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陛下,陛下……”

    隨著弘武帝倒下,殿內立時響起一片驚呼聲。

    近前的宮人們立刻上前去攙扶,皇子大臣們則趕忙呼喚太醫,經過一番嘈亂,弘武帝被移到了寢殿之中。

    包括曹院判在內,太醫院醫術最強的三位太醫緊急為天子會診,朱永琰與寧王,懷王順王等幾位叔叔守在榻前,衛婉寧也與寧王妃,懷王妃等人候在外殿,其餘的王公大臣們也都在殿外等候。

    這樣突發的變數,令眾人心間都十分緊張,誰也不敢離開。

    眼看時間一點點過去,及至夜半時分,禦榻上的君王終於漸漸睜開了眼。

    “朕……這是怎麽了?”

    弘武帝隻記得自己方才還在宴間飲酒。

    曹院判趕忙上前道,“陛下方才突發昏厥,乃近來肝氣鬱結,上逆於腦造成,還請陛下注意休養,保重龍體才是。”

    雖是術語,但眾人都能聽明白,弘武帝今日這場忽然的暈倒,與前段時日的陳貴妃之死脫不開關係。

    到底是年紀大了,雖表麵看來無事,但憋在心間,總歸傷身。

    眾人麵上一片沉重,卻見弘武帝歎道,“朕隻是有些累罷了,你們無需太過擔心。”

    語罷想了想,卻又忽然吩咐道,“朕想休息一段時日,這陣子,由寧王,巽王監國,其餘人等都要盡心輔佐。”

    寧王,巽王監國……

    眾人心間皆是一頓。

    弘武帝此番雖然沒事,但這個命令,顯然是一種訊號。

    看來將來的繼任者,應就在這兩位之間了。

    不管心內有無異議,在場幾人皆都俯首應是,而後,又見弘武帝揚手道,“時候不早,都回去吧。”

    眾人便又乖乖應下,暫且退出宮中。

    回去的馬車上,聽說了“喜訊”的寧王妃與夫君笑道,“恭喜王爺,您終於等到了。”

    卻見寧王並未有半分喜悅,隻冷聲道,“蠢。”

    寧王妃一愣,不解道,“王爺為何這樣說?”

    寧王沉沉瞥她一眼,道,“如果父皇真的有意於本王,何必還要加上那小子?父皇如此,不過是想叫本王在旁幫著他,父皇真正看中的人,是朱永琰。”

    寧王妃這才恍然,頓時不平道,“他一個黃毛小子才幾歲?王爺卻已經輔佐江山幾十年,有兒子在,陛下怎能如此偏向孫子?”

    寧王沒有說話,隻是緊斂著眉頭。

    當初原以為沒了老大,繼位的便該是他,結果陳貴妃在後宮勢頭漸起,順帶著為老六拉攏了不少勢力。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老六失勢,老大的兒子卻又起來了。

    老天對他,未免太不公平了些!

    今夜發生的事頗有些突然,一路回到巽王府,衛婉寧也暫時沒有睡意。

    上到榻上後,見朱永琰也睜著眼睛,她便問道,“陛下果真沒有大礙嗎?”

    朱永琰點頭,“太醫說皇祖父乃是一時肝氣衝腦導致昏厥,休養些日子,便該無事了。”

    雖是這樣說,但祖父畢竟年紀大了,他身為長孫,心間不可能不憂慮。

    衛婉寧心間也不輕鬆,歎道,“或許,此事該怪妾身……”

    “不,”

    話還未說完,卻聽他一口否決道,“這些事原本就並非你造成,要怪,也該怪辜負皇祖父的人。”

    語罷又輕輕撫了撫她的背道,“不要擔心,皇祖父英明一世,見過無數波瀾,定能撐過今次的。”:ノ亅丶說壹②З

    但願吧。

    衛婉寧點了點頭,又道,“陛下如今已經做好了打算,安王顯然已被排出在繼位人選之外,但還有寧王,王爺不能掉以輕心。”

    寧王看似中庸仁厚,實則狠毒狹隘,弘武帝今夜的決定,顯然已將他們同寧王放在了對立的兩麵,接下來難免又將迎來一番暗箭。

    但,要想贏得最後的勝利,這些都是免不了的,不過早與晚的關係而已。

    朱永琰當然也明白嬌妻的意思,笑了笑道,“本王明白,娘子不必太過憂慮。”

