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又親
  第24章 又親

    方氏不愧是最了解薑慶先的人,旁人或許看不穿他不喜歡薑窈這個閨女的緣故,但方氏卻看得清楚。

    方氏這話說完,薑慶先終於沒忍住,一口血噴了出來。

    血絲從他的嘴角滲出,看上去淒慘無比。但在場眾人,恐怕沒一個憐憫他的。

    薑窈在旁邊看了許久的戲,本盼著這兩人鬧得越厲害越好,但這會兒卻有些意興闌珊了。

    她扯了扯裴玨的衣袖,輕聲道:“郎君,我不想再待在這裏了。”

    裴玨更沒有看戲的興致。

    因薑窈現下走路都有些虛浮,裴玨便命人先去準備馬車,然後喚了兩個侍衛送她出去。

    薑窈離開後,裴玨走到了薑慶先身側,意味不明地道:“薑主事口口聲聲犯官、犯官之後,但你聽好了,如若沒有他們,你隻怕不會好好地站在這裏。”

    薑慶先蒼白著臉朝裴玨看去,可裴玨卻已經轉身離開了。

    他的耳邊不斷地回蕩著裴玨剛才的話。

    那話絕不是簡單地提醒他別忘了陶家對他的恩情,裴玨的另一層意思是……

    薑慶先腦子裏“轟”的一聲,忽地明白過來。裴玨的意思是,如果不是因為薑窈,他現下已經沒命了。

    薑慶先渾身冒著冷汗,裴玨怎麽敢?可一想到裴玨到了薑家後的種種作派,薑慶先再不懷疑裴玨的手段。

    他敢。

    薑慶先抖了抖,忽覺今日是撿了一條命。

    *

    薑窈坐在馬車裏,回想起剛才薑慶先與方氏相互的攀咬的一幕,便覺諷刺不已。

    她阿娘說得沒錯,人心易變,什麽樣的承諾都靠不住。

    薑慶先為了前程、為了攀附侯府,能伏低做小討好陶氏。侯府敗落後,他曾經的山盟海誓也在一夕之間葬於了從前。

    陶家對他的恩情,於他而言竟然成了恥辱。

    他寵愛方氏,為了方氏,他不把薑窈當回事,任由方氏欺辱薑窈,甚至能做出讓薑嬌代替薑窈這等事來。

    可當方氏的偽裝被撕下、方氏的所作所為可能影響到他時,他也會毫不猶豫地棄了方氏。

    饒是薑窈厭惡方氏,也不得不說薑慶先待她也真是負心薄幸。

    真論起來,薑慶先在意的隻有他自己罷了。

    外頭傳來了侍衛給裴玨見禮的聲音,薑窈收起思緒,正要準備出去和裴玨說話,馬車簾便被掀開了。

    裴玨貓著腰鑽了上來,在她旁邊坐下。

    薑窈情緒低落,裴玨心緒也挺複雜。

    他沉默了會兒,方道:“你放心,方氏必不可能再在薑家待下去了。”

    薑窈明白他的意思,薑慶先和方氏鬧成這個樣子,方氏當然不可能再做薑慶先的大娘子。

    兩人不是和離就是薑慶先休妻,總之是要一拍兩散了。

    “那我爹呢?”

    薑窈不關心方氏會如何,但方氏剛才的話她是認同的——

    如果不是薑慶先這個做父親的不在意薑窈這個親生骨肉,方氏再如何狠毒也掀不起風浪的。

    方氏是有錯,但薑慶先的錯處更大。

    因此,薑窈更想知道薑慶先的下場。

    她略垂著腦袋,裴玨看不清她的神色。若依他的性子,他必是要讓薑慶先變成白丁一個的。

    但一筆寫不出兩個薑字來,更何況薑窈與薑慶先是親父女,薑慶先若被免去了官職,勢必會影響到薑窈。

    裴玨以為薑窈擔心的是這個,遂寬慰她:“你父親處你不必憂心,他雖不可能再被擢升,但能保住主事一職。”

    薑窈倏地抬眸看他,眼中情緒不明,“他這樣的人竟然還能為官?如方氏所言,如果沒有他,方氏也做不了惡。方氏的惡尚且可諒,但他的惡卻不可恕。”

    薑窈這話出乎裴玨的意料。

    隻論是非對錯,不論親疏和利益,少有人能做到這些。

    裴玨:“你想讓他被罷官?”

