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後院裏飼養的鮫人(1)
  第45章 後院裏飼養的鮫人(1)

    顛簸的馬車。

    捆綁的麻繩。

    雪鬱睜眼遭受的就是這些, 墨發散在雪背,他抬了抬被五花大綁的手,那裏已經因為血液不流通變成了驚心的絳紅色, 往下是一條漂亮的魚尾, 尾鰭似綢,很薄,凝著翡翠般的墨綠。

    馬車下陡坡時顛了顛,珠簾往一邊倒, 雪鬱由此看到了坐在馬背上的侍衛, 腰間別刀,神情肅殺, 別說是人, 就是鳥從這飛過, 都會被他一刀捅下來。

    雪鬱還懵著,耳邊陡然傳進一道聲音,拉回他的注意力:“你醒了?”

    雪鬱轉過頭。

    馬車裏還有人, 是個青年,俊秀幹淨, 年歲與他相仿,眼睛很清很透, 像碧清的水波:“馬上就要進京了,大約還有半個時辰,你要是困, 還能再睡一會。”

    人多少有點顏控, 雪鬱見他模樣生得還行, 勉強收起警惕, 那雙圓潤的眼睛上下打量了幾輪, 還是沒從那身穿著判斷出青年的身份:“……你是?”

    青年眼裏閃過幾絲複雜,好半晌,別過頭去,肩背緊繃,恍若受了無盡折磨:“我也是被他們抓來的。”

    雪鬱微頓:“他們為什麽抓你?”

    青年唇色蒼白如紙,想來是很久沒進水了,身上衣服有些髒,他怯怯抓了抓衣擺,低聲說:“我自小活在嵐水山,吃百家飯長大,對那片海很熟悉,他們要我下次幫他們一起找鮫人。”

    原來是被綁來當苦丁的,還以為是他能化形的同類。

    雪鬱先是失望,而後又對青年生出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好感來,他輕抿唇:“那你太倒黴了。”

    青年彎了彎幹燥的唇角:“沒關係,他們許諾了我一些好處。我流浪慣了,無父無母無牽掛,能去京城見見世麵也是好的。”

    “……嗯,你能這麽安慰自己也不錯。”

    雪鬱自己都自身難保,和他搭了兩句腔,不想說話了,馬車顛得他想吐。

    過了有兩三秒,他手背突然覆上黏膩微潮的觸感,腕子的繩兩三下被解開,雪鬱睜大眼睛,見青年挨他極近,嗓子微啞:“我能不能抱抱你?”

    雪鬱不自覺張了張嘴:“抱我幹什麽?”

    青年眼裏水光撲閃,束著的烏發淩亂地落在手臂上,他低下眼眸,像被驚動的雛鳥:“我有點害怕,京城的人向來言而無信,手段凶暴,不知道這次去了,還能不能回嵐水山。”

    雪鬱心想你怕我就不怕嗎,我也是被抓的啊。但到底沒說出口,他揉了揉手腕,說:“他們隻是想讓你抓鮫人,你有利可圖,他們不會對你怎麽樣。”

    青年沒被安慰到:“可我要是一直找不到鮫人,失去了利用價值呢。”

    雪鬱蹙眉:“那最多隻會把你趕出去。”

    青年又往他這邊湊了點,聲音很輕:“我還是害怕。”

    雪鬱正想說什麽,發覺外麵鞭子甩馬的速度慢了些,應該是發現轎子裏的人醒了,怕引來關注,雪鬱扶著窗邊,深呼吸幾下:“那你怎麽能不害怕?”

