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第五十七章

    這幾百年以來她走遍三界, 走遍千山萬水,每一次日升月落,每一次午夜夢回她腦海裏全是死在青白府邸的那些魅, 她一閉上眼睛, 眼前全是奔騰的血水,再一睜眼,眼前又全是那些人被青白一掌劈了個灰飛煙滅的畫麵。

    她便是這樣在三界流浪了上百年。

    於九幽而言她是罪人, 所以她回不去, 可對於三界而言她又是異類,天地之大,根本沒有她的容身之所。

    雖然青白給了她清心宮鈴以便她遮掩魅族氣息,但為保險起見, 她也從不敢在同一個地方逗留過長時間,以免暴露自己行蹤。

    這幾百年來, 青白卻從未停止尋找她的蹤跡, 但也多虧了青白送她的清心宮鈴掩藏了她的氣息, 所以那幾百年她一直都安然無恙地在四海之內自由來去,既沒有青白找到,也沒有被的別的人發現。

    直到程月知的出現改變了這一切。

    不知青白和程月知是以什麽作為交換條件, 竟讓程月知用幽都秘術幫青白找到了她蹤跡。

    所以當日一見到程月知, 她便有一肚子的火。

    若不是程月知出賣她的行蹤, 青白原沒有辦法盯她盯她那麽緊。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到底還是讓她找到了逃出帶著魅族逃出九幽的辦法。

    按照她原定的計劃, 她帶著魅族逃出九幽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炸了東海,徹底封死九幽通往東海的路。之後再由她帶著魅族一路西逃, 趕往天河, 借用邪靈之力徹底攪亂三界, 屆時三界都將一心應對邪靈,對於魅族,自然會疏於對付魅族,等到三界與邪靈鬥得精疲力盡,她再帶領魅族坐收漁翁之力。

    而她之所以敢做這麽冒險的打算,正是因為這麽些年她走遍四海後發現邪靈為禍三界確會造成三界生靈死亡,但邪靈對於魅族的影響卻不大。

    即便邪靈有心攻擊魅族,但在魅族身上,不知為何邪靈的威力卻會大打折扣。

    東海海麵,離野和雲若穀陷入混戰,東海海岸槐序一手掐住青白的脖子。

    她隻需要輕輕一使力就能扭斷他的脖子。

    青白冷靜道:“你不是想帶著那些人逃出九幽嗎?我幫你。”

    槐序目光一頓,笑不達心:“你幫我?”

    她曾經被青白騙得那麽苦,她如何還能輕信青白的鬼話!

    青白:“是。”

    槐序不搭話,隻是冷冷地凝望他,像是冷眼看著一個天大的笑話。

    青白不意外她的反應:“我知道你不信我。若我猜得不錯,你打算帶那些人去天河對不對?”

    槐序含糊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青白:“我幫你添一把火如何?事成之後,你做你的魅族女帝,我做我的天君,你我各取所需。”

    這些年他為天族出了多少力,可結果到頭來天君之位卻還是那個毛頭小子的。

    他早該看明白的,他從出生那一刻起就注定要輸給邱景之,輸給他應龍族太子的身份。

    這些年的辛苦鬥不過是為他人做嫁衣罷了。

    既如此,倒不如推翻這三界,重新訂立規矩。

    槐序心有所動,猶豫著沒有開口。

    片刻之後,槐序反問他:“就憑一個你?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

    青白低頭一聲笑。

    旋即,東海海麵又湧出更多的人馬,而那些人不是魅,卻是同樣被困與九幽的人妖魔族,還有那些誓死效忠他的天族將士。

    青白似笑非笑地盯著她:“這樣夠了嗎?”

    槐序手上一鬆,笑著說:“合作愉快。”

    當東海海麵出現除魅族以外的人馬之時,裴九真便意識到事情不妙,再看無論是魅族還是青白帶來的那些人都開始往西邊天河的方向趕,她便意識到事情不妙。

    裴九真心急之下再一次劃開掌心喚醒幽穀劍劍靈。

    裴九真劍指青白,二人過了兩招,槐序卻暗中偷襲裴九真,逼得裴九真不得不掉轉劍鋒指向槐序,便是在此時青白祭出邪術,以一招奪魄法陣掃向裴九真。

    奪魄法陣之所以被稱為邪術一是因為此陣法力全來自世間陰靈,二是因為被此陣擊中者無一例外都會被法陣中的陰靈之力撕個粉碎,而被襲者的靈力也將盡數被施術者所吞噬。

    這個陣法正是話本中她所修習的邪術,在話本的最後她之所以會成為令三界膽寒的強者便是因為她利用此術吸納了三界之內無數高手的靈力修為。

    “九九!”

    當陣法陰風撲向她時,她耳邊卻隻剩下雲若穀和離野焦急到撕心裂肺的呼喚聲。

    法陣已經近在眼前,她根本無法避開。

    電光石火之間,一道強光閃過,她被強光刺得眼疼,不得已閉上眼睛,當風聲愈演愈烈,她卻聽見另一聲呼喚。

    “離野!”

    這是槐序的聲音。

    裴九真猛地睜開眼睛,卻見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她身前嚴嚴實實將她護住。

    隔著他,法陣堪堪停住。

    裴九真大驚失色:“離野!”

