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付之一炬
  第64章 付之一炬

    宴星稚在鬼市大鬧一場的事, 果然是傳到了仙盟那些人的耳朵中,當晚就組了團到時珞的大殿裏找事。

    仙盟主要分為生門和死門兩個部分,由盟主時珞, 和兩門的宗主外加副宗主若幹,一層層往下的權力來領導著整個巨大的仙盟。

    時珞的勢力主要在死門,十幾年前宴星稚還沒有來仙界時,生門總是壓死門一頭, 時珞雖是盟主, 但地位並不穩固, 總是有人越級挑戰權力, 其中以蔚柳和姬海瑤為首。

    後來宴星稚來到仙界, 被時珞養在身邊, 隨著她一天天長大,展示了強悍的神力之後,時珞的地位也逐漸穩固。

    她不受規矩的約束。

    確切的說, 是仙界的規矩沒有資格約束她,宴星稚加入死門之後執行過幾次極其危險的任務, 雖然下手不知輕重也造成了比較大的損失, 但她救了更多人的性命,正因為如此, 生門的人想盡辦法挑她的錯處也都被時珞擋下來。

    六界法則, 強者為尊, 所有人都會追逐更強者,因為宴星稚的加入,死門中的強者也越來越多, 時珞在仙盟中的地位越來越高, 幾乎獨攬仙界大權, 連仙王也要禮讓她幾分。

    蔚柳一行人更是蠢蠢欲動,恨不得將宴星稚處之而後快,瞪著眼睛等她犯錯。

    如今這機會,是送上門的,他們自然不肯善罷甘休。

    鬧了整整一晚,時珞實在沒辦法,隻得將人從神族區傳喚回來。

    天界的人擅自前往魔界地帶本就是觸犯禁律,更何況她還頂著天界的名號在鬼市大鬧,如此不僅犯了法規,還抹黑了天界和仙盟的名聲,且還救下了一個魔族,這次的事情,饒是時珞無法為她開脫。

    姬海瑤要求嚴懲宴星稚,以正法規,不僅要吊在懲戒柱上當中受鞭刑,還要關入暗牢中好好反省。

    在時珞的力爭之下,免去了她的鞭刑,關在孤山的暗牢中十五日。

    當然,帶她去的黎策也跑不掉,就在她隔壁關著。

    姬海瑤的兒子,名喚姬乘,早些時候因為橫行霸道,被宴星稚痛揍過幾回,一直對她懷恨在心,見她被關了暗牢,立即就跑來笑話她,隔著牢獄結界在外麵耀武揚威。

    宴星稚躺在一塊石頭上,翹著腿閉著眼睛,悠閑地晃著,並不理會他。

    倒是黎策氣得在隔壁叫罵不止。

    宴星稚被關暗牢的消息很快傳開,傳到了神族區,虞思蘅樂顛顛地去找牧風眠,見他又在樹上曬太陽,就仰著臉衝他喊:“阿眠,宴星稚被關牢裏的事你知道嗎?”

    牧風眠的眼睛應聲睜開,往下看他,“什麽時候的事?”

    “就是昨日啊,據說要管半個月呢!”虞思蘅頗為遺憾道:“據說是因為她大鬧鬼市才因此獲罪,那日我尋去的時候,金玉樓已經滿目瘡痍,沒看到她大鬧的場景實在是遺憾。”

    牧風眠卻好像並沒有聽見他說什麽,疑問道:“她在仙族區不是有時珞護著嗎?為何還會受罰?”

    “原本還要罰鞭子的,不過後來被執行,應該是被仙盟盟主給擋掉了吧,但宴星稚還是被關在了暗牢,就說明其實盟主也無法……”

    虞思蘅在碎碎念什麽,牧風眠壓根就沒聽,他的藍眼眸轉了轉,而後問:“她被關在什麽地方?”

