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誤入狼窩的家庭教師(17)
  第104章 誤入狼窩的家庭教師(17)

    雪鬱遇到過的怪人很多, 所以他碰到過的尷尬又窘迫的事也不在少數。

    但從來沒有哪次像現在這樣,讓他渾身上下每一個有感覺的地方都在發麻。

    男人扶著他的腰,語氣找不出開玩笑的成分, 就在街上和雪鬱麵對麵探討,那位奇高的西方人會進到他哪個深度。

    不知道男人是對倫有一定程度的體型濾鏡, 還是太過小看雪鬱, 他比的位置屬於正常人見了都會捂嘴瞪出眼睛的水準。

    雪鬱覺得可能會死。

    他不想代入,但男人在他肚皮上來回比劃的視覺刺激,讓他腿肚子像被誰抽走了骨頭,軟得快站不住。

    被扶住的那段腰沒有了知覺, 胳膊雞皮疙瘩直冒,雪鬱左右看了眼經過的路人, 嘴巴微抿,聲音帶出惱意:“燕覺深……”

    先不說他和倫到底是不是可以進行那句猜想的關係,退一千步一萬步,假設是,燕覺深也沒有問的立場。

    而且,想到莊羨亭,雪鬱總有種不太好的背德感,盡管燕覺深隻是問了個不怎麽禮貌的私人問題, 並未實際真的做什麽。

    “你放開我。”雪鬱說著,蹭著布料的腰動了下,試圖從男人的虎口間掙離。

    肩頭連著腰線一起掙紮, 難為他一個鴕鳥性子遭遇這些, 他根本不敢太放肆地扭動,隻能稀裏糊塗地,咬著陷進去的嘴唇, 忍住不適。

    好像從他綿軟的肉擠到掌心的時候,麵前的男人就眼角微跳,恢複了些許理智。

    “抱歉,是不是不該問這種?”燕覺深調節了下壞掉的情緒,克製放開那截腰,把自己放回辛驍家長的位置,問道。

    ……你也知道?

    雪鬱沒好氣地側開眼,他覺得今天的燕覺深真的很怪,怕再在大街上聽到離奇的話,他隻匆匆製止燕覺深以後別再這樣做,就催促著趕緊回。

    他對這段路不熟,被綁來的時候也處於昏迷狀態,隻能和燕覺深一起打車。

    一上車,他就打開倫還給他的手機,想跟辛驍說一聲自己沒事。

    但也不知道怎麽。

    在他打開屏幕翻出信息那一秒,坐他旁邊目對前方的男人,發出一聲,如果沒聽錯,是讓他斯文人設崩塌的短促氣音,“嗤。”

    雪鬱:“?”

    雪鬱的心大不合時宜地體現在這裏。

    他瞄了幾眼燕覺深,見燕覺深隻發出那一聲奇怪音節後就沒再說話,表情也正常,於是沒管沒問,重新低下頭編輯短信。

    留燕覺深一臉鬱氣地看著前方,本就氣白的嘴唇更白了點,而好巧不巧,他兩次氣得手抖都是因為同一個理由——

    雪鬱和那個傻高個西方人打炮了。

    早上兩個人是直接當著他的麵走。這次是間接證明,在雪鬱口中沒電的手機,甚至還是滿格電。

    所以昨晚到底是有多久多忙,忙到一晚上連接電話的間隙都沒有,久到第二天吃完飯還要回去繼續。

    燕覺深蒼白的唇角扯起,都忍不住誇讚雪鬱的“人不能貌相”,胳膊和兩條腿一個比一個細,一個比一個軟,這樣居然能承受得起“粗壯”的西方人。

    譏諷的誇讚過後,男人的唇色再一次在這些想象中氣白。

    他的手指都在彈跳,臉是怒急的難看,讓人看兩眼,就以為他下一刻要直接暈過去。

    而他氣到表情都繃不住的症狀,在下車前,終於見到光明般,被雪鬱輕掃過來的目光捕捉到。

    雪鬱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把兩人代入到了最後一步,呼吸因此發抖,當然也是氣的。

    總之雪鬱從來沒見過他類似這樣情緒波動巨大的樣子,睫毛驚得一上一下,湊過來問:“你怎麽了啊,臉好白,嘴巴也是……”

    燕覺深嘴巴動了動:“有嗎?”