    青年身體力行地告訴了他怎麽能不害怕。

    他眼睛微低,兩隻手在雪鬱腹尾相連的兩邊腰穿了過去,輕輕抱住,腦袋擱在雪鬱的脖根。

    雖看上去年齡不大,青年肩膀卻長得很寬,兩隻手已有成熟男人的威懾感。

    他抱住雪鬱。

    環住的地方溫滑凝香,不知是由哪方水米生養,怪軟的,青年喉頭微滾,不由自主摟緊兩邊腰窩,可能是力氣狠了,雪鬱短促地哼叫了聲,浮出春色的眼水靈靈看向青年:“……你沒斷奶嗎?抱那麽緊。”

    青年埋在他脖子裏,仿佛沒聽到他在說什麽,聲音喑啞地誇:“你好軟。”

    雪鬱手指抖了抖。

    他在心裏默念,跨物種,跨物種,別緊張……

    馬車又走了一會,簾子忽然被一隻黝黑手掌攏起,那長相豪邁的侍衛手裏捧著碗水,聲如洪鍾:“喝點水……吧。”

    青年似乎瑟縮了下。

    雪鬱看著那麵色異樣的侍衛,臉色漲紅,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先放那吧,暫時不渴。”

    侍衛目光又在他們身上流連一會,不知在思索什麽,雪鬱纖長手指抬起,抵著青年額頭推了推,隨即揚起眼尾問:“怎麽了,有什麽問題嗎?”

    “這根繩子我嫌勒得太緊,讓他幫我解了,反正有你們在外麵守著,我也逃不掉。”

    鮫人臉蛋穠麗,那條尾巴一動,冬衫下蓋著的腰腹會露出來一點,很白,像陽春雪,此時被青年摟著,有意無意地遮住了侍衛的視線。

    侍衛登時紅了臉,二話不說把那裝著水的瓷碗放下。

    簾子重新飄了下來。

    雪鬱鬆了口氣,腰有點不適,他沒管,一臉悲愴地看向了窗外,有些生無可戀。

    離京城越近,雪鬱就越難受,沒有別的原因,單純是因為他在這個世界的結局實在是太慘了。

    ……

    原書是純架空古代背景,大辛元年,老皇帝壽終正寢以後,剛及冠的皇後之子——主角受雲康,順勢登基。

    較之先帝的狼子野心,雲康很溫和,這個溫和單指治理國家方麵。

    他沒有擴張疆域的想法,和普通公子哥一樣,隻愛拈花賞月,登基數年毫無作為,使得大辛鐵騎疏於管教,官員貪汙腐敗,國民怨聲載道。

    和個昏君無異。

    而主角攻岑歸暄,北侯王妾室之子,是北侯王在外鬼混誕下的子嗣,借用府裏丫鬟的說法,岑歸暄的出生便是個錯誤,一個青樓紅倌的孩子能得到什麽尊重?就算進了朱門,也是和下等仆役同起同坐。