    薑窈頷首。

    裴玨略沉吟了片刻,方緩緩道:“眼下還不是時候,再等等吧。”

    薑窈不解,問:“郎君此話何意?”

    裴玨卻沒答她,轉而和她說起旁的事來,“令慈的牌位迎回京城一事,我會著人安排妥當,你若想將她的棺槨葬回京城,也可。”

    薑窈本還因裴玨那句“眼下還不是時候”而百思不得其解,轉瞬就被他這話引去了全部心神。

    她想過將陶氏的棺槨送回京城,時時去祭拜,但一來此事沒有裴玨她辦不成,薑慶先不會同意,二來——

    “我阿娘至死都是薑氏婦,若她的棺槨回了京城,該葬於何處?”

    這事也不是挖個坑就可以的,她倒是想給陶氏選塊風水寶地,但那些風水寶地沒準就是旁的勳貴家的墳塋。

    “你外祖雖被罷官免爵、闔家流放,但陶家的先祖所葬之地還保留著,令慈可葬於陶家的祖墳。”

    陶氏是薑家婦,卻也是陶家女,葬回陶家先祖墳地,也在情理之中。

    裴玨萬事思慮周全,薑窈再沒有什麽後顧之憂。

    “郎君,”她往裴玨那邊挪了下,偏頭靠在了他肩上,“幸好有郎君在。”

    薑窈身上的馨香襲來,又因她這會兒穿著男裝,裴玨頓覺渾身僵硬。

    他微微一動,臉頰便碰到了薑窈的發頂,他清了清嗓子,道:“無礙,你外祖曾為我傳道授業,替他安頓好你母親,亦屬分內之事。”

    “才不是分內之事呢,”薑窈起身,轉而抱著裴玨的脖子,認真地道:“我外祖一家待我爹那樣好,他卻不思回報。外祖不過是曾為郎君授業,郎君卻能想到這些,是因為郎君人品貴重。”

    薑窈剛哭過一場,眼睛還微紅著,而這雙眼睛此刻卻無比認真地盯著裴玨看,直叫他心頭一跳。

    “況且,”薑窈眸色更柔和了些,“方氏做的那些事,郎君都查得一清二楚,我……我感念郎君。”

    裴玨隻說會帶她回京城,卻沒跟她說過要如何做。

    薑窈沒想到他把這些事都查得清清楚楚,讓薑家大亂,薑慶先和方氏緣盡。

    不得不說,薑窈對此很樂見其成、暢快無比,積壓在心頭多年的鬱氣,在今日都盡數散去了。

    這些都是因為裴玨。

    小姑娘瑰姿豔逸、含嬌細語,滿心滿眼都是他。裴玨尚未反應過來,已經抬手撫上了她的臉頰,淡聲問:“那你想如何謝我?”

    薑窈沒想到裴玨會問她要“謝禮”,她略怔了一瞬,然後羞紅著臉傾身而上,嬌唇與裴玨的薄唇碰在一處。

    她的甜美和嬌軟讓裴玨清醒了些,可薑窈已試探著用她柔軟的舌尖去描繪他微涼的雙唇。

    *

    馬車行到客棧外,薑窈撇下裴玨,急匆匆下了馬車。

    裴玨的一眾侍衛都等在外麵,見薑窈粉麵通紅,踉蹌著下了馬車,頭也不回地進了客棧,皆麵露疑惑。

    裴玨隨後出來了,神色與平常無異。

    周沂隨口問道:“郎君,屬下見薑姑娘神色有異,您要不要去看看?”