    “仙盟的暗牢,好像是叫孤山吧,在仙族區那邊的邊界地帶,怎麽了阿眠,你要去取笑她嗎?”虞思蘅認真地問:“聽說她被關進去之後,有不少人去取笑她呢。”

    牧風眠聽到這話,心裏沒由來地有一股不舒服,他晃了晃腿,像是有一刻的思考,然後從樹上翻下來,抬步要走。

    “阿眠真要去笑話她?”虞思蘅驚訝地問。

    牧風眠確實有一瞬的想法想去,但他從未去過仙族區,且現在去,任何一個人都會以為他去挑釁,包括宴星稚肯定也是這樣的想法,於是他搖搖頭,說道:“我去找師鏡。”

    虞思蘅歡歡喜喜地跟上去,繞在牧風眠身邊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宴星稚在這邊被關到第十日,黎策因為罪狀更輕一些,被提前釋放,臨走時他對宴星稚道:“再忍忍,還有五日你就能出了。”

    宴星稚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隻覺得自己一天也忍不了。

    化作虎形時用爪子在牆上磨著,將十個爪子磨得尖利無比,思索著如何度過這剩下的五日。

    眼看著還剩幾日了,就在宴星稚老老實實在孤山上坐牢時,仙界卻出了一件大事。

    蒼山起火了,趕上風大的時候,吹著火勢到處散,整個蒼山被燒了個徹底。

    有人故意設下了遮蔽結界,是以仙界的人發現之後已經晚了,雖然立即派出仙盟的人前去滅火,卻因為妖火凶猛,一時半會竟無法鎮壓,待他們費盡力氣熄滅大火之後,蒼山已麵目全非,山上所有生靈付之一炬。

    所有人都知道,蒼山是宴星稚的誕生之地,如今蒼山起火,她卻在暗牢中毫不知情,仙界躁動不安,風雨欲來。

    事情並沒有簡單結束,沒多久,就有人向仙盟舉報,是姬海瑤的兒子勾結妖皇島的妖邪縱火燒了蒼山,企圖等蒼山萬靈頹敗,結界破碎之後,從山中逃走。

    蒼山本就位於妖界與仙界的交界之地,與妖皇島比鄰,此方法倒也行得通。

    時珞勃然大怒,命人拿下姬乘,將他掉在懲戒柱上,當著仙界眾人的麵審判他。

    彼時牧風眠正好跟隨前來調查事件原委的師鏡一同在仙界,廣袤無垠的廣場上,姬乘被高高吊在上頭,哭喊著求饒,說自己知錯。

    姬海瑤也在一旁求情,大聲喊著自己的兒子隻不過是一時糊塗,並非是真心與妖皇島的罪妖勾結。

    他夥同妖皇島的妖怪縱火燒毀蒼山,已成事實。

    牧風眠站在人群中靜靜看著,麵前吵鬧一片,周圍全是議論聲,他卻沒有被環境影響,隻在想若宴星稚知道了此事,會是什麽反應。

    蔚柳也在為姬乘據理力爭,言他是被妖邪一時蒙蔽,應從輕發落,又將前些日子時珞護著宴星稚的話搬出來,兩方僵持不下。

    就在雙方鬧得難看時,遙遠的地方突然傳來一陣巨大的轟響,所有人循聲望去,臉色頓時劇變。

    牧風眠就聽見有人喊道:“那地方是暗牢,會不會是宴星稚……”

    緊接著仙盟落在四處的鍾聲晃起來,叮叮當當的聲響交錯,時珞豁然起身,揚聲命令:“立即去探查孤山的情況!”

    然而仙盟的人剛聚集出動,一抹金光卷著風刹那間就飛到了麵前來,停在眾人的上空。

    所有人同時抬頭,就看見宴星稚如煞神一般浮在半空,身上的鈴鐺瘋了一半地撞響,銀色的發絲隨著狂風飛舞,金眸鎖在姬乘身上,滔天的殺意自她周身散出。

    顯然,已經有人將事情告訴她了。

    而她打破暗牢一路飛到這裏,可不是為了看這些人審判姬乘。

    宴星稚的出現,將姬海瑤母子嚇得魂飛魄散。

    姬海瑤飛上前擋在姬乘身前,喊道:“仙界有仙法,我兒子就算是犯了錯,也輪不到你來動手!”

    時珞也往前兩步,軟聲道:“星崽,你先下來,別衝動行事,一切我會來解決。”

    蔚柳嗬斥道:“仙界豈能讓她肆意妄為,關進暗牢之中非但沒有反省,竟然還將暗牢打破!盟主,若是不嚴懲宴星稚,隻怕難以服眾,又如何處置姬乘?!”

    宴星稚對這些話充耳不聞,隻看著時珞問:“蒼山,真的被燒了嗎?”

