
陳寧俊顏微沉，忽然手肘一抬擊上侍衛手裏的茶盤子，整個茶壺和杯子都飛起來。
他單手利落漂亮地一抄，接過侍衛托盤，旋身一橫。
茶壺和一對兒茶杯穩穩當當地落在他手裏的托盤上。
原本空空的茶杯裏，此刻竟都是滿滿的茶水，還一滴都沒有灑出去。
陳寧這一手幹淨利落地震懾住了一群上來水匪。
沒有深厚的功力，如何做得這一點！
“走河拜河神，走鏢商道拜關老爺，海寧第一蔓少主陳寧，見過十八寨大當家！”
陳寧將茶托遞給那水匪頭子淡淡地道。
那水匪頭子一聽，臉色微變：“江浙血雲堡陳少主？”
血雲堡二十年前發跡於江浙行省的海寧，亦正亦邪，什麽都幹。
上到行商走鏢，下到殺人越貨，卻叫人抓不到把柄，發展成盤踞江浙行省第一大幫派。
對外自稱海寧第一商行，血雲商行，當地官府也奈何他們不得，甚至據說淪為他們的保護傘。
陳寧微微一笑：“正是在下，不知十八寨大當家怎麽稱呼？”
那虯須大漢見狀，神色一整，粗聲粗氣地抱拳：“既然都是道上混的，陳少主叫我一聲黑子就成。”
沒有必要的話，黑道裏的人都不願意互相招惹對方，尤其對方也是一地強龍。
“原來是黑大當家，以前底下人跟我提過您是個爽快人。”陳寧淡淡地一笑，示意人送上來兩大托盤的銀子。
“我們今日押鏢路過巴山蜀水，還望多多關照。”
強龍不壓地頭蛇，也是黑道上的規矩。
景明有些好奇地看著陳寧寬闊高大的背影。
這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陳寧，這個男人竟還有這樣爽朗江湖氣的一麵。
一點不像平日又悶騷又別扭又有點小陰險的樣子。
她喜歡這個調調的陳寧。
可惜，她得不到他了。
景明想想，又有點鬱悶。
她低頭踢了下腳下的小石頭，悶悶地想——
算了，什麽都想要的人，會什麽都得不到，她握緊自己有的東西，就很好。
而這頭明蘭若見陳寧和那蜀地十八水寨的黑子寨主也算相談甚歡，心中略略鬆了口氣。
如果混黑道的水匪，願意收錢，那就一切都好說了……
“不，既然是陳少主路過，這錢我黑子不能收，畢竟我們攔船也是例行公事。”虯須大漢卻粗眉毛一揚，擺手道。
明蘭若一聽，就覺得不對勁——什麽叫例行公事？
陳寧立刻不動聲色地問：“黑大當家，例行什麽公事？”
“自然是例行搜查船隻上可有朝廷欽犯的公事。”
此時，一條中等的船隻裏竟陸續走出十幾個官兵，然後順著舷梯木板，上了明蘭若他們的大船。
這一幕，看得也算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陳寧都愣了。
畢竟，從官賊勢不兩立，可誰見過官兵大剌剌地從水匪的船上走下來。
為首那個一身裝扮，竟明顯是個年約四十，官職不低的遊擊將軍！
這年頭，竟有水匪幫著朝廷抓欽犯的？
那叫黑子的十八寨寨主臉上的肌肉跳了跳，似也覺得尷尬——
“那什麽……咱們雖然是混綠林的綠林好漢，但朝廷既然招安了，又給了許多銀子安置兄弟們，所以……咳咳。”
這話說出來，一起殺上船來的水匪們也都有點不好意思地撓頭。
明蘭若這邊一船的人都沉默了：“……”
黑大當家的話，翻譯成人話就是——朝廷給的錢太多了，我們不想混黑道了。
那黑大當家幹笑一聲，向那官兵為首的將軍抱拳：“葉將軍！這是血雲商行的陳少主。”
他又向陳寧介紹：“這是咱們巴陵郡守備軍的遊擊將軍——葉大人。”
陳寧看著那遊擊將軍，正對上他細長眼裏的陰冷寒光。
他頓時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那葉將軍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忽然笑了——
“聽說逃跑的明妃娘娘身邊有個侍衛長腳陳寧，不知道陳少主可見過這畫裏的人啊？”
說著，那葉將軍拿出一副卷軸一抖，裏麵瞬間出現了明蘭若的畫像，而且還是——男裝！
畫得惟妙惟肖，明蘭若見狀，危險地眯起眼。
那畫像到底是誰畫的，竟比以前見到的通緝畫像與自己更相似，幾乎一模一樣！
此時，那葉將軍的目光忽然落在不遠處的明蘭若身上，又笑道——
“我剛才就一直在船上觀察，發現不遠處這位小兄弟，生得跟畫像裏的明妃娘娘一模一樣啊！”
第536章 男狐狸精醒了
船上眾人一僵，誰也沒想到原來這位葉將軍一直都在那邊暗中窺視。
難怪隔了好一陣，才忽然從船裏出現！
那黑大當家卻還是一臉懵逼，來回地在明蘭若和畫像上看，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
明蘭若卻垂下眸子，並不驚慌，隻是輕笑一聲。
嘖，這位葉遊擊將軍也是個厲害角色呢。
不但知道利用水匪攔船，讓他們放鬆戒心，還追到暗中觀察，確定她這個“獵物”在船上。
他們一開始這陣仗，就是確定了她在船上，衝著她來的！
陳寧已經眼底露出危險冰冷的光，悄悄握緊了腰間的劍。
既不能善了，那就——一起全部都殺掉好了。
反正之前也不是沒有做過。
蜀地也有他們赤血的人！
此時，一道清朗的男子聲音忽然冷冷響起：“怎麽，葉將軍是想在本王的船上放肆嗎？”
眾人齊齊回頭看去，卻見楚元白一身暗藍雲錦蟠龍藩王服，領著身邊的數名蠱衛出現。
那葉將軍是認得楚元白的，他一愣，竟失聲：“殿下怎麽會在船上，您不是還在陸上…”
此言一出，明蘭若、楚元白幾個敏銳的人，瞬間察覺了不對勁。
按照計劃，楚元白確實應該是到了巴陵郡的碼頭才與明蘭若匯合上船的。
但他提前上船了，算是一個意外！
可為什麽楚元白會在碼頭與明蘭若匯合這件事，這個姓葉的遊擊將軍會知道？
但現在並不是追究這個的時候。
“葉將軍，這是本王的船，這船上也沒有什麽明妃，她是我的王妃，隻是為了方便出行，才讓她穿著男裝罷了。”
楚元白上前，將明蘭若拉到自己的身邊，修臂一伸將明蘭若拉過來。
一眾水匪都忍不住瞪大了眼去瞧明蘭若，居然是個娘們？
還是個王妃？他們一眼過去，還以為哪家俊美無雙的小公子。
明蘭若沉默了一下，任由楚元白攬住自己的肩膀。
小白這是兵行險招！
就看這個葉將軍會不會屈服在他的藩王威勢下，又或者堅守皇命了。
果然，葉將軍臉色一變，見楚元白信誓旦旦的樣子。
他也一時間拿不定主意，表情陰晴不定：“殿下……”
荊南王統轄西南三行省，蜀地雖不屬於西南三行省，但緊靠黔貴行省，
如果那女子真是荊南王妃，是自己搞錯了，惹怒了這位小王爺，他調動黔貴的兵馬來找麻煩。
他一個小小遊擊將軍，可對抗不起。
可若說他看錯那女子的模樣，他又覺得不可能，畢竟有了準確的情報來源。
葉將軍隻能退而求其次：“殿下，您可否與下官尋一處，細談？”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小荊南王竟然如此大逆不道，敢與先帝陛下搶人。
但還是先尋一個地方，和這位霸道的小荊南王講明白利弊吧。
楚元白看了明蘭若一眼，見她微微頷首。
他便朝著葉將軍吊兒郎當地挑眉：“好，船艙已經備好，葉將軍請吧。”
說罷，他便攬住明蘭若的細腰率先往船艙走去。
葉將軍見狀，一邊吩咐黑大當家的人在這邊等著，一邊內心的震驚——
他不是很懂，為什麽陛下的明妃，會被荊南王親昵地簇擁著。
但是他大受震撼，隻希望自己不要因為撞破什麽了不得事情，被滅口。
難道陛下通緝明妃，不是因為明妃和東廠那位千歲爺有什麽關係。
而是因為明妃和小荊南王私逃了？
葉將軍滿腦子飛快地轉動著各種念頭，跟著進了船艙。
誰知剛進船艙，楚元白忽然轉身站住了。
葉將軍差點撞上楚元白，他剛要張嘴說什麽：“抱歉，殿下……”
“呼——”一瞬間，似有什麽會飛的小蟲子忽然飛進了他嘴裏。
葉將軍一僵，本能地捂住咽喉。
楚元白卻彎起大眼，笑吟吟地道：“葉將軍，既然是咱們私下詳談，不如，你讓你的親隨都在廂房外頭等著？”
沒有人看見葉將軍的眼珠發直，眼珠泛出血絲，額頭上青筋畢露，似乎想要拒絕。
可他嘴巴開合，吐出來的話卻是：“你們……都……下去，在外頭……等著。”
葉將軍身邊的親隨們愣了一下，將軍獨自一人在艙房裏，豈不是很危險。
但背對著他們的葉將軍，卻又發出難聽古怪的聲音：“出——去！”
那些親隨們嚇了一跳，以為自家將軍生氣了，隻得都退了出去。
如果此時，他們看見葉將軍的臉，會發現他眼珠子已經變成詭異的灰白色，毫無神采。
等到艙房的門關上，明蘭若立刻反手扶住楚元白：“小白……”
楚元白臉色微微發青，身型踉蹌了一下，忍不住咳嗽起來，唇角溢出了黑色的血。
“咳咳咳……”
明蘭若見狀，立刻吩咐景明：“馬上從我藥箱裏拿那隻綠色的瓶子來，小白被蠱蟲反噬了！”
楚元白深吸一口氣，拿休息蹭掉自己唇角的血，露出個蒼白的笑寬慰明蘭若——
“我沒事，阿姐，本來就是想要逼他和我獨處，才好控製他！”
明蘭若蹙眉：“你突然當麵對人下這種控製人心神的蠱，反噬會很大，太危險了！”
她當初在黑市裏對黑市主人他們下過攝魂蠱，如果不是自己身體裏有蠱神，怕是早死了。
她接過景明遞來的綠色瓶子，倒出幾顆放在楚元白唇邊：“吃下去！”
楚元白深吸一口氣，就著明蘭若的手吃了藥，隨後立刻說——
“不要緊……咳咳……我有血蠱在體內，我們現在要馬上控製葉將軍，讓他帶我們離開！”
葉將軍隻怕是直接受命於京城欽差，來捉拿蘭若阿姐，那就一定不會隻有那麽一點水匪！
“一定有軍隊潛藏在附近，葉將軍一聲令下，或者發現什麽不對勁，他們就會衝出來，所以，咱們必須馬上離開！”
楚元白蒼白著俊秀的臉坐在椅子上，努力地壓抑自己翻騰的氣血，對明蘭若道。
明蘭若冷靜地點頭：“我懂，剩下的交給我，你好好休息！”
他們現在處境極其危險，既有內鬼，外有巴陵的軍隊潛伏。
……
京城郊外
天色已經漸漸暗淡了下去。
密室深處的小樓裏，白紗帳子忽然輕輕晃，裏麵傳來低低的咳嗽聲。
“老和……”
一道微瘖啞又幽涼虛弱的聲音忽然低低響起。
原本在邊上軟榻正閉目養神的和公公瞬間睜開了眼，一下子掠到了帳子。
“主子爺，你可是醒了？”
第537章 他這副皮囊還真合適禍國殃民
“唐老神醫、唐老快來，主子爺醒了！”
和公公一邊拿著水進帳子裏，一邊衝著門外喊。
不一會，門外一個幹瘦如猴子一樣的老頭兒，叼著個旱煙袋就進來了。
他湊到帳子，看向裏頭的人，嘟嘟囔囔：“別不是醒了一下，又暈過去吧？”
之前就是這樣，醒來也不過片刻，但跟沒醒差不多，神誌不清，一會兒又睡過去。
像被夢魘魘住了一般。
唐老頭鑽進帳子裏，低頭一瞧，就對上一雙清冷幽沉的眼睛。
他看著床上的人，一挑眉：“謔！真的醒了啊！”，
難得啊，這小子看起來神智清醒了不少。
一邊的老和拿了勺子將水一點點地喂進床上的人薄唇裏。
他紅著眼，差點老淚縱橫：“小主子啊，你終於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之前的太醫院醫正和唐老神醫都說了。
主子爺傷勢雖重，但更像是自己沉湎在夢魘之中，難以醒來。
雖然剛受傷時沉睡，血蠱能修複心脈，但凡事過猶不及，一直這麽睡下去，會出事的。
“我……睡了多久？”床上的人，嗓音喑啞地問。
不斷的發燒讓他喉嚨都變得幹澀。
唐老頭一邊往他嘴裏塞了一粒藥丸子，一邊給他把：“兩個多月了，你小子昏昏沉沉的。”
“兩個月……”他閉上眼，蒼白的麵孔露出倦怠的神色。
竟然這麽久麽，他一直覺得自己在做夢。
反反複複的噩夢，地獄的深淵張開口，吐出血腥河流裏屍體與惡鬼無數。
他手握長刀一直在人間和地獄徘徊。
他見到許多人與鬼，提刀不斷地在殺戮與被殺戮之間掙紮，又時常夢回少年時在宮裏的夢境。
光怪陸離，讓他疲倦無比。
他看著腳下通往地獄的血腥長河，無數次想著，也許被吞噬也無所謂。
直到他不知這麽就走到了一處宮苑，竟見到了蕭家長姐……
她還是當初一身素白的衣裙，坐在窗邊，聽見他進來，轉臉淡淡地道——
小阿喬，你不該在這裏，你留得夠久了，該回去了，若若在等你。
他輕顫著想要問長姐什麽，卻忽然覺得心痛難忍，又像烈火焚身。
再睜開眼，竟已經是……兩個月後了嗎？
“她呢……”
他再次瘖啞地開口，伸手輕輕捂住胸口。
不知道為什麽，他心口有些難受，又有些心慌。
唐老頭不客氣地抬手屈指，在他腦門上“啪”彈了個腦瓜崩——
“你說的是那小丫頭嗎？她看你死了，給別人帶回去當婆娘了，哦，不，當王妃了！”
床上的人瞬間眉心一擰，冷冷地看著他：“你……撒謊！”
唐老頭一邊叫人進來準備換藥，一邊惡劣地嘿嘿笑——
“你還不知道嗎？宮裏的消息是小荊南王將明妃娘娘擄走回去當荊南王妃了，上官宏業都氣得要殺人！”
或者說，給他差點氣得要點兵出征了！
畢竟，雖不是正妃，卻也是平妻的女人跑了，還是跟人“私奔”。
這麽大一頂“綠帽子”上官宏業能不氣？
“不過上官宏業那小子，死命地把消息壓了下去了，皇帝被戴綠帽這種事太難聽了不是？”唐老神醫嘖嘖地道。
他瞅著床上的人一副冷冷地盯著自己，對方原本蒼白的臉色，更是泛出青來。
“嘿，誰讓你小子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死樣子，好不容易搞到手的姑娘跑了，孩子也叫別人爹，你就高興了！”
唐老頭一邊幸災樂禍地碎碎念，一邊手腳麻利地把他衣衫剝開。
老和見狀，隻能苦笑著勸：“唐老，小主子才醒啊，受不得這樣的刺激！”
唐老頭接過身邊侍從遞過來的藥，一邊給他的燒傷抹藥一邊罵——
“臭小子這不是活該嗎，明明背負了那麽多人的希望，還叫老子這半截身子入土的，為他操碎心！”
“老和，你來說。”床上的人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窒悶，沙啞地道。
老和一邊替他小心揭開覆在胸口前傷口的舊膏藥，一邊輕聲道——
“前些天，新帝的人傳回來消息，說是小荊南王楚元白在船上挾持了巴陵郡的遊擊將軍，帶著小娘娘一路闖出蜀地。”
那巴陵郡的遊擊將軍原本是新帝的人，派了重兵，又聯合當地水匪設下陷阱伏擊小娘娘。
誰知道小荊南王楚元白竟在船上，還聲稱小娘娘是他的王妃。
那遊擊將軍不知怎麽回事，竟突然帶著他們離開了重重包圍。
還一路護送他們，直到入了黔貴行省，那遊擊將軍才被放回來，他自己聲稱是被挾持了。
“這件事也算醜聞了，新帝雖氣得砸了上書房，但還是硬生生壓了下去，沒有對外公布出去。”老和輕聲細語地給他說著，也小心地給他上藥。
他閉上修長的眼，感受著皮肉上那些一陣陣的銳痛。
那些痛讓他覺得自己活著。
他輕吸了口氣：“扶我起來。”
老和愣了一下，本能想阻止：“可你身上的傷……。”
倒是唐老頭重新給他上藥完了後，冷哼一聲：“他是心病更重，之前心脈的傷也都被血蠱養得差不多了。”
血蠱是蠱神的子蠱，有遇強則強的特性，靠著宿主精血氣生存，所以會努力修複宿主的身體。
這小子身上的燒傷最重那幾處也都好了很多。
“扶我起來。”床上的人還是堅持，淡淡地下令。
老和隻得替他換了示意外頭的侍衛過來掀開了一直放著的白色藥帳。
藥帳浸了藥物，能時時散發藥性，養著小主子的皮膚燒傷。
一個高大的侍衛過來小心翼翼地將他打橫抱起。
“去鏡前。”他淡淡地道。
高大的侍衛便順從地抱著他，小心地走到房間的另外一頭。
這裏曾是九千歲蒼喬和銀狐等人暗中會麵，籌集資金的地方，到處都是奇珍異寶。
明蘭若放的那場大火並沒有燒到這裏。
房間另外一處，便放了一麵稀罕的一人高的西洋雕花水銀鏡，能將人的模樣照得纖毫必露。
他看著鏡子裏的自己，躺在別人的臂彎裏才能動，一身素白的寬鬆袍子，露出鎖骨，還有胸口的燒傷與箭疤。
烏發更長了，幾乎散到膝蓋，一張臉削瘦，臉色慘白，隻嘴唇依然殷紅如血，整個人都因為躺了太久，消瘦虛弱。
白皙皮膚上的疤痕，似白璧有瑕。
鏡子裏的自己像一塊布滿隱裂的白玉，隨時會碎掉一般。
抱著他的侍衛，卻看得有點癡迷。
原本強大的主人，在虛弱依在自己懷裏的時候，卻有一種虛弱又破碎的美，詭異地迷人。
他靠在侍衛的懷裏，瞥見了對方的眼神，忽然喑啞地哂笑一聲：“怎麽，這副樣子，也好看？”
那這副皮囊還真是天生合適禍國殃民。
第538章 蘭若聖女
侍衛瞬間僵住了，立刻清醒了過來，不敢再看：“屬下不敢！”
他卻並沒生氣，隻是眯起鳳眸，伸手摸了摸自己左邊額角到眼尾。
那裏的皮膚扭曲且凹凸不平。
“嘖，真醜，還是傷到了啊，她會不高興吧？”他低低地輕歎了一聲。
“那是，你見過哪個禍國殃民的狐狸精長得醜的？小丫頭生得好看，小心她不要你！”
唐老頭不客氣地諷刺。
一想到這臭小子用那麽危險的方式“死遁”，自己就想抽丫的。
當初為他排毒，治離魂症，廢了自己和小丫頭多少功夫？
小丫頭都因此被逼得嫁給上官宏業了。
他倒是不把自己的命當一回事，想想就讓人生氣！
老和見狀，趕緊把唐老神醫拉到一邊，低聲懇求——
“唐老神醫，小主子的離魂症隻是好多了，不是痊愈了啊！您別刺激他了。”
處置先帝時，小主子還能維持最後的理智，沒有做出更可怕和瘋狂的事情。
其實已經算說明離魂症已經有了很大的好轉，他很欣慰了。
“你就是寵著他，孩子能一味地寵著呐？該罵罵，欠收拾就得收拾，不然下次他能闖更多的禍！”
