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喬氏
  第31章 喬氏

    梁氏帶著薑窈去了一座開闊的角亭, 屏退婢女們後才又開始打量起薑窈來。

    薑窈是真的長得很像陶氏。

    梁氏心情有些複雜。

    她比陶氏長兩歲,自□□好,情分不是旁人能比的。

    可再好的交情, 也有相互攀比的時候。梁氏家世不如陶氏,能嫁進國公府做嫡次子媳已是高嫁。

    在梁氏看來, 陶氏身為清遠侯的獨女, 往後前程是一片大好的。

    但她沒想到,陶氏竟然被一個無父無母的新科進士騙了心去, 還非他不嫁。

    梁氏表麵苦口婆心地勸她,可心裏是幸災樂禍的, 巴不得陶氏真的嫁給薑慶先。

    這兩人後來真的成了親, 梁氏好一陣都愉悅非常。

    但陶榮謙那時簡在帝心, 陶氏的兄長也都身居要職, 故而陶氏仍不可小覷。

    後來陶氏有孕,梁氏帶著裴闕去瞧她,兩個便說起了做兒女親家之事。

    陶氏腹中還不知男女, 但梁氏仍給了定親信物,笑言若陶氏這胎得子, 那下次再生個閨女, 總之兩人是要結親的。

    可沒過多久,陶榮謙就觸怒了皇帝, 被罷官免爵, 闔家流放。陶氏因是出嫁女逃過了一劫, 卻也不得不跟著薑慶先一道去了建寧府。

    在此後的十年裏, 陶氏杳無音訊。

    六年前, 梁氏收到了陶氏的一封信, 信中言及她不久於人世, 提及了兒女結親一事。

    梁氏對陶氏避之不及,又怎會理會她?全當自己沒收到過這信罷了。

    可她沒想到,在她已經替裴闕定下永安侯府的親事後,薑窈會突然出現。

    梁氏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久久不語。她未開口,薑窈也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梁氏才道:“薑姑娘長得很像我的一個故人,她的夫家也姓薑。冒昧問問姑娘,你母親是否姓陶?”

    薑窈覺得有些好笑,梁氏分明已經猜到了她的身份,還要這麽拐著彎地說話。

    “夫人說得不錯,家父姓薑諱慶先,先母正是姓陶。”

    梁氏麵露欣慰之色,“原來你真是陶妹妹的女兒。”

    薑窈暗哂,卻仍笑著道:“夫人與先母認識?”

    梁氏點頭,“何止是認識?我跟她自□□好,怎麽你母親沒在你跟前提及過我?”

    “沒有,”薑窈否認了,“先母沒有在我跟前提及過國公府的人,此番進京也是機緣巧合,因著左都禦史與外祖的情分,他不忍我跳進火坑,這才帶我來了京城。”

    薑窈不想在梁氏跟前提及親事。

    梁氏對她顯然是不友好的,她何必故意提及,惹她生疑?

    梁氏狐疑地看著薑窈,有些不相信她的話——

    陶氏都寫信進京了,怎會不告訴薑窈她與國公府的郎君有口頭婚約?

    可薑窈眼神澄澈,梁氏找不到她說謊的痕跡,最終也隻能作罷。

    梁氏心道,薑窈知道與否不重要,就算她知道,聽她的口吻,也沒打算把此事翻出來。

    還算是有自知之明。

    既然薑窈不會礙事,梁氏看她也順眼了些。念及已逝的陶氏,梁氏還真對薑窈生出了幾分憐惜。

    她遂問起這些年過得如何,跳火坑又是怎麽回事。

    薑窈半真半假地說了一通,沒提薑慶先和方氏想把她嫁給何峰之事,隻說父親不慈、繼母虐待。

    梁氏陪著落了幾滴眼淚,“好孩子,這些年你受苦了。不過好在你來了京城,往後再不必擔驚受怕了。”

    薑窈似笑非笑地看著梁氏,頗為自憐地道:“國公府的人自然都是好的,但我總歸是寄人籬下,也不敢行差踏錯半步。”

    梁氏:……

    她怎麽覺得薑窈這是故意諷刺她的呢?

    梁氏訕笑,“國公爺都說了,讓你把國公府當自己的家,你安心住下便是。”

    薑窈笑了笑,沒再言語。

    梁氏也笑得尷尬,正要帶著薑窈離開這裏,裴闕便過來了。

    “母親?”

    梁氏看了眼兒子,下意識地把薑窈擋在了身後,擋了又覺得有些不妥,遂道:“懷睿,這就是薑姑娘。”

    裴闕一早就注意到了薑窈,對她的身份有了猜測。

    他守禮地沒有多看,隻道:“薑姑娘。”

    薑窈心底有些五味雜陳,眼前這人才是真正與她有過婚約之人。

    但兩人有緣無分。

    薑窈淺笑,還了他一禮,然後先行告辭了。

    等她離開了,梁氏才鬆了口氣。

    裴闕把梁氏的神色看在眼裏,心裏生出些異樣。

    他的親娘是什麽樣子,他還是清楚的,不會無緣無故與一個寄居在國公府的姑娘單獨閑談。

    他過來時,還正好看到梁氏在擦眼淚。

    這絕不尋常。

    *

    過得兩日,喬氏從妙觀寺回來了。

    這日恰好是休沐,國公府眾人齊整,皆去了葳蕤軒給喬氏請安。

    除了喬氏親生的幾個,裴崇兗的其他子女也沒比喬氏小多少,但都知道裴崇兗寵喬氏,沒人敢在她跟前造次。

    喬氏勉強打起精神應付了眾人一番,便讓他們先離開,隻留下裴玨一個。

    裴玢和周氏夫妻二人率先站了起來。

    周氏道:“那咱們就先告退了,母親好生休息,晚些家宴,媳婦再過來請母親。”

    喬氏笑著應了。

    等眾人都離開了,喬氏便迫不及待地讓裴玨近前。

    喬氏心疼地道:“怎麽瞧著瘦了?”