    岑歸暄自小受盡冷眼和百般苦難,來自他親父親的,來自打雜奴仆的,來自四麵八方的,半死不活的那年因武功了得被皇帝看中,進京當了隨身侍衛。

    同一年,雲康聽說有漁民在某海域看到鮫人出沒。

    傳聞鮫人紡織了得,可編出入水不濕的龍綃,眼淚可凝成珍珠,價值千金,若是從鮫人身上取一瓢油,還能製成油燈,長明不滅。

    且雲康對稀奇古怪的玩意兒甚是感興趣。

    他即日便起駕,攜了幾個侍衛一同去那海域抓鮫人,可鮫人族狡猾機警,他們耗盡人力連塊鱗片的影都沒逮到,雲康氣急敗壞,打算和侍衛在山洞裏歇一晚繼續抓。

    俗語說“得來全不費工夫”,雲康在那個山洞裏看到了夢寐以求的鮫人,嬌嬌弱弱,似乎是沒有準備就離家出走,最後缺水暈在了這破小山洞。

    不聽話的小鮫人自食其果,被居心叵測的人族皇帝捆住,用了兩個晚上,回到京城。

    養心殿後院有方池子,小鮫人被安置在了那裏,他初來乍到,對所有事都很陌生,既害怕又惶恐。

    不過雲康對他出奇耐心,這要仰仗他是第一個現身在人族麵前的鮫人身份,這讓他得到了足夠的關注和好處,基本要什麽,雲康都不會克扣他的。

    雲康下了命令,下人們根本不敢怠慢他。

    小鮫人膽子日益養肥,端起了和雲康平等的架子,雲康怎麽使喚人,他也跟著來,殿裏的倒黴蛋被他折騰了遍,最後他把目光放在了每每和雲康一同前來的岑歸暄身上。

    鮫人美則美矣,卻是個蛇蠍心腸,打骨子裏便把人族當螻蟻,他讓岑歸暄跪在地上給他喂粥,讓岑歸暄和狗搶食,硬逼他吃下那在泥地裏滾過的烏黑饅頭。

    那日心情不佳,鮫人隨口找了個理由,命人在冰寒隆冬把岑歸暄扔進寒潭,直到雙腿失去知覺,落下病根。

    岑歸暄表麵溫吞隱忍,實則被恨意打磨出了病態心理,他每次盯著鮫人的臉,心裏想的都是怎麽把鮫人千刀萬剮,剁成碎塊喂了外麵的野狗。

    岑歸暄忍辱負重,暗地裏拉幫結派、蓄養私兵,待羽翼豐滿時起兵造反。

    大辛九年,巨變。

    岑家被血洗,岑歸暄殺父弑兄,將所有折辱過他的人都下令處死,據說岑家哀嚎聲響了足有一夜,這樣一個殘暴之人,卻因為當初雲康一紙詔令帶他脫離泥沼的恩惠,生了惻隱之心。

    他沒奪雲康的位子,反而自願做個小小宰輔,默默幫雲康整頓朝綱。

    岑歸暄反的是朝廷貪贓枉法的官吏,反的是對他不公不正的家人和世道。

    雲康逃過一劫,那鮫人就沒這麽幸運了。

    他被岑歸暄囚在了監獄裏,終不見天日,每天吃餿飯咽冷湯,活得連狗都不如,岑歸暄每天都會來,他來的時候手上總帶著一把刀。

    那把刀會貼在鮫人身上,生生刮取下一片生肉,岑歸暄不讓鮫人暈過去,他會時刻命人潑水,逼著鮫人清醒,清醒地看著野狗是怎麽把那片生肉嚼咽下去的。

    這般折磨數日,鮫人身上再沒有一塊好肉,人不是人鬼不是鬼,最後慘死在冰冷的獄中。

    而雲康因岑歸暄不求回報的輔佐,暗暗生出了情愫,鼓起勇氣和岑歸暄互通心意後,兩人達成美好結局,辛國在他們兩人共同的努力下日益興榮,政通人和、百廢俱興。

    多好的結局!

    多圓滿的故事!

    可惜雪鬱在其中的角色是那條一路作死的鮫人,任務就是促進主角攻造反,主角攻一旦造反,他身上的肉就離進狗肚子不遠了。

    雪鬱喪喪的:“我不想進狗肚子。”

    係統不近人情:【你往好的層麵想一想,普通人一輩子都沒有進狗肚子的機會。】

    雪鬱:“……這福氣給你,你要不要啊?”

    係統下線了。

    ……

    青年預估得不錯。

    半個時辰後,馬車停在了朱瓦紅牆前,雪鬱和青年被分開帶走。

    鮫人尚不能化出腿,也不能離開水太久,他被放到了一個半人高的水桶裏,魚尾得以放鬆。

    周圍應當是皇帝的寢殿,奴才進進出出,雪鬱聽到有兩個尖嘴猴腮的小太監在竊竊私語。

    “你說鮫人是不是真能哭出珍珠?”

    “那我哪能知道啊,我也是第一次見鮫人。不過啊,我覺得是真能,前些天不就有個小販,嚷嚷著自己手頭有鮫人眼淚,隔天就有富商來買。”

    那太監伸出幹枯手指:“你猜最後是什麽價?二十兩黃金!”