唐老神醫很不客氣地噴了老和一臉唾沫星子。
老和深深歎了口氣，抹了把老臉，苦笑：“您說的都對。”
是啊，孩子，他一輩子都沒有自己的孩子，也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
多年前，將那小小的少年救了回來，相依為命走過那麽漫長的時光。
說句大逆不道的，雖然他不配，卻早已不由自主地將小主子當成自己的孩子了。
“以後，不會了，不必擔憂。”一道清冷喑啞的聲音忽然響起。
老和、唐老神醫停下了爭吵，齊齊看去。
卻見那高大的侍衛已經將懷裏的人放了下來。
他微微輕顫，卻扶著侍衛站著，麵對鏡子看著自己的模樣。
“一切過往，都如昨日之日不可留，烈火焚盡了蒼喬，今日上官焰喬未死，自然不同。”
他淡淡地道。
那一切，不過是為了焚盡蒼喬，死地而後生，而讓上官焰喬重回人間。
老和眼底忍不住閃過激動而欣慰的淚光。
唐老頭也沒有再諷刺他，而是輕哼：“但願如此！”
站在鏡前的人，慢慢地道：“從今往後……咳咳……在正式與咱們的人匯合，打起反旗之前，在外人麵前，便隻稱我一聲‘焰’。”
“是！焰主子！”房內眾人齊齊抱拳。
唐老頭哼哼唧唧地道：“好了，好了，快給我躺回去，你暈了這幾個月，不能太急著幹活，病好沒好呢！”
隻要當一天蒼喬，這小子就得在宮裏天天對著明帝，還有那些宮裏朝中各種齷蹉事。
所有的情緒都得壓在心裏，對仇人假意逢迎，這離魂症不知什麽時候才好。
但上官焰喬就不一樣了，隻要專心想著怎麽奪回自己的東西就行。
說著，唐老頭指揮那高大侍衛重新將臉色蒼白如雪的上官焰喬重新抱起來，放回床上。
上官焰喬並沒有拒絕，隻是閉上眼，忽然低聲問：“唐老頭……咳咳……我的臉……”
“現在知道著急了？本來就一張臉能看了！”唐老頭不客氣地懟他。
“行了，我會想辦法的，還好你傷的地方沒在麵中，不然真是醜八怪了！”
說話雖不好宮廷，可唐老頭還是開始認真地琢磨怎麽給他臉上的傷去疤。
“如果不行也無所謂，畢竟不是蒼喬，以後不必再靠著這張臉侍奉誰。”上官焰喬悠悠淡淡地道。
唐老頭輕哼：“你要真這麽想就行，別竟嘴欠，老子真是上輩子欠了你小子的。”
口是心非的臭小子，臭美得要死，嘴上說不在意，那手揪被子揪得死緊！
明明還是很在意的嘛。
怕那小丫頭嫌棄呢！
不過說到那小丫頭，也不知道那小丫頭現在鑽到西南三省哪個山旮旯兒裏了。
唐老頭歎氣。
這臭小子好點了，沒那小丫頭牽製著，不知道又要作什麽妖。
……
“蘭若阿姐！吃午飯了！”
穿著靛藍苗疆短打棉布袍子的高挑少年提著個籃子，領著兩個蠱衛朝著藥田奔過來。
“叮鈴叮鈴！”
一身銀飾隨著他的步伐叮當作響，像吊腳樓的風鈴被山野吹動。
帶著原始又清新氣息的苗疆美少年像年輕的山鹿，吸引得兩邊正在藥田裏勞作的苗女都站直了腰。，
她們背著籮筐，笑嘻嘻地朝著少年搖手：“小白大巫，中午好呀，分點好吃的給我們呀！”
苗疆的姑娘大膽又熱情，楚元白在這裏的身份是大巫師。
可年少又俊美的大巫師，不過是個小哥哥，誰不喜歡呢？
“不給！”楚元白一臉高冷地不搭理她們，提著籃子，領著人穿過藥田。
“撲哧，哈哈哈哈……大巫師肯定去找蘭若聖女了，他就想侍奉聖女。”
“可聖女誰都不要呢。”
楚元白漲紅了臉，惱火地狠狠地瞪了她們一眼，加快腳步跑進了藥田深處。
藥田深處，有一處吊腳樓，樓下則是茅草紮得大片涼亭。
一道穿著紮染紫白苗女裙的窈窕身影正在專心地研磨著藥物。
邊上穿著男裝短打的景明一邊拿著釘耙將地麵上曬幹的藥物全部扒開，一邊道：“楚元白那小子又來了！”
明蘭若抬起頭，她此刻一頭長發都隨意地編成幾條長辮，用銀飾半固定在腦後。
細碎的銀色雀鳥流蘇別在兩邊額側，一動也是叮當作響。
清新又別致，加上她皮膚怎麽都曬不黑的細白，整個人看起像開在深山裏中的藍色鳶尾花。
“小白來了？”她含笑招呼楚元白。
楚元白瞧著她，臉上微微泛紅，點點頭，把手裏的籃子放在桌麵上——
“蘭若阿姐，這是我做的烤乳鴿，你日日夜夜在這裏忙著給我的子民尋找治病的法子，別把自己累壞了。”
景明抽抽鼻子，斜眼看了看那籃子——
嘖嘖，這都開始洗手作羹湯了，這小王爺，真是賢惠啊。
第539章 這就很詭異了
“謝謝了，可你總跑山裏來，是不是不太好？老王爺身邊也離不開你。”
明蘭若接過籃子，對著楚元白道。
小白和他們一進入黔貴行省就接到了消息——荊南王病危，陷入了昏迷。
看在小白的份上，他們一路緊趕慢趕地到了荊南王府。
明蘭若親自見到了老荊南王，才發現這位老王爺得的是極其嚴重的肝病，確實已經病入膏肓。
瘦得也隻剩下了一把骨頭，肝部卻腫大得厲害，肚子裏已經有嚴重腹水。
她細細查看了一番，並沒有發現中蠱的跡象。
明蘭若診脈得出的結論和其他大夫沒有太多的區別——
老王爺大約也隻剩下半年的命了，而且大多數時間都在昏迷，甚至無力交代遺言。
雖然後來，明蘭若發現了不對勁，但也為時已晚。
但楚元白最初聽到明蘭若也沒有辦法救治自己父王這個消息，他倒是沒有太多的難過。
一來，他自己也通曉醫理，多少知道自己父王的情況無藥可醫。
二來，老王爺身體不好已經十來年，幾乎他有記憶以來，荊南王的身體就不太好。
不然他也不會十三歲就開始接手荊南王府的事情。
父王也選擇在去年，直接將王位讓給他這個世子。
隻是眾人還習慣尊父王一聲——老荊南王。
更何況，楚元白對自己這位父王心情也比較複雜，他是作為庶子出生的。
但他在父王心中卻比嫡出的兄長重要得多。
可這份重要卻是因為——
他是父王作為西南三行省的王和苗疆精神象征，苗疆聖女結合的產物。
他是父王籠絡統治苗疆的工具。
而且作為苗疆聖女的母親雖然在西南三行省地位超凡，可卻一直被父王的漢人妃妾看不起。
父王不能以漢人那套嫁娶的方式控製身為苗疆聖女的阿媽，也並不喜歡他阿媽。隻把阿媽當做生下他的工具。
所以父王對他這個兒子說不上親近，加上身體不好，每次見他都是為了教他怎麽管理王府、封地的事務，要麽就是檢查他的武藝。
阿媽身體也不好，回了苗疆又生了香娜，更沒什麽時間分給楚元白。
但楚元白從小就一直是他阿媽身邊的婢女們帶大的。
他又時不時回到外公——大巫師龍啼的身邊學習蠱術。
所以他更親近苗疆和認同自己是苗人，不喜歡自己漢人的身份。
老荊南王的去世對他而言，也已經是預料之中會發生的事情了。
所以麵對明蘭若的話，他隻是淡淡地道：“父王身邊有醫者，我這醫術不精的人陪著也沒用。”
說著，他走到明蘭若身邊蹲下來，抬起臉，一臉無辜又不開心地看她——
“這裏本來就是王府的後山，是王府的領地，我來往極方便的，也就兩刻鍾，怎麽，蘭若阿姐不喜歡見到小白嗎？”
明蘭若瞧著他蹲在自己麵前，爪子搭在自己膝蓋上的樣子。
實在像一隻不高興又期盼著主子摸腦袋的小奶狗。
她笑了笑，有點寵溺又無奈地摸摸他腦袋：“傻孩子，想什麽呢，阿姐是怕你太累。”
楚元白：“……”
傻……孩子？
雖然吧，阿姐願意親近他，摸摸他頭，他就很高興。
可是阿姐看他的眼神和口吻完全像對小希，這就讓很一言難盡了。
楚元白有點氣餒，又有點煩，算了，他其實有時候也不知道自己想從明蘭若身上得到什麽。
他隻是本能地想要親近她，明知道這很有可能是血契的緣故，也明知道她隻是利用自己……
但至少在她這裏，自己不必去做那個肩負重責，照顧西南三省所有人和顧全大局的小荊南王。
也不必總當給人擦屁股的哥哥。
楚元白起身坐在明蘭若對麵：“我不累！”
說著，他一邊打開籃子蓋，拿出乳鴿、飯菜和湯食一邊又道：“一起用膳吧，小希呢？”
明蘭若看著飯菜，招呼景明一起坐下來吃：“好，小希跟著陳寧、春和去逛集市了，你找他玩的話，要等下午了。”
還別說，這飯菜如果真是小白做的，那這小子手藝確實不錯。
楚元白點點頭，又挺高興的：“好，我讓人弄了一種長不大的小香豬，到時候給他養著玩！”
明蘭若夾菜的筷子一頓，看了楚元白一眼：“聽說你上次在王府養著的小香豬，後來肥得能跟野豬打架？”
楚元白幹笑一聲：“這個嘛……反正要是這次又長肥了，小希可以騎著豬滿山跑嘛，多一個坐騎也沒啥。”
明蘭若有點頭疼，這小子自從成了自己的血契奴之後，完全放飛自我。
回了苗疆，楚元白除了在王府裏像個王爺，平日到她這裏就和小希一起追雞攆狗的，不務正業。
“好了，小白你收斂一點，你也知道我這個‘聖女’，是你硬給我安的，不知道多少人不服氣。”
明蘭若一邊給景明夾了半個鴿子，一邊道。
楚元白冷笑一聲：“不然呢，除了阿姐，誰還能當這個聖女？”
他去中原之前，對香娜抱著很大的期盼和想法。
可去了中原之後，香娜做出來的種種任性行為，讓他焦頭爛額。
最後為了保住她，把自己都賠了進去。M，
這樣心智不成熟到極點的丫頭，怎麽當這個苗疆聖女。
明蘭若放下碗筷，淡淡地道：“苗疆五大巫師裏，除了你以外，有人支持我麽？”
當初剛踏入西南三省的土地，楚元白就直接對外聲稱找到了蠱神和這一代的新聖女。
整個苗疆都轟動了，都派人來打聽消息。
楚元白帶著她住進了荊南王府，其他那些人就被攔住
楚元白不以為意：“外公那邊，我會想辦法說服他，何況蠱神選擇的人，就是聖女，也是苗疆的傳統。”
他頓了頓：“再說了，這些日子，阿姐你為治療苗疆的瘟疫，殫精竭慮，救了不少人，咱們這一片的苗民，哪個不認你？”
不光是苗民，還有很多其他族寨子的人都慕名而來。
明蘭若見狀，淡淡地道：“龍啼大巫師，隻怕不是那麽好說服的。”
到了苗疆也有半個月了，她到現在為止也沒有見過那位龍啼大巫師。
據說那位大巫師把香娜帶走去治病了。
可那位龍啼大巫師當初折騰得苗疆天翻地覆，就為了掌控整個苗疆。
後來更是想要掌控西南三省，才將女兒奉送給了老荊南王，就為了讓外孫成為荊南王府的繼承人。
如此野心勃勃，心機狠辣的人，在知道寄予厚望的外孫成了她的血契奴後，竟隻顧著治療香娜去了？
這就很詭異了。
第540章 老謀深算的瘟疫
楚元白笑了笑：“阿姐，你成為聖女，已經是目前對於苗疆最好的選擇。”
至少她蠱神在身，其他大巫師再不服氣，也不能如何。
至於外公……
雖然他對自己的選擇暴怒不已，可事已至此，外公又能如何呢？
“對了，阿姐身邊的人查到叛徒是誰了嗎？”楚元白轉移話題。
他不想再和阿姐為了外公的事情操心。
明蘭若淡淡地搖頭：“應該不是我身邊的人，小白你那邊查得怎麽樣？”
其實她很確定不會是自己身邊的人。
楚元白若有所思：“如果不是阿姐身邊的人，那大概是我身邊的人勾結了新帝！”
他其實心裏已經隱約有感覺，蘭若阿姐身邊的人如果想要出賣她，就不會讓她一路跑到蜀地才發難。
偏偏是在自己上了蘭若阿姐的船後，才差點在蜀地遇到危機。
所以後來，他們切斷了一切跟岸上的聯係，如非必要不靠岸，甚至直接向其他商船采買物資。
一路進入了西南三省，才徹底靠岸，並且迎來了屬於楚元白軍隊的迎接。
“對不起，阿姐，我已經追查了半個月，線索仍然不多。”楚元白眉心微擰。
他查到了一個蠱衛曾經放飛了一隻信鴿，但那蠱衛卻在被他抓住後，服毒而死。
線索就斷了。
明蘭若用膳完畢，接過景明遞來的漱口水：“反正我已經平安抵達了這裏，新帝也沒有攔著那些醫者和藥草來西南三省，算了。”
隻是……
“如果是你身邊的目的隻是將我交給新帝，那麽對方應該不會傷害你，我也可以不追究。”明蘭若淡淡地道。
“我絕對不會放過那個人，因為我絕不將阿姐交給新帝！”楚元白幹脆地打斷了她的話，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畢竟，阿姐是我的王妃，不是嗎？”
明蘭若看著他，輕笑一聲，敲了敲他腦門：“你也真敢說，真想侍奉聖女不成！”
小白瘋起來也是不管不顧的。
楚元白微微紅了臉，別扭地道：“我……我就是隨便一說，我又不是真要你當王妃，我才不要侍奉聖女……”
“大小姐，你不是要跟小王爺說這次苗疆疫情不對勁的地方嗎？”景明不客氣地打斷楚元白的話。
這小子怎麽嘰嘰歪歪的，明明想侍奉大小姐，又好像還有點不甘心的樣子——
總介意當初跟大小姐結了血契的事兒。
實在像那種被套了鏈子的野狼，不得不裝乖。
一邊貪戀主人的溫暖大腿，一個勁地挨挨蹭蹭，喜歡被大小姐擼毛，一邊又有點不甘心自己脖子上被套的大鏈子。
也不想想，當初不是你自己沒事兒找事，利用雄蟲去勾搭蠱神，哪至於淪落到今天。
這就是她老看楚元白有點不順眼的緣故。
楚元白被景明打斷了話，又有點不開心，可景明說阿姐發現了瘟疫疫情不對勁的地方？
他立刻收斂了神色，正色問：“阿姐發現了什麽？”
明蘭若一邊喝著苗疆甜茶，一邊道：“如今已經快三月了，這瘧疾的疫情卻一直都沒消停，你不覺得奇怪嗎？”
這次苗疆流傳的就是一種很是凶險的瘧疾。
但瘧疾一般多在炎熱、瘴氣彌漫之時比較常出現。
可苗疆這次的疫情卻在冬日發作，而且蔓延頗廣，不少山民，甚至鎮上的漢民都遭了害。
得了瘧疾的人會不斷地打擺子，高燒和寒戰之間反複，嚴重的會昏迷，甚至死去。
“這次瘧疾疫情死了不少人，可苗疆即使入冬更晚，天氣也下雪，可也很冷，怎麽會如此反常，你沒想過嗎？”明蘭若問。
楚元白眯起眸子，一下子抓住了重點：“阿姐是覺得這次疫情是人為？”，
明蘭若微微點頭：“沒錯，我現在正在讓人追溯瘧疾疫情的源頭，但苗疆不是我的地盤。”
楚元白立刻道：“我會派出蠱衛協助阿姐，並且親自去查。”
明蘭若點點頭：“好！”
不多久，陳寧、春和便帶著小希等幾人一起回到吊腳樓。
小希一身苗疆小孩兒的衣衫，蹦蹦跳跳地撲過來，親了一下明蘭若：“娘親，聽說小白哥哥來了？”
明蘭若揉揉他腦袋：“嗯，他去客房了，你可以去找他玩。”
小希擰起小眉頭：“他最近不知道是不是有啥毛病，老問我喜歡不喜歡他。”
明蘭若一愣，有點好笑：“你怎麽回答他的？”
小希輕哼：“我不討厭他啦，可他沒舅爺爺長得好看！”
明蘭若一愣，垂下眸子，心不在焉地輕“嗯”了一聲：“嗯。”
也不知道蒼喬怎麽樣了，已經那麽久沒他消息，也不見他派人來與她說一聲。
春和見狀，知道自家小姐心裏難受，便拉著小希去客房找楚元白玩去了。
陳寧則向明蘭若抱拳道：“大小姐，昭耀押送的草藥車隊明日就到了，聽說新帝甚至打算再往苗疆派送藥物！”
明蘭若淡淡地點頭：“上官宏業不是傻子，不會扣著藥物。”
上官宏業如果為了向楚元白索要她，而扣住那些物資草藥。
天下人必覺得他和先帝一樣暴虐無道——
自從周家和周同晨在早朝上挑明了當年要害蕭家滿門的就是先帝之後。
這事兒就壓不住了，朝野上下對先帝的觀感差到極點。
但先帝已經死了，又能如何？
莫禦史帶著一群言官一個勁地上書要求為蕭家正名平反，立功德碑。
天下讀書人，也沒事兒就寫上諷刺的詩詞和書文各種罵先帝暴虐無恥。
雖然不敢指名道姓，卻也讓人一眼就看出來在說什麽事兒！
上官宏業被弄得焦頭爛額，自然更不會去攔給苗疆的草藥。
這也都在她的謀算之內。
“這次廷這次派出來大批的藥物裏有青蒿、黃花蒿，葛洪的《肘後備急方》裏都提過此物對瘧疾有效，所以我會一邊嚐試改進藥方，一邊救人。”明蘭若道
她眯起冰冷的眼：“如果這次順利解決瘟疫的事情，收服西南三省民心，就可以直接舉起義旗，反了！”
一天天的被上官宏業追著屁股攆，她該給他一個大驚喜！
……
明蘭若這頭在和陳寧、景明議事，那頭正在藥房磨藥的小齊子忽然聽見山林間竟有熟悉的——鷹嘯聲！
他瞬間渾身一震，猛地抬起眼，眸中銳光畢露——
是黑衣緹騎傳信用的——信鷹！！！
自從帶著十幾騎黑衣緹騎離開京城之後，他就再沒有收到京城和千歲爺的消息了！
難道……
他一扔腰上圍裙，足尖一點，鬼魅一般飛掠出了吊腳樓的藥房，朝山間掠去！
第541章 他在她掌心融掉了
小齊子一邊敏捷地在山林間穿梭，一邊給自己的右臂套上鎖子甲！
終於，在一處開闊的山崖之上，他一抬頭，就看見高高的天空之上，一隻黑色的飛鷹在不斷盤旋。
他立刻取出貼身佩戴的骨哨吹響——“嗚嗚嗚！”
尖銳的鳴聲，穿透天空。
隨後，他舉起自己戴著
不一會巨大的黑鷹便飛掠而下，在小齊子的頭上盤旋了好一會，才落到他戴著鎖子甲的右臂之上。
小齊子看著撲騰的黑鷹，忍不住高興地一把抱住了大鷹：“黑箭，你是黑箭！”
黑衣緹騎有專門的養鷹處，馴養了二三十隻信鷹，小齊子喜歡鷹，經常去喂養，鷹們也認得他。
凶狠的猛禽此刻卻親昵地蹭蹭他的臉。
小齊子從黑鷹的腳上取下信筒，打開一看，頓時跟吃了定心丸一般。
他立刻把信筒一收，放飛了黑鷹，轉身又迅速地往回飛奔。，
終於有督主的消息了，雖然距離京城太遙遠，但有了信鷹在，起碼能傳遞消息，互通有無了！
明蘭若從小齊子那裏拿到消息之後，看著上麵的幾行簡單的字——
“焰主子平安，尚有要事，照顧好大小姐，勿失勿忘！”
最後那“勿失勿忘”四個字另起了一行，而且字體飄逸，與前麵一行的字完全不同。
可卻能看得出落筆虛浮，明顯是強撐著寫下的。
明蘭若撫摸著最後那四個字，忍不住眼裏泛起淚光，輕抽一口氣，無聲落淚。
“蒼喬……”
是他，這四個字是他寫的，為了讓她放心寫的。
他在宮中最後到底經曆了什麽，不是早有準備麽，為什麽還傷到拿筆都這樣虛弱呢？
春和見狀，立刻端著甜茶放在明蘭若手中，溫聲安慰：“大小姐，咱們都該高興，督主活著，就是最值得高興的事!”