    時珞頓了頓,目露不忍,卻還是道:“我們去的時候太晚了,雖然也盡力搶救,但是活下來的生靈……”

    宴星稚的金眸微斂,冷漠的臉上似閃過一絲情緒,但細微到沒人察覺,好像是個無情無義的冰冷之人。

    就連牧風眠也看不明白,她究竟是在意蒼山,還是隻是借這個由頭大鬧一場。

    然而下一刻,狂風從四麵八方瘋狂襲來,在宴星稚的周身形成一個風渦,問情化形長劍,裹著金燦燦的光芒錚鳴而出,金光直通天穹,灑下一片刺眼的光芒。

    宴星稚毫無征兆地動手了。

    她握著長劍一揮,姬海瑤就覺得腹部遭受重擊,整個人飛出去,撞在另一根巨大的懲戒柱上,赫然將柱子裝得轟然倒塌,周圍頓時躁亂起來,驚叫聲連成片。

    “星崽!”時珞大喊。

    “宴星稚,爾膽敢動手!”蔚柳凶狠警告。

    然而這會兒,宴星稚已經掐住姬乘的脖子,他發出痛苦的嘶喊,滿臉淚水,叫著母親。

    師鏡見狀,想上前阻攔,卻被牧風眠一把拽住了手臂,他道:“仙族內部之事,與你何幹?”

    “宴星稚是神族。”師鏡道。

    “她身份特殊,既不受仙界管束,也不受神界管束,仙盟都還沒有動手,哪會輪得到你?”牧風眠想了想,換了個勸法,“且她手中的問情鋒利無比,你的九曦根本扛不住。”

    師鏡一聽,果然沒有再動。

    仙盟的人越來越多,在周圍形成一個圈,將宴星稚包裹在其中,蔚柳雖叫得大聲,卻不敢輕易上前阻攔。

    姬海瑤都被一擊打得半死不活,這時候宴星稚顯然在盛怒狀態,誰上去誰挨揍。

    宴星稚對身邊的所有聲音都沒有反應,她險些將姬乘掐得窒息,卻在掐死他的前一刻鬆了手,還不等他喘息一口,就用劍柄在他的四肢上狠狠敲下,骨頭碎裂的脆聲伴著姬乘的慘叫,聲音無比慘烈。

    而後她將吊著姬乘的鐵鏈斬斷,飛身一腳將他踹在柱子上趴著,抬劍時劍尖凝聚起金光,對準他的脊背。

    意識到她要做什麽時,時珞終於也坐不住,飛身上前雙手幻出仙術,化作光鏈,甩過去纏住宴星稚的雙臂。

    仙盟之人見盟主動手,也跟著出手,凝聚力量攻向宴星稚。

    匯聚而成的強大力量壓在光鏈上,極力遏製宴星稚的行動。

    但宴星稚的神力像沒有盡頭似的,源源不斷地外放,節節攀升,束神鈴的聲音也變得刺耳,刹那間仿佛天地都變了色,雷電風雲都被她的力量支配,那股來自上古時期的強悍無比的神力讓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壓迫氣息,就連已經晉神的師鏡,也不得不釋放神力防禦對抗這股壓力。

    宴星稚的神力究竟強大到什麽地步,誰都不知道,因為平時有束神鈴的約束,加之她從未真正碰到過生死場麵,也沒有如此盛怒過。

    今日一現,三界之人都將認識到在那個妖魔橫行,秩序混亂的上古時期,能夠稱霸六界,令萬族臣服的白虎神族,其純種血脈所蘊含的力量有多麽毀天滅地。

    風越來越大,在空中咆哮,巨雷在頭頂炸開,宴星稚的衣袍獵獵作響,目露凶光,以一己之力對抗眾仙,最終還是掙斷了光鏈,所有仙被力量回彈撞出去。

    就見她執劍刺入姬乘的脊背,隨著他慘叫的聲音,將他的仙骨硬生生斬斷。

    從地上爬坐起來的姬海瑤正好看到這一幕,頓時肝膽俱裂,尖聲叫喊:“乘兒——!”

    宴星稚剔出姬乘的仙骨,抬腳一踢,將他踢得在地上滾動幾圈,而後又漠然著眸光掃了姬海瑤一眼。

    仙骨已失,姬乘隻能入輪回降生於人世,唯有重新修煉直至飛升,才能再登仙途。

    宴星稚沒有停留,身影翩躚,握著問情騰空而起,飛至萬丈高空,化作縹緲細影,朝著蒼山的方向而去。

    時珞連忙叫道:“快,跟上她!”

