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什麽?

    他要娶阮安若為正妻?

    李太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足足怔愣了好幾息的時間,才出聲道, “這就是你想的法子?你瘋了不成!”

    聲音不知不覺中抬高了許多,嚇得堂內堂外的丫鬟們皆是一哆嗦。

    獨孤珩卻隻淡聲道, “兒子當然沒瘋,這是我深思熟慮過後的決定,唯有這個辦法, 才能解決當下難題。”

    李太妃簡直氣笑了,“這怎麽解決?赤鬆王問你要人你不給,轉頭娶進了自己的王府, 這難道不是在激化矛盾?”

    “再說, 這阮家是什麽身份,你便是要幫他們,也絕不可娶阮安若為正妻!你的正妻意味著什麽, 外頭多少雙眼睛看著呢!這阮家除了會織布做生意, 能幫上你什麽忙?”

    難為母親如連珠炮似的一長串質問, 然話音落地, 獨孤珩隻淡淡道了一句, “我中意阮家長女, 母親不是早看出來了?”

    李太妃一愣,隻當他被情愛迷昏了頭腦, 隻能深歎了口氣,又苦口婆心的勸道,“我早說過, 若你喜歡她,可先安置在身邊,念其還算聰慧能幹,其父也在你手下當差,抬個側妃不成問題。可我哪裏是叫你娶她當正妃的?”

    獨孤珩竟笑了笑,反問母親,“赤鬆王為他兒子娶的也是正妻,如此情況,我若娶安若為側妃,豈不是有折辱他們之嫌?”

    呃,這話似乎也有道理。

    李太妃暗自思忖一番,卻依然反對道,“那也不成。他們阮家才來慶州多久?你娶了她一個門楣不高的商家女,就不怕旁人不服?”

    絲毫沒意識到不知不覺間入了他的陷阱。

    獨孤珩又笑道,“阮家門楣不高,也不是沒有解決的法子,我覺得舅舅的提議就不錯,不若叫他認安若為義女,如此一來,堂堂李氏家主之義女,這身份總不會有人質疑了吧?”

    李太妃一噎,“你……”

    竟不知如何反駁。

    當母親的隻好頓了頓,趕忙從頭又道,“眼下要緊的是赤鬆王那邊,人家夫婦二人看中了阮安若,要娶她回去做兒媳,此事你怎麽解決?要知道吐蕃乃是夏國以外最強勁的外邦,若是因此與他們結下了仇,恐會影響你的大計啊。”

    “那倒也未必。”

    獨孤珩兀自鎮定,又淡聲道,“以我對赤鬆王的了解,他們雖執著,卻不會太過強人所難。若知道是我要娶安若,定會要留幾分麵子給我。畢竟,他們也想與我們結交,以此增其實力,好與他的兄弟抗衡。”

    這倒也是,現如今吐蕃國內政權一分為二,赤鬆與其兄弟門多各自占據南北。

    不過赤鬆的實力近年來在不斷增強,大有吞並門多之勢,譬如他們今次來慶州,便是要與獨孤珩結盟的意思。

    多一個仇家不若多一個盟友,眼下對獨孤珩如是,對赤鬆亦是同樣的道理。

    李太妃想了想,覺得這倒很有些道理,一時沒有出聲反對。

    緊接著,又聽兒子道,“再者,母親以為他們是真的看中了安若,非她不可?非也,他們想要的是其實是我們的人才同技藝。”

    “我完全可以與他們協商,安排專門的技師過去傳授他們技藝,亦或是在邊關開設一座織坊繡院,召他們的人傳授各類織品的技法。不過……”

    他語聲頓了頓,不由得狡黠一笑,“就算他們學會了織法,絲綿麻這類原料還要從我們這裏購買,說來說去,我們也並不吃虧。”

    嘖,這還是樁隻賺不賠買賣?

    李太妃一頓,被兒子的笑逗了一下,也沒忍住彎了彎唇角。

    “總之,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赤鬆夫婦都是聰明人,是強娶安若回去,還是我的法子更好,他們能想明白的。”

    獨孤珩總結完畢,等待母親的意見。

    而李太妃其實早已被他說服,此時竟找不到什麽反駁的理由了。

    半晌,隻瞥他一眼,歎道,“你莫不是早就謀劃好了這些?”

    她有些懷疑,兒子不會是為了娶阮家長女為正妻,才安排好的這場風波吧?