    聲音嘶啞,被磨砂棒狠狠磨過似的。

    在雪鬱身份還是假冒伴侶的那一會兒,他光明正大地借用丈夫便利,撒潑耍賴裝可憐,謀取一切可以得到的福利。

    而現在雪鬱不是了。

    和別人好了。

    他就隻能這樣憋悶地自己和自己生氣。

    雪鬱皺眉,看著燕覺深的臉色,琢磨他可能真的病了,燒壞了腦子,這樣也就能解釋他剛才在街上為什麽莫名問那種刁難人的、尺度不小的問題。

    想了下,雪鬱小聲提議:“有,特別白,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要不我們改道去醫院吧?”

    “不用,可能昨天通宵工作累到了,不要緊。”

    燕覺深勉強穩住語氣的正常,頓了頓,在司機靠路邊停車時,微垂眼皮:“不過頭有點暈,能不能麻煩你扶我一下?”

    這點要求適度且在社交允許的範圍之間,雪鬱輕“嗯”了聲表示同意,先下車,再繞過半圈來到另一側車門,伸出那隻纖細的手。

    不知是天生,還是後天形成,那水豆腐一樣的手,指縫裏繞著模糊的香。

    燕覺深不用湊近鼻尖去嗅都能聞到,他搭上雪鬱的手,從車裏走出來,差勁的心情微微好轉。

    但這種轉變,也隻是一小會兒。

    他極度活躍的思維,在摸上雪鬱手的那一秒,就又想到兩人打炮時,這隻手可能以助興、**的理由,摸過那個西方人的身體。

    唇角抿白,手指又抖了下,極有辨識度的英俊麵孔,繃得發白。

    可即使是這樣,即使這隻手真的摸過別人,他也沒有按照以往作風冷漠甩開,還是該怎麽握就怎麽握。

    雪鬱感覺扶著他的手越抖越明顯,遲疑地開口:“你真的沒問題嗎?如果你不想讓其他人知道,我可以保密,但身體還是要去看看的。”

    雪鬱認識的那些工作狂,很多都被高強度工作挖空了健康的身體,但不想讓家人擔心,一般都會選擇隱瞞,自己偷偷去醫院看。

    他以為燕覺深也是,不想讓莊羨亭和辛驍知道他生病。

    燕覺深還是搖頭:“我沒事,回去睡一覺就好。”

    雪鬱沒辦法,扶著他進電梯。

    ……

    “你昨晚去哪了?!”

    一進門,雪鬱恍惚以為有隻毛絨大狗撲到臉上了似的,對方急切又焦灼,誇張低著腦袋詢問他的去向。

    雪鬱在短信裏隻簡單說明了自己沒事,並沒有多說其他的,所以這會兒辛驍才會這樣壓製不住音量地問。

    他甚至沒有去看旁邊那位氣到哪哪發白,好歹是自己名義上家長的男人,好像和他毫無關係的雪鬱更為重要。

    雪鬱抿唇,不能對燕覺深說的話同樣也不能對辛驍說,稍有差池就會對他任務造成無可挽回的影響,“沒去哪兒,有點事,忘記和你說了。”

    一慣的敷衍話術,搭配睫毛微顫清純無辜的表情,這是雪鬱隱含的不想多說的意思。

    辛驍伸起手揉了下後脖子,猶豫了一陣,最終選擇沒問:“那先進來再說。”

    雪鬱低嗯,在進門時,短暫地往後看了眼,“對了,他有點不舒服。”

    辛驍這才把視線抬起。

    他與門口臉色虛白的燕覺深麵對麵,兩秒後,保持的表情微變。

    他懷疑自己看錯了,又或者是感覺錯了,燕覺深身上那股仿佛被精神苛待過的萎靡氣息,實在與燕覺深本人不符。

    但燕覺深確實表情繃著唇角繃著,和昨晚出門前略帶焦急的緊繃又有所不同,現在的緊繃,帶著很荒唐的一種,被辜負、被拋棄的感覺。

    於是辛驍自然而然地想到掛斷電話前,燕覺深說的那句“他在和他的好男友吃早餐”。

    兩分鍾後,從房間出來的莊羨亭,看見沙發上坐著的兩個表情如同複刻一樣難看至極的人:“?”