    仙盟的人一批一批往外調,跟在宴星稚的後麵。

    牧風眠也看了眼抱著兒子痛哭的姬海瑤,跟著師鏡一同前往蒼山。

    蒼山曾經靈力充沛,鬱鬱蔥蔥,裏麵生活著各種各樣的獸族,又因為跟妖界靠近,是以山中妖獸仙獸混雜,不論種族,都在一起生活。

    宴星稚當初在這裏誕生的時候,一睜開眼,就看到很多小獸聚集在她的身邊,正膽怯又好奇地打量她。

    她身為虎族,即便當時是一隻黑毛虎,那也是萬獸之王,沒用多長時間,她就成了蒼山的老大,不論走到哪裏都有一群獸崽子在她身後跟著。

    各種獸族排著隊給她送山間的靈果,有些修煉底子的,會開口叫她老大,不會說話但是開了靈智的獸類,也會跟在後麵嗷嗷叫,表示對她的尊敬。

    那是她最舒坦的日子,不過宴星稚後來還是自己選擇離開了蒼山。

    離開的時候,很多獸族將山邊站滿,發出悲傷的聲音為她送行,宴星稚就說,我還會回來的!

    宴星稚時常會回到蒼山,跟獸類們玩鬧,隻是這次回來,看到的卻是滿山灰燼,黑禿禿的大地,烈火焚燒之後留下的殘壁斷枝,放眼望去,滿地的死獸。

    她站在當初離開的位置,仿佛還能看到漫山遍野的花,和鬱鬱蔥蔥的樹,還有地上樹上花叢裏站得滿滿當當的各種獸類。

    如今,全都消失不見。

    她的眼眸從東轉到西,目露茫然,心中泛起一陣一陣的疼,但卻沒有落淚,似乎並不知道哭泣是怎麽一回事。

    牧風眠和師鏡比仙盟的人都快一步,他們在遠遠的地方落下,就看見宴星稚站在漆黑的灰燼之中,麵對著已經被燒毀的蒼山,一動不動許久。

    “她好像在難過。”牧風眠輕聲喃喃。

    師鏡詫異地看他一眼。

    “怎麽了?”他問。

    “我們可不是為了看她難過而來。”師鏡淡漠道。

    “何意?”

    “她要去妖皇島了,你若是不攔著她,隻怕又是一場腥風血雨。”師鏡道:“你方才說得對,若我的九曦與問情撞上,定然會造成損壞,就由你來阻攔她。”

    “蒼山萬千生靈被付之一炬,平白丟了性命,總有人要為它們討回公道是不是?”牧風眠道。

    “你想說什麽?”

    “我不攔,誰愛攔誰攔。”

    沒人阻攔的宴星稚,果然又動身飛往妖皇島。

    她穿越兩界的結界,落在那座被稱為妖界牢獄之地。

    妖皇島上關得全是犯下大罪的妖邪,本來密謀計劃燒了蒼山就準備離開,結果沒等到逃跑的時機,卻等到了一個握著問情的宴星稚。

    宴星稚在妖皇島殺紅了眼,沒有絲毫的手下留情,金光仿佛融入洶湧的海浪之中,掀起萬丈海嘯,一波一波地拍打在妖皇島上,將滿地的鮮血一遍一遍洗刷著。

    很快就驚動了妖族的人,妖族趕來時,見仙盟眾人全都站在妖皇島外側,誰也不敢輕易去阻止大開殺戒的宴星稚,她爆發出的力量仿佛要將整座島給擊沉。

    聞風而來的師憐雪找到了牧風眠,停在他邊上,輕聲道:“阿眠,你說的果然沒錯,獸族天性不可控製,一旦失控將是巨大的禍災。”

    牧風眠瞥她一眼,反問:“我何時說過?”