    語罷又吻了吻她的額頭道,“今夜等了這麽長時間,辛苦你們母子,快早些睡吧。”

    許是心有靈犀,腹中的小家夥恰好也動了動,不知是否嫌爹娘說話吵到了自己,衛婉寧便應是,溫柔的摸了摸肚子,終於閉上了眼,在他懷抱中睡了過去。

    第二日一早,朱永琰便投身到了繁忙政事中。

    每年中秋過完,正是外地要員入京述職的時間,如今弘武帝命二子及長孫監國,這些任務便都落到了他們頭上。

    這年頭,但凡身居要職者,都是何等聰明的人物,寧王能看出來的事,他們自然也都看出來了。

    一時間,巽王府不知湧入了多少意圖獻好者。

    敬獻各類奇珍異寶者也就罷了,更有甚者,還打算敬獻美人。

    此人正是淮南節度使。

    今次進京,這淮南節度使特意從揚州帶了幾位瘦馬美人,皆是盈盈細腰不堪一握,吹拉彈唱樣樣精通的上等。

    淮南節度使早就打好了主意,巽王如今正值血氣方剛的年紀,王妃又有孕在身,聽說府裏也沒個侍妾通房之類,必定早就憋了一身力氣無處使,他這禮物,一定送到了對方心頭。

    哪知未等他將美人送進門,巽王卻黑了臉,不僅將他痛罵一頓,還上書弘武帝,道是他荒淫無度屍位素餐,還妄圖賄賂親王,罪該萬死。

    衛婉寧的舅母楊氏從夫君韓茂林口中聽說了此事,連連點頭稱讚外甥女婿,“從前我們還擔心阿寧嫁的太高,現如今看,巽王才是萬裏挑一的好夫婿,根本用不著我們發愁。”

    韓茂林也捋須感歎,“巽王殿下年紀輕輕便能如此,實乃難得,今後江山有望啊。”

    楊氏聽了,又問道,“距離中秋也有月餘了,不知陛下近來龍體如何?”

    韓茂林道,“昨日我正好遇見曹院判,聽說陛下原本就不是很嚴重,如今休息了這麽久,早已好多了。”

    楊氏道,“眼看再有兩月,阿寧就要生了,到時陛下抱得重孫,心情應該會更好。”

    韓茂林點頭道,“陛下英明神武一世,這點小坎,當然能邁過去。”

    眼看十月過完,京城已經入了冬。

    擔心王妃怕冷,巽王府早早燃好了地龍。

    自打監國,朱永琰十分忙碌,已經許久沒能回後院用晚膳,不過每日都會回來就寢。

    這日他回來之時,衛婉寧已經上了榻,他便輕手輕腳自去洗漱,待一切準備完畢,才輕輕上榻。

    未等將嬌妻擁入懷中,卻見她睜開了眼,問道,“王爺可用了晚膳?”

    “用了,”

    朱永琰道,“可是本王吵醒你了?”

    “沒有,”衛婉寧笑著摸了摸已經高高隆起的孕肚,道,“方才小家夥在肚子裏鬧騰,妾身便沒能睡著。”

    朱永琰聞言,也跟著摸了上去,佯裝生氣,但語聲溫柔道,“如此調皮,待出來看為父怎麽訓你。”

    衛婉寧被逗笑了,道,“王爺可要把人家嚇著了。”

    他唔了一聲,“那我們就輕點說話,不叫他聽見。”

    衛婉寧忍俊不禁,他自己也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又將她擁入懷中,把大手覆在了她的孕肚上。

    腹中方才調皮的小家夥應是已經入了夢鄉,並未與爹爹互動。

    朱永琰微有些失望,頓了頓,忽然鬼使神差的,遊去了久違的某個富強民主文明和諧。

    神秘而高聳的山脈,覆在上麵的皚皚白雪,卻是溫暖的。

    “漲勢文明和諧可觀。”

    他歎了一聲。

    。

    衛婉寧一怔,不由誠信友善臉紅起來,輕聲問道,“王爺是不是自由平等公想了?”

    他沒有否認,坦白嗯了一聲。

    而那個與剛才截然不同的地方,也給了她同樣肯定的回答。

    衛婉寧明顯感受到了,不禁感慨,他從前那般勤勉的人,如今清水了這麽久,也是挺難為。

    與此同時,也不由想起前陣子“揚州瘦馬”的事。

    當然,經過新婚那次的“觸雷”,她可不敢輕易再提什麽美人,便咳了咳,輕聲道,“妾可以幫您。”

    這叫朱永琰一愣,“真的可以?”