    他有點困惑,不明白這兩人是在幹什麽,從昨晚起就忙前忙後,現在人找回來了,反而板著張臭臉。

    莊羨亭轉過眼。

    調動兩人情緒的源頭,就筆直站在牆角接電話,尷尬地用白皙的掌心攏住一點話筒,但仍舊有細碎的聲音傳出來。

    是極不標準擁有濃重英腔的漢語,每說一個字,燕覺深都會緊捏住沙發扶手:“我剛剛路過一家店,裏麵的衣服好適合你,都是小巧的很可愛的類型。”

    “你穿一定很好看。”

    “對了,我還進去逛了逛,比薩幫你選了件小短褲,”臨走時從倫口中得知,比薩是那條蛇的名字,“我感覺了下,這個尺碼你穿應該正合適。”

    “下次見麵我帶給你,我還買了很多其他的。”

    雪鬱扭頭看了眼極其寂靜的三個人,指尖摁緊手機,呼吸欲蓋彌彰地放輕,腿縫並緊。

    他很少會後悔做過的事情,但現在他後悔把聯係方式告訴倫了,“倫,謝謝你,但你別買了。還有我們晚點再說行不行,我這邊還有點事……”

    “那你晚點要打給我。”對麵的男人語氣難掩遺憾,但很識時務,知道雪鬱現在不方便,所以不糾纏。

    雪鬱嗯嗯兩聲,仿佛有邪物會從手機裏爬出來一樣,在和倫簡短說了聲再見後,連忙就掛斷。

    室內一下沒了倫喋喋不休的聲音,如同死潭水一般寂靜。

    辛驍和燕覺深不同的點是,他缺少忍耐的細胞,他甚至沒接觸過電話那頭的西方人,就產生了足夠的排斥。

    等電話一斷,他就問雪鬱:“那是你男朋友嗎?”

    燕覺深也側過了頭,不知是不經意,或是也對這個問題有一定的興趣。

    “……啊?”雪鬱傻了兩三秒,才想到他說的是倫。

    “不是。”

    雪鬱不懂怎麽都會把倫誤解成和他是那種關係,他有點窘迫,而他又是很容易起反應的膚質,暈出點粉意的鼻頭和耳尖,落在了燕覺深和辛驍眼裏。

    像是被戳破了香豔秘密,不得已撒謊的表現。

    辛驍垮下了臉,但他又不敢對雪鬱說什麽,燕覺深至少比他沉得住氣,腦子還能思考,他喉嚨動了動,把倫貼心購置衣服的話從腦袋裏排出去。

    “裴老師,我……伴侶現在回來了,有幾點情況需要你知道。”

    雪鬱心想,每個家裏都有些規矩,他一個外人肯定也需要遵守,很配合就道:“嗯,你說。”

    燕覺深頓了下:“第一個,我晚上會和他一間房,你去我床上睡。”

    “……!”

    這句話一傳進雪鬱耳朵裏,他首先感覺到的不是有地方睡的釋然,而是怕莊羨亭吃醋,當即仰起含著濕水的眼睛。

    見莊羨亭表情沒有變化,稍鬆口氣。他蜷了蜷袖口的細長手指,一句“我有租的房子住”堵在喉嚨,正要說出來。

    “第二個,他以前發生過不好的事,所以不太喜歡一些長得高的西方人,特別是漢語不標準還硬要說的西方人,裴老師如果認識這種,還請不要讓他看見。”

    雪鬱:“……?”

    或許是先入為主,“長得高”、“漢語不標準”這兩點幾乎是照著倫的模子說的,雪鬱愣愣消化,下意識“哦”了聲。

    “就這兩點,裴老師可以先回我房間休息。”燕覺深說完,仍有些脹的大腦,讓他沒聽雪鬱說什麽,轉身就進了莊羨亭的房間。

    莊羨亭在雪鬱濕潤潤的睫毛上一掃而過,最後落在蔫巴坐在沙發的男生身上:“辛驍,你也進來,有事要說。”

    雪鬱剛開始就知道,辛驍對於把他從禁區帶出來的莊羨亭還算順從,現在自然也沒違背,拖著毫無生氣耷拉的尾巴,進了房間。

    客廳裏眨眼隻剩下雪鬱一個人。

    電視機是開著的,著裝正式嚴整的主持人,在播報近期的社會新聞。

    由於這兩天僵屍轉化的數量激增,加上能抵禦的疫苗遲遲沒消息,民眾惶急不安,自發組織了一場遊街,聲討研究所那些酒囊飯袋的無能。

    雪鬱聽著激烈的討伐聲,看向開著一條門縫的房間,某種很有用的直覺,讓他現在極不禮貌、也極不道德地,偷偷靠近門口。

    或許是雪鬱平時的表現太乖,所以這條縫沒有被關上,裏麵的人都認為雪鬱不會偷聽,在盡快地進行一兩分鍾的對話。

    也不算對話,是莊羨亭單方麵的宣告。

    他拿著一塌牛皮紙包起來的東西,放到書櫃右層的書堆裏,同時壓低聲音道:“我們三個人搜集的資料都在裏麵,後天我會交給我信得過的刑警。”