    師憐雪一愣。

    牧風眠自己說過的話,竟一點也不想承認了。

    他看見宴星稚在眾妖的極力反抗中遍體鱗傷,卻好似感覺不到痛苦,手起劍落便是一條妖命,血將她雪白的衣裙染透了,變得血紅,金色的眼眸仿佛蒙上凶猛的嗜殺,殘暴得令人望而卻步。

    牧風眠召出清嶼飛去,在宴星稚的正麵,將劈下來的問情接住,太極石相生相克,在相撞的一刹那,兩刃似乎吸住了一般,宴星稚用力抽了一下,問情沒能抬起來。

    “停手吧,宴星稚。”牧風眠盯著她的金眸,說道:“這裏的妖已經被你殺盡了。”

    宴星稚似乎是因為聽到了牧風眠的聲音,又像是有人擋下了她這一擊之後,再也沒有力氣抬起手,她眸中的殺意極快地褪去,渾身的傷散發出劇烈的疼痛,精疲力竭的宴星稚手上力道一鬆,閉上眼睛往前栽去,失去意識。

    牧風眠順手將她接在懷中,也接住了問情,將兩把劍收起來後,抱著她飛出了妖皇島。

    所有人立即行動,一些跟著牧風眠回到仙界,一些進入妖皇島探查情況,這場驚天動地的血戮屠殺總算結束。

    妖皇島的妖怪幾乎被殺盡,僥幸活下來的,也都被妖王處置掉了,此後多年,這座島都是荒廢之地,不在用作他途。

    而宴星稚受的傷也不清,蔚柳為首的一派極力主張趁這機會剔了宴星稚的神骨,時珞應對得極為吃力,最後還是牧風眠前來,將宴星稚親自接到龍淵牧氏,蔚柳一派才不甘地消停下來。

    光是給她療傷就費了很長時間,等她醒來之後,距離火燒蒼山,屠殺妖皇島一事,已經過去大半年。

    宴星稚醒之後仍要繼續需要,是以並沒有離開龍淵,整日在牧氏遊玩,很快就熟悉了牧氏的環境。

    但她始終沒有見到牧風眠。

    牧風眠平日都要在神族學府學習,神族區距離龍淵距離較遠,所以一年之中回家的次數也寥寥無幾。

    不過牧風眠自小喪父喪母,也沒有嫡親的兄弟姐妹,唯有跟爺爺牧潭比較親近,所以那個龐大的家族中,並沒有他很掛念的人。

    宴星稚這一休養,又耽擱了一個月,牧氏族人得了牧潭的命令,誰也不敢怠慢她,送她走的時候,還將龍骨做的掛飾送她為禮物。

    她朝氣滿滿地回到仙族區後,往那一站,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經過那一次的事情和這些日子牧氏的滋養,她神力又突飛猛進不少。

    時珞也是滿臉春光,笑得極為明媚,上上下下地將她打量著。

    神族向來不摻和仙族的事,但先前牧氏卻主動將宴星稚接走,等同於表明了立場站在時珞這邊,對她來說是天大的好事,時珞這段日子看什麽都覺得極為順眼,有時候生門那邊的人做些小動作,她也不予計較了。

    宴星稚回來之後,像是已經忘記了蒼山的事,恢複跟以前一樣的狀態。

    而妖皇島的事也早就與妖族商量好了處理方法,正好借著萬仙盛會,讓宴星稚獻曲一首,對妖界表示歉意,將此事揭過。

    她屠殺妖皇島,對妖王來說是百利而無一害,幫妖界解決了一批隱患,是再好不過的事,是以妖界並沒有追究,隻是要在麵子上過得去。

    宴星稚也同意了。

    牧風眠與虞思蘅還有師鏡三人坐在清澈的溪流邊上。

    虞思蘅綰起褲腿和袖子撲在溪水裏抓魚,牧風眠則半躺在石頭上閉著眼睛休息,師鏡站在一旁。

    “阿眠哥,你真的讓宴星稚在牧氏待了大半年嗎?”虞思蘅一邊盯著溪水裏的魚一邊問。

    宴星稚這一傷,睡去了秋冬春三季,在初夏醒來,無人知道她是在龍淵牧氏養病,都紛紛猜測她闖下大禍之後被秘密處決了。

    所以前幾日她重現仙界,倒是令不少人震驚。

    牧風眠懶懶地嗯了一聲,並沒有仔細回答。

    “為何,這仙界哪裏不能養傷啊?幹嘛帶去龍淵。”虞思蘅接著問。

    他言簡意賅:“爺爺的主意。”

    “那這大半年的時間裏,你回過龍淵嗎?”

