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不得不說, 徐嬤嬤這分析倒還真有些道理。

    李太妃順著思忖一番,不禁沉吟, “現如今其父在番市處任職,倒也頗有些才幹的樣子, 封個側妃也不是不可以。”

    說實話,李太妃可不是不急,先前為了先夫的孝期, 兒子已經耽誤了三年,眼下等過完年,兒子可就二十有三了。

    旁人這個年紀, 早已當了爹, 可看看兒子身邊,竟是連個通房也沒有。

    許是因為先夫的血海深仇,叫兒子性情忽然變冷, 這幾年一心撲到政事上, 一心一意要為他父王報仇, 有朝一日仇報完了, 他自己還得過日子不是?

    眼下難得碰上個合他心意的, 且這些日子觀察下來, 也稱得上蕙質蘭心,不若給個側妃之位, 先收進府中陪伴兒子。

    如若爭氣,很快還能有個孫子叫她抱一抱呢。

    徐嬤嬤跟隨李太妃多年,一個眼神就曉得主子在想什麽, 此時在旁默默觀察一番,忍不住提醒道,“太妃寬厚,想來阮家人自是感激備至,隻是王爺現如今連正妃還未定下……”

    若庶子先於嫡子降生,可是十分不合禮數的事。

    李太妃終於想到這一點,不禁歎了口氣,“可這正妃的人選……”

    說實話,以兒子藩王的身份,正妃需要出身大的宗族世家才稱得上門當戶對,就譬如她自己,堂堂隴西李氏女。可放眼慶州,根本沒什麽能拿得出手的世家。

    而中原的那些氏族,都或多或少與高氏有姻親,兒子要為先夫報仇,更不可能去沾染他們。

    世家不成,隻能將目光投向近臣身上,李太妃覺得,也就邢家還能勉強入眼,可這幾年邢漪容每每入府陪她解悶,連兒子的影子都見不到,足以證明兒子並沒看中邢漪容。

    哪知正應了那句說曹操曹操到,李太妃腦海裏正琢磨著邢家,就見有人前來稟報,“啟稟太妃,邢江大人在外求見,說有要事向您稟報。”

    李太妃有些意外,自打先夫去世兒子繼位,這些老臣有什麽事都是去同兒子稟報的,這邢江怎麽找到自己這兒來了?

    想來該是什麽要緊的事,她便發話道,“請進來吧。”

    ……

    ~~

    午宴過後,獨孤珩未來得及休息,便得到了母親李太妃的傳話,道是有要事相商,請他務必去一趟懿蘭苑。

    而等他到時,隻見母親端坐堂上,邢江立在一旁。

    他心下微頓,麵上卻不顯,隻問道,“邢大人也在?不知母親召我前來是有何要事?”

    李太妃麵上一派激動,壓都壓不住,趕忙道,“邢大人有要事同你稟報,是關於江南寶庫的。”

    獨孤珩哦了一聲,施施然在母親身旁坐下,看向邢江,“江南寶庫?請邢大人且詳細說來。”

    邢江應是,便道,“前朝曾在江南設下一座寶庫,幾百年間引得天下人紛紛競逐,但皆是無功而返,從未有人發現其真跡,老臣猶記得先王在世時,也曾派人暗訪,隻可惜時隔太久,又無有效線索,致使先王最終抱憾殯天。”

    獨孤珩隻聽不語,麵色嚴肅,旁人看在眼中,隻當邢江提及先王,牽起了他殺父之仇。

    就如李太妃,聽邢江說到此,已經忍不住擦起眼淚來,“王爺他……”

    邢江也跟著一臉肅穆的緬懷舊主,“天妒英才……”

    “罷了,”獨孤珩忽然出聲打斷,麵無表情的盯著邢江道,“邢大人繼續說吧,你今日忽然提及此事,莫不是已經有了線索?”

    邢江猜不出他內心所想,隻好收斂神色,繼續道,“主上料事如神,就在昨日,老臣收到了前方探子的消息,稱是已有發現,老臣連夜繪製了輿圖,還請主上批閱。”

    說著,便從袖中掏出一幅卷軸,呈給了獨孤珩。

    獨孤珩接過,見那圖上畫的是湖州城郊地貌,而顧渚山方圓幾十裏的範圍,都被邢江圈了起來。

    “顧渚山。”

    他假意沉吟,邢江趕忙道,“主上,據探子的消息,寶庫十有八九,就該是在這裏了,前朝曾富極一時,想來那寶庫也定然不容小覷,一旦覓得蹤跡,將是天助主上啊!”

    李太妃也在旁兀自激動,“這定然是你父王天上有知,及列祖列宗的保佑……”

    獨孤珩心間冷笑麵上依舊不顯,假意頷了頷首,歎道,“邢大人果然對我王府忠心耿耿,父王故去這麽久了,你還謹記他的遺願,著實不易啊。”

    邢江暗暗一頓,隻怕他的話是另有所指,然思來想去,覺得他該不可能提前知道顧渚山的事,便硬著頭皮道,“先王之恩,老臣沒齒難忘,如今為主上鞠躬盡瘁,自是應該。”

    獨孤珩嗯了一聲,又聽身邊的母親迫不及待道,“寶庫一事十分要緊,現在是不是就該派人手過去確定了?”