    “後天是最快速度了,那位刑警要後天才能回到江省。”

    雪鬱微怔。

    下一秒,瞳孔急劇收縮。

    ……

    這大概說天上掉餡餅也不為過。

    在任務毫無進展,還或許會很長時間毫無進展的情況下,雪鬱撞見了這次機會。

    他有點緊張,手心濕噠噠捏緊,心跳像遭遇電梯急速下降般驟然失衡。

    雪鬱在某些時候演技能評得上一句精湛,至少莊羨亭出來,看到他並攏膝蓋靜悄悄看電視時,沒察覺出任何異樣。

    實際上他已經在想,要在後天到來之前,把資料偷出來交給葉家。

    按照目前情況,其實是很好辦到的,他知道了資料在哪,隻要找到一個誰都沒注意進入房間的機會就可以。

    而他的好運,今天不止一次。

    在他艱難消磨了一天時光,終於在晚上等到了一個能偷溜進房間的機會。

    燕覺深去洗澡,辛驍在房間打遊戲,莊羨亭在廚房洗碗,完美提供他可以進臥室的空間。

    雪鬱捏了下衣角,微有些卷的睫毛打著細抖,他抿了口熱水,狀若自然地起身。

    因為沒有人在,他很輕鬆就進到莊羨亭的房間。

    房間裏拉著窗簾,空氣流動滯緩,雪鬱的呼吸聲放大不止一倍,他微合唇縫,克製住過度緊張而略顯急促的呼吸,慢慢走到書櫃前。

    如果上午沒看錯,莊羨亭就是把資料放到了右邊的櫃子裏。

    他輕輕拉動櫃門,目光在上麵快速梭巡,在持續不斷的好運加持下,雪鬱一眼看到夾在兩本書裏的牛皮紙袋。

    雪鬱小心地把牛皮紙袋拿出來,又把櫃門複歸原位,直到這一步,他都順利得不像話。

    但或許是太順利了,上天總要安插一些作為調味劑的挫折和意外。

    雪鬱拿著資料要出門的那一刻,猝然聽到朝這邊走來的腳步聲,不緩不慢的,卻在此情此景下猶如急驟的冰冷雨點,凶狠砸在頭皮上。

    臉色霎時白了兩三個度,雪鬱病急亂投醫,躲在了沙發旁邊。

    所幸,進來的是燕覺深。

    即使躲藏再拙劣,瞎子也看不到。但雪鬱想起之前燕覺深說過能聞到他的味道,於是猶豫著,把沙發上的幾件衣服蓋到腦袋上。

    一張不大的臉被衣服蓋了七八成,他抱著牛皮紙袋,心髒砰、砰、砰。

    男人進來了。

    透過交疊的衣服縫隙,雪鬱看到他撈起了放在床上的東西,應該是把換洗衣服落下了。

    燕覺深把衣服放在左臂,走到門口,又忽然轉身回來,雪鬱的心髒被他這突然的折返弄得驟然上升。

    還好。

    他隻是把手機放到了桌麵。

    大概是怕洗澡時會沾濕。

    雪鬱這個時候還走了下神。

    他覺得燕覺深有時行為過於流暢了,不像個瞎子,但他又想不到燕覺深騙他的理由,更何況,辛驍和莊羨亭總不能一起演他。

    雪鬱舔了舔嘴唇,又輕抬起眼睛。

    燕覺深把手機放下後,在雪鬱緊張惶然的視線中,往門外走去。

    很快就消失在門口。

    雪鬱呼出一口氣,動了動麻掉的膝蓋,抱緊資料要站起來。

    變故在這時發生,已經走出門的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直走到沙發邊。

    有力堅實的腰肢彎下,蓬起流暢線條的手臂抬起,微覆一層薄繭的掌心合攏,男人不費什麽力氣,把在衣服堆裏悶紅的雪鬱一把撈了出來——

    “雪鬱。”燕覺深第一次叫雪鬱的名字,聽不出具體的意味。

    “告訴我,你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