    牧風眠停頓了一下,沒有回答。

    虞思蘅立即就猜到了答案,牧風眠不喜歡撒謊,所以他停頓的這一下的答案肯定是回去過的。

    “那你在龍淵與宴星稚碰麵過嗎?有沒有打起來。”

    “沒有。”牧風眠道:“她在龍淵西,我的寢宮在龍淵東,沒機會碰麵。”

    虞思蘅就笑著道:“阿眠哥連宴星稚在何處養傷都摸清楚了,定然是偷偷去看過。”

    牧風眠嘖一聲,不耐煩道:“問那麽多幹什麽,囉嗦。”

    他站起身,伸長了手臂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抬手一揮,虞思蘅就被撲倒了溪水裏,渾身濕透,吱哇叫起來。

    師鏡冷笑一聲,“接著嘴硬。”

    牧風眠梗著脖子道:“我嘴硬什麽?你怎麽也跟虞思蘅一樣聒噪?我先走一步。”

    “去何處?”師鏡看著他問。

    “去參加萬仙盛宴。”牧風眠揚聲道。

    萬仙盛會也是千年一度,說白了就是場聯誼會,主要就是吃喝玩樂,連比賽都沒有,不過就是為了讓年輕的男仙女仙看對眼,然後生成美事,隻不過這次情況特殊,還請來了部分妖族之人參加。

    盛宴上擺了成百上千桌的美味佳肴,請來了花神虞朝朝,將萬花齊放,微風過隙就帶起紛紛揚揚的花瓣,美輪美奐。

    宴會上極為熱鬧,所有人都舉著美酒佳釀談笑高歌,妖仙神混在一起,連座位都不區分了。

    牧風眠坐在小桌上,桌上沒幾個人,有人向他搭話,他敷衍回應,興致缺缺。

    師鏡則是帶著虞思蘅尋去了大桌的主位,向虞朝朝行禮問好。

    虞朝朝雖為戰神,掌萬花之力,但性子卻相當溫和,盡管師鏡已經有如此成就,在她眼裏還像個孩子一般,她慈愛地摸了摸師鏡的腦袋,說道:“去玩吧,這種宴會上跟大人在一起,玩不開心。”

    師鏡搖了搖頭,像是不願走。

    虞朝朝又道:“那就當是陪小蘅玩兒,快去吧。”

    師鏡這才與虞朝朝告別。

    師鏡冷心冷情,不苟言笑,一柄九曦斬盡天下妖魔,不管走到何處都疏離待人,唯有與虞朝朝極為親近,這也讓一眾旁人羨煞了眼,紛紛對虞朝朝誇讚起師鏡來。

    妖王與時珞坐在一處,正聊得開心,還命人上了一批新釀造的酒,親自倒了一杯遞到妖王麵前,說道:“嚐嚐這酒,剛成沒幾日,還尚未取名字呢,不知可有榮幸得妖王賜名?”

    妖王哈哈一笑,當即舉杯要飲,忽而一陣笛聲傳來,他手上動作一頓,抬頭望去。

    聲音是從上頭傳來的,所有人同時抬頭看,尋了一圈,就見宴星稚坐在潔白的雲層上,身著雪衣紅絲裙,手中持著一柄白色笛子,那聲音正是從笛中流出。

    她輕閉著雙眸,長發墜在肩頭隨風輕飄,垂下來的衣裙和紅絲飛舞,一雙雪白的赤足若隱若現,纖細的腳腕上戴著兩個束神鈴。

    笛聲清脆悠遠,曲調綿長婉轉,日頭從東方灑下來,落在雲層上,染上一層金光,形成了極為瑰麗的畫卷。

    不多時,所有人沉醉在這笛音之中。

    牧風眠抬頭看她,不由自主地拿起麵前被送上的新釀,淺淺喝了一口,先是酒的辛辣,而後回甘湧上來,從舌尖到喉嚨都有股淡淡的甜味,融化在唇齒之間。

    香醇無比。

    明明才喝一口,牧風眠都感覺自己要醉了,視線竟出現了些許的恍惚。

    其實不僅是他,旁人也是如此。

    宴星稚頭一回用問情化笛,吹出的樂曲並非是簡簡單單的曲子那麽簡單,問情所蘊含的力量本就巨大,她神力隻需稍稍探入其中,就能將笛音染上神力,於是所有人聽著聽著,開始意識恍惚,昏昏沉沉,接二連三地沉入睡夢之中。

    便造就了名揚三界的“萬仙同夢”之事。

    而宴星稚也不知道問情的力量如此強悍,她自己吹完,也一頭栽在柔軟的雲朵上,握著短笛,呼呼大睡,沉入了她自己神力編織的夢境。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