明蘭若閉上眼，低聲道：“那時候，我是不是不該來西南。”
蒼喬的離魂症其實沒痊愈，尤其是他又是那樣一個身份，隻怕最後宮變之中，行事偏激，所以才會身受重傷。
她卻在那時為了赤血和起義，還有拿到西南三十萬大軍，順著先帝的旨意離開了京城。
春和卻歎了口氣：“督主當時就決定順水推舟讓你前往苗疆，不就是因為先帝和周家幾次三番對你下黑手，他已經忍無可忍，而且時機成熟了，他要對先帝動手了。”
她頓了頓：“如果大小姐你留在京城，就會成為督主的軟肋，你不在京城，督主才能放開手腳去做他想做的事。”
“他就是太放開手腳，毫無顧忌才會搞得我現在甚至不知道他傷了哪裏，他也不肯讓人告訴我！”明蘭若咬著唇，明媚的眼裏閃過惱意！
她當初就不該離開京城！
春和有點無奈:“大小姐，你應該明白的，當初先帝要求您帶隊前往苗疆救援瘟疫，是他想要把你和督主分開，好在這一路上對你暗下毒手。”
先帝已經對大小姐滿是殺心，絕對不會放過大小姐的。
明蘭若垂著眸子，閉了閉眼，她當然知道先帝突然讓她來苗疆是想一路殺她。
可是……
春和溫聲安撫明蘭若：“沒有可是，離開京城，不光是大小姐你的決定，更也是督主的決定，你要和小小少爺真的留下，確實能讓督主收斂一些，可如果咱們的人被挾持了，豈不是對督主更危險？”
明蘭若沉默了許久，深吸一口氣，隨意用手背擦掉眼淚：“嗯。”
她隻是太難過，太擔心他了，難免忍不住怨懟他。
這些天，她才體會到，原來自己以為的理智，在遇到那個人的時候，還是會成了一團亂麻。
這兩個月，她告訴自己，他一定沒事的，可卻依然日夜都會想念他的味道，想念他的懷抱，甚至想念他指尖穿過自己長發的感覺。
“我沒事了，就是情緒還有點不太好，我先寫個回信吧。”她吸了吸鼻尖。
兩刻鍾之後，春和關上房門，輕輕地歎了口氣。
大小姐，總是很理智冷靜地帶著他們一路殺出重圍。
所有人都以為她不會被情緒和千歲爺“死亡”的消息影響。
可隻有她們知道，大小姐是怎麽將所有的情緒隱藏在心裏。
“春和姐姐，大小姐可有什麽話要我讓信鷹帶去京城的嗎？”小齊子見她出來了，立刻上來詢問。
他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給爺還有老和他們回信了。
春和將手裏的紙條遞給小齊子：“就是這個了。”
小齊子小心地接過來，放進小小的信筒裏。
“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春和看著小齊子，溫柔地一笑。
好在小齊子在，他們才可以第一時間拿到了督主的消息，也好叫大小姐不再日夜心焦。
“應該的，當年督主在宮裏從壞老太監手裏救了我，又收我為徒，隻是在宮中我們都稱他一聲幹爹，我為他護著大小姐，都是本分！”
小齊子點點頭，有些靦腆地低頭。
春和瞧著麵前的小太監，心裏忍不住唏噓。
她隱約聽老和提過督主會救下小齊子，是因為小齊子被欺負的時候，與督主年少時如出一轍。
她拉住他的手，從懷裏拿了一包點心放在他的掌心：“這是鎮子裏最有名的一家點心鋪子，我知道你喜歡吃桂花餡的點心，特意給你買的。”
小齊子看著掌心的點心，忍不住歡喜：“謝謝春和姐姐。”
“試試這苗疆的特產，好吃的話，姐姐下次還給你帶。”春和含笑道。
小齊子便乖巧地打開了點心袋子，取了一隻小巧透明的水晶餅放在嘴裏。
一入口，他愣住了，點心竟還是溫熱的。
他想起那點心是從春和懷裏拿出來的，那豈不是貼著她的胸下，都是她身體的溫度……
小齊子細白的麵孔瞬間漲紅，嘴裏的甜蜜吃也不是吞也不是：“唔……”
“怎麽了，不好吃，還是噎著了？”春和見他那慌張羞窘的模樣，不免擔心，上前扶著他的胳膊，替他拍背。
“我沒事……咳咳咳……很好吃的，姐姐別擔心！”小齊子馬上努力地咽下嘴裏的點心，又拿了一個放嘴裏。
她一碰他，他就渾身忍不住發抖，可春和卻一直替他拍背、摸背地順氣兒。
小齊子覺得自己臉要熱到炸了，在她掌心融掉了。
……
第542章 不老實她就不要你了
“春和，你在這裏呢？！”
此時，一道爽朗的男音忽然響起。
春和一愣，轉頭看去，便看見周如故提著一個袋子過來。
“你拿了什麽東西，袋子裏是活物？”春和看見周如故，有些不太自在。
畢竟，人人都知道，周如故和她訂親了。
周如故瞧著麵前的姑娘，笑眯眯：“我打了兩隻山雞，給你和大小姐補補身子。”，
說著，他把手裏的袋子裏塞給春和，又順勢一股腦地塞了兩隻紅布包著的鐲子給她。
“那什麽，我路過隔壁寨子的門口，瞧著有賣當地苗女的絞絲銀鐲，挺合適你的，上次你不是說苗疆的姑娘戴著好看嗎！”
春和一手提了隻裝雞的袋子，一手拿著紅布銀鐲子，瞬間鬧了個大紅臉：“你……你幹嘛呀，這還有人呢！”
這憨憨，真是……
周如故這才留意到小齊子還站在一邊，他頓時也有點不好意思：“啊，原來是小齊子啊……那個……我還有事……”
“我先走了，我還要給大小姐送信呢。”小齊子垂著眼眸打斷了周如故的話，晃了晃手裏的信筒，隨後立刻轉身離開。
“哎……”
春和一愣想說什麽，可小齊子已經足尖一點，輕盈地掠出吊腳樓。
“謔！那小太監輕功可真厲害！”周如故忍不住嘀咕。
春和看著周如故，忍不住有些好笑：“你也很厲害啊。”
“嗯，我也覺得我厲害，春和姐姐也很厲害。”周如故一本正經地點頭，學著其他人叫春和。
兩人對視一眼，忍不住“噗嗤”地笑出聲來。
小齊子藏在吊腳樓後，轉回身，閉上眼，也澀然地笑了一聲。
他怕自己再不離開，會忍不住露出嫉妒的醜陋樣子。
他都看見了，春和姐姐看著周如故大哥的模樣，和看他是不一樣的。
他看著春和姐姐會臉紅，可春和姐姐卻會看著周大哥臉紅。
他輕輕捂住胸口，那裏有春和給他的點心。
沒關係的，春和姐姐現在很幸福，她幸福，我就該感到幸福。
……
京城
“這個點，信已經到了她手裏吧？”
一道皙白削瘦人影，正泡在一池子特製的藥水裏，閉目養神。
隻是額上細微的汗珠和隱忍的表情，都顯示出他在忍耐著痛苦。
“到了，隻要那大鷹沒有被人打下來當肉吃。”唐老頭拿著勺子，和另外一個侍衛不斷地往池子裏加藥。
削瘦的人長眉微蹙，神色清冷：“如今苗疆的局勢不安定，最新的情報顯示新帝的信使之前見過龍啼大巫師，讓老和……”
“上官焰喬，這些事以後再說，你小子現在給老子閉上嘴，繼續專心運功！”唐老頭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
“你既然想要盡快恢複以前的狀態，還有把身上的燒傷去掉，免遭小丫頭的嫌棄，就老實點！”
池子裏的人沒再說話，老實閉上眼。
唐老頭終於鬆了口氣，這臭小子真是難搞！
一恢複點，就繼續在那各種運籌帷幄，每次都要用小丫頭來壓他，才會老老實實配合自己治病。
唐老頭監督著池子裏的人運功調息、上藥等等下來，約莫一個半時辰之後，才放他出來。
重新用沾了藥膏的細白布條將身上一部分燒傷包裹起來，又換了寬鬆的素藍袍子，男人才重新坐在西洋水銀鏡前。
兩個換了常服的小太監拿了檀木梳子沾了昂貴幽香的玉檀花細油膏，一點點替他將烏發梳順，又用錦帕子一點點擦幹。
他忽然伸手：“我的匕首呢。”
其中一個小太監立刻乖巧地遞了一隻他常用的匕首過去。
上官焰喬接過來，一挽自己垂落身後的烏發，寒光四射的匕首利落地一挑。
原本幾乎齊膝的華麗烏發瞬間斷成兩截，隻剩下及背的長度。
侍奉他的小太監忍不住驚呼：“焰主子……”
這也太可惜了，焰主子的頭發是極好看的，比許多女子的頭發都漂亮瑩潤。
就算他在昏迷之中，和公公都讓他們細細養著。
“您怎麽突然把頭發弄斷了。”老和正端著藥進來，就看見地上一大截柔軟烏潤的長發。
上官焰喬淡淡地道：“太女氣，而且不方便，長度隻需要能束發即可。”
老和聞言，也明白自己小主子不喜歡和從前的樣子有太多牽扯。
他需要以不同的模樣，出現在世人麵前。
“是。”老和點點頭。
上官焰喬指尖撫過自己胸口的布條，那裏的燒傷並不能全部掩蓋。
“唐老神醫說了，您身上的傷疤能去掉至少大半。”老和趕緊說。
其實小主子身上的燒傷倒是不礙事，雖然看著挺嚴重的，但在兩個月的昏迷之中，幾乎好了大半。
現在更是已經全部愈合。
這對於燒傷而言，已經是一個奇跡。
唐老頭和醫正兩位大夫都嘖嘖稱奇，認為這是血蠱的功勞。
隻是主子爺胸前、手臂、後背和腿上都留下了痕跡，還有就是左邊額上到眼角……
要去掉，有些麻煩。
“沒關係，我說過，有些痛讓我覺得自己活著，不過，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你去尋幾個刺青師傅過來。”
上官焰喬唇角彎起淡漠的弧度，指尖撫過自己的額側。
他其實挺想知道，那好色的丫頭看到他如今這副模樣，是不是真就會嫌棄。
和公公點點頭：“是。”
他頓了頓，又問：“是了，主子爺，您接下來是什麽打算？”
主子爺醒來又已經大半個月了，除了身上那些疤痕，其他的傷勢已經痊愈。
床上躺久了，需要一點時間恢複身體強健和原本的功力。
北境和西境他們的人潛伏多年，如今都已經領著大軍在恭迎主子爺，隻等著爺一到，就起事了！
但明家大小姐在南邊，隻怕也在領著小希少爺翹首以待主子爺的歸來。
上官焰喬眯了眯眼：“信鷹上麵寫了什麽，老和，你扣著消息夠久了，也該讓我看看了。”
和公公一愣，其實信鷹已經到了七天了，他確實私下扣著那消息，沒給小主子。
第543章 有人要對我使壞
老和僵了僵，還是從自己袖子裏取了一隻信筒出來交給上官焰喬。，
“老奴沒拆，也沒看裏麵寫的什麽……”
主子的東西，他不會動。
他隻是擔心如果明大小姐要主子爺去苗疆，主子爺就真不管不顧地去了。
豈不是叫西北和北疆的人們寒了心？
說完，他的頭更低了。
上官焰喬也沒說什麽，接過來，徑自拆開。
裏麵有兩張紙條，一張是小齊子的筆跡，詳述了在苗疆發生的事情。
另外一張，他拆開一看，先是愣住了，然後忽然忍不住撫額大笑了起來。
“撲哧——哈哈哈。”
老和一愣，看著自家主子爺，一臉迷惑。
爺為什麽笑得成這樣。
上官焰喬一邊笑得捂胸，一邊把手裏的條子，撂在桌子上。
老和一看，上麵隻寫了一行字——
“王八蛋，等幹完正事了，再收拾你！！”
老和看著，瞬間也忍不住“噗嗤”地笑出聲來，但又覺得這樣不妥當。
他立刻老老實實地低頭：“對不住，是老奴看低了大小姐。”
大小姐這意思很明白了，讓主子爺去做他該做的事情，總會再聚。
“你一個宮裏混了那麽多的老人兒了，倒是不如一個二十出頭的丫頭有格局，看得明白。”
上官焰喬淡淡地道。
他頓了頓，輕哂：“或者你是看低了本座？”
老和苦笑，沒錯，他隻是擔心主子爺有時候會為了大小姐不管不顧。
上官焰喬指尖溫柔地摩挲那張信箋，垂眉輕歎：“她都那麽努力，本座怎麽會輸給一個丫頭。”
他就算去見那丫頭，也自然是要處理好事情之後。
“去準備紙筆，本座要給她回信。”他吩咐。
“是。”老和道，不一會取來紙筆。
上官焰喬捏著紙筆，微微挑眉，要給她寫什麽呢？
他忽然有些惡劣地挑眉，不，還是畫好了。
……
“哈秋！”明蘭若打了個噴嚏。
她揉了揉鼻尖。
“大小姐，雖然三月了，但也要小心著涼。”春和給她披上衣衫。
明蘭若倒是不以為意地道：“不是著涼，而是後頸有點涼，總覺得有人要對我使壞。”
春和一愣，眉心微擰：“咱們押送的草藥到了，大夫們都順利地投入了救治病人的忙碌之中，但這一切是有點太過順利了。”
如今這一片的苗寨，不少人都因為被大小姐救治，對大小姐信任有加。
按理說，龍啼大巫師還有其他苗疆的巫師，是絕不會接受大小姐的威望水漲船高的。
不知道在哪裏憋著壞呢。
明蘭若攏了下長發，隨意地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現在這種情況，自然是以靜製動。
她簡單穿少外套：“今日咱們應該出發去西雲山附近的寨子了，馬車都準備好了，嗎？”
她手裏有一種之前特殊的藥物，是蒼喬讓銀狐給她的。
對治療瘧疾頗有效果。
荊南王府附近一帶城鎮和山寨的瘧疾疫情暫時得到了控製。
新來的大夫們會分出人手繼續安定這附近的瘧疾疫情。
所以，他們要出發去往更遠的地方了。
春和點點頭：“都準備好了，咱們可以走了！”
兩人一起出門，結果就看見楚元白領著蠱衛騎在馬上。
明蘭若一愣：“小白，你也要去？”
楚元白點點頭：“安全起見，這段時間，我都會陪伴在阿姐身邊，何況巡視領地，本就是我身為荊南王和大巫師應該做的事。”
說著他跳下馬來，伸手給她。
他不放心蘭若阿姐一個人上路。
明蘭若想了想，沒拒絕。
小白說得沒錯，她剛到這裏時，附近的苗民們對她這個突然出現的“聖女”抱有敵意。
是因為小白的威勢，他們才不得不接受自己的治療。
最後看見她治病救人，才真正接納她是——聖女。
可是越往其他土司的地盤走，越偏遠的地方苗民對她隻怕敵意更深。
加上不知道龍啼大巫師到底想幹什麽。
有楚元白在，確實能鎮場子。
“那就辛苦了。”明蘭若扶著他的手上了馬車。
一行人便開始帶著大批藥草和大夫趕路。
他們沿途，一路走走停停地給山寨和各地鎮民治病。
如此這般，明蘭若和楚元白在西南各地又走了一個月，治好了不少人。
伴隨著明蘭若悉心照顧病人，親力親為地熬藥為人診脈施針，和病人的痊愈。
天神庇佑，真正的聖女，終於重回苗疆的了！——這樣的消息流傳開來。
每到離開的時候，樸實又熱情的苗民們早已放下了戒備，對明蘭若感激又熱情無比。
“蘭若聖女，這是我阿媽親手給您染的裙子！”
“聖女，這是我家的雞蛋和桃子！”
“蘭若聖女，這是我們家做的壇子肉！”
“聖女……
他們離開的車隊上總被塞了滿滿的東西。
楚元白看得都有些吃醋，他邊騎馬，邊啃著桃子：“嘖嘖，我瞧著阿姐比我都像荊南王呢。”
明蘭若含笑朝著鎮上的人揮手道別，順道揶揄他：“阿姐替你穩定民心，倒是要被你酸。”
楚元白歪著頭，認真地道：“我沒有酸，我隻是嫉妒阿姐，如果你真的是我的王妃，西南三省一定會很好！”
明蘭若失笑：“你想得美！”
說著，她又給他塞了幾個苗民送的桃：“小孩子多吃桃，別異想天開。”
看著明蘭若坐回車裏，楚元白悶悶地把桃子都塞進自己袋子裏。
他有那麽像小孩麽？
春和見明蘭若坐回來，又瞧著楚元白悶悶地策馬走到車隊前方。
她遲疑了一下，輕聲道：“大小姐，我瞧著小王爺是不是對你有了別的心思。”
景明那憨憨私下都跟她吐槽過好幾次小王爺，大小姐沒有發現嗎？
明蘭若淡淡地道：“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難道我還能回應他？”
第544章 詭異的白水城
有些事挑明了，倒是不妙。
少年的心事與心動，總會消散在時光裏。
“等以後我離開西南三省了，他會清醒的。”明蘭若慵懶地靠在軟枕裏，閉目養神。
楚元白已經和她結了血契，一輩子都是她的“人”了，但是……
那少年對她的“動心”裏，到底有多少是因為他身體裏的雄蠱，被她身體裏的蠱神吸引的副作用，誰都不知道。
春和頓時明白了，自家大小姐怎麽可能不知道，隻是這已經是最好的處理方式。
將春心萌動的小王爺牢牢地按在“弟弟”的位置上。
用對待晚輩的方式對待他，讓他明白他們之間是不可能的。
……
兩日一夜後，他們趕到白水城附近。
白水城建在白水山下，占地很廣，是滇南一帶最大的城。
聚居了大量的苗民和其他民族的人，城主也是當地的土司，有自己的兵馬。
明蘭若的車隊開到了白水城外，守門的苗將一身苗服，他一看那通關文書，頓時臉色有點輕蔑。
“荊南王並明妃到，去通報土司大人！”
他大聲地通報，立刻有人去通傳了。
明蘭若一聽這苗將的話，頓時眯了眯清豔的眸子。
明妃？
自從到了西南三省，已經很久沒有人用這個稱呼了。
人人都稱她一聲——蘭若聖女。
即使那些一開始不信任她的苗民，看在楚元白的麵子上也要稱她一聲蘭若聖女。
雖然她並不在意這頭銜，但是這白水城的苗將當著楚元白的麵這麽稱呼她。
可見是極其不認可她的“聖女”身份。
果然，周圍的苗民和其他族的人聽到這通報，立刻議論紛紛——
“這就是那個冒牌聖女？”
“應該就是了，仗著小王爺寵愛，沽名釣譽！”
“一個漢人，竟有臉當咱們的聖女？”
“真惡心……”
楚元白也察覺到了這點，臉色也冷漠了起來：“白水城的土司如此傲慢無禮，本王和蘭若聖女都已經到了，竟還沒出來迎接！”
一百多名蠱衛們立刻一字排開，聲勢浩大。
那苗將僵了一下，單膝跪地捶了下自己胸口行禮，卻不服輸地道——
“回小王爺，那是因為穆凱大土司和朵寧聖女去了城外各大山寨裏巡視救治病人，剛趕回來！”
明蘭若挑眉，去各大山寨巡視救治病人？
“是麽？”楚元白冷笑一聲：“那成果如何？”
“最近我們白水城的朵寧聖女得了天神啟示，如今研製出了極其有效的藥物，治療好了許多人！”
一說到這個，苗將就非常驕傲地挺起胸膛。
其餘的苗民們也紛紛讚頌那位朵寧聖女——
“沒錯，朵寧聖女才是受到天神庇佑的真正聖女！”
“朵寧聖女救了我的孩子！”
“還有我的阿媽、阿爹都是她的藥救的！”
還有人冷笑著諷刺——
“哪裏像某些中原人沽名釣譽，仗著自己身份，搶了朵寧聖女的功勞，自己想當聖女！”
“住口，不得對明妃娘娘無禮！”此時一道女子的嬌喝聲響起。
明蘭若、楚元白循聲看去，便看見一道豐滿又性感的身影出現在不遠處。
她容貌豔麗，一身靛藍紮染的苗女衣裙，纏著頭巾，周身華麗的銀飾叮當作響。
但是卻露出水蛇腰和胸口的雪白肌膚，仿佛一點都不覺得三月的苗疆仍然有春寒料峭。
明蘭若容顏也是極豔的，但確實更冷豔一些，和她截然不同。
明蘭若一看跟在那女子身邊伺候的大批侍女，還有那位穿著土司袍子的中年男人，就知道這就是——
“朵寧參見荊南小王爺和明妃！”
“土司穆凱參見荊南王爺、明妃！”
兩人略略欠身，手放在胸前行禮。
楚元白冷淡地道：“平身吧。”
穆凱大土司一臉歉意地賠笑：“實在抱歉，昨日小女和我一起去了外頭的山寨，忙著治病救人，一時間沒趕回來。”
朵寧也露出嬌豔的笑容：“小王爺，好久不見，朵寧好想你，你想我嗎？”
這樣坦率的告白，讓明蘭若等人都忍不住驚訝。
但是楚元白一點不客氣地道：“不想！”
場麵一度有些尷尬。
穆凱大土司趕緊打圓場：“土司府邸已經備下酒宴，款待二位！”
伸手不打笑臉人，明蘭若和楚元白便領著大隊人馬一起去了土司府邸。
明蘭若敏銳地察覺自己的馬車行進時，周圍的民眾看她的眼神滿是輕蔑和敵意。
如果不是因為她身邊有楚元白這尊大佛，隻怕他們會直接將她一行人打出去。
土司府的迎接倒是相當熱情，酒菜飯食無比豐盛，更有歌舞相伴。
明蘭若看著那朵寧聖女對著楚元白各種熱情，又是攀談又是敬酒，就差抱著他了。
楚元白冷冷淡淡，不卑不亢。
春和看得有點感慨地低聲道：“這苗女奔放熱情，真和咱們中原女子不同。”
這聖女就差撲過去把小王爺壓倒就地辦了。
明蘭若握著茶杯輕笑：“我來之前，苗疆有五位聖女候選人，朵寧就是其中之一。”
“小白又是五大巫師之一，朵寧這位聖女想要他侍奉自己，也不奇怪。”
小白生得好相貌，還有權有勢。
說是侍奉聖女，倒是不如說這些聖女候選人都想抱他大腿，讓他支持自己當聖女。
小白以前是支持香娜的，但現在香娜傻子一個，自然其他聖女候選人想把他攏入裙下。
可惜，多了她這個半途殺出來的“聖女”。
這些蠱苗聖女候選人就不夠看了。
“她們算什麽聖女？不就是阿古嬤嬤沒在，小姐也沒在，才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景明不太客氣地嘀咕。
這些人光顧著對楚元白熱情，也不跟大小姐搭話。
明擺著故意冷落大小姐。
明蘭若倒是一點都不在乎自己被冷落，自顧自地用膳。
她隻關心這位朵寧聖女，到底有什麽本事治好瘧疾。
畢竟，銀狐給她的這種西域帶回來的特殊藥物，叫金雞納，是一種金雞納樹的樹皮做的。
在青蒿、黃花蒿等物沒有到達之前，金雞納非常有用。
可如果朵寧和穆凱大土司之前有本事，有藥物能壓下瘧疾疫情，又何至於那麽久了，瘧疾流毒仍然沒有壓下去。
可她和楚元白到達白水城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能治療瘧疾了？
而且她以前給苗民治病時，確實也有人對她不信任和帶著敵意。
但白水城的人似乎對她充滿了過度的敵意。
似乎有關於她很多流言蜚語。
有意思！
相信很快，她就能知道朵寧怎麽治療瘧疾了。
宴會之後，楚元白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朵寧邀請他私下喝酒的提議。
他陪著明蘭若一起離開。
楚元白看著明蘭若要進房間，忽然伸手輕輕拉住她的胳膊。
“阿姐，在白水城，你盡量不要離開我身邊。”
明蘭若一愣，挑眉：“怎麽，怕朵寧聖女把你吃了？”
第545章 聖女之戰（一）
“阿姐！我才不喜歡那種女人！”楚元白忍不住漲紅了臉，拔高了聲音。
明蘭若笑了起來：“好了，阿姐，知道你是擔憂阿姐的安全。”
楚元白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說正事好嗎，你不覺得這白水城的人很奇怪，還有穆凱大土司、朵寧聖女能治瘧疾的事情有問題嗎？”
他已經派人去城裏打聽朵寧治病的具體藥方和方式了。
明蘭若點點頭：“沒錯，進來吧，邊喝茶邊說！”
……
明蘭若和楚元白碰頭談事兒。
那頭朵寧和穆凱大土司也在說話。
“沒了香娜，楚元白竟又搞來了一個所謂的真聖女，他為了獨攬大權，真是什麽都敢幹，那種漢女也配！”
穆凱大土司一改眾人前的溫和熱情，眼底都是厭惡。
倒是朵寧懶洋洋的把玩酒杯：“不要急，爹，小王爺再有野心，也是大巫師，等我當上聖女，他就是不想也得侍奉我。”
她可是挺喜歡那小子的，長得好，小小年紀又是個本事人，一看就是沒碰過女人的雛兒，味道一定不錯。
穆凱大土司看著朵寧：“你都安排妥當了？”
朵寧笑了起來：“當然，那個明蘭若不是我的對手，如果她不願意夾起尾巴滾出西南三省，那我就讓她這個假聖女死在這裏！”
穆凱大土司蹙眉：“但是蠱神……”
“哼，楚元白說她有蠱神就有蠱神嗎？誰能證明，嗬！”朵寧輕蔑地喝了一口酒。
隨後，她支起身體，冷冷地道：“就算她真有蠱神，又怎麽樣，蠱神離開苗疆那麽多年，您覺得對咱們苗疆有什麽特別的影響嗎？”
穆凱大土司一愣：“這……”
好像是除了最早的時候，失去了蠱神這蟲族女王的威壓，群蠱躁動傷了不少蠱師和一些倒黴在附近的民眾外。
這些年靠著大家齊心協力，也沒出過什麽亂子了。
“這些年，咱們該用蠱的也一樣用蠱的一樣用蠱、煉蠱，該給大家夥治病的也一樣治病，不是嗎？”
朵寧冷笑一聲。
“你想說，有沒有蠱神都一樣？”穆凱忍不住蹙眉問。
他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可能，就像苗家世世代代供奉蚩尤天神，將蠱神視作蚩尤天神在人間的遺跡。
神聖不可侵犯。
但是……
朵寧的思路和說法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我們是人啊，爹，怎麽能為蟲子操控，蠱神不能為我們所用，那它就沒有存在的價值了。”
朵寧挑眉，毫不掩飾她的野心。
“反正，我是一定要當下一任聖女的，如果蠱神不選擇我，那我就——弑神！”
她露出冰冷妖豔的笑容，喝了一杯酒。
“反正隻要蠱神沒有了，聖女也一樣選，這麽多年，我們不都是這麽過來的？”
穆凱一愣，看著自己的獨生女兒，心情複雜卻又忍不住激動，
他沒有兒子又怎麽樣，唯一的獨生女兒，一直都是五位聖女候選人裏最聰明的姑娘！
有她當上聖女，就能製衡楚元白那身體裏流著一半漢人血的高傲小子！
不讓他荊南王府一家獨大！
還能讓楚元白那臭小子必須低頭侍奉自己的女兒！
隻要女兒生下擁有荊南王府的外孫，就是下一任荊南王府繼承人，他就能像龍啼一樣稱霸整個苗疆。
人人見他都低頭！
一想到這裏，穆凱就心潮澎湃而激動！
他立刻道：“爹已經在派人在外頭放出風聲了，現在開始，大家都會知道是明蘭若那漢女在偷竊你治病的功勞！”
“要把消息傳遠點，這個世界上，惡劣的謠言這種東西，是最容易讓人相信的，辟謠卻不會有幾個人聽。”
朵寧愉快地笑著喝酒。
有蠱神就能當聖女嗎？
放屁，得民心的人，才能當聖女啊！
“比起一個不知所謂的漢人皇妃，蚩尤的子民一定更相信咱們自己的聖女能治好瘟疫！”
穆凱心情非常愉快和興奮。
朵寧挑眉，不依不饒地道：“阿爹，我可是真的會治病的，明蘭若會的方式，我也會呢！”
“啊，對對對，我的寶貝女兒，當然比那個女人會得多！”穆凱愉快極了。
“明日，我就安排你們分頭在城裏去治病，她看到你用她的方式治病，一定會氣壞了！
朵寧輕哼:“還能讓民眾狠狠唾棄她，說不定還會被人們追打呢，哈哈哈！”
在他們不遺餘力的宣傳下，所有白水城的民眾們都很厭惡明蘭若。
認定她沽名釣譽，仗著荊南王府的勢力，搶占他們的功勞！
一隻胖乎乎的大黃蜘蛛，慢吞吞地從他們的屋頂爬過。
八隻眼珠裏都是感慨與憂傷——
唉，它這蛛神不在苗疆不到兩百年，原本淳樸的苗民們怎麽都變得那麽壞呢?
