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吵鬧
  第23章 吵鬧

    因裴玨提及了慧悟,方氏的氣勢頓時弱了下去。

    薑窈微微蹙眉,看方氏這神色,莫不是當年她被送去青雲寺一事並不像表麵那樣簡單?

    她正疑惑之際,一和尚被帶了進來。

    薑窈對他並不陌生,當年就是這和尚說她與方氏腹中之子想克,薑慶先才把她送去了青雲寺。

    她在那裏待了許久,直到方氏產子後,她才被接了回去。

    但就算她被接回了薑家,薑慶先也顧忌著那和尚所言,讓她住在最為偏僻的院落。

    薑家人丁還算興旺,平日裏極為熱鬧。但這份熱鬧,與薑窈無關。

    她就如同格格不入、寄人籬下的外人。

    那和尚一進屋,就驚懼不已地看了眼裴玨,不等裴玨開口,他便竹筒倒豆子似的把當年的舊事合盤托出了。

    “……這家的大娘子不喜原配留下的嫡女,看她礙眼,便給了貧僧銀錢,編造出原配嫡女會妨礙其腹中之子的說辭,迫使這家郎主將嫡女送去了青雲寺。”

    “你胡說!”

    方氏尖利地叫了起來,哪裏還有平日裏溫柔知禮的模樣?

    薑慶先還沒從慧悟那番話裏緩過神來,又被方氏那一嗓子嚇了一跳。

    這,這還是他那個賢良懂事的大娘子嗎?

    慧悟說完那番話後就又被帶了下去,徒留方氏在屋裏一個勁地重複她沒有做這些事。

    薑窈向來清楚方氏的本性,方氏就是個麵甜心苦、內裏藏奸之人。

    也就是她那好父親瞎了眼,被方氏蒙蔽了十幾年,以為方氏溫柔良善。

    而不待眾人反應過來,裴玨又提起了另一樁事。

    薑慶先俸祿不高、方氏母家不過平平,她又是庶女,嫁妝自然不多。

    往年有陶氏的嫁妝銀子撐著,薑家還能過得去。

    可陶氏的嫁妝銀子這些年也用得差不多了,薑嬌和方氏的長子薑垣到了要嫁娶的年紀,都得用錢。

    方氏便鋌而走險,去借了印子錢,沒多久就還不上了。

    而那放印子錢的,正是延平府那何家。

    方氏被逼得緊了,無意中聽聞何峰與延平府何家沾親,她便求上了何峰。

    何峰滿口答應下來,允諾她會去替她說項,但條件便是要薑窈做他的續弦。

    如若此事成了,方氏與何家的賬目不僅能一筆勾銷,何峰甚至能再給方氏三千兩銀錢。

    方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薑窈生得好,早被何峰給盯上了,沒準印子錢這出就是何峰設的套,讓她往裏鑽呢。

    但方氏樂意鑽這套,把礙眼的薑窈嫁了,還能白得三千兩銀子,這穩賺不賠的買賣,何樂而不為?

    是以,才有了方氏要把薑窈嫁給何峰這一出。

    這番話,裴玨開了個頭,之後都是由周沂說出來的。

    薑窈越聽越覺得後怕,臉色慘白、不自覺地踉蹌了下。

    裴玨不動聲色地伸出手扶在了她的腰上。

    “別怕。”

    短短的兩個字從裴玨嘴裏說出來,仿佛帶了強大的安撫人心的力量。

    薑窈的心安定了下來。

    但對方氏的恨意籠罩了她,她強顏歡笑道:“有郎君在,我不怕。”

    剛才見那和尚時,薑窈還覺得沒什麽所謂,但聽了這事的來龍去脈,她卻氣得渾身顫抖。

    方氏這哪裏把她嫁出去?分明是把她給賣了!

    薑窈蒼白的臉色都被裴玨看在眼裏。

    他心下微動。

    他之所以撇下薑窈到薑家來,就是不想讓薑窈知道這些事。

    可他沒想到,薑窈竟然還是偷偷跟來了。

    裴玨放在她腰上的手略收緊了些,而後他看向失魂落魄的薑慶先,緩聲道:“方氏本是妾室,被扶正後卻苛待原配嫡女、內裏藏奸。薑主事,聖人言修身齊家,你既不修己身、又識人不明,真是枉讀了聖賢書。”

    薑慶先是身上疼、心也疼,被裴玨這麽嘲諷一番,更覺臉都丟盡了。

    方氏還在一旁無力地辯解。

    薑慶先再不願意接受,也不得不承認,裴玨說的那些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方氏的辯解,他已經不想再聽了。

    他疲憊地閉上雙眼,想起了以前。

    他出身寒微,為了前程不得不去討好、奉承陶氏,他得了陶氏的心,成了清遠侯府的乘龍快婿。

    有陶榮謙這位嶽丈在,他的仕途果然順遂。

    但好景不長,陶家敗落,他被貶至建寧府。一向高高在上的陶氏也就此跌落塵埃。

    可薑慶先沒想到,就算是跌落了塵埃,陶氏仍舊是那副傲慢的模樣。

    他最厭惡的模樣。

    後來他偶遇了方氏。

    方氏沒有陶氏生得美,論出身更是拍馬也比不上。但正因為如此,薑慶先認為方氏這樣的女子才能懂自己。

    所以他納了方氏。

    可他沒想到……

    薑慶先咬牙切齒地瞪著方氏,憤恨地斥她:“你這毒婦!”