    這話倒把獨孤珩逗笑了,他歎道,“母親太高看我了,我又不會未卜先知,怎知赤鬆夫婦會出這樣的難題?否則,前兩日也不會平白遭了邢家毒手不是。”

    所謂知母莫若子,這話末一下戳中了李太妃軟肋,叫她重又起了愧疚,一時更是無法反駁他。

    然而還是有些不滿,又嘀咕道,“阮家商家出身,隻怕遲早要遭人詬病。”

    獨孤珩不以為然,“獨孤先祖以打鐵為生,後幫高氏奪下江山,封為藩王,又有誰人敢詬病?所謂英雄不問出處。母親實在無須在意這些無謂的事。”

    說著覷了覷母親臉色,他適時的軟下語氣,懇求道,“兒子確實中意安若,從前總是怕您反對才總不敢開口,如今年歲漸長,這麽拖下去也不是辦法,如今恰逢這樣的時機,就請母親準了吧。日後這府中多一個人陪伴您,我也好安心做要事。”

    李太妃眉眼悄悄動了動,心裏頭忍不住歎息。

    哎,這兒子有多倔,她最清楚不過,就譬如上回中迷藥的事,倘若尋常男子,沒準就真的中了邢家的奸計,又或是隨意找個女子……哪裏像他,非要把自己泡在冰水裏,平白生了場病。

    對了,上回府醫還說,若那藥驅不幹淨,恐會影響兒子那方麵……

    李太妃不由得有些後怕。

    獨孤珩看出母親的神色變化,抬眼向一旁的徐嬤嬤投去求助的目光。

    徐嬤嬤心領神會,忙也出聲道,“太妃,王爺從小到大,何曾如今日這樣求過您?想來王爺是真的中意阮姑娘,您不也說,阮姑娘聰慧能幹,是女子間少有的?不若就成全了王爺吧。”

    沒錯,那日安若來送天華錦,離開後李太妃確實這樣歎過,說阮家夫婦有福,把女兒養的聰明能幹,是許多男子都比不上的。

    眼下,連最為知心的老奴也這樣說,李太妃終於繃不住了,鬆口歎道,“為娘當然樂意成全你的心願,但有個前提,一定要先將赤鬆王那邊安頓好再說,萬不可因此惹下仇家才是。”

    獨孤珩展顏一笑,“一定。”

    ~~

    阮家人經過了一個幾乎無人入眠的夜晚,第二日一早,阮青嵐就出了家門去求見鎮北王。

    餘下眾人在家中艱難的等著,連早飯都幾乎沒了胃口吃。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聽見了阮青嵐回家的動靜,秦氏一時坐不住,趕忙去到院子裏迎接,著急問道,“可有辦法了?王爺怎麽說?”

    阮青嵐麵上卻沒了早前的憂色,隻是院中下人們都在,不方便說話,便對秦氏道,“回房再說。”

    待入了房中,他又叫人傳來了長女,這才打算開口。

    明瑜讀書去了,芳若擔心姐姐,也跟了過來聽消息,阮青嵐也沒有避她,直接開口道,“放心,王爺不會逼我們將安安嫁去吐蕃。”

    秦氏鬆了口氣,安若卻仍不放心的問道,“那……對赤鬆王爺可有解決的法子?”

    阮青嵐頷首說有,將鎮北王對他說過的話又複述了一遍,“王爺會與赤鬆王協商,看是派技師過去傳授織造技法,還是叫他們送人過來學習,總之,赤鬆王看中的是咱們的織造手藝,以此協商,該有餘地。”

    一家人這才鬆了口氣,然緊接著,卻見阮青嵐又輕咳兩聲,道,“還有一事,王爺今早,同我提了親……”

    話音落下,屋內一片怔愣,秦氏不解道,“什麽……提親?”

    “王爺想娶安若為正妻。”

    阮青嵐索性說了出來。

    “什麽?”

    秦氏與芳若異口同聲的驚呼。

    安若雖沒有那般誇張,卻也是一臉驚訝。

    獨孤珩要娶她為正妻?他,他瘋了不成!

    秦氏仍一臉不敢置信,芳若卻忽然高興起來,忍不住道,“我就知道王爺喜歡姐姐,太好了,姐姐要當王妃了!”

    小丫頭沒甚顧慮,卻遭到父親投來目光道,“此事還未定下,萬不可聲張,你先回房去,爹娘與你姐姐有要事要商量。”

    爹麵色嚴肅,小丫頭不敢造次,隻好乖乖應是,先回了房,想到姐姐就要迎來如意郎君,一路上忍不住喜滋滋的,小竹不解問她,她卻咬緊牙關不肯說。

    然正房中的氣氛,卻不似小丫頭這般輕快,甚至,還稍有些凝重。

    秦氏已經緩過神來,相信夫君說的是真的了,但她仍滿懷不解,“王爺怎麽會忽然提親?而且……太妃可同意了?”

    阮青嵐倒是頷首,“王爺說太妃已經知道此事,叫我們不必擔心。赤鬆王是吐蕃最大的王,身份尊貴,唯有王爺親自出麵,才能給此事一個圓滿交代。”

    話末他又咳了咳,看了長女一眼,特意道,“王爺說,他早對安安傾心,隻是從前時機未到。”

    傾心……

    冷不丁從爹嘴裏聽見這話,安若不由得紅了臉。

    秦氏看了長女一眼,心內百感交集,她從前是不敢肖想鎮北王,又怕女兒找不到合適的人家,沒想到兜兜轉轉,竟有這樣的際遇在等著女兒。

    對與鎮北王,她自然是滿意的無話可說,隻是又有些擔心,自家小小門第,若真進了王府,女兒又會不會受委屈?