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果然，苗疆沒了它，人們不拜拜它，心都變壞了！
……
第二日，日上三竿。
朵寧才起身，懶洋洋地問身邊的婢女：“那個女人呢？”
婢女一愣，隨後反應過來：“明妃娘娘已經去了城外給外頭的寨子裏的人治病去了。”
朵寧聞言，也是一愣：“什麽？！”
她原本今天還安排了一出好戲的！
可人不見了，豈不是隻剩下自己，那還唱什麽戲？
她原本還不在意，沉得住氣，等著明蘭若在城裏出手。
誰知道，明蘭若連著七日都不在城裏診治，反而一直在白水城外的各族小寨子裏遊走治病。，
有時候晚上甚至就帶著楚元白歇在外頭，不回白水城。
讓朵寧想親近楚元白都不可能！
“可惡，狡猾的漢女，都有丈夫了，還勾搭別的男人，無恥！”
朵寧一直等到第八天，在又一次聽到明蘭若離開白水城去了土城寨的消息後。
她惱火地一把將桌子上的東西推在地上！
“哐當！”東西砸了一地。
她氣得胸口起伏不定——那女人竟然敢不接招？
難道真以為自己拿她沒辦法了？！
哼！
朵寧妖媚的大眼眯了眯，叫幾個婢女過來，低聲吩咐了幾句話——
“給土城寨的頭人送封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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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6章 聖女之戰（二）
那中年女子聞言，立刻就要把孩子放下：“好……”
卻不想虎丹卻一把搶過兒子，抱在懷裏，警惕又厭惡地看著明蘭若：“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想幹什麽！你休想害我的孩子！”
明蘭若簡直氣笑了，幹脆道：“我要想害你的孩子，現在直接讓他死在這裏就好，我何必要治他？”
“你——！”虎丹惱火地死瞪著她。
明蘭若挑眉冷笑：“難道不是嗎？我治不好，你會放過我？真不知你這種懷挾偏見的蠢人，怎麽能當寨子頭人的！”
被罵蠢人，虎丹氣不打一處來，伸出拳頭就想動手：“你……”
“啪！”誰知自家女人的一巴掌就先甩在他臉上了。
“虎丹，你個王八蛋，兒子都要死了，你還在這跟大夫吵架，你想死？！”
中年女子劈頭蓋臉給了他幾個大巴掌。
虎丹臉上差點被撓花，可卻對自家母老虎一樣的婆娘沒辦法，隻能一個勁地躲：“欽花，我就是……”
“閉嘴！”欽花夫人凶狠地朝他罵了一句。
隨後，她搶過虎丹懷裏已經暈過去的兒子，放在長桌上，眼裏滿是焦急——
“明大夫，他們都說你醫術了得，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明蘭若點點頭：“夫人放心，我一定會的！”
說著，她馬上解開孩子的衣領，一邊把脈，一邊拿出一套新的針，飛速地在孩子身上走針紮穴。
又往那孩子嘴裏塞了一顆大黃的藥。
不到一刻鍾就穩住了孩子的心脈，那叫阿牛的小孩子臉色的青紫緩解了許多。
小孩兒甚至長長地吐了口氣，慢慢清醒了過來。
明蘭若見狀，放心下來。
她提筆寫下藥方，讓懂得苗語的蠱衛交給欽花：“欽花夫人，這藥拿回去，兩副煎做一副服用。”
看著自己的孩子緩了過來，欽花夫人忍不住熱淚盈眶，死死地抱住了自己的孩子：“我的阿牛！”
“多謝蘭若聖女！”欽花夫人撲通一聲給明蘭若跪了下去！
還好，她身邊的婢女聽說了明蘭若能救人，她把孩子帶過來了。
“快起來，孩子是父母的心頭肉，我也有孩子，我懂！”
明蘭若讓人扶起欽花，拿帕子沾了水小心地給那一臉病容的孩子擦去唇角嘔吐物。
看著麵前美麗清豔的女子一點都不嫌棄孩子髒的溫柔樣子。
周圍的苗民們都忍不住心中生出極大的好感。
據說這位身份極高貴，是皇帝的妃子，可她身上沒有一點漢家貴人們的傲慢。
“多謝……多謝明大夫救命之恩！”
虎丹一張臉上紅了綠，綠了紅，最終還是忽然躬身，朝著明蘭若行了個禮。
他原本一點都不相信這個漢女能為他們治病。
但卻是他看不上的漢女大夫救了自己的孩子！
雖然虎丹還是不承認明蘭若是聖女。
可欽花卻堅持稱明蘭若為聖女：“蘭若聖女，我們該怎麽感謝你？”
有了欽花夫人的帶頭，一眾苗民們也都紛紛一口一個——“蘭若聖女”了。
“我就說吧，蘭若聖女是真有本事的！”
“朵寧聖女救不了的，她能救！”
“好奇怪，朵寧聖女的藥怎麽會出問題？”
聽著寨子裏的人議論紛紛，景明和春和等人都鬆了口氣。
明蘭若眼底閃過一絲銳光，對著虎丹夫妻淡淡道——
“醫者父母心，這是我該做的，隻是，有一件事我要告訴你們，金雞納那藥副作用很大，不能隨便吃……”
“什麽？朵寧聖女的藥有問題？可是她治好了我們很多人。”虎丹將信將疑地問。
朵寧聖女的藥是真有用的！
景明終於忍不住冷笑一聲：“什麽朵寧聖女的藥，那金雞納的藥明明是我們大小姐從京城帶來的，是朵寧聖女偷了我們大小姐的藥方！”
西域的藥材，朵寧怎麽會知道！
虎丹臉色不太好了：“我雖然感謝你們救了我的阿牛，但是你們怎麽能詆毀拯救苗疆萬民的朵寧聖女！”
他越發不高興：“明明是你們用了朵寧聖女的藥方，假作自己的藥方去救人，冒領功勞！”
明蘭若見狀，挑眉冷笑：“這是朵寧告訴你的？”
“是！”虎丹是個直腸子。
他直接不客氣地道：“白水城和附近的寨子裏的人，都知道你救的那些瘧疾病人都是靠著朵寧聖女發現的金雞納藥方！”
這也是為什麽白水城的人，極其厭惡明蘭若的緣故。
這次連欽花夫人也有些遲疑地問——
“蘭若聖女，你們說什麽金雞納是西域的樹木，可朵寧聖女明明在咱們滇南的森林裏也發現了金雞納樹！”
明蘭若和景明等幾個互看了一眼，頓時明白了什麽。M，
明蘭若在初到苗疆的時候，就和大夫們商議，讓楚元白的人拿著藥物樣本，到處去尋找金雞納樹。
畢竟銀狐給她的這藥是有限的！
也確實在經過堅持不懈的尋找，真的給他們發現了滇南原始森林裏也有這種樹！
當時，他們還猜測是不是多年前，也許有西域商人來滇南經商，留下了金雞納的種子。
才在這裏長出了金雞納樹？
找到了金雞納樹，有了本地藥材的來源，才能在荊南王府這一帶救下許多人。
景明氣得想笑：“難怪那個朵寧聖女敢散播大小姐搶她功勞的謠言！她可真不要臉！”
朵寧和穆凱大土司一定派了探子出去打聽大小姐怎麽救治瘧疾疫情的！
在他們知道大小姐用金雞納樹救人之後，也跟著去四處尋找這種樹了！
然後，朵寧和那大土司假裝金雞納的藥是他們發現的。
他們搶先一步在白水城和附近四處救人。
把金雞納能治瘧疾當成自己的藥方和功勞！
再倒打一耙，對白水城和附近寨子的民眾說是大小姐沽名釣譽，搶了自己的功勞！
這樣，就算有人聽說了明蘭若在荊南王府那一帶救治了許多瘧疾病人，也會認為她都是靠著偷了朵寧的藥方才能救人的。
畢竟，一個是不知哪來的漢女大夫，一個是本地的聖女。
本地民眾的心，當然是偏向自己人的。
“這分明是你們那朵蘭聖女，給咱們大小姐頭上潑髒水！”景明冷哼一聲。
虎丹聽著景明說這些，沒好氣地道：“這你也得有證據啊！”
如果不是看在救了自己兒子份上，這些人在這裏詆毀救了寨子裏那麽多人的朵寧聖女！
他早就讓人把他們打一頓扔出去！
這些漢女怎麽那麽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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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7章 聖女之戰（三）
他越發不高興：“明明是你們用了朵寧聖女的藥方，假作自己的藥方去救人，冒領功勞！”
明蘭若見狀，挑眉冷笑：“這是朵寧告訴你的？”
“是！”虎丹是個直腸子。
他直接不客氣地道：“白水城和附近的寨子裏的人，都知道你救的那些瘧疾病人都是靠著朵寧聖女發現的金雞納藥方！”
這也是為什麽白水城的人，極其厭惡明蘭若的緣故。
這次連欽花夫人也有些遲疑地問——
“蘭若聖女，你們說什麽金雞納是西域的樹木，可朵寧聖女明明在咱們滇南的森林裏也發現了金雞納樹！”
明蘭若和景明等幾個互看了一眼，頓時明白了什麽。
明蘭若在初到苗疆的時候，就和大夫們商議，讓楚元白的人拿著藥物樣本，到處去尋找金雞納樹。
畢竟銀狐給她的這藥是有限的！
也確實在經過堅持不懈的尋找，真的給他們發現了滇南原始森林裏也有這種樹！
當時，他們還猜測是不是多年前，某個西域人來滇南經商，留下了金雞納的種子。
才在這裏長出了金雞納樹。
找到了金雞納樹，有了本地藥材的來源，明蘭若才能在荊南王府這一帶救下許多人。
景明氣得想笑：“難怪那個朵寧聖女敢散播大小姐搶她功勞的謠言！她可真不要臉！”
朵寧和穆凱大土司一定派了探子出去打聽大小姐怎麽救治瘧疾疫情的！
在他們知道大小姐用金雞納樹救人之後，也跟著去四處尋找這種樹了！
然後，朵寧和那大土司假裝金雞納的藥是他們發現的。
他們搶先一步在白水城和附近四處救人。
把金雞納能治瘧疾當成自己的藥方和功勞！
再倒打一耙，對白水城和附近寨子的民眾說是大小姐沽名釣譽，搶了自己的功勞！
這樣，就算有人聽說了明蘭若在荊南王府那一帶救治了許多瘧疾病人，也會認為她都是靠著偷了朵寧的藥方才能救人的。
畢竟，一個是不知哪來的漢女大夫，一個是本地的聖女。
本地民眾的心，當然是偏向自己人的。
“這分明是你們那朵蘭聖女，給咱們大小姐頭上潑髒水！”景明冷哼一聲。
虎丹聽著景明說這些，沒好氣地道：“這你也得有證據啊！”
如果不是她們治好了自己兒子，他可忍耐不了這些人在這裏詆毀救了寨子裏那麽多人的朵寧聖女。，
這些漢女怎麽那麽壞呢？
倒是明蘭若從容淡定地道：“好了，我不想爭論是誰先發現金雞納樹能治療瘧疾，但我要說的是，這種藥物毒副作用很大，必須謹慎掌控劑量。”
說著，她點了點被欽花抱在懷裏的阿牛：“如果我沒猜錯，阿牛就是吃了朵寧給的藥方，才發作的吧？”
虎丹下意識地想否認：“不可能……“
可欽花卻立刻點頭：“沒錯，阿牛吃了朵寧聖女的藥，是不打擺子，不發高燒了，可卻惡心嘔吐！”
而且硬生生吐昏過去，呼吸急促，心絞痛不止，差點死去！
最終她還是聽了婢女的話，把阿牛帶過來給蘭若聖女治療，竟把孩子救了回來。
“沒錯，我阿媽吃了那藥，是不發燒，可也喘不過氣，就這麽人沒了！”
忽然有年輕的小夥子憤憤不平地大喊！
他之前不敢說是藥方的問題，是因為朵寧聖女的藥方救了很多人，他不敢唱反調。
但現在他忍不住了！
有了第一個訴苦的人，就有第二個人跟著說——
“我家男人也是，吃了朵寧聖女的藥後，心絞痛，差點痛死了！”
“我是也，還命大……”
一邊的民眾們紛紛說話。
虎丹臉色也愣住了，他……都不知道還有這些事。
此時，一道譏諷的男音忽然響起——
“如果真是朵寧發現這種藥物，她怎麽會不知道這種藥物副作用極大，要謹慎用藥？”
虎丹等人回頭一看，竟是楚元白領著蠱衛走了過來。
他們齊齊行禮：“參見小荊南王！”
楚元白不耐煩地冷道——
“別假惺惺的，虎丹，你們這群人，但凡長了腦子，就去荊南王府附近打聽，我們荊南王府一帶的瘧疾患者，可有人頻繁出現服藥副作用？”
阿姐用藥，是小心謹慎，一路調整藥物劑量過來的。
所以在保證治療效果之時，盡量減輕和降低副作用。
這才是醫者本分！
可朵寧為了搶功勞，不管不顧地一味到處在白水城和附近寨子裏推廣這種藥物。
根本沒時間好好去看那些藥物有沒有副作用！
虎丹也不是真蠢，連著被打臉，中間這些事情到底怎麽回事，他也大概猜測出來了六七分。
他低著頭，這次，心悅誠服地對明蘭若再次躬身：“蘭若聖女，是我魯莽了，請您原諒我，救治我的寨民吧，您想要什麽，我都會盡量滿足您！”
明蘭若看著麵前這個倔強的中年男人都稱自己為聖女了。
她眸裏閃過一絲淡笑，淡淡地道：“我什麽也不要，隻是希望你把這藥有副作用的消息盡量在其他寨子傳開。”
“不要盲目服藥，晚點我會派出其他大夫，將調整的藥方全部免費公開。”
她頓了頓：“就當，這是蚩尤天神的庇護吧。”
這一番話，瞬間又讓苗民們對她心悅誠服，更認可——
這才是真正的天神派來的聖女啊！
是真正為了治病救人！
哪裏像朵寧聖女，為了名聲就無所顧忌！
“是！我一定做到！”虎丹立刻再次鞠躬。
……
很快，朵寧聖女的金雞納藥方有大副作用的消息，迅速地在白水城周圍的寨子傳開來了。
楚元白陪著明蘭若坐在回白水城的車上。
他笑眯眯地托著下巴，吃著蘋果：“嘿嘿，到時候朵寧那女人知道了這個消息，會不會慌死了，或者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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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8章 聖女之戰（四）
楚元白就像個幹了壞事兒的少年，很希望看到對方的表情。
假大夫就是假大夫，偷別人的藥方，搶別人的功勞，也不會把她真的變成神醫。
而且，朵寧的藥方有重大副作用的消息傳開後。
一定還會伴隨著——朵寧之所以對藥方副作用不了解，是因為她偷了蘭若阿姐的藥方這個消息傳開！
楚元白眼角彎彎，笑容冰涼陰沉：“我還派了人手，專門出去替她宣傳這樁事兒。”
他總覺得朵寧和穆凱大土司必有什麽陰謀。
所以，今早，他沒有陪伴阿姐在土城寨看診，而是去周圍轉了一圈。
果然讓他發現了朵寧和穆凱大土司暗中幹的‘好事’！
明蘭若看著他，笑了笑：“你倒是比阿姐還生氣。”，
楚元白冷哼：“他們敢厚著臉皮搶奪阿姐的功勞，我這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敢在他這荊南王的頭上撒野，他如果不收拾他們，怎麽鎮服西南三行省！
明蘭若捧著茶杯淡淡地道：“其實，金雞納治療瘧疾的功勞也不是我的。”
當初在京城，苗疆的瘟疫情況已經通過錦衣衛的人反饋到了蒼喬這裏。
唐老和她一起研究古醫書，發現黃花蒿、青蒿等藥物對治療瘧疾很有效果。
但是那些草藥要大量運輸，腳程必定會慢。
當時京城局勢已經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一旦變天，她勢必要先行脫離運輸草藥的醫者的大部隊，帶人先奔赴西南三省。
後來，上官宏業登基之後，對她的追捕，果然驗證了這點。
當初是蒼喬在她離開京城的之前，讓銀狐調集了一批金雞納的藥材給她用。
這種藥物是剛從西域傳來時，就被譽為治療瘧疾的神藥。
隻是京城和北方天氣幹冷，很少出現瘧疾，所以沒有幾個人用得上。
南方雖常有瘧疾的疫情，但這藥物並沒有傳到南方。
而金雞納這種藥材，少量煎水或者提取物就能起到奇效。
如果遇到危機，她不得不脫離運送藥材和大夫的大隊伍。
那麽隻需要金雞納先離開，也能到達苗疆，先治壓一輪瘧疾瘟疫！
蒼喬對她說過——
救治瘟疫，如救火。
第一個滅疫情之“火”的人，就能得到民心。
“本座會助你，收伏西南三省的民心，你要用什麽謝我？”
當初，那個男人將她抱在臂彎裏，垂眸，薄唇印在她鎖骨上，溫柔地道。
明蘭若不由自主地用皙白的指尖撫上自己的鎖骨。
那裏仿佛還有他薄唇的印記。
楚元白有些怔然地看著麵前的女子。
她低頭垂眉，睫毛輕顫，嬌容泛起一點嫣紅，神思迷離的模樣，宛如一朵盛開的薔薇。
有一種奇異勾人的美。
看得他莫名地有些口幹舌燥。
他拉了拉自己的衣領，輕咳嗽一聲：“阿……姐！”
明蘭若一頓，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
她閉了閉眼，忍不住咬了下舌尖，她真是瘋了，竟在小白麵前想男人想到臉紅！
“我……有點不舒服。”她抓過水杯，喝了一口涼水，讓自己鎮定下來。
楚元白倒是擔憂地摸了摸她腦門：“發燒了嗎？會不會是日夜操勞，水土不服？”
明蘭若失笑，拍下她的手：“哪有來了幾個月，才水土不服的？”
楚元白呐呐地道：“嗯……”
明蘭若放下杯子，淡淡地道：“其實，我並沒有多高尚，我和朵寧、穆凱那些人沒有區別，我圖的也是民心。”
隻是，她更加知道，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想要民心，就要用自己的真心去換。
而不是一味做表麵功夫。
“圖民心不是錯，為君為王，哪個不需要民心，在我這裏，阿姐把我的子民當成人，那就比朵寧更值得相信與依靠！”
楚元白定定地看著她道：“這句話，我是以荊南王的身份說的，而不是你的血契者。”
這世上，上位者不把子民當成人，隻當成消耗之物的人太多了。
阿姐就算圖的是西南的民心，圖的是三十萬大軍。
又有何不可？
明蘭若一愣，看著他，輕聲道：“小白，也許有一天，我會把你們卷入戰火之中，那時候，你還覺得我可靠嗎？”
楚元白輕哂一聲：“如果不是阿姐，新帝也遲早會對我荊南王府動手的，上官宏業可不是廢太子。”
他最初選擇支持廢太子。
難道是因為他喜歡廢太子嗎？
當然不是，而是因為廢太子雖然多疑狠辣，但他無軍權，一旦登基為帝，也會遭遇朝臣武將製衡。
廢太子就算登基都決計不敢隨便削藩和動西南三省的。
可上官宏業卻不一樣，他是大將軍王出身，殺伐果決，勇猛剛武！
而且受先帝的影響，他一直都不滿意西南三省的獨善其身，比如——
先帝就很惱火西南三省竟然不許設立錦衣衛的衛所。
西南三省如今勉強還算民族和睦，他身有苗漢兩家血統。
因此，各族的土司、頭人都認他。
可野心勃勃的新帝，怎麽會允許他楚元白這樣能一統西南三省民心的人存在。
一個分裂的西南三省才不會威脅新帝的統治！
所以，上官宏業登基之後，一旦局麵穩定，他第一個下手削藩的就是西南三省。
難道他要放棄自己的力量，跪在上官宏業麵前，卑躬屈膝嗎？
可對於上官宏業那樣的人而言，就算他楚元白跪了，也沒用。
楚元白淡淡地對著明蘭若舉杯道：“我也不過是和當初我的父王選擇了先帝一樣，這次，我選擇把賭注下在你們身上罷了，皆為了自保。”
聽著楚元白一番分析，明蘭若再一次清晰的認知——
麵前的人，本質上從不是人前那活潑天真的少年。
他十四歲就接手荊南王府，治轄西南三省。
是一個極善謀略，洞察人心的——王。
明蘭若微微一笑，也舉起了手裏的茶杯：“我不會讓你輸的，誰讓我是你阿姐？”
兩人碰杯，一飲而盡，相視一笑。
……
白水城，土司府
“啪！”朵寧憤怒地提著鞭子狠狠地瞅著地上的幾個土兵。
“你們這群廢物，不是讓你們去土城寨，和虎丹一起聯手對付明蘭若嗎，怎麽現在虎丹反而把她稱作聖女了！”
混賬！這和她想要的結果完全不一樣！
她救了土城寨那麽多人，他竟然不知感恩，敢在回信裏稱明蘭若是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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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9章 聖女之戰（五）