    周氏也說裴玨瘦了,但那隻是客套的關心,喬氏卻是真的心疼兒子。

    裴玨便笑:“母親隻是有兩月沒看到兒子,所以才覺得瘦了。廣南那地界兒,哪能餓著兒子?”

    喬氏有些不悅,開始絮叨起來:“餓是餓不著,架不住差事累人。你離京這兩月,母親沒一刻不擔心的。你五哥領兵在外,已經夠讓人擔心的了,你就安心在京城待著,別讓母親擔心。”

    裴玨:“食君之祿、擔君之憂,陛下有令,兒子豈能不從?不過母親放心,不管兒子去哪裏,必會保重的。”

    喬氏搖頭,“你這孩子就是實心眼兒。若是你五哥聽了我這些話,肯定要說一籮筐的好話哄我,偏你是實打實地說這些。”

    母子倆閑話了會兒,頗為其樂融融。

    關心完裴玨,喬氏便問起薑窈之事來。裴玨一五一十地都說了,甚至把薑窈錯認他的事也一並告訴了喬氏。

    “母親,她如今還蒙在鼓裏,兒子跟母親說這些,是想累母親一趟,讓她知道和她有婚約的不是我。”

    喬氏在聽到薑窈的那些遭遇時就已經心疼了,對裴玨的話,她想也沒想就應下了。

    “這孩子可憐,你三嫂也實在是不像話,”喬氏歎氣,“就按你說的辦,不過在這之前,我還得敲打敲打你三嫂,省得她以後又做出什麽背信棄義的事來。”

    裴崇兗這做公爹的不好訓斥兒媳,喬氏的身份卻是合適的。

    梁氏剛回了三房的院子,屁股還沒坐熱,喬氏身邊的丫鬟就來請她去一趟葳蕤軒。

    梁氏腹誹喬氏事多,卻也乖順地去了。

    一進屋,梁氏還沒來得及給喬氏請安,喬氏便屏退了其他人,怒道:“你幹的好事!”

    梁氏前兩日被裴華玥訓,這會兒被喬氏訓,心裏氣得不行——

    這母女倆,還真是在國公府橫著走了?

    她忍著氣,不高興地道:“媳婦做錯了什麽?還請母親明示。”

    “薑窈的事,還用我多說嗎?”

    梁氏心頭一跳,臉色也變了,“母親什麽意思?是薑窈那丫頭跟您說什麽了?”

    喬氏冷笑,梁氏還真是不思悔改,這個時候了還在揣測是不是薑窈說了什麽。

    她道:“我從回府到現在,還沒有見過她,她能跟我說什麽?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先替懷睿定下薑窈,陶家落敗你便翻臉不認人,又替懷睿定下永安侯府這門親,這些事,你真當我不知道嗎?我告訴你,這事不止我知道,國公爺也知道了,若不是我攔著,這會兒老三就該在書房裏挨他老子的訓,然後去永安侯府退親了!”

    梁氏臉色煞白,再也不敢糊弄喬氏。

    她跪在地上,神色慌亂地說道:“母親,並非是我有意欺瞞,實在是此事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本來也是隨口的玩笑,所以……”

    “隨口玩笑?”喬氏打斷她的話,厲聲道:“隨口玩笑會把裴家的玉佩送出去?況且,有拿兒女親事開玩笑的嗎?”

    梁氏真是不知道喬氏是從哪裏知道這些的,但眼下也不敢狡辯什麽,隻道:“母親,此事是我做錯了,但是懷睿他什麽都不知道啊。他與周家的五姑娘自小青梅竹馬,如果退親,他該多難過?母親您也是疼愛懷睿的,求母親別退了永安侯府的親事。”

    梁氏學聰明了,不敢再說什麽不好得罪永安侯府的話,隻對喬氏動之以情。

    喬氏本就沒打算退永安侯府的親事。

    她和裴玨想到一處了,讓裴闕退親娶薑窈,於薑窈而言不是好事。

    但這話她並未對梁氏言明,隻道:“此事由你父親定奪。但是,你給我記住了,你是鎮國公府的三夫人,代表的是國公府的臉麵,你若在外行差踏錯,丟的是國公府的人!下回若再被我知道你做有辱國公府門楣之事,我定不輕饒。下去吧。”

    梁氏顫著雙腿站了起來,行過禮後匆匆離開了。

    她走後,裴玨從屏風後出來了。

    他麵色陰沉,顯然是被梁氏給氣的。

    喬氏看著這兒子,忽地想起了剛才裴玨對她說起薑窈時,提過的他幫薑窈處置方氏這些事。

    喬氏心念微動,狀若閑談般問道:“慎之,你對薑姑娘,除了惻隱之心,可還動過旁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