    所謂患得患失,不過如此。

    阮青嵐又何嚐不是如此?

    所以他才將長女留下,要好好問一問她自己的意思。

    “安安,王爺今早並未強迫為父,隻是叫我回來問一問你可願意,王爺能如此,實屬難得。隻是王府非尋常人家,為父也想聽一聽你的意見,你可願意嫁過去?”

    願不願意?

    此時聽見父親此言,安若甚至還有些不真實的感覺。

    但說實話,她不討厭獨孤珩,從前避著他,也是害怕終有一日會成為他的妾室,遭受上輩子一樣的命運,可哪裏會想到,他竟是要娶她為正妃?

    然思及上一世,她還是滿心複雜,抬起眼,望見父母同樣滿是複雜的目光,她心間微動,不由得問爹,“爹可願意我嫁入王府?”

    阮青嵐歎了一聲,也將心裏的話對女兒和盤托出。

    “以咱們的出身,正妃之位,從前是想都不敢想的,王爺肯如此待你,為父其實很受震動,畢竟你也知道,咱們眼下除了一點家業,其實什麽也沒有。”

    安若心間一震。

    可不是麽,她其實什麽也沒有,這輩子能逃離高霽,來到這裏安家,還不是依靠的他?

    就算他是圖她的色相,但上一回他中迷藥之際,那般艱難下還是抽身離開。

    而眼下一個正妻之位,也足可以顯示他的誠心了吧。

    更要緊的,她也知道,這是目前最好的辦法——

    她不嫁去吐蕃,若再拒絕了獨孤珩,往後一家人在慶州還怎麽待下去?

    爹以後要怎麽麵對獨孤珩?又要怎麽麵對眾人口舌?

    ……

    見女兒不說話,阮青嵐隻當她在為難,隻好緩聲道,“此事來得突然,不過無妨,王爺也不是現在就要答複,你這幾日好好考慮一下再說。”

    “不用了爹,”

    安若抬眼看向父母,道,“我願意。”

    ~~

    第二日,獨孤珩得到了阮家的消息。

    知道安若親自同意後,他立在窗前良久,止不住唇角的笑意。

    一旁侍立的逢春眼見王爺如此,不禁心生好奇,卻又不敢明著問,一時間頗為難耐。

    不過,很快他就弄清楚了原委,王爺請了赤鬆王夫婦吃酒,期間鄭重相告那位阮家菇娘乃是其意中之人,是他認定的王妃人選,所以不能將其嫁入吐蕃。

    赤鬆夫婦驚詫不已,但見其神色十分認真,才終於相信。

    王爺又提出要向吐蕃派遣專門的技師傳授織造技術,並保證會與對方結為同盟,十年之內絕不起戰事,赤鬆夫婦心內衡量一番,覺得如此自己也不虧,才終於答應了下來。

    期間,赤鬆夫人還提出要認阮姑娘為義女,向其贈送吐蕃特產的珠寶,以示對王爺的友好。

    如此,此事也算的到了圓滿解決,而接下來,王爺又召了王府主典儀的官員,商議他的終身大事。

    當然,事關各項嚴謹的儀式,冗繁又瑣碎,逢春有時並不在王爺跟前伺候,具體細節便不得而知了。

    他隻曉得,王爺一連多日都心情極佳,唇邊時時掛著笑意,進膳時胃口也比從前好了許多。

    ~~

    獨孤珩貴為藩王,他的婚事乃是大事,連日來王府內正在商議具體流程,暫時還未正式對外放出消息。

    但自打應下獨孤珩後,安若的心也忽然安定了下來。

    她不是鑽牛角尖的性子,懂得凡事隨遇而安,雖然上一世獨孤珩有那個大劫,但眼下還有三年才到,中間或有轉圜的機會。

    她會盡力提醒他躲避,實在不成,便如實相告,總之一定叫他避過去才是。

    夜深人靜,這樣打算好,她便躺去榻上準備入睡,隻是未等合眼,耳邊又響起了叩門聲。

    她心內一頓,試著叫了一聲,“紅菱?”

    卻沒有聽見紅菱答應。

    安若,“……”

    咳咳,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

    不過心裏有了些準備後,她也沒有那麽怕了,起身仔細穿好衣裳,試著走去門邊將門打開。

    獨孤珩不出意外的出現在了視線中。

    一身墨藍色錦袍,外披鶴氅,在寒冷夜色中,愈發顯得眉目如畫。

    “安安?”

    他咳了咳,試著喚她,聲音柔似春風。

    兩輩子了,這還是頭一次聽見自己的閨名從他口中喚出,安若一時紅了臉。

    作者有話要說:  某作者:咳咳,是不是得發生點啥?

    某王星星眼:親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