她朵寧就是救一隻狗，都不該救虎丹和土城寨！
被打得渾身是血的幾個士兵混身發抖，卻不敢告訴朵寧——
現在外頭的風向出現了轉變，附近寨子裏的人都在傳那金雞納藥方有副作用。
甚至有人說才不是朵寧聖女發現的藥，而是那個漢女大夫發現的。
所以朵寧聖女才不知道這藥副作用極大。
如果他們說了這些話，朵寧聖女會打死辦事不力的他們！
……
楚元白和明蘭若回到了白水城的土司府。
忽然有穆凱大土司身邊的師爺過來請楚元白，說是有要事相商。
楚元白蹙眉，給明蘭若留了十個蠱衛，才跟著師爺走了。
景明不以為意地道：“這小子真以為我們在大小姐身邊都是廢物嗎？”
這十個蠱衛還不夠她打的。
陳寧淡淡地道：“這是小王爺的一片好心。”，
景明瞧著他竟第一次接了自己的話，頓時呆了呆：“啊……哦。”
他已經很久沒有搭理自己了，怎麽突然和她說上話了呢？
明蘭若瞧著景明結結巴巴的樣子，淡淡地道——
“景明，你和陳寧先去看看飯菜好了沒有。”
景明聞言，便點點頭：“是！”
說著，她還偷眼看了下陳寧，卻見陳寧已經轉身走了。
她遲疑了一會兒，還是低頭悶悶地跟了上去。
明蘭若見狀，實在有點好笑，吩咐身邊的人其他人：“走吧，咱們回院子，一會等小白回來，咱們一起用膳。”
“小王爺是不會回來和你一起用膳了，阿爹有事要跟他商量。”
一道女子嬌柔裏帶著淩厲的聲音響起。
明蘭若循聲看去，就見朵寧扭著水蛇腰，領著幾個婢女過來了。
她微微挑眉：“多謝朵寧聖女告知。”
說著她便要帶著人掠過朵寧身邊。
卻不想，朵寧一點不客氣地往她麵前一站，擋住了她的路：“聽說明妃娘娘是皇帝陛下的女人？”
她挑釁地問：“你們中原皇帝那麽驕傲自大，能忍著你背著他在這裏勾搭小王爺嗎？”
明蘭若眯了眯清豔的眸子，忽然笑了——
“第一，當初皇帝陛下在潛邸還是秦王時，跟我合作，才賜給我一個明妃頭銜，方便行事，所以我勾搭任何人，他都管不著。”
朵寧一愣，什麽？
她完全沒明白，為什麽和中原皇帝合作，就會被賜給妃子的頭銜？
明蘭若也沒打算讓她聽明白，隻是冷冷地道：“第二，佛家說心有佛，觀人就是佛，心中有糞，觀人類己！”
朵寧惱了：“你不要說那些你們中原人文鄒鄒，我聽不懂的東西，說人話！”
明蘭若挑眉：“說人話就是——你自己心裏有屎，看誰都是屎，你自己喜歡勾搭人，看誰都覺得別人在勾搭人，因為你在以己度人！”
嗬嗬，她很久沒耍嘴皮子懟人了，以前連蒼喬那樣的都被她氣到一佛升天，二佛出世。
會怕朵寧這種這種廢物？
果然，一連串的話弄得朵寧一呆。
她忍不住轉頭惱火地問身邊的婢女：“這個中原女人是不是在罵我？！”
那婢女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點頭：“是，她在罵您自己騷，就覺得別人騷。”
明蘭若微笑：“……”
苗女果然直接，這個解釋非常直觀到位，很好！
“你——這個該死的賤人！”朵寧氣得發抖，猛地抽出鞭子就要抽她！
可她才一動，忽然就感覺脖子邊微痛，春和已經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出現在她身後。
對方手裏冰冷帶刺的匕首，竟已經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連她身邊的那群婢女和兩個土兵侍衛身後，都突然出現了明蘭若的人。
那些看起來極普通的婢女和小廝們，殺氣畢露地扣住了朵寧身邊的人。
隻要他們敢妄動或者亂喊，就會被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
明蘭若卻隨意地撣了下衣襟：“我這些底下人，都是江湖或者戰場上，手裏沾過不少血的，脾氣不太好，見不得人對我喊打喊殺。”
“你……想幹什麽！”朵寧氣得臉色通紅，卻又害怕。
這可是她的家，大土司府，這些人竟敢那麽大膽！
明蘭若卻抬起眸子看向她，微微一笑：“我勸朵寧聖女做事的時候，先動動腦子，我殺了你，一樣可以毫發無損地離開白水城，信不信？”
她可不在乎現在跟這個女人撕破臉，反正這朵寧一開始就把“不安好心”寫在臉上了。
朵寧被她冰冷淡漠的目光看得渾身一個激靈，一顆心如墜冰窟。
仿佛在這個女人眼裏，自己隻是一個不識趣惹人厭煩的小蟲子。
對方願意應付她，隻是因為直接動用粗暴的手段，會帶來一些麻煩而已。
朵寧咬著牙，深吸一口氣：“我知道了，是我冒犯了明妃娘娘！”
可是，她卻莫名地覺得明蘭若沒有撒謊。
如果自己現在被對方殺掉，對方一樣可以毫發無損地離開白水城。
明蘭若一揮手：“好了，不要嚇得我們的朵寧聖女了，咱們該用膳了。”
春和一揮手，鬆開了架在朵寧脖子上的匕首，其他人也才收回匕首或者刀子退回明蘭若身後。
朵寧眼底閃過惱恨：“明蘭若，今日的羞辱，我記住了！！”
說著，仿佛不經意地一揮手，指尖就輕撫過春和的手腕。
但下一刻，一隻黃黑斑斕條紋的影子猛地從明蘭若的腰間躍出。
它吐出一條絲線繞在春和的手腕上一抽。
竟將一隻青色的、半個指頭大的蠕蟲從春和手腕裏硬生生地拽了出來。
隨後，那斑斕的黃色影子一口就將那蠕蟲給吞了。
朵寧哪裏想到自己剛對春和下蠱，蠱蟲就被吞了。
本來她下的東西不是直接控製人，隻是會讓對方會生病痛苦，但對自己沒什麽反噬的蠱。
可現在，那蠱當場就死了！
這反噬一下子就大了起來，朵寧瞬間臉色慘白：“唔——！”
她一下子吐出一口鮮血，踉蹌著差點摔在身邊婢女身上。
黃色的影子這才躍回明蘭若的肩膀上，八隻猩紅的眼珠子惡狠狠地瞪著朵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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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0章 神蛛王駕到趕緊給我跪
“聖女！”
朵寧受傷，讓她身邊的婢女都大驚失色。
“你居然敢用蠱傷了聖女，快去稟報土司大人！”她身邊的一個大婢女朝著明蘭若大喊。
但下一刻，她卻在看清楚了明蘭若肩膀上的黃色身影之後，愣了一下。
她從來沒有看見過實體化、那麽大的蠱蟲！
而且，看起來有點眼熟……
那婢女既伺候朵寧這個蠱苗聖女，自己也是個蠱師。
她在祭祀的壁畫上，見過無數次次這種蜘蛛的模樣。
“紅……是紅眼斑斕大黃蛛？！”
就像中原人認得如來，就認得觀音畫像一般，那大婢女瞬間認除了大黃！
尤其是大黃的八隻大紅眼珠子，更是其他蜘蛛不可能有的特征，尤其是它還會……
嗯，它在衝自己翻白眼？！
那大婢女瞬間大驚失色地跪下去！
隨後她雙手開始合十，用苗疆土話念念有詞——
“造物天神在上，紅色木棉在下，靈魂蠱神在上，萬蟲在下，參見神蛛王！
那大婢女這麽一跪一喊，朵寧身邊伺候的就算不是蠱師，也是侍奉著她，經常去祭祀祈福的。
他們也都見過大黃的畫像。
於是，在認出大黃之後，一群人頓時震驚又本能地也跟著跪下去——
跟著大喊拜見神蛛王的口號！
“造物天神在上，紅色木棉在下，靈魂蠱神在上，萬蟲在下，參見神蛛王！”
造物天神指的是蚩尤大神，紅色木棉則是因為紅色木棉樹遍布西南三行省苗人聚居地。
是苗疆的象征之一。
而蠱神是蚩尤大神在人間的使者，神蛛王據說是蚩尤大神曾經豢養的神聖寵物。
所以，整個口號的意為——苗人永遠虔誠地侍奉蚩尤大神。
這群人一在明蘭若麵前的人跪下，頓時惹來府裏眾人的側目。
朵寧都呆住了，無人顧得上攙扶她，她踉蹌著，差點摔倒。
“你……你為什麽會有神蛛王？”朵寧不敢置信地看著明蘭若，整個腦子都是震驚的。
神蛛王，消失了兩百年，幾乎所有人都認定它隻存在傳說之中。
明蘭若眉梢微挑：“因為，我也是聖女啊，怎麽，你身邊沒有蚩尤大神賜給下的愛寵嗎？”
她毫不掩飾的惡意調侃，讓朵寧瞬間臉色難看到極點。
明蘭若一句話，絲毫沒有給朵寧留臉麵，等於直接在說——
沒有神蛛王的，也配稱聖女？
可誰說不是呢，雖然白水城的人都叫一聲朵寧聖女，但……
朵寧聖女實際上隻是五個聖女候選人之一，還沒有經過蠱苗的加冕儀式。
可麵前這個漢女，卻身邊有神蛛王侍奉！
朵寧身邊的一眾婢女們也都忍不住麵麵相覷。
朵寧被打擊得臉色慘白，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死死地捏著裙邊，又氣又恨！
她一點都不在乎有沒有蠱神，更不在乎那個神蛛王是個什麽東西！
她相當聖女，隻是為了得到權力，可不是因為崇拜什麽蠱神。
可是自己身邊的侍女也好，府邸裏的人卻都很迷信！
這些蠢貨竟然真跑去跪一隻又肥又醜的蟲子！
至於那隻蟲子……
大黃趴在明蘭若肩膀上，八隻眼珠忍不住翻了八個白眼：“……”
可得了吧，蚩尤賜你這個魔女個屁！
明明是本大仙倒黴，在山裏睡懶覺，都被你這臭魔女抓了！
它幹脆有驕傲地站在明蘭若肩膀上，胖屁股一扭，揮動幾隻長爪子——
平身吧，我的子民！膜拜我吧！快快給我送上肥美的祭品！
朵寧&其他一眾土司府的人震驚地看著大黃：“……”
這蛛神好有靈性啊，但是，蛛神張牙舞爪，到底在幹嘛呢？
難道是在生氣嗎？
他們心底生出畏懼來，都把頭低得更低了。
明蘭若見狀，扯了扯唇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將大黃塞進了自己袖子裏。，
隨後，她幹脆地冷道：“蛛神在說，希望大家齊心協力救治這次瘟疫，不要再幹蠢事了。”
說完，她轉身施施然離開。
春和等人立刻跟了上去。
朵寧整個人都半軟在地上。
身邊的婢女們也才如夢初醒一般，意識到自家大小姐癱在地上了。
她們立刻俯身下去把朵寧扶起來：“聖女，快，去叫府醫來，聖女受傷了。”
而不多久，荊南王身邊的漢人“聖女”身邊有紅眼斑斕大黃蛛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府邸。
也慢慢飛向了苗疆的每一個角落。
……
明蘭若回到自己房間，才把袖子的胖蜘蛛摸出來放在桌子上，叉著腰，皮笑肉不笑地道——
“賣威風可以，但不要隨便賣蠢，我謝謝你了！”
原本威風八麵震懾眾人的氣勢，差點破功！
大黃一聽，沒好氣地朝她翻白眼——
滾蛋，誰賣蠢，你全家賣蠢！
春和見狀，趕緊道：“大小姐，大黃剛剛幫了我，它也是好心。”
大黃氣壞了，它生氣地一扭屁股“噗嗤”一下噴了明蘭若一臉蜘蛛絲。
然後趁機跳到春和手上，用毛茸茸的腦袋蹭春和的掌心，傷心極了——
嚶嚶嚶，還是春和好，那個死魔女，好心當成驢肝肺！
明蘭若掛著滿臉蜘蛛絲，她扯了扯唇角，把蜘蛛絲抹掉。
“我也沒說不謝它，讓人去準備兩頭肥豬，半肥瘦的，不要太肥了，免得咱們蛛神不好消化。”
大黃一聽，瞬間精神了不少！
它驕傲地跳回了明蘭若肩膀上，這還差不多！
此時，門外忽然傳來小齊子興奮的聲音：“大小姐，信鷹飛回來了！”
明蘭若明媚的眸子一亮，立刻起身：“快進來。”
小齊子匆匆進來，把手裏的一隻小竹信筒恭敬地遞給她。
明蘭若一邊打開，一邊問：“信鷹飛到京城不是隻需要十多日嗎，咱們上次傳信可都快一個半月了！”
從京城到最西南的行省，水路加上陸路都最少一個半月。
可飛鷹卻不同，快多了。
小齊子苦笑：“那是因為大小姐您一路四處巡視治病，信鷹回來之後，尋找咱們的標記都得花不少時間。”
這西南到處都是大山，本來就很難尋人。
明蘭若發現小手指粗細的信筒裏，竟有兩張特製的、薄如蟬翼的紙張。
其中一張很簡單，隻寫著收信人是小齊子。
明蘭若直接就遞給了小齊子：“看看你們爺說了什麽？”
小齊子迫不及待地接過來看完，表情複雜又欣喜：“從今往後沒有千歲爺了，隻有焰主子，很快也許還有焰王！”
明蘭若一愣，這是……蒼喬要亮出自己的正式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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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1章 焰王歸位
小齊子正色道：“結合屬下的一些渠道消息，爺這個時候應該已經身在北疆或者西北軍中了！”
很快，就會有特殊的消息傳遍整個九州大陸！
明蘭若呆愣了片刻，這是……
她忽然百感交集，萬千思緒湧上心頭！
明蘭若修白的手指不自覺地捏緊了茶杯，輕聲道：“烈焰帶走了蒼喬，烈火裏重生的是上官焰喬。”
他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重生吧。
因為，他在走一條全新的征途……
而她，其實隻是一直跌跌撞撞地走著前世的路。
從前世的噩夢醒來到現在，她不斷地摸索著、跌倒了，然後爬起來，修正道路的方向，再跌倒，再爬起來……
終於在這一刻，她有一點——
自己真正地、修複了前世那些被她毀掉的許多人的路的真實感覺！
不管是蒼喬的，還是身邊的人的……
她恍惚地、慢慢地紅了眼眶。
我，終於做到了嗎？
那些荒誕的前生，他的前路，止於我身上，止於皇城樓之下！
而現在，他終於破繭重生，不再因為我而失去一切！
還有那些曾經愛著我，信賴著我的人，都活到了現在！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你們都好好的！”
明蘭若抬手捂住眼，熱淚盈眶，淚水從指縫裏一點點落下。
春明和小齊子都有些慌。
大小姐這是怎麽了？
他們從沒有見過大小姐哭成這樣。
春明想了想，伸手擁抱住明蘭若：“大小姐，我們都很好，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
不知道為何，她其實覺得大小姐好像心裏一直都緊繃著一條弦，現在才稍微放下了些。
明蘭若眼含熱淚地笑著：“嗯！”
還不是可以放鬆哭泣的時候啊，她還有那麽多事要做！
她很快地用濕帕子擦幹淨了自己的臉。
還有蒼喬，不，上官焰喬給她的信沒拆呢！
她拿起那張大點的信紙一打開，才發現這張蟬翼一般的薄紙居然有一本書大小！
而且……
明蘭若一看那信紙上的東西，瞬間漲紅了臉，猛地合攏拍在桌子上！
“大小姐，怎麽了？”春和看著自家小姐的樣子不對，有點擔憂地問。
明蘭若心跳如鼓，輕咳一聲：“沒什麽！”
她要說什麽？
說有個不要臉的混賬，竟然畫了一張她衣衫不整，被人按著手腕的樣子？
而且畫上按住她的腦子也隻露出一雙手和修長有力的背影和腰身。
卻是衣衫整齊的樣子，隻是越這樣越顯得色氣十足！
忒不要臉了！
這人死了一次，竟還是一肚子壞水，人神共憤！
春和見狀，猜測是千歲爺寫了點什麽“要緊”的東西，不然大小姐也不會那麽緊張。
她看向小齊子：“咱們先出去吧，看看景寧他們飯菜可備好了！”
小齊子乖覺地點頭：“好的，春和姐姐！”
等到春和關好房門，明蘭若才遲疑了一會，打開那張信紙。
她實在沒好意思去看那栩栩如生的畫，隻去看畫紙上的字。
這一次，那些雋秀的字體倒是筆鋒有力了很多，有了點以前狂草的感覺。
她轉念一想，也對，那混賬都能畫春宮圖了，當然提筆寫字有力多了！
紙張上，繆繆數語，，
聖女息怒，日後侍奉，必定盡心竭力，一如此圖。
戲謔之中邪氣畢露。
“這混賬東西！”明蘭若捧著熱得不成樣子的臉，滿心無語……
還有歡喜。
還有力氣作妖呢，可見他身子骨是太好了。
隻是不知，他重傷初愈，可受得了北地苦寒？
……
“殿下，北地苦寒，雖已經四月，早晨仍有寒霜，您重傷初愈，千萬小心！”
一名穿著將軍盔甲，身高八尺的虯須大漢，提著厚實的狐皮披風披在一道高挑削瘦的人影身上。
那人一身玄色長靴，身披銀甲，一頭長發用紫金冠半束頭頂，五官比女子還要精致。
隻是俊美無雙的麵容上，從左邊的額角到左邊眉梢，紋著一片猩紅火焰龍紋。
那猙獰的火焰龍紋非但沒有損害他的容貌，反倒弱化了他五官的女氣。
顯出一種妖異而暴烈的尊貴來，讓人不敢逼視！
“屠將軍，本王沒那麽弱。”男人輕哂一聲，卻還是允許對方為自己披上了披風。
說著，他領著屠將軍走到一處坡崖之上，轉身，回望遠處山巒之上。
天邊厚厚雲層，層層疊疊，似有紅日藏於其中，隱約可見暗紅的霞光。
他眯起狹長的眸：“要日出了，確實是個好吉時，咱們等等吧。”
不久之後，一輪紅日慢慢地從厚厚雲層裏浮出，似乎無邊業火染紅了天邊陰雲。
豔麗的金色光芒緩緩落在山川人間。
他回身，銳利的目光落在坡崖之下山穀之中。
伴隨金色的日光一點點照亮沉默的山穀。
那裏不知何時竟然早已站了滿山、滿無數穿著鐵甲，手握金戈的士兵和列陣的騎兵。
訓練有隨到竟然無一人發出聲音。
宛如地底的陰兵，一點點在陽光下具像出實體，讓人毛骨悚然又極其震撼。
鋒利的長槍與刀劍，泛出森冷的光。
站在山崖之上，被稱為殿下的男人，隨意地解下了自己華麗的狐皮披風，伸手接過屠將軍遞來的長杆卷旗。
當金色的冰冷的陽光落在他身上銀甲那一刻，反射出冰冷而充滿威壓的銳光。
他左手烏黑的長劍，右邊長臂一震，左手旗杆上殷紅如血的長旗在寒風中宛如龍一般翻卷，獵獵飛揚！
旗幟中間，明黃的火焰圖案組成一個巨大的——“焰”字！
耀眼的日光下，他淡淡地道：“諸位久等了，上官焰喬，今日歸位！！”
明明並不是咆哮聲，可那深沉冰冷的聲音在深厚內力下，伴隨風聲飄蕩在所有人耳邊。
“參見焰王殿下，殿下歸位！！”
“參見焰王殿下！殿下歸位！”
“參見焰王殿下！殿下歸位！”
一排排的士兵單膝下跪，排山倒海的呼嘯聲，回蕩在絕大的山穀之中，震撼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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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2章 造反有理
熙寧元年四月
新帝登基不滿四個月，西北軍忽然舉起反旗，二十萬大軍叛變，朝野震驚。
皆因西北軍嘩變的原因——
先文帝唯一的血脈，六年前應該已經‘死於’京城的悼王，以焰王的名義重現人間。
並發了檄文，對天下人曆數先帝弑君殺兄篡位、迫害文帝後裔，並勾結北蒙、後金人殘殺忠良等多樁罪狀。
並且直指年初登基的新帝上官宏業是偽帝！
天下人一片嘩然！
宮中則陷入了惶惶不安之中。
被稱為——偽帝，等於動搖了新帝作為天下正統的根基。
新帝憤怒不已，消息傳來的當夜，就急召了許多心腹謀臣入殿。
“混賬，那個什麽焰王到底是什麽東西，從哪裏冒出來的！”
上官宏業憤怒地幾乎將麵前的桌子都錘裂。
吏部尚書鴻海上前道：“陛下息怒，這件事明顯對方已經謀劃了很多年。”
他一直都是上官宏業最器重的謀士，上官宏業登基之後，他也順利成長地成為二品大員。
“是啊，陛下，您氣壞了身體，慌了手腳，就會中了對方的圈套。”大學士李靖也上前勸。