    罵完方氏,他又麵露慚愧之意地對裴玨道:“幸得有左都禦史在,否則下官隻怕是要被這毒婦蒙蔽一輩子了。”

    他因折了肋骨,對裴玨下拜時動作僵硬,看上去有幾分滑稽。

    薑窈冷眼看著他,心知他此舉並不是因為對她心生愧疚,而是因被方氏蒙蔽而生出的惱怒。

    她能看明白的,裴玨當然也明白。薑慶先到現在都沒有半分對薑窈這個女兒的愧意。

    裴玨冷聲道:“薑主事內帷不修,不知還能否擔得起陛下的信重。”

    皇帝對薑慶先自是沒什麽信重,否則薑慶先也不會做了十幾年的主事。

    但裴玨這話卻讓薑慶先心驚肉跳。

    裴玨的言外之意是,他能讓他連這個主事也做不成。

    薑慶先絲毫不懷疑裴玨的能耐,畢竟這是皇帝尤為倚重的臣子。論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十個薑慶先也比不上一個裴玨。

    隻要裴玨向皇帝進言,薑慶先必然會落得個被罷官的下場。

    薑慶先掙紮了半晌,最終有了決斷。

    他硬起心腸不去看哭天喊地的方氏,直言要休了她。

    方氏沒料到薑慶先竟然這麽狠心,“你要休了我?我給你生了四個孩子,你竟然要狠心休了我?!”

    方氏已全然拋下了平日裏的偽裝,上前抓撓著薑慶先。

    薑嬌見方氏怒打薑慶先,被嚇得不敢吭聲。

    那夫妻倆撕破了臉,什麽恩愛、體麵都沒了。

    方氏不歇氣地數落著薑慶先,什麽醜事都給他翻出來了。

    “我是繼室,厭惡薑窈情有可原,可你呢?你是薑窈的生父,你是怎麽對她的?慧悟和尚胡言亂語一遭,你就把薑窈送去青雲寺,快一年沒管過她的死活。更別說與何通判結親一事,你一聽何通判的姐夫在京擢升,就毫不猶豫地推自己的親生女兒去嫁年近四旬的鰥夫,你還像個當爹的嗎?!”

    偽善之人一旦撕破了偽裝,往往更戳人心窩子。方氏的字字句句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在反複戳刺著薑慶先的心。

    這就是他寵了十幾年的女人!

    “你,你……”

    薑慶先哆哆嗦嗦地指著方氏,氣得說不出話來。

    方氏冷笑,“你說我是毒婦,我是毒婦,但我不會糟踐我的親骨肉。”

    薑嬌哭著拉著方氏:“娘,您別說了。”

    薑嬌以為方氏在薑慶先說要休她時就已經理智全無了,才會說這麽多揭薑慶先短的話。

    可方氏卻清醒得很。

    她鑽營了十幾年,就是為了她的四個子女,如果薑慶先休了她,那薑嬌四個在薑家的日子肯定會很艱難。

    所以,就算她注定要離開薑家,那也不是薑慶先休她,而是他們和離。

    按著大齊律例,她和薑慶先和離,還有機會把她的幾個孩子帶走。

    因此,方氏沒有理會薑嬌,反而繼續說道:“如果沒有你這做爹的,我又如何能苛待、算計得了薑窈?!”

    方氏說到這裏,不動聲色地看了眼薑窈。薑嬌他們幾個的前程也就那樣了,可薑窈卻要去京城國公府。

    她可不會讓薑窈的往後的日子好過。

    隻要薑慶先名聲壞了,哪怕他官職保住了,往後薑窈在京城,隻怕也是步履維艱。

    有一個觸怒了皇帝的外家、一個患了癔症的生母、一個德行敗壞的生父,薑窈也別想好。

    抱著這個念頭,方氏不顧被氣得快吐血的薑慶先,繼續道:“你為何不喜薑窈,還不是因為陶氏,因為陶家!因為隻要一看到薑窈,你就會想起陶家,想起你最落魄的時候。你多忘恩負義啊薑慶先,住著陶氏嫁妝銀子購下的宅子,卻如此對薑窈,你不怕天打雷劈嗎?你有什麽資格說休了我?我要跟你和離!”

    作者有話說:

    朋友們,這篇文雖然有存稿,但每次上傳前都是修改過的。蠢作者在之後的一周左右會忙到飛起,精力比較分散,更新可能會稍微慢一些,跪求原諒,之後會補給大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