    “茲事體大,江南遙遠,又在高氏把控中,需從長計議。”他淡聲道。

    上輩子,他是直到最後的那段日子,無意扣動了短劍上的機簧才發現此事。而這輩子早在重生之初,他便暗中安排下在江南的部署,現如今顧渚山寶庫中的寶貝,早已陸續換成糧草,布匹等物陸續運回了慶州。

    而時下他又開啟與夏國吐蕃等國的通商,正有大批商人從江南等地將貨物運來西北,根本不會有人發現他的這些部署。

    也正是提早提防了朱七,邢家也一直不知此事,獨孤珩也一直在等,想看邢江是什麽打算,未想到他今日竟主動來告知了此事。

    要知道,上輩子直到他抱憾離世,也未等到邢江的這些話。

    邢江有私心,已是毋容置疑,可歎他上輩子竟渾然不覺,且因其父王舊臣的身份唯一信任且還重用。

    而此時,見他如此淡然的反應,邢江自然也覺得不對勁,正在思忖間,隻聽他問道,“寶庫一事如若為真,邢大人算是為孤立下了大功,不知孤要如何報答才是?”

    邢江暗自一頓,忙大義凜然道,“主上言重,老臣為主上盡忠,乃是天經地義之事,豈敢要什麽獎賞?”

    而一旁,李太妃卻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樣。

    當然,邢江本人在場,這些話是不好直說的,直到等其告退出了王府,她才開口與兒子道,“此次邢家算是為我們立了大功,他如此衷心,雖然他不要獎賞,但我們卻不可無動於衷,否則定要傷了這般忠臣之心。”

    獨孤珩哦了一聲,問道,“那依母親之見,我該如何獎賞邢家?”

    李太妃並未看出兒子目中的涼意,依然自顧自道,“眼下你孝期已滿,眼看這一年也要過完,婚事是不好再拖了,邢家的漪容與你年紀相配,姿容性情也稱得上大家風範,堪當正妃之位。”

    “母親……”

    獨孤珩正要說話,卻又被李太妃搶先道,“我知道你喜歡阮家那個丫頭,我今兒原也在心間打算過,那姑娘相貌的確不錯,性情也還可以,看在她爹也能為你出謀劃力的份兒上,封個側妃也可,但在封她之前,你得先將正妃娶了,否則哪日鬧出長子非嫡出,著實難看。”

    可真是難為母親這一番籌謀,獨孤珩心間苦笑一下,麵上卻正色道,“我並不喜歡邢家女,也絕不會娶她為正妃。”

    這叫李太妃皺眉,“那你想娶誰?難不成要娶阮安若為正妃?別忘了你的身份!你的正妻之位,關乎獨孤氏的將來,豈能兒戲?豈能由你個人喜好輕易決定”

    獨孤珩微微皺了皺眉,歎道,“母親可知,我這般勤政,是為了什麽?就是不想有朝一日,為了一些利益,不得不無視自己內心,逼迫自己去做不喜歡的事。”

    李太妃不太明白他的意思,隻是冷下聲來道,“你若果真要娶那個女子為正妃,不止慶州會有人反對,汴京也不會答應。臨安武王府的梁子,就是因她結下的。”

    熟料這話一出,獨孤珩也冷了神色,反問道,“高氏與我之仇,豈是因她一個弱女子而起?父王是怎麽死的,母親難道忘了?”

    李太妃一噎,竟是無言以對。

    獨孤珩也不想與母親鬧僵,緩了緩語氣,又道,“自父王去後,我就沒打算再仰高氏鼻息,他們也不會一味容忍我們,眼下的平靜,不過是在拖延時間罷了。”

    其實李太妃也早明白這些,然而此時被兒子接二連三的噎,心裏不免有些不爽,想了想,又不由得生出狐疑,問道,“你與阮家相處的時日裏,可曾許諾他們什麽?”

    她懷疑,阮家早就另有企圖,會不會在下江南的路上就用女兒來迷惑兒子……

    然這話一出,獨孤珩卻笑起來,又反問她道,“母親這是在懷疑什麽?阮家人直至從江南來慶州的路上才知曉我的身份,他們乃是守禮本分的人家,便是我許諾,他們又會輕易答應嗎?再說,您是當兒子昏庸無能,不會看人嗎?”

    李太妃又被噎得說不出話來,隻好深深歎了口氣,道,“我就不明白了,你這般拖著是為什麽?古來婚姻大事哪個不是父母之命?漪容哪裏惹得你如此深惡痛絕?”

    獨孤珩沒答。

    邢江的事,他還不想現在就叫母親知道。

    畢竟時機尚未成熟,上輩子邢江背後的人,還未露麵。

    ~~

    一連幾日過去,邢漪容仍舊未能等到她最想聽到的消息,她不免有些著急。

    其實不止她,邢江夫婦也覺得事情有些不對。

    他們原以為,將江南寶庫一事“貢獻”出,理應能打動獨孤珩及李太妃,加之也早已聽說李太妃在勸諫鎮北王娶王妃,眼下卻遲遲沒有動靜,難道是哪裏出了岔子?

    當然身為父母,將女兒的寢食難安看在眼中,他們還是得先耐下性子勸慰,“所謂好事多磨,王爺大婚可是大事,且沉住氣等一等,眼下不知有所少眼睛盯著我們,切莫叫人看了笑話。”

    邢漪容卻甚為悲觀,隻同爹娘道,“其實女兒知道,問題還是出在阮安若身上,王爺遲遲不肯定下主意,定是在顧及那個女子。”

    其實邢江夫婦思來想去,也隻能將問題歸咎在此,隻是如此一來,又不免陷入難題。

    若真是為了那阮安若,他們能怎麽辦?怎麽不成叫阮家憑空消失?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眼下阮家乃鎮北王目中紅人,不知將他們看顧的多好,眾目睽睽,他們如何動手?

    而就在邢家人一籌莫展之際,卻有一位不速之客造訪了邢江的書房。

    夜深人靜,來人一身玄色,以兜帽遮麵,叫旁人無法看穿身份。

    “聽說邢大人近來被煩心事困擾,我這裏恰有一副良藥,或許可幫你解憂。”

    四下無人,來人終於摘下兜帽,露出真麵目,卻叫邢江猛然一頓。

    “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咳咳,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