另外三四位一路從秦王府跟過來的心腹官員都紛紛安撫勸諫。
上官宏業深吸口一口氣，勉強冷靜下來：“鴻先生，你說，父皇當初讓人在悼王的藥裏下了十多年的毒，他怎麽可能還活著？”
悼王被父皇抓到的時候還是個孩子，因為傷了頭，成了傻子。
父皇當初需要證明自己不是“篡位”，而是先帝一家“意外”亡故。
唯一僅剩的兒子——悼王是個傻子，所以他才不得不繼承皇位。
所以將那孩子圈禁在悼王府裏，還給他配了許多名為伺候，實為監視的仆人。
父皇甚至還像模像樣地配了個所謂的“奶娘”，就是想讓世人覺得他是個“仁君”。
但那奶娘其實負責的是在那孩子飯菜裏下虛弱的藥物，讓那傻子十多年後好“自然亡故”。
皇權之爭，本就隻有勝者生、敗者死一個結局。
父皇對文帝的子嗣斬草除根明，他不覺得有錯。
畢竟今日那死去的悼王，忽然變成了焰王，還策反了西北軍。
已經證明了父皇一時間失算，帶來的惡劣後果！
“說不定都是西北大軍的統帥屠洪生將軍的陰謀，他自己想篡位造反才打了悼王的旗號！”
上官宏業冷聲道。
他懷疑那個焰王是假的文帝血脈！
可鴻尚書卻摸著胡須，搖搖頭：“陛下，臣已經第一時間調查了多年前的舊事。”
他頓了頓：“當初先帝賜給悼字的’惡號‘，並不是先帝和梅妃之子的正式封號。”
畢竟悼這個字是個極其晦氣的字眼。
因為先帝鄙夷和厭惡自己兄長文帝之子，刻意羞辱那孩子才賜的這個號。
“而先帝之子的名字……”
他頓了頓，看向新帝：“不知陛下可知悼王的名字？”
這可把上官宏業問住了。
他愣了一下：“這……”
誰沒事會去關注一個不起眼，必定會死的傻子叫什麽？
就算文帝在位時，梅妃和她的兒子長期居住在山中別宮。
梅妃還偶爾進宮，她那個兒子根本就沒有進宮過。
據說是那孩子十歲的時候，太後看不下去了，才讓他上了皇家玉碟。
所以，宮裏既然沒有人見過那孩子，更沒有人關心過那孩子叫什麽。
畢竟文帝雖極其寵愛梅妃，卻對那個孩子好像不是很重視。
鴻尚書卻歎了口氣：“先帝和梅妃之子的名字裏有一個’焰’字，下官查了宗正寺的玉碟，他全名是——上官焰喬。”
他頓了頓：“前任老宗正說，當初梅妃曾求文帝賜兒子封號為‘焰’，即是焰王。”
文帝也曾一度答應了。
但最後卻因為朝臣中有些人不喜梅妃一個外族人魅惑君上，反對給那位皇子那麽早封王。
此事最後作罷了。
“這些宮中隱秘，早已淹沒在塵埃中幾十年，那屠洪生長期在西北和北疆換防，想要知道這種消息，隻怕不容易。”
大學士李靖也麵容嚴肅地道。
“也就是說，這個上官焰喬，還是有很大可能真的就是當初文帝之子！”
鴻尚書道：“當初那個悼王府裏的癡傻的悼王怕是個假的。”
“上官……焰喬……”年輕的皇帝嘴裏低念著這個名字，心底不知為什麽忽然蔓上陰雲。
喬……
那個死掉的或者說不知死活的修羅妖魔一樣的九千歲，名字裏也有一個喬字！
他們之前有什麽關係嗎？
不，不可能。
上官宏業又自覺地否定掉了，一個是太監，一個是先帝之子，能有什麽聯係。
如果他是先帝之子，寧死也不可能忍受淨身閹割的羞辱！
可是……
一直讓他如鯁在喉的人，寢食不安的陰影，為何連名字都有相似之處！
“該死！”
上官宏業終是忍不住，勃然大怒地狠狠地砸了桌麵上的杯子！
“啪！”地一聲，杯子在地上砸得粉碎。
“陛下息怒！”眾臣齊齊躬身行禮。
上官宏業深吸一口氣：“立刻派人去探查西北情勢，讓人備戰，馬上將周府新任侯爺周同晨等人宣入宮中！”
當初負責抓梅妃和先帝之子的是自己的舅父周琛。，
想要查知這個上官焰喬的真相，還是必須從周府下手。
“是！”眾臣齊齊抱拳。
商議到三更時分，上書房才安靜下來，眾臣才得以拖著疲倦的身體離開。
上官宏業也揉著太陽穴，接過身邊宮人遞來的茶。
他淡淡地吩咐進來的淩波：“淩波，你帶人查查當初明蘭若被圈禁悼王府時的那些事和人！”
當初悼王府囚禁了那個假的悼王，後來又圈禁了明蘭若。
不知道為什麽，他本能地覺得明蘭若也許多少……知道點什麽！
……
苗疆
“咳咳……”明蘭被一口茶水嗆到了。
蒼喬，不，上官焰喬居然直接策反了整個西北軍足足二十萬人！
不，也許，整個西北軍從一開始就是他的人！
銀狐那家夥經常押送貨物去西北，從那裏去西域經商。
如今想想，說不定他是往那邊運送各種兵器，傳遞消息。
“大小姐不必擔心了，爺已經身在西北軍中，自然是安全的。”
小齊子將一盤洗幹淨的甜杏放在桌子上。
“嗯，又一個多月了，這都快六月了，信鷹沒有其他消息嗎？”明蘭若忍不住問。
小齊子幹巴巴地一笑：“沒有呢。”
明蘭若咬牙切齒地一捶桌子：“嗬，成了焰王了，就開始擺譜了！”
信都不多給她來一封。
小齊子縮縮腦袋，暗自苦笑。
其實爺也不是沒消息，隻是爺還是那樣小心眼。
第553章 誰才是那隻驢
上次他不知道給大小姐寫了什麽，惹得大小姐惱了，不肯給他回信。
自己隻要如實寫大小姐惱了，如何如何，又寫了些在苗疆的要緊事情。
爺沒收到大小姐的回信，估計也不高興。
上次讓信鷹送來的消息裏，就說不讓大小姐知道他又寫了信來。
他對大小姐另有安排！
這兩位一個心思深沉，一個聰敏果決，可有時候還沒小希少爺成熟呢！
可他也不敢違背爺的吩咐，不是？
明蘭若忿忿不平了好一會，冷哼：“不管他了，他自管威風他的，咱們做咱們的事。”
不來信就不來信，她才不在乎！
“是、是、是。”小齊子趕緊道。
說話間，景明忽然從外頭大步流星地進來，一臉惱火：“那個什麽狗屁聖女，怎麽能那麽不要臉呢？”
明蘭若挑眉：“怎麽，朵寧又做什麽了？”
景明沒好氣地拿過茶杯倒了一杯水，自己一飲而盡：“她竟然也開始搞什麽謹慎用藥。”
朵寧現在用金雞納治療病人的時候，無比謹慎。
還叫那些她手裏的巫醫專門收治出現副作用的病人，扭轉了不少對她不利的流言。
現在白水城的百姓雖然已經不再對明蘭若之前充滿敵意。
畢竟大小姐身邊有神蛛王的消息傳出去，多少都震懾住了那些人。
但他們依然還是更相信自家的聖女！，
“真是被豬油蒙心，幫親不幫理的一群人！”景明忿忿不平。
明蘭若卻很看得開。
她淡淡地道：“不奇怪，你不也會偏袒我嗎？”
人的心髒本來就是長偏的，幫親不幫理也在所難免。
“何況，咱們治病救人，雖然圖民心，但也希望無辜的百姓們能平安無事。”
明蘭若輕輕拍了拍景明的手背。
“所以，如果朵寧能謹慎用藥，當然對百姓來說是好事，避免更多無辜病人的死亡。”
明蘭若道。
景明歎氣：“大小姐，你這麽好心……”
“你這麽好心，可有些人未必領阿姐的情，朵寧並沒有放棄四處抹黑你，想要搶聖女的位置。”
楚元白清朗的聲音忽然響起來。
明蘭若看著一身靛藍的少年王走進來，含笑道：“小白，你來了？”
楚元白在她麵前坐下：“我剛收到一些消息，朵寧聯係了她的大巫師師傅，還有其他位兩巫師，要將你趕出苗疆，那三位大巫師都同意了。”
苗疆的事務除了他這個藩王能決定，更多的是五位大巫師聯合決定。
如今，等於已經有三位大巫師都要趕明蘭若離開苗疆！
明蘭若一頓，輕哂：“他們這是覺得有了我帶來的藥方和藥材，能治好瘧疾了，就需要我了。”
她看向楚元白：“龍啼大巫師，怎麽不讚同他們嗎？”
楚元白表情有些負複雜和不自在：“我外公……他還在治療香娜，他不想理我。”
他頓了頓，立刻補充：“但是我已經要求他不能站在其他三位大巫師那邊，他同意了。”
明蘭若：“嗬，是麽。”
比起三位要聯手趕走她的大巫師，一反常態的龍啼大巫師到是更讓她擔憂。
明蘭若還在思索，景明已經暴躁地在房間裏轉來轉去地罵——
“這群人真他娘的操蛋，這他娘的不是卸磨殺驢嗎！”
虧大小姐剛才還說她不怪朵寧偷她藥方，隻要對方真的是想治病。
明蘭若到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景明，你最近是越來越暴躁了。”
這丫頭以前在國公府的時候，還是挺克製的，還像是大戶人家出來的。
如今口吐芬芳的樣子，也不怕把陳寧徹底嚇跑了。
“阿姐也不怪景明生氣，這種惡心的事情，竟是我的族人做出來的，我也很生氣，好麽！”
楚元白也沒好氣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忍了好久！
才沒有幹出半夜蒙麵，跳進穆凱或者朵寧房間，暴打一頓的事兒！
“阿姐，你還不緊不慢的，一副所謂的樣子，明明你以前是個小肚雞、睚眥必報、心胸狹窄的人！”
楚元白忿忿不平地道。
他可沒少在阿姐手裏遭大罪，能撿回來一條命，都是他運氣好！
明蘭若：“……”
小齊子：“……”
這是多大的怨氣啊？
景明沒好氣地翻個白眼，伸手就想錘他的腦袋。
這狼崽子又來了，明明天天都像狗子一樣想要大小姐抱抱、揉腦袋、蹭大腿。
卻還是不甘心當初被馴服時挨的打！
但有人比她動作快一步——
“砰！”明蘭若毫不客氣地在楚元白腦袋上暴錘了一記：“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罵我！”
楚元白抱著腦袋，一副委屈巴巴的樣子——
“你看，你又打我，就會窩裏橫，你有本事打我，怎麽沒本事去打朵寧那死女人！”
那臭不要臉的死女人，前幾天還光著身子跑他床上。
給他惡心個半死，把整個床帶人都扔出去了！
如果不是顧忌著阿姐的大計，他差點沒忍住放蠱弄死那個女人！
明蘭若看著他那不爽的樣子，賊像那種受了委屈，來主人麵前告狀的狗子。
可其實丟臉的是朵寧，苗女再開放，爬小王爺的床成了沒什麽，就是風流韻事。
畢竟小白是大巫師和……聖女候選人……好像也不算過分。
可被人連床都丟出來，就是昭告所有人，她這個聖女獻身都被小王爺徹底被嫌棄了。
那真是可丟臉丟死人了！
明蘭若輕哂一聲：“你且放心，朵寧、穆凱大土司想聯合其他人趕我走，沒那麽容易。”
她頓了頓，清豔的眸子裏閃過冰冷的笑意——
“以為有了金雞納就能高枕無憂了？他們還真是小看了瘧疾這種病呢。”
楚元白聞言，立刻來了精神：“阿姐，此話怎講？阿姐可是留有後手？”
明蘭若彎了下眸子，賣了個關子：“確切地說不是我的後手，而是瘧疾這種疾病的後手。”
楚元白愣住了：“什麽？”
他沒聽明白。
明蘭若淡淡地道：“天就要熱了，不用太久，你就會看見瘧疾的後手是什麽了。”
她已經接到了荊南王府所在玉城，以及分派去各地治療瘧疾的夫們給她的消息。
“再等等吧，他們會有求我的時候。”明蘭若輕笑。
卸磨殺驢？她會叫他們知道誰才是那隻驢！
看著她胸有成足的樣子，楚元白也隻能點頭。
第554章 你是因為蠢嗎
第二日一早
明蘭若起身，照舊換了身方便的男裝，背上藥箱帶著其他人一起出門去看診。
“大小姐，這疫情真是很詭異，從去年冬季到如今即將入夏，竟一直不斷有人發病。”
春和輔助明蘭若和其他大夫一段時間了，多少都能感覺到一些不同尋常的地方。
瘟疫這種東西，也確實有連續幾年的，比如據說北疆的鼠疫曾經肆虐過很長時間。
但，瘧疾這種受地域和時氣影響比較大的病，按理說隻有天熱的時候才有。
真的很不同尋常。
“要麽有人不希望疫情消失，要麽這種瘧疾自己出現了特殊的變化，開始耐寒。”
明蘭若淡淡地道。
春和一驚，眉頭緊擰：“這兩種情況哪種都不是好事。”
明蘭若輕哂一聲：“嗯，靜觀其變吧，咱們的人都要做好自己的防護。”
春和點點頭：“您讓我們準備的那種防蚊的藥水和膏藥都備好了，不會讓自己被咬著的。”
“嗬，你是什麽庸醫，《黃帝內經素問·瘧論篇》都寫過瘧疾的病因為——瘧氣，跟蚊子有什麽而關係！”
一道嘲諷的女聲響起來。
明蘭若轉頭一看，就見朵寧和穆凱大土司一起領著人走了過來。
她挑眉：“怎麽，朵寧聖女也看了很多中原醫書？”
朵寧輕蔑地道：“那當然，不然我怎麽會知道瘧氣的病因就是——病人接觸了瘴癘疫氣汙染的空氣，你以為我會輸給你這種人？”
論醫術，她也跟過中原大夫學習好幾年！
明蘭若似笑非笑地看著麵前的女子：“包容兼並是不錯，但瘴癘疫氣，並不會直接導致瘧疾。”
朵寧笑得更輕蔑大聲了：“嗬嗬嗬，你算什麽東西，竟連《黃帝內經》都敢反駁？庸醫一個！”
景明惱火地上前一步：“你他娘的再說一句，我就撕爛你的嘴！”
朵寧還記得自己上次的經曆，本能地後退一步，怒道：“你想幹什麽？！這可是大土司府，由不得你撒野！”
上次丟了那麽大的臉，還被人拿刀子架著脖子。
她心裏恨意未消！
如果不是楚元白這個荊南王兼大巫師還在，稱明蘭若是什麽阿姐！
她早派人打死這假惺惺的賤人了！，
明蘭若見狀，示意景明退後：“算了，景明。”
她看向朵寧，麵上卻淡淡地道：“我隻是提醒您一句，學醫者之道，永無止境，不要墨守成規。”
說話間，她留意到朵寧身邊人帶著藥箱，便微微挑眉：“怎麽，朵寧聖女也要去巡視治病了？”
朵寧看著她冷笑：“沒錯，這黔西白水城一帶都是我這個聖女庇護的地盤，我的子民，當然我來救，不需要假惺惺的外族人。”
明蘭若彎了眸子，微微一笑：“朵寧聖女願意踏實地安心救人，不搞歪門邪道，是你們子民的福氣。”
朵寧這回聽懂明蘭若的嘲諷，張嘴就罵人：“你算什麽東西，也配指責我！”
穆凱大土司忽然瞥見不遠處楚元白的身影，他立刻阻止朵寧——
“好了，朵寧，不要跟這種自大狂妄的中原女子探討醫術。”
朵寧也看見了，立刻做出委屈不甘的樣子：“知道了，阿爹，中原人就喜歡欺負我們！”
明蘭若長期浸淫宮闈權鬥的人精，哪能沒留意到了穆凱的變化。
“朵寧聖女說笑了，我可不敢欺負你。”
她沒什麽表情地道，猜都猜到大概楚元白在自己身後不遠處。
她實在懶得再和這些人糾纏，幹脆地領著人走過朵寧身邊，直往大門外去。
楚元白帶著人在不遠處盯著，朵寧和穆凱大土司也不敢難明蘭若。
倒是明蘭若走到朵寧身邊，忽然停住腳步，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她一輪。
“你看什麽看！”朵寧沒好氣又防備地瞪著明蘭若。
明蘭若微微一笑：“看在同為醫者的份上，還是提醒您一句，天氣熱了，朵寧聖女最好還是少穿露膚那麽多的衣衫，很容易招蚊蟲的病的。”
說罷，她領著人離開。
明蘭若走了，楚元白才領著人去了其他地方。
穆凱大土司略鬆了口氣，看向自己女兒，也蹙眉：“那個女人說的那些話會不是真的？”
蚊子會是傳染瘧疾的根源？
朵寧輕蔑地哼嗤一聲：“她恨我都來不及，有那麽好心提醒我？！肯定是設陷阱坑我們！”
穆凱大土司有點不放心：“可她帶來的金雞納的確能治瘧疾……”
“那是她運氣好，京城肯定很多人都知道，不代表她醫術高，她根本就不知所謂！”朵寧惱火
不管是中原還是苗疆，醫書裏記載的瘧疾傳染，都是因為病人接觸了瘴癘疫氣——
吸入或者觸碰了“髒汙的空氣”。”
明蘭若為了標新立異，證明她比自己強，硬說什麽是蚊子！
“別管她胡扯！”朵寧固執地道。
看著自己女兒的模樣，穆凱大土司蹙眉一擰：“你也不用再直接跟她起衝突，她呆不了幾天了！”
蠱苗大巫們一年一聚共商大事的六月的嚐新節就要開始了。
大巫師們在嚐新節上，會當眾公開決議——驅逐明蘭若那個女人！
“是啊，師傅他們一定不會允許明蘭若留在苗疆，到時候我就看看他楚元白會不會為了那個女人和其他大巫師決裂，和苗疆的子民們決裂！”
朵寧心情瞬間變好了，露出一點豔麗的笑容，扭著水蛇腰，領著人出了門。
“走吧，我才不會輸給明蘭若那個女人！”
一個漢女，也配和她爭奪聖女的位置！
……
“大小姐，你幹嘛那麽好心提醒她！”景明憤憤不平。
陳寧冷不丁地接話：“因為那種女人會把好心當成驢肝肺，大小姐提醒不提醒，沒區別！”
景明：“啊，哦……”
她撓撓頭，不知道為什麽，她竟然覺得陳寧在指桑罵槐。
她就是那顆槐……
嗯，應該是她的錯覺。
“既然如此，大小姐又何必多此一舉呢，大小姐明明是那種小肚雞腸、睚眥必報的人。”
景明有些納悶問。
明蘭若沒好氣地道：“……景明，你是欠揍？”
景明一本正經地點頭：“我隻是說實話啊，不理解大小姐怎麽忽然變得那麽好心。”
其實這點，她和楚元白那崽子的想法一致。
陳寧冷冷地道：“那是因為大小姐提醒在前，日後出問題了，才會更能鎮服人心。”
各種宗教裏的“先知”賢者之所以能讓人膜拜，不就是因為——
這些賢者能‘先知道’一些事嗎？
景明若有所悟：“哦……”
她又小心地看了眼陳寧：“你倒是知道大小姐挺多想法和謀算的。”
“跟在大小姐身邊，十幾二十年都不知道主子心思的人，是因為蠢麽？”陳寧冷淡地道。
景明噎住了：“……”
第555章 狡猾如魔的男人
她本來就不善權謀，隻善武藝好麽！
而且陳寧這個家夥才是小肚雞腸！
上次他和她一起去廚房看飯菜，她以為他願意和自己說上兩句話了，也算和解了。
畢竟他們不做情人都快小半年了！
春和姐姐說過做不成情人，那也是夥伴，恢複成以前普通同伴相處就行。
可陳寧卻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見她就掉頭走，要麽冷酷淡漠臉。
偶爾，她甚至不經意回頭，會發現他用一種帶著點難以言喻意味的森冷目光瞅著她。
等她看過來，他又恢複平常的淡冷麵孔。
搞得她心裏毛毛的，總覺得如果不是自己武藝高強，又有大小姐的緣故。
他怕是要狠狠報複她。
她也沒幹啥，不曾騙過他，不曾欺負他，最最最過分的，是奪走他的處子之身嗎？
她也賠了……
景明悶悶地低頭快速地走到前麵的人堆裏去了。
算了，她不和他吵架。
明蘭若瞧著，暗自歎了口氣，淡淡地對陳寧道：“如果放不下，就不要再理她，這是為難你自己；如果已經放下，又何必處處針對她？”
陳寧一頓，輕聲道：“是屬下莽撞了。”
他放下了嗎？
他自己也不知道，隻心底怨她，卻又忍不住靠近她。
“時間會給你答案的。”明蘭若拍了拍他肩膀，輕歎。
都是她身邊的人，她希望他們好好的。
說著，她又嚴肅地交代陳寧：“你讓赤血的人，務必要盡一切可能讓相信咱們的苗疆民眾做好滅蚊的措施！”
朵寧不信就算了，她隻做自己能做的。
其餘的，隻能盡人事聽天命！
"是！"陳寧抱拳。
……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轉眼就要到六月初，再有幾日就是嚐新節了。
“阿姐，嚐新節一開始，隻怕那幾個大巫師就要驅逐你。”楚元白沉聲道。
嚐新節，俗稱“吃新節”。
是西南三省各族的節日，每年夏曆六七月間新穀子登場時擇日舉行。
人們會在田裏祭祀祖先，然後全家聚餐，以此預祝五穀豐登。
明蘭若看著手裏的信紙，美麗的麵孔浮現出一點嘲諷的笑：“隻怕他們沒時間驅逐我了！”
“為什麽？”楚元白一愣，剛想問原因。
門外兩個蠱衛忽然身形狼狽地衝了進來：“殿下，不好了！雲城、傣城、沭陽城並龍徐寨等十八寨新送達的消息——瘧疾發病人數突然暴增至三萬多人！而且還在不斷死人！”
楚元白整張臉都變得鐵青：“什麽！本王不是已經派人快馬加鞭將蚊蟲是傳染源告知各位大巫師，並且讓他們注意滅蚊了嗎！”
阿姐告訴他，讓他布置防疫安排的時候，他立刻就照做，並且派人督辦了的！
為什麽這次瘧疾反噬會這麽快，這麽凶猛！
明蘭若閉了閉眼，深歎了口氣：“即使麵對朵寧，我都一直從未隱藏關於這場瘟疫，我所知道的防控方法！”