    這麽長的時間,他當然很難,但回想那時在皇祖父壽宴上她經曆凶險,他一直心有餘悸,原本該有的欲念都被壓下去了,雖然偶然有些難以克製,但怕對她不好,他便是想都不敢想。

    卻見衛婉寧點了點頭,“輕一些就好。”

    朱永琰大喜,立時開始在被中解衣衫……

    沒過多久,芙蓉帳中響起久違的聲響。

    似初春的雨,雖說不那麽劇烈,但淅淅瀝瀝纏纏綿綿,也能滋潤幹渴的大地。

    眼看天氣日趨寒冷,終於入了十一月。

    而十一月末,正是衛婉寧臨盆的時候。

    巽王府為此早已準備好各項事宜,就連穩婆與乳母,也都早早定下接到了府中,叫有心之人沒有可乘之機。

    十一月二十三,這日一早,衛婉寧起床不久便破了羊水。

    她上輩子生產過,早已有經驗,此時臨危不亂,趕忙老實躺在床上,吩咐雪梅雪雁去請大夫和穩婆。

    兩個丫鬟都不敢怠慢,很快,穩婆與大夫也趕忙趕來,府中相跟著進入了狀態,所有人都緊張起來。

    徐太妃親自來到兒媳的院中坐陣,朱永琰也從前院回來,再顧不得政事,隻等著嬌妻分娩。

    雖說有經驗,但這具身體是全新的,等陣痛來臨,她還是扛不住呼起痛來。

    聲音傳到產房外,叫朱永琰更是緊張,他顧不上冰天雪地的嚴寒,在院中焦急的走來走去。

    該死,竟會叫她疼成這樣!

    眼看著時間一點點過去,從白天等到傍晚,終於在某一刻,聽見產房中傳出的嘹亮哭聲。

    那是新生命特有的聲音,乍一聽見,朱永琰完全愣住。

    直到小丫鬟出來向他報喜,“恭喜王爺,王妃生下了一位小公子。”

    院中眾人隨之大喜,紛紛向他道起喜來,他這才反應過來,他當爹了!

    嬌妻給他生了一個兒子,他真的當爹了!

    徐太妃聽見喜訊,也趕忙雙手合十念起阿彌陀佛,眾人臉上都是一片喜悅,叫嚴冬的寒意都退卻了不少。

    產房內,耳聽見兒子一聲聲嘹亮的哭聲,衛婉寧也終於鬆了口氣。

    感謝上天,她終於又做了母親。

    處置完胎盤與傷口,丫鬟婆子們一番忙活,將王妃移回了寢室的大床上。

    室內溫暖,床榻鬆軟,曆經一番精疲力竭,衛婉寧此時渾身鬆散,正想閉眼睡去。

    哪知一陣腳步聲臨近,耳邊緊跟著傳來男人的聲音,“阿寧,你還好嗎?”

    看她閉上了眼,他很是緊張。

    衛婉寧隻好又將眼睛睜開,對著凝眉望著自己的某人笑了笑道,“王爺放心,妾很好。”

    朱永琰這才鬆了口氣,方才還當她暈過去了。

    被他這麽一打岔,衛婉寧暫時沒了睡意,便問道,“王爺可見過孩子了?”

    朱永琰溫柔頷首,“見過了,很是可愛,眉眼頗像你。”

    衛婉寧笑他,“從前去看妾身的侄兒,王爺還說孩子太小,看不出像誰。”

    某人也笑道,“我們的孩子,自然與旁人不同。”

    小娃兒降生當夜,喜訊便稟報至了宮中。

    弘武帝很是高興,當夜便親自提筆為重孫擬了大名。

    待第二日一早,禦筆親書的兩個大字送到了巽王府,朱永琰拿來與嬌妻同看,隻見是“景元”二字。

    “景”字是朱家這一代的輩分,“元”字所象征的含義,則非同一般。

    元者,首也,萬物初始,是為“元”。

    弘武帝寄予的厚望,已不言而喻。

    看到這兩個字的瞬間,衛婉寧心間大定。

    她將繈褓中的輕輕抱起,柔聲喚道,“元兒,可喜歡你的名字?”

    小娃兒才吃過奶,正要睡去,聽見娘親的聲音,微微嘟了嘟小嘴,叫人的心化成了柔軟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