    裴玨負手走進客棧,沒理會周沂的話,隻讓他帶人去墳地,起陶氏的棺槨。

    “後日啟程回京,你點四人護著棺槨走陸路回京,其餘人走水路。”

    按說陸路比水路更快到京城,他們來廣南時便是騎的快馬。但陸路太折騰,薑窈太嬌弱受不住,裴玨便改道行水路。

    周沂領命去了。

    裴玨獨自回房,推門時下意識看了眼隔壁薑窈的房間。

    房門緊閉。

    裴玨在原地沉吟了會兒,推開自己的房門進去了。

    薑窈回屋後,一直站在門邊,裴玨那邊的動靜她聽得一清二楚,知道他推門回房了。

    她輕咬著下唇,覺得左手微微發燙。

    “咚咚咚”

    門口響起敲門聲,薑窈被唬了一跳,趕緊離開了門邊,去窗邊坐著。

    “誰在外麵?”

    她揚聲問道。

    門外響起阿雲的聲音:“姑娘,是奴婢和阿梨姐姐,周侍衛說您回來了,讓奴婢們過來伺候。”

    薑窈鬆了口氣,讓她們進來。

    二人端著木盆和巾帕入內。

    阿梨浸濕巾帕、擰幹,“姑娘,擦擦臉吧。”

    薑窈接了過去,胡亂擦了把臉,然後取下發簪,將青絲盡數放下。

    阿雲過去替她梳頭發,笑著道:“姑娘長得俊,哪怕是一身男裝,也能叫人神魂顛倒。”

    阿雲向來嘴甜,與拍馬屁十分嫻熟的榮安不相上下。

    薑窈拿起一條緋色發帶遞給阿雲,讓阿雲把她的長發束起。

    “你這嘴啊,和榮安無異,說起甜言蜜語來,簡直如出一轍。”

    阿雲低低地笑出了聲,“奴婢說的可都是真的,不是哄姑娘的。”

    她說著,便要替薑窈解開衣袍,換上薑窈自己的衣裳。

    薑窈腰間掛了塊玉,阿雲小心翼翼地取了下來,問她:“姑娘,這玉佩放哪裏?”

    薑窈神情微頓,盯著那玉佩出了神。

    算上今日這次,她已經兩次把裴玨那物當成了玉佩。

    不同的是,上次她要伸手去把“玉佩”撥弄到一邊時,被裴玨及時阻止了,而這次……

    薑窈臉熱手也熱。

    剛才在馬車上,她又一次以為裴玨的玉佩硌了她,但玉佩沒那麽大、沒那麽長,她遂以為是匕首,探手握住了……

    她就算再想引誘裴玨,也沒想過做如此出格的舉動,更何況,她沒握之前真的不知道那是何物。

    裴玨的悶哼仿佛還在她耳邊回蕩,薑窈的耳垂也紅了。

    “姑娘?姑娘?”

    阿雲疑惑地喚了薑窈兩聲。

    薑窈回過神,從阿雲手裏拿過那玉佩,泄憤般隨手扔到了一邊。

    阿雲急了,“姑娘,仔細摔壞了。”

    薑窈淡淡道:“不值什麽銀錢。”

    她解下腰封,褪去外裳,把自己的衣裳穿上。

    “姑娘,裴郎君的事辦完了,咱們是不是就要啟程去京城了?”

    阿雲不知裴玨到這建寧府來,是為了薑窈,還以為又是朝堂上的事。

    “嗯,”薑窈點點頭,“你們倆是延平府人,平日裏坐過船麽?”

    阿梨和阿雲點頭。

    阿梨道:“坐過的,奴婢記得年幼時,父母尚在,我父親出海,我曾跟著一道去過。”

    薑窈便笑,“那就好,郎君說咱們去京城要走水路,你們坐過船就不會暈了。”

    她不擔心自己和阿雲他們,反倒是裴玨、周沂等人,他們長在北邊,怕是有的好受。

    “走水路?”阿雲接話,“奴婢聽說水路要繞行,走陸路快得多,裴郎君怎的棄陸路選水路?”

    薑窈哪兒知道裴玨怎麽想的,或許是因為走水路,兩岸景致秀麗?

    不過後日就要啟程,她明日還得回一趟薑家。

    上回離家時走得倉促,她要回去把她阿娘的遺物都拿上。

    薑慶先不配留著她阿娘之物。

    作者有話說:

    小裴:這該死的甜美!感謝在2022,05,31 22:46:23~2022,06,01 13:03: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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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