“不隻是因為我希望打那些傲慢之人的臉，我更希望他們哪怕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信我一次！”
她從不拿人命開玩笑，更不會專門拿無辜的民眾的性命為自己立威。
當初唐老神醫走南闖北，又跟銀狐去過西域，見過無數瘧疾病人。
他認為瘧疾是靠著蚊蟲傳染的。
醫理是不斷在實踐之中更新的，她來到西南三行省這幾個月，也證實了唐老神醫的話。
她知道自己勸不了雲城一帶的人，一如說服不了朵寧。
偏見和敵意這種東西，一旦根植在人心中。
除非遭遇大難，否則人很難改變成見。
明蘭若一邊讓春和去準備召集大夫們一邊問。
“如果我沒猜錯，雲城和咱們救治過的地方，包括土城寨那一頭的人應該是瘧疾疫情反噬最輕的？”
一個蠱衛點頭如搗蒜：“沒錯，咱們雲城雖然是最大的三省之首府，人口數十萬，卻是疫情最輕的地方。”
楚元白冷冷地道——
“那是因為那邊的人都信阿姐，也信我這個荊南王的話，一個多月前就開始滅蚊了。”
這就是為什麽阿姐救治過人的地方，瘧疾卷土重來的影響都比較輕的緣故。
阿姐說的話有人信。
但雲城這些地方……
隻怕非常嚴重。
“明大夫！明大夫在嗎！穆凱土司要見您！”
此時，門外忽然又衝進來兩個同樣慌張到麵來凶狠的侍從，上來就想去扯明蘭若。
但是還沒碰到明蘭若，就被景明和楚元白的蠱衛瞬間踹倒，或者擒下，按跪在地上。
“當著本王的麵就這麽肆無忌憚地對我的人動手，你們是不想活著了？”
楚元白一腳惡狠狠踩在其中一名侍衛的背後，低頭瞬間，笑容燦爛到猙獰。
他認出來了這兩個是穆凱土司身邊的親信。
那侍從這才看見看清楚元白竟在房間裏。
他立刻磕頭求饒：“殿下原諒我們，我們也是心急，朵寧聖女病情嚴重，她就要死了，穆凱大土司來求明大夫……”
“不去，她死就死，關我阿姐什麽事，當初阿姐提醒她，她聽過，還三番幾次為難我阿姐，滾！！”
楚元白冷笑一聲，毫不客氣地打斷他們的話。
隨後，他不由分說地讓人將那兩個侍從扔了出去！
“殿下，殿下，您不能這樣！！咱們都是同族，您還是西南三省的王，道德何在！”
兩個侍從嘶喊著被拖出去了。
楚元白輕描淡寫地道：“不好意思，我沒道德！”
明蘭若等人忍不住笑出聲來：“撲哧！”
因為沒道德，所以誰也不能綁架他做有道德的事兒嗎？
她微微挑眉：“真不讓我去治啊，朵寧這個獨生女真死了，穆凱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他怎麽說都是白水城主，影響力在黔西一帶很大。”
楚元白在她麵前坐下來，托著下巴，笑眯眯：“阿姐，說什麽呢，你不也是打算先拒絕他們，再同意治朵寧麽？"，
廉價的恩惠，不是恩惠。
要求來的恩惠，才是恩德！
明蘭若挑眉哂笑："你倒是挺懂的。"
狡猾的少年。
不過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
讓她想起另外一個狡猾如魔的男人。
第556章 得寸進尺又怎麽樣
“什麽？楚元白這麽說！”
穆凱氣得來回踱步，腦袋都要氣炸了。
“那個該殺的小子，天神在上，如果朵寧有三長兩短，我發誓一定要殺了他和那個漢女！”
土司夫人一點不關心他要殺誰，從房間裏出來，焦急地掉淚——
“當家的，現在要怎麽辦啊，金雞納的藥已經對咱們的朵寧沒有用了！”
明明吃了藥了，卻好像沒有太多的緩解。
朵寧還是不斷地在發燒和畏寒之間來回反複，現在都頭痛昏迷了！
一名苗家醫官小心地問：“要不要加大藥量，現在這藥對朵寧聖女的效果不佳，也許是用量少了的緣故？”
土司夫人也點頭：“對，加大藥量！”
穆凱卻黑著臉，惱火地道：“那副作用怎麽辦？”
頭疼，突然眼盲、腹痛，頭暈、煩躁不安、嘔吐和腹瀉都算好的。
有些停藥就能恢複。
但他這些天接到醫者的報告裏，甚至還有些接突然呼吸不暢死掉和心絞痛死的人！
為了避免再被攻擊，朵寧自己給其他苗民用藥都謹慎了起來。
穆凱自己都清楚，如今給朵寧吃的藥量已經到會出現嚴重副作用的上限！
“如果朵寧再吃這種藥，出現窒息或者心絞痛，你有辦法緩解，並且保證救回來聖女嗎？”
穆凱問那醫官。
“這……屬下……屬下……”醫官臉色綠了綠，結巴起來。
他怎麽可能保證一定不會出現嚴重副作用，一定能救回來聖女？！
他又不是蚩尤天神！
“廢物，都是廢物！”穆凱憤怒又挫敗地朝著那醫官狠狠踹了一腳。
那醫官被踹得跪在地上，痛也不敢吱聲。
“我不管了，如今最後有希望救我們唯一女兒的隻有明妃了！我要去求她！”土司夫人咬著牙起身。
穆凱拉住她，急道：“你看楚元白的態度，就知道他和那個明妃懷恨在心，他們一定會為難你……”
“為難我如果能救下我的女兒，我給她磕頭，哪怕讓她刺一劍又如何！”
土司夫人紅了眼道。
說著，她反手扯住穆凱大土司——
“朵寧是你唯一的女兒，你和其他小妾也都生不出來了，她是你的唯一繼承人！你必須救她！”，
穆凱一僵，最後還是咬牙道：“知道了，我跟你一起去求她！”
大不了被她和楚元白羞辱為難，隻要能救女兒，他們當父母的沒什麽不能做的！
……
穆凱大土司和土司夫人到了明蘭若的院子裏。
景明就不客氣地帶人攔住了他們：“兩位，有什麽事嗎？”
穆凱大土司還有點猶豫，可土司夫人已經直接“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穆凱大土司見狀，還能說什麽，也跟著慢慢跪下來，咬牙道——
“小王爺、明大夫，我聽說了，明大夫是先聖女的外孫女，也算咱們半個苗人，求求你們幫幫我們！”
景明嘲諷地哂笑：“不需要的時候，歧視咱們姑娘得很，一口一個不懷好意的漢女，現在需要用人，就成了同族？這嘴臉也是有趣！”
院子裏的其他人都忍不住哂笑出聲。
穆凱大土司瞬間漲紅了臉，羞恥得想要找個洞鑽進去。
他原本隻是想拉個關係，卻忘了自己和女兒之前怎麽嫌棄明蘭若的。
土司夫人見狀，哪裏還顧得上麵子，猛地朝著地上磕頭——
“求明大夫，救救我的女兒朵寧，她以前多有冒犯，是我們當阿媽阿爹的沒教好，我們給你磕頭賠罪了！”
說著，眼淚就下來了，哭得泣不成聲。
景明瞧著都覺得有點感慨，這土司夫人倒是一片愛女之心。
“土司夫人的愛女之心，我感受到了。”明蘭若輕柔溫淡的聲音在門口響了起來。
穆凱土司和土司夫人都齊齊看向她，有些發愣，沒想到明蘭若竟然那麽快出來了。
她上前一步，示意土司夫人起：“別跪了，起來吧。”
“不，您不原諒我們，我們不會起來的！求求您，救救朵寧，我給您磕頭了！”
土司夫人又開始使勁磕頭。
明蘭若見狀，淡淡地看向穆凱土司：“大土司，我如果救你的女兒失敗了，你們大概不會放過我，我怎麽敢救？”
穆凱臉色有些難看，沒錯，她如果救不成朵寧，自己確實不會放過她。
“我……”
“不，隻要您試著救朵寧，我願意用全家性命擔保！”土司夫人立刻發誓！
她幹脆地拔出發簪劃破自己的手腕，豎起手指，用方言立下誓言——
“蚩尤大神在上，我們如果敢因女兒死去而為難明大夫，必全家死絕！”
穆凱甚至來不及阻止！
隻能一臉無奈地沉默。
夫人最是迷信，也最重承諾，隻怕立下誓言之後，就會無條件遵守。
倒是明蘭若伸手扶起穆凱土司和土司夫人：“既然二位如此誠心懇求，那我就試試吧。”
“阿姐，你也太好心了，竟隻要求治不好的話，他們不會傷害你，這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這算什麽啊？”
楚元白此時提著鞭子出來，冷笑一聲。
“不好意思了，兩位，瘧疾再度爆發，我們還要返回粵雲，坐鎮指揮！”
穆凱忍不住張開雙臂，擋在他們麵前怒道：“不行，你們不能走！”
楚元白挑眉：“穆凱大土司，我荊南王府的八萬人馬可就在城外不遠處，你真的攔得住我們？”
“你究竟想什麽怎麽樣，明大夫都答應了我夫人！”穆凱咬牙切齒地道。
楚元白冷笑：“我阿姐已經救了不少人，這次如果她救了朵寧，你們至少該承認誰才是真的聖女！”
穆凱壓低了聲音，在他耳邊道：“因為香娜沒有用了，所以你才非要再親自捧一個聖女出來嗎！”
楚元白抱著胸，懶洋洋一笑：“是又怎麽樣，還有粵雲附近的滅疫措施都必須聽我和阿姐的！”
穆凱噎住了：“……”
他有資格拒絕嗎？
沒有！
、穆凱僵了好一會，一咬牙，著頭皮點頭：“好，我也答應你，如果明大夫能救朵寧，我以蚩尤大神的名義起誓——我白水城的人也承認她是聖女！”
不管朵寧醒來後怎麽怨他這個阿爹，至少她得活下來，他才有希望！
看著穆凱像隻鬥敗的公雞，明蘭若和楚元白對視一眼。
明蘭若微微一笑，戲演得不錯。
他們一個人唱紅臉，一個人唱白臉，確實效果很不錯。
“走吧，我們帶上人去看看朵寧聖女。”明蘭若淡淡地道。
土司夫人和穆凱土司終於放了點心下來，趕緊領著她去朵寧的院子。
等她到了朵寧房間，才發現朵寧果然病得厲害，已經陷入了高燒昏迷，一身身地出了冷汗。
唇色、臉色慘白，奄奄一息。
第557章 你誰啊
明蘭若一邊給她把脈，一邊瞧著周圍竟然把窗都關著，房間裏一股悶悶怪味。
她便蹙眉：“去把窗打開！”
“可是，萬一有瘟氣進來……”一名苗醫忍不住反對。
明蘭若不客氣地轉身對穆凱土司道：“我答應你治療朵寧的前提，一切依照我的方式來治病，如果您不同意，我隻能不治了。”
悶臭成這樣，是生怕不夠招蚊子，還是嫌棄朵寧呼吸不暢還不夠，讓她窒息快點。
穆凱土司聞言，隻能立刻對那苗醫道：“打開窗！”
明蘭若一邊讓景明幫著自己翻動朵寧的身體，一邊檢查對方的體表——
“我已經說過，瘧疾的傳染是通過蚊蟲，不是什麽瘧氣！“
“那些瘧氣瘴氣重的地方容易滋生蚊蟲，所以去過的人被咬了，才會得瘧疾！”
果然，她在朵寧的背上和腰肢都發現了起碼七八個蚊蟲叮咬的痕跡。
她眉心一擰，冷道：“果然是不聽勸的，你們喂了她金雞納湯藥，可是無效？”
一邊的苗醫忍著氣，低聲道：“是的，朵寧聖女其實不是第一次犯病了。”
“上次是在十天前，她服用了金雞納湯，很快就好了，這次不知道怎麽又感染了……金雞納藥就沒用了。”
他頓了頓：“而且不光是朵寧聖女，其他感染者如果是曾經得過瘧疾的人，再感染第二次、第三次，服藥效果好像都不如從前。”
明蘭若冷冷地道：“那是因為你們無節製、胡亂地使用這種藥物，漸漸讓瘧疾瘟毒適應了這種藥！”
唐老一早在京城和她研究瘧疾時，就提醒過她，這種藥物一旦被濫用，重複使用的效果會變差。
她用藥就非常謹慎。
在看到朵寧為了當上蠱苗聖女，搶奪功勞，肆無忌憚地濫用藥物的時候，她就知道——
唐老說的那種金雞納療效不佳的情況很可能要出現了！
明蘭若一邊喂了朵寧吃了一顆藥丸，一邊讓人記下自己交代的藥方。
“您真不用金雞納？”穆凱看著那藥方子，有些發愣。
明蘭若淡淡道：“金雞納藥都對她沒效果了，還要用來做什麽！”
金雞納開始出現失效的情況，天氣漸熱，蚊蟲肆虐，瘧疾卷土必定重來。
好在，當初讓人大量在中原采購黃花蒿、青蒿類的藥材，又和唐老一起做了藥方子備用！
“……”穆凱被懟了，也不好說什麽，隻是吩咐人去建議熬藥，抓藥。
第三天，朵寧雖然沒有醒來，但高熱退了，也沒有再發出痛苦的呻吟。
伺候的苗醫官說她的病情正在好轉。
穆凱大土司和土司夫人都忍不住激動極了，獨生女兒保住了！
土司夫人忍不住抹淚：“太好了，果然那位蘭若聖女是真有本事的，朵寧真是……唉！”
當初聽了蘭若聖女的話，多穿點，哪裏會這麽遭罪！
自家女兒，論本事、氣度、胸襟，哪裏配跟對方一爭高下？
而且那位聖女身上還有神蛛王那種聖物。
穆凱聽著自家夫人的這一聲‘聖女’，臉色複雜又有點難堪——
“你這話等朵寧醒了，跟她說去，我現在都不知道怎麽安撫她！”
土司夫人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朵寧就是被你寵壞了，行了，我讓人給蘭若聖女報信去，告訴她朵寧退燒了！”
這次女兒的命保住了，她對明蘭若更信服了！
“那女人又去哪裏了？不是讓她就呆在府邸裏，照顧朵寧嗎？”穆凱土司有點不高興。
他都冒著女兒大發雷霆的風險，答應承認她是聖女了，照顧女兒還這麽不上心！
倒是土司夫人不客氣地冷笑：“蘭若聖女說了，朵寧沒有生命危險，而且她既是聖女，就是屬於所有人的聖女！”
她也疼女兒，可別人家也有孩子，也需要醫術高明的聖女。
穆凱有無奈：“行，都聽你的。”
……
“蘭若聖女，天熱了，快休息、休息！”
“聖女，這是我阿媽做的紅糖冰粉，你試試，可解暑了！”
“還有我的糍粑！今早剛做的！”
明蘭若一臉疲憊地從一個大寨子回城。
就見好些白水城百姓自發地端了東西，甚至給她在城門搭了個涼棚。
“謝謝鄉親們了，我下午還要去附近走訪病人，剛好吃午膳了。”
她含笑接過冰粉，摸了摸一個苗疆小娃娃的腦袋。
自從朵寧感染瘧疾，昏迷不醒之後，整個白水城和方圓數百米的一帶村寨都是她負責派人治療了。
“蘭若聖女，你要注重身體，可別像朵寧一樣病了！”抱著奶娃的婦人擔憂地吩咐。
其他人紛紛附和：“是啊，聖女，你可是咱們治療瘧疾的唯一希望了！”
當白睡城的人們發現他們的聖女自身難保，反而是明蘭若這外來的聖女能治好他們。
明蘭若才是蚩尤大神派來的真聖女之名，隨著她的一張張藥方、滅蚊的詳細措施飄向了西南三省各處。
比朵寧聖女的高高在上，她從不擺架子，叫人心悅誠服。
“放心各位，我會注意身體裏的，大家都要用上蚊帳和熏蚊的東西，盡量不要去蚊蟲多的地方！”
明蘭若又交代著眾人。
楚元白含笑看著明蘭若，心情莫名地溫軟。
阿姐，如果是荊南王妃，一定是個很好的王妃。
此時，一個蠱衛忽然匆匆趕來，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楚元白臉色一肅，立刻讓人將明蘭若喚到一處沒什麽人的地方。
“怎麽了？小白。”明蘭若遞給他一碗冰粉。
可楚元白臉色不太好：“成山和蜀地交界之處，發生了大騷亂，苗民們和漢民持械打起來了。”
“
據說是有苗民把瘧疾傳染進了蜀地，死了不少人，我得帶人去看看！”
明蘭若聞言，心裏有點不妙的預感，卻還是道：“你去吧，可千萬謹慎，不要中了別人的圈套。”
這件事有些蹊蹺啊。
楚元白眯了眯眼：“我也覺得，阿姐你也千萬小心，如果這是調虎離山之計，我怕有人會對你下手。”，
明蘭若點點頭：“不要擔心，我心裏有數，你趕緊出發。”
楚元白看著明蘭若，忽然握住了她雪白纖細的手掌，想要擁抱她：“阿姐，好好保重——哎喲！”
他還沒抱到明蘭若，就突然被人撞了個跟鬥，灑了一身水。
楚元白差點跌個狗吃屎，跳起來，看著自己一身汙水，氣得對對方破口大罵：“你不長眼啊！”
“對……對不起。”
那撞到楚元白的年輕人一抬頭，露出的模樣，頓時讓明蘭若愣住了。
那年輕人一件灰色漢人直身布衣，看起來不會超過二十歲，唇紅齒白，眉清目秀，典型的江南文弱書生的樣子。
第558章 弱雞張開了翅膀
雖然那唇紅齒白的秀美少年長了一雙桃花多情眼，可裏麵滿是驚慌失措，秀氣的臉蛋一片慘白。
整個人瘦不拉幾的，跟條竹竿似的。
明蘭若瞧著他眼熟，問：“你……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
那年輕人頓時慌了，端著個臉盆轉身就想溜：“沒……沒有！”
“大小姐問你話，你跑什麽！”景明不客氣地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拽回來。
那竹竿兒似乎的年輕人拿著臉盆擋住臉，低頭小聲道：“我……我就是有點害怕。”
明蘭若挑眉，冷道：“你怕什麽？莫非你是奸細！”
那年輕的人立刻拚命搖頭：“不是，我真的不是！”
此時春和抱著一捆藥材走了過來，在她身邊小聲道：“大小姐，他就是那害咱們的雲城太守的外孫——顧斯玉啊！”
明蘭若看著對方的臉，腦海裏浮現出一張麵上泛著病態潮紅的削瘦少年麵容。
她想起來了，是那個穿細白錦袍子，讓她以為是隱書生的少年，那隻——弱雞。
她眯了眯清豔的眸子：“他怎麽還在這裏？”
她都忘了還有這號人物。
不是早該在半路扔下車，給雲城守備那些人撿回去了嗎？
春和、景明兩互看一眼，春和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那什麽，那時候大家夥一路奔逃，忘……忘了這小子的存在。”
大概就是隨手塞了隻弱雞在袋子裏，然後因為顧斯玉這弱雞太沒存在感。
他們幾個拿主意的都關注大事兒去了，都忘了這家夥的存在了。
上了水路之後，其他赤血的人以為大小姐和上頭掌事兒的，都還要抓著這弱雞有用。
反正攜帶他也不費什麽事兒，這小子因為害怕，比雞還老實。
雞還會叫兩聲，他除了掉淚，一天像隻蔫吧的鵪鶉一樣窩在船的角落。
於是這被他們隨手塞在隊伍裏的“弱雞”少年，就這麽神奇地跟著他們一路“南征北戰”。
度了滾滾長江東逝水，又闖過了重重被追殺的難關，一路上了南疆的土地，四處治病。
明蘭若聽完，都沉默是金了：“……”
天神聽了都覺得神奇……這人到底多沒存在感。
也對，她自己都不記得這弱雞了，還以為春和他們早送走了。
“但……他不是有消渴症嗎，怎麽熬過來的？”明蘭若記得很清楚，她還給他紮針治病。
顧斯玉低著頭，小小聲地道：“那是因為娘娘您挾持我之後，給了我一袋藥丸，您還記得嗎？”
明蘭若頓時想起來，對了，那時候她為了帶著大家從雲城脫身，挾持了顧斯玉。
結果沒跑出二裏地，他要死不活的，她就塞了一小袋子大黃尿做的丹藥給他。
“你，是靠著那東西活命到了現在？”明蘭若挑眉，這小子沒死，真是命大。
顧斯玉小心地點頭，聲音細如蚊子叫：“嗯。”
明蘭若一看他那樣子，就想起自家的小書生，頓時心煩，冷冷地道——
“行了，景明，找兩個人把他扔回雲城去。”
“是！”景明抱拳，伸手就扯住了顧斯玉的衣領。
誰知，那小子忽然一把扯住明蘭若的衣擺，大喊起來：“不，我絕對不回去！我要跟著娘娘！”
一隻害怕的‘小鵪鶉’忽然撲棱他的小翅膀，來拉她這個挾持者的衣袍。
明蘭若倒是覺得新奇，挑眉一笑：“哦，你為什麽要跟著我這個差點殺了你的惡人？”
顧斯玉看著明蘭若，似有點害怕又有點害羞：“我……娘娘的藥治好了我的消渴症，而且……”
他頓了頓，輕聲道：“在這幾個月裏，我看見我在江南宅院裏從沒有見過的天地，看到人世間有那麽多疾苦，我跟著娘娘的人一路學了書上沒有的東西。”
他抬起秀氣微濡濕的眼，看著明蘭若：“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我已經沒法再回到宅院裏，做那種不知世事，五穀不分的廢物了，我想為百姓做力所能及的事！”
少年書生那帶著敬仰與害怕，結結巴巴的樣子，倒是讓春和、景明和其他赤血的人都有些動容。，
一直看守他的那個侍從，這時候也站了出來，抱拳道——
“大小姐，這顧斯玉這些天確實幫著做了不少事，采藥、磨藥、照顧病人、滅蚊，他都有參與。”
作為一個貴族出身的病弱少年，他做得已經很好。
明蘭若看著顧斯玉，淡淡地道：“那你就呆著吧，生死自己負責。”
她懶得管雲城太守那幫人找不到外孫多著急，這是他們外孫自己的選擇。
顧斯玉聞言，頓時高興起來：“太好了！多謝娘娘！”