    離野站在她麵前,他與她之間僅僅隻有一步之遙。

    他麵對她站著,而他身後全是正在急速流逝的靈力,他的身體也在法陣的威力之下一點一點潰散成齏粉,隨著狂風被卷入法陣。

    裴九真淚如雨下,全然不顧被法陣吞噬的危險,急急衝向離野。

    她想拉出他的手,她想把他從法陣中拽出來,盡管她深知奪魄法陣所過之處生靈無存,可她還是想去拉住他的手。

    那是離野啊!

    是從小到大都在她身邊陪著她的離野!是世上最好的離野!

    離野強忍著全身被溶解的疼,笑看她:“不許過來。”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拒絕裴九真。

    他怎麽也想不到竟會是這樣的生死關頭。

    裴九真聲嘶力竭道:“離野,不!你給我回來!”

    彼時,被魅族困住的雲若穀匆匆趕到將她拉到懷裏,強行帶著她往後退了一丈。

    而另一邊槐序亦急了,她也想衝向離野將他從法陣中拉出來,可卻被青白攔下。

    青白怒道:“你找死嗎?”

    槐序:“你快給我停下!”

    青白目光一凝,從離野在九幽現身的那一日起他便注意到槐序對離野格外上心。

    不知出於什麽情緒,青白忽然拉住她的手腕:“怎麽?心疼?”

    此刻離野強大的靈力正在源源不斷地充盈他的身體,初嚐如此強大的靈力,他又怎麽肯就此罷手。

    槐序:“我讓你停手,你耳朵聾了嗎!”

    她和離野相依為命千百年,她不管離野是怎麽看她的,可在她看來,離野卻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青白勾起唇角,笑得又邪又陰狠:“好啊。”

    槐序的一顆心尚且來不及隨著他這一句話落地,卻見青白又往法陣中輸送了另一道靈力,加速法陣吞噬離野的速度。

    不過一息的時間,離野已經全然化煙化灰,消散於無形。

    槐序怒極,整個身子都因直衝天靈蓋的怒意而微微顫抖。

    隻聽青白邪氣十足地衝她笑笑:“你不是想做魅族的王?他死了,不是正好?”

    槐序化掌為爪,對準青白的胸口,隻想挖出他的心來看看,他的心究竟黑到了什麽程度。

    但眼下青白已然吸納離野的強大靈力,槐序更加不是他的對手。

    青白僅僅隻是伸手虛擋了一下,槐序已經被他強大的靈力燙紅了掌心。

    青白:“想活命,你最好乖一點。”

    下一刻,青白的目光直指被雲若穀捆在懷裏的裴九真。

    “多謝你養了這麽好的一隻魅,現在該輪到收拾你了。”

    青白一席話徹底惹惱了裴九真,她手持幽穀劍就要上前應戰青白,不料雲若穀一個結界兜頭蓋臉丟下來,死死困住她,叫她寸步難行。

    裴九真急道:“雲若穀,放我出去!我要殺了這個畜生給離野報仇!”

    雲若穀隻留給她一個冷然的背影。

    這一刻,她隱隱察覺雲若穀周身靈力似乎起了細微的變化,他的靈力好像不似往日那般澄澈幹淨,反而混雜了一點兒灰暗的氣息。

    裴九真猛地想起話本裏雲若穀的結局。

    在話本中,雲若穀與她分開之後便回了雲夢澤,那之後久久不曾離開雲夢澤。後來再聽聞他的消息時,她已經練成邪術,而他竟也意外墮魔。

    當初聽到那個消息時她有多震驚,今日的她再見此番情形便有多痛心。

    她怎麽想也想不明白,一向清心寡欲,不問世事,隻求道心的雲若穀怎麽會墮魔?

    直到這一次,當她親眼看見雲若穀身上生出本不該屬於他的魔氣之時,她依然想不明白,他好端端的,怎麽就入魔了?

    這些日子以來,她和雲若穀幾乎形影不離,她怎麽還是察覺不了雲若穀究竟是為何生出了魔心?

    “雲若穀!”

    這一次她是因擔心雲若穀而喊他姓名。

    雲若穀似乎察覺到她的心意,回頭看了她一眼,目光卻是一片清明。

    雲若穀看向她,她臉上還掛著未幹的淚痕。

    那是因離野而落下的淚。

    那隻魅到死都還在對她笑,隻為求她寬心,隻為了讓她的難過少幾分。

    那隻魅對九真究竟抱著怎樣的一種感情?

    而九真對他又是如何?

    他不知道。

    他也來不及去想。

    隻因青白已經俯身朝他攻過來:“今日你我便好好過過招。”

    雲若穀的威名,青白早有耳聞。

    他是三界上下威名赫赫的修道天才,別說同齡之輩無人能及,便是那些年長一輩的,論修為,能與他並肩而立的也沒有幾個。

    青白早就想好好會會這個修道界的奇才了。

    二人很快又陷入另一場激戰,別說魅族插不上手,便是槐序和代羽也一樣隻能幹瞪眼看著。

    忽然之間,東海海麵傳來另一陣猶如山海呼嘯般的嘈雜聲。

    裴九真甚至來不及抬眼去看來人是誰,邱景之已然出現,穩穩停在困住她的結界之外。

    裴九真催促道:“快,解開結界,放我出去。”

    青白才吸納了離野的強大靈力,所以一時半會兒無法再次召喚奪魄法陣。

    而她,世上再沒有人比她更清楚奪魄法陣致命的破綻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