“什麽娘娘，我阿姐已經不是誰的娘娘了，就隻是我阿姐，你得叫大小姐！”
楚元白不客氣地上來一巴掌拍掉他的手。
這做作的中原小子一直拉著阿姐的衣擺不放，真的很討厭！
顧斯玉被他打的手背一片泛紅，他委屈地低頭，唯唯諾諾：“是，小王爺。”
楚元白惱火地白了他一眼，看了看自己濕透的衣衫，他都沒法去抱抱阿姐了！
會把阿姐衣衫弄髒，連拉手都不合適了。
“阿姐，你送送我吧。”他隻能對明蘭若無奈地道。
明蘭若聞言，笑了笑：“好，你想吃什麽，阿姐讓人給你準備。”
“阿姐對我最好了！”楚元白高興極了，一身銀飾叮當作響。
目送著楚元白和明蘭若帶著人離開，顧斯玉才抬起頭，。
他烏黑如玉的眸子沒什麽表情地看著他們的背影。
楚元白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感覺後腦勺陰冷陰冷的。
唔，有殺氣！
他敏銳地猛回頭，卻沒有在人群裏看見任何危險的目光。
他的眸光落在不遠處的已經轉身跟著景明離開的顧斯玉身上。
“怎麽了？”明蘭若問。
“沒什麽。”楚元白想，大概是自己的錯覺。
第559章 神出鬼沒的弱雞
他看著明蘭若再次慎重地交代：“阿姐，你一定要保重，有事立刻讓放出信鴿！我一定會帶兵回來！”
明蘭若溫淡地一笑：“我會的，你也是千萬小心。”
“你在看什麽？”景明冷冷地問身邊的竹竿少年。
她好像看見他眼帶殺意地看著自家大小姐。
顧斯玉怯懦地搖頭：“我什麽都沒看。”
景明危險地眯起眼：“是嗎？”
說話間，小齊子卻忽然走了過來：“景明，陳寧那邊叫你過去。”
景明一愣，隨後點點頭：“好，那這小子交給你了，把他扔到離大小姐遠點的地方。”
她老覺得這小子看著乖又弱，可剛才那眼神……
小齊子點點頭：“你放心。”
送走了景明，小齊子看了眼顧斯玉，清了清嗓子，幹巴巴地道：“那啥，你跟我走吧。”
“好。”顧斯玉低著頭，淡淡地道。
……
這頭小齊子領著顧斯玉走到白水城的一個巷子邊上。
他忽然噗通一聲朝著顧斯玉單膝下跪：“主子爺，您怎麽那麽快過來了！”
顧斯玉這時候也沒了之前那種唯唯諾諾的膽怯模樣，他淡淡地道：“起來。”
小齊子也怕打眼，惹人注目，立刻起了身：“西北那邊，怎麽會放您過來？”
顧斯玉微微挑眉：“自然是有事，不是告訴你了嗎？”
小齊子小心而擔憂地道：“如果大小姐知道您是為了她，這麽跑過來，隻怕她要生氣的。”
爺的易容根本不是一般人能認出來的。
如果不是爺腰上掛著的素色香囊樣式是東廠裏專門代表爺的身份傳遞消息的。
他也沒認出來麵前的人就是主子爺。
顧斯玉忽然抬手捏住小齊子的下巴，眯起眼：“誰說我是為了她過來的？”
小齊子趕緊點頭求饒：“是，奴才錯了，不該揣測上意。”
顧斯玉這才鬆了手，接過小齊子乖覺遞來的帕子擦手：“這次來南疆，我自有要事，並不打算暴露身份，包括在她麵前，你的嘴閉緊點。”
小齊子點頭如搗蒜：“是！”
“那個……真正的顧斯玉呢？”他有些擔心，爺不會把顧斯玉殺了吧？
那好歹是大小姐的病人，大小姐這人看著麵冷，但沒有真正害過她的人。
她絕不會下死手。
顧斯玉冷冷地將手裏的帕子甩在小齊子臉上：“你家主子有這麽心狠手辣麽，自然是將人送回雲城去了。”
小齊子幹巴巴地笑：“那是，爺是這世上最人美心善的了。”
顧斯玉懶得理會他：“行了，回去吧，想辦法把我調到她身邊。”
小齊子一愣，艾艾期期地道：“可是這不太容易……萬一大小姐……”
爺不是說，他不是為了大小姐來的嗎？
“少廢話，很快你就知道為什麽我必須在這裏了。”顧斯玉不耐煩地道。
他危險而邪氣地眯起眸子：“你要是辦不到，那就去西北，別見你的春和姐姐了。”
小齊子一僵，哭喪著臉：“知……知道了。”
他就知道瞞不過爺。
顧斯玉忽然眼角微垂，微微睜大了眼，唇角抿著怯懦的弧度，軟弱又驚訝地拔高了聲音——
“小齊子，你說讓我跟著你幹活，我……我真的可以嗎？”
小齊子一呆，爺這變臉絕活怎麽突然使上了。
他什麽時候，讓爺跟著他幹活了？
但下一刻，他耳朵微動，也迅速察覺了身後不遠處有熟悉的腳步聲在靠近。
“小齊子，你要帶著顧斯玉？”春和詫異的聲音在隨後響起。
小齊子僵了僵，但很快恢複了平時的樣子，轉身幹笑：“啊，我這不是瞧著他識字，抄藥方子，記載病情很方便嗎。”
學文習字對普通平民都是奢侈的事情，一個村子一般就兩三個識字的。
何況苗人，會識文斷字的更少了。
春和狐疑地看著小齊子，又看了看一邊似乎害羞又有點害怕低著頭的顧斯玉。
這少年，身形空蕩蕩的，穿著一身灰布衣腰肢細得不像話，瘦得跟竹竿一樣。
她拉著小齊子過來了幾步，壓低了聲音：“你真的是以為這種原因留下那小子嗎？這可不像你謹慎的作風。”
小齊子心驚於春和的警惕。
赤血的人果然都不是簡單角色。
他隻能不動聲色地道：“我是覺得這小子可疑，所以想留著他監視。”
這解釋才取信了春和，她暗中瞥了眼不遠處的顧斯玉：“我也覺得可疑，他本是貴公子，被我們挾持了，卻忽然想跟著我們！”
雖然顧斯玉之前說的話很感人，加上他的所有表現都很能取信於人。
可是，她還是覺得那少年書生可疑。
小齊子垂下睫毛：“我也這麽認為，如果他別有所圖，放在我身邊，我能很快察覺；如果他是真心的，那在我身邊做些文書工作，作用比他去做人人可幹的磨藥大多了。”
這個解釋取信了春和，她微微點頭：“有道理，那你好好盯著他，有不對勁告訴我！”
小齊子在東廠也是厲害角色，最擅長監視和審訊，交給他最合適。
小齊子點頭：“春和姐姐放心。”
春和這才帶人抱著藥材離開了。
小齊子方才狠狠鬆了口氣，看著顧斯玉苦笑：“大小姐身邊的人都那麽不好糊弄，您真的有把握在大小姐身邊，不露餡嗎？”
當初的小焰子和隱書生都“露餡”了，隱書生還好點，小焰子是當場就被大小姐認出來。
顧斯玉漫不經心地理了下袖子：“廢話真多，如果那隻大黃出來了，你帶人給我想法子擋遠點就行了。”
說完，他捧著水盆轉身離開。
小齊子：“……”
爺到底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真的不是為大小姐來的嗎？
他總感覺好像要有什麽事發生了。
春和回到明蘭若身邊，直接就報告了她，小齊子認為顧斯玉可疑的事。
“有小齊子在，他不管什麽目的，都掀不起大浪。”明蘭若倒是不以為意。
如果顧斯玉是朝廷的人，就那副樣子，怕還沒出手就被小齊子打死了。
倒是景明恍然：“難怪小齊子騙我說陳寧找我，原來他是有事。”
害得她去找陳寧，結果陳寧說沒找她。
她還以為陳寧故意耍自己，跟他吵架了。
“小齊子支開了你？”明蘭若挑眉，若有所思。
不過她還沒來得及深思，就見陳寧走了進來。
“大小姐，剛才蠱衛傳來消息，粵雲城那邊突然出現了不少病例，還有突然死亡的病例！”
明蘭若一聽，秀氣的眉心緊擰：“怎麽回事，不是說粵雲城一帶的人都很聽我的話，滅蚊做的很好嗎？”
怎麽突然出現這麽嚴重的事！
太蹊蹺了。
“粵雲城是荊南王府所在地，也是西南三省最大的府城，人口數十萬，現在小白帶人去了蜀地交界處，咱們必須趕回去！”
明蘭若驀地起身，神色嚴肅地下令：“立刻收拾行囊！今晚連夜趕路！”
第560章 人生如演戲狗不狗靠演技
“此事有些蹊蹺，大家一定要小心，和咱們留在粵雲城的人保持聯係！”
明蘭若吩咐其他人。
明明不該發生疫情的地方卻出現了嚴重的疫情，很難不讓她想——
有人刻意在投毒，傳播瘟疫。
這讓她很擔心留在粵雲城的小希。
當時因為一路太勞累，怕對寶寶不好才讓小希留在了雲城。
“是！”眾人齊齊抱拳。
明蘭若要離開白水城回粵雲城的消息迅速地傳開來。
白水城的民眾們頓時有些慌了！
“不行，蘭若聖女不能走！”
“咱們才剛好轉，聖女走了，咱們這邊的疫情和病人們要怎麽辦呐？”
“咱們去求聖女不要走！”
這些話原本隻是白水城街坊的議論。
後來有人帶頭，民眾們紛紛拿著各種瓜果雞鴨魚肉圍住了土司府。
希望用這種方式留下明蘭若。
“蘭若聖女，不要走！”
民眾們的呼聲，不得不讓明蘭若親自出來。
她溫聲安撫：“各位鄉親們，白水城的瘧疾疫情已經控製住了，不必擔憂。”
“我留下了好幾位醫術高明的大夫，若咱們白水城有不測，隻管送信來，我一定會再回來的。”
民眾們聞言都安靜了不少，有些麵麵相覷起來。
“聖女阿姐，我們病了，你真的會回來嗎？”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
明蘭若含笑蹲下來：“現在粵雲城那邊的很多寶寶也病了，所以聖女阿姐要去給他們看病。”
說完，她摸摸麵前苗家小娃娃的腦袋：“如果你們病了，聖女阿姐會回來的，不會讓瘟神欺負我們寶寶的。”
苗家小男孩看著明蘭若，也很認真地道：“聖女阿姐，有人欺負你，我們也會幫你的！”
明蘭若忍不住噗嗤一聲，笑道：“好！”
她溫情又樸實的話，一下子就讓焦慮又擔憂的民眾們都安心了許多。
至少蘭若聖女說過的話，從沒有做不到。
“那……聖女把這些東西帶路上吃！”
“對，回到粵雲城還要小十天，千萬保重！”
“聖女保重！”
白水城的民眾們紛紛給她和景明、陳寧等人手裏塞東西。
街邊，看著民眾們的舉動。
紅姐抖了抖自己銅煙槍，輕歎：“老關，你有沒有覺得這場景很眼熟啊。”
關悅城輕輕按了下自己頭上的鬥笠：“當年的蕭帥和蕭家幾位將軍們在哪座邊城落腳，百姓們不就是這般模樣嗎？”
蕭帥和長子蕭觀天將軍穩重、深沉。
觀海和觀雲兩位少年將軍卻最是活潑。
大戰間隙，也能帶著人四處打獵或者在城裏和百姓們混作一處。
果敢利落的月娘會偷偷帶著身子弱卻堪稱小軍師的蕭觀音，瞞著蕭帥逛廟會。
民眾們若是曉得他們是蕭家的人，便不肯收錢，還要送上各種吃食。
隻為了感激他們以命相守滿城百姓的萬家燈火。
紅姐微微紅了眼，低聲咳嗽：“咳咳咳……如今這般場景重現，咱們期待看見赤血的長旗再現之日近在眼前了……咳咳。”
關悅城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你少抽點，這不是什麽好東西。”
紅姐搖搖頭：“我沒事，我還沒看到這天下易主。”
關悅城歎了口氣：“你性子倔，能成為赤血一員的女人，都比男人要倔得多。”
哪怕是看起來最柔軟、脆弱得像瓷娃娃一樣的蕭觀音小姐，卻是最固執堅韌，把複仇進行到底的人。
紅姐輕笑：“這世道對女子本就不公，也隻有倔強而不將世俗放在眼裏的女子，才會加入赤血不是麽？”
“也是。”關悅城抱胸點點頭：“好了，咱們也該收拾一下，跟著大小姐出發了。”
……
這頭明蘭若回到自己院子裏，還在收拾東西，就看見穆凱大土司帶著土司夫人匆匆奔來。
“你這就要走了？朵寧怎麽辦？”穆凱土司一臉焦急。
土司夫人拽了他一把，瞪了他一眼。
然後，她看向明蘭若：“蘭若聖女，對不住，夫君也是心急，就是，我們想問我那女兒……為什麽沒醒過來呢？”
“她的病情已度過危險期，沒醒是因為身體虛弱，最晚明日也該醒了，你們按時給她服藥就行。”
明蘭若對這識時務者為俊傑的土司夫人還是有點好感的。
她又補充了一句：“藥方、劑量我都已經寫好了，你們拿著就是，記得滅蚊。”
土司夫人一愣：“你……把藥方給我們，就不怕……”
再被他們偷走嗎？
這下換穆凱大土司拽了她一下，土司夫人這才尷尬幹笑兩聲。
明蘭若卻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藥方在我這裏不是秘密，我來西南三省就是為了治病啊，如果能治好更多的人，誰是開出藥方的人不重要的。”
穆凱大土司和土司夫人都愣住了，竟隻覺得心底浮現出難以言喻的羞愧來。
“那……那就多謝蘭若聖女了。”穆凱大土司忽然欠身行禮，有些幹巴巴地道。
但，這是他第一次心悅誠服地叫她聖女。
也是第一次覺得自己嬌寵的女兒，雖然聰明，可是真的比不上麵前女子的胸襟與眼界。
……
傍晚，穆凱土司和土司夫人讓人送來烤牛肉、扣肉芋頭等肉菜和許多山珍。
加上白水城百姓們送來的東西，讓赤血眾人都吃了一頓飽飽的。
晚飯後，大土司夫婦又帶著白水城的民眾，親自鬆了明蘭若等人出城。
馬車骨碌碌地前行，過各處寨子和村子都不入，直到夜深才停下在野地裏紮營休息。
明蘭若才下馬車，就看見小齊子捧著一大陶罐水壺過來了。
“大小姐，這是山泉水，天熱了，你洗洗臉、洗洗手吧。”
明蘭若看了一眼他身後跟著那個竹竿兒似的少年：“好。”
說著，她和小齊子到了一處篝火邊坐下，春和已經在地上的草墊上將軟墊鋪好。
明蘭若自己打濕了帕子，準備擦臉。
小齊子順勢把顧斯玉喚過來：“你不是說你做了東西給大小姐麽？”
明蘭若明麗的眼看向小齊子身後的少年，就見他低著頭，走過來。
然後，顧斯玉股起勇氣一般，將藏在背後的一個小竹筒，捧給明蘭若——
“大小姐，這是蘇烏薄荷茉莉水，我在白水城學著做的，驅蚊很好用，也很香。”
明蘭若挑眉：“你跟苗民們做的？”
這蘇烏是當地一味特殊的驅蚊藥，藥方子還是她開的。
“我家小姐用不著這種東西，你不知道嗎？”春明可不放心讓大小姐用這小子的東西。
顧斯玉一愣，有些茫然地看著明蘭若：“大小姐不怕蚊蟲嗎？”
明蘭若看著他的樣子，心裏打消了一點懷疑。
如果是那人，不可能不知道她身有蠱神，打小所有咬人的蚊蟲都繞著飛。
她拿了帕子擦了擦額角，並不打算解釋，隻淡淡地道：“嗯，你自己用吧。”
顧斯玉瞬間露出一點沮喪來，小聲地道：“嗯，我隻是想能幫恩人做點事。”
明蘭若瞧著他失望的樣子，輕笑一聲：“你不是跟著小齊子麽，好好配合他就是幫我了。”
顧斯玉因為她的一笑，整個人都明亮起來，點頭：“好，我一定幫小齊子做好事！”
第561章 為非作歹
小齊子垂下腦袋，抖了抖，勤快地伸手去給篝火加柴。
顧斯玉忽然坐下來，小心翼翼地問：“大小姐，我可以坐這裏嗎？”
明蘭若瞧著他眼睛圓圓的，烏黑濕潤，眼眶和高高鼻尖兒都有點泛粉，倒像隻貓似的。
不知為什麽，忽然想起了小希。
她原本打發他離開的話，變成了應允：“嗯”
顧斯玉瞬間更開心了：“大小姐果然是好人！”
“怎麽，當初挾持了你，又忘了你的存在，你還覺得我是好人？”明蘭若淡淡地問。
她對顧斯玉說實話，確實沒什麽印象。
除了他臉色和蒼喬一樣病態的白，其餘就是動不動暈倒。
挾持他的時候也就是個順手，出城就扔給別人了。
一路逃亡，驚心動魄的事，要考慮處理的事情太多。
這才失誤了，竟一直帶著他這麽“南征北戰”的。
顧斯玉抱著膝，把下巴擱在膝蓋上，輕聲道——
“那時候外公和阿婆給你下藥，我就知道那是不對的，這些天看大小姐救了那麽多人，我就知道大小姐必不是壞人。”
瞧著少年大眼烏潤地看著她，滿是信任的樣子，明蘭若輕哂一聲：“真是單純的孩子。”
小齊子又不自覺地戳火堆戳猛了點，火星和煙霧一下子飛上來：“咳咳咳咳！”
“怎麽了？”明蘭若挑眉看他。
小齊子馬上幹巴巴地笑：“啊，對不起，我這不小心！”
顧斯玉也抬起眼，笑吟吟地看著他。
小齊子：“我……我去看看有沒有什麽宵夜可以吃！”
說著，他提著燒火棍子就溜了、溜了……
春和見狀，忙起身去追：“哎呀，那小子怎麽把燒火棍子拿走了。”
這一出篝火邊上就暫時隻剩下顧斯玉和明蘭若。
明蘭若半靠在軟枕上，慵懶地閉上眼，支著額側。
顧斯玉靜靜地看著明蘭若。
好一會，閉目養神的女子忽然怠懶地問：“你在看什麽呢？”
顧思玉羞澀地別開眼：“我在看火……”
明蘭若閉著眼輕哂，這小子在撒謊。
不過算了，少年郎君慕少艾，偷偷瞧她的這副皮相，也是正常。
如果是那位爺，可不會這麽瞧著，喜歡必是要動手動腳，據為己有的。
忽然不遠處傳來馬蹄聲，赤血的外圍哨兵立刻警惕起來，在樹上遠遠一瞧——
不遠處竟有一支兩百餘人的騎兵過來了。
但很快，就又放鬆下來。
原來騎兵打頭的竟是荊南王府的侍衛長。
那侍衛長帶著人拍馬兒到了明蘭若麵前，下馬行禮。
“術丹，你怎麽來了，不跟著小白嗎？”明蘭若瞧著那侍衛長。
術丹道：“小王爺實在不放心，派了我帶人護送您回粵雲城！”
明蘭若聞言，倒是溫和地笑了笑：“小白有心了，你們趕緊就地休息吧，咱們天亮就要趕路，睡不上幾個時辰。”
術丹點頭：“是！”
他領著人也去就地紮營了。
景明這時候捧著一碗冰粉過來了：“小姐，吃點東西，楚元白這小子人不錯，還挺聰明的。”
明蘭若接過冰粉坐了下來，微微一笑：“小白一向心細。”
他怕是擔心有人為難她，還專門派了貼身侍衛長過來。
一直沒說話的顧斯玉忽然輕聲道：“小王爺好像一直對大小姐很好呢。”
景明點頭，搭在他肩膀上：“嗨，誰說不是呢，可惜年紀小了點。”
顧斯玉忽然抬起烏潤明亮的眸子：“大小姐不喜歡年紀小的嗎？”
明蘭若淡淡地掃了景明一眼：“我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那麽話多了。”
景明幹咳一聲：“那什麽，大小姐先休息，我們去值夜。”
說著，她勾著顧斯玉，不由分說地拖著他走了。
明蘭若這才清淨了點，吃完了冰粉，簡單洗漱，靠著篝火邊睡了。
景明個子嬌小，這麽硬勾著顧斯玉到了不遠處的另外一邊篝火上：“你小子別瞎問！”
顧斯玉揉揉脖子，似有些無奈：“不是景姑娘你先說的嗎？”
他垂著長睫，淡淡地道：“何況，小王爺看起來就像會給大小姐招災的樣子。”
景明不客氣地瞪他：“行了，說什麽亂七八糟的，你小子給我老老實實地蹲在這裏，別往大小姐身邊湊。”
她可要看牢了顧斯玉這小子，春和說了有點擔心他有問題！
雖然是隻弱雞，也不能掉以輕心。
顧斯玉不動聲色地瞧了眼遠處，已經安睡的美人。
他輕歎，悠悠道：“知道了，我隻是想像景姑娘一樣為大小姐效力。”
景明冷哼一聲：“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
陳寧在不遠處一邊和昭耀說話，一邊冷眼看著景明剛才“親昵”地勾著那少年的脖子走過。
兩人還坐在了一處，仿佛很“親密”的樣子。
他垂下眸子，臉色越發冰冷。
……
這樣連夜趕路的日子持續了九日，終於在第九日趕到了粵雲城附近。
但是……
“聽說了沒有，蘭若聖女在羌藍寨子那邊治死了好多人……連頭人的兒子都死了。”
“噓，你不要命了，這是能說的嗎，小王爺那麽寵愛她，為了她都被打殺了好些人了！”
兩個苗疆獵戶挑著擔子，坐在路邊賣打油茶的茶亭上說話。
“哼，我就知道那漢女不是好東西，中原人沒一個好東西！靠著色相，蠱惑了小王爺！”
那茶亭煮茶的掌櫃沒好氣地罵。
“她這段時間狂妄自大，驕奢淫逸，一貼藥竟要一兩銀子，瘋了嗎！”
“噓噓噓，千萬別小心，隔牆有耳。”有人勸掌櫃。
一邊大桌子上，正在喝茶的幾個人麵色深沉。
為首的女子戴著鬥笠，神色淡冷：“我們走吧。”
說著，她放下茶錢，起身離開。
其餘幾人紛紛跟著她走了。
回到不遠處的車隊裏，明蘭若摘下鬥笠，麵色冰冷：“看樣子，果然有人在冒充我為非作歹。”
她什麽時候去過什麽羌藍寨？
又什麽時候賣過一兩銀子一貼的藥！
“從六天前開始，就一直接到消息，到處都說您仗著小荊南王的寵愛，為所欲為，有人想敗壞小姐的名聲！”
陳寧神色肅冷。
所以大小姐親自帶著他們來聽一聽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