    “二十兩?”另一個太監瞪圓眼珠,麵部表情太大,眼角的深壑都被抻平:“我一年俸祿都沒這麽高。”

    “別說一年,幾年也不見有這個數啊。”

    太監咽了口幹唾沫,聽到龐大金額,眼裏逐漸被貪欲填注,他偷偷瞟了眼桶裏美如瓷玉的鮫人,雖已不能行人事,腹腔依舊回旋著熱流,他訥訥說:“殿下還沒來……”

    對話聽到這裏,雪鬱心感不妙。

    “你要幹什麽去?不要命了你!”

    “悄點,你幫我看著點情況,我隻是和他說幾句話。”

    雪鬱緊皺眉,看著眼前朝他逼近的太監,心裏砰砰跳,麵上卻淡漠:“不要輕信古籍,鮫人沒有可以變珍珠的能力。”

    那太監嘿嘿笑了笑:“你都聽到了啊,我可不信,都有人說了這是真的。你別怕,我就要兩顆,兩顆就好。”

    雪鬱冷臉:“你就不怕皇帝要了你狗命?”

    是句威脅、也是警告,太監卻不以為懼:“皇帝抓你來不也為了這個?遲早要哭,不如現在先練練,省得到時遭罪,來,你平時是怎麽哭的?”

    雪鬱心知和他講不清,有些煩道:“滾。”

    魚尾掀起,桶裏幾蓬水有一滴是一滴全灑在了太監臉上,太監抹了把臉,看著那張蘊含怒意的眼睛,也不知道是更想逼雪鬱流眼淚,還是更想摸摸雪鬱。

    總之,他伸出了手。

    幹如枯枝的手伸來過,雪鬱盯著那張垂涎的臉,想吐。

    也是這時,外麵響起聲音:“聖上來了!”

    如同一道催命符,太監猛地縮回手,掀著衣擺,顫顫巍巍大步走回原地。

    幾道腳步聲交錯著走來,雪鬱扶著木桶喘氣,沒去看是誰。

    等到人走近了,他才慢吞吞抬起眼,在看到來人之後,雪鬱僵了僵,還暈著紅的眼尾更紅了,脫離魔爪的僥幸心情還沒升起便降了下去,他氣得抿了抿唇。

    ……這算什麽,演員竟在我身邊?

    青年……應該叫雲康了,雲康換下長途跋涉後看不清花紋的衣服,冠冕加身,十二旒下的那張臉神情懶散,他略過兩個太監,直直朝木桶邊走。

    “眼怎麽紅了?”雲康半蹲,和小鮫人氣得泛紅的小臉平視,食指在他沾水的眼邊擦了擦,綿綿軟軟的,惹得雲康不引人注目地頓了頓。

    雪鬱心想你還真好意思問。

    雲康見人不理自己,似乎明白了什麽,拖長調子笑了笑:“在生氣?不覺得很好玩嗎?”

    雪鬱氣悶地別過眼。

    雲康發出聲低笑,正要命人把糕點端來,他倏地看到了地上的水漬,範圍很大,雲康輕挑了下眉:“你弄的?灑這麽多出來,不怕又缺水暈過去嗎?”

    雪鬱:“……”

    他想換世界了。

    這個世界結局又慘,主角受又氣人,他還長著條尾巴不能走路。

    見雪鬱委屈地憋紅了眼睛,唇肉抿得死緊,擰過肩膀拒絕交流,雲康輕蹙眉,心緒陡轉,他站起來,漫不經心地瞥向那兩個太監:“剛剛發生了什麽,地上的水怎麽來的。”

    及冠方才一兩年,他的嗓音卻不稚嫩,陰冷如蛇,原書裏說雲康是昏君,昏不昏暫且看不出來,震懾人的架子是有的。

    那太監膝蓋一軟,還沒怎麽著,就把利欲熏心的同伴一五一十供了出去:“他聽說鮫人產下的珍珠能賣大價錢,想趁陛下不在,逼鮫人給他流幾顆……這、這水,是鮫人生氣潑的。”

    雪鬱聽得耳朵熱了熱,到底是把人地板弄髒了。

    可也是那太監先來惹他的。

    他偷偷抬起臉。

    雲康沒在看這邊,因為背對也不清楚他現在臉上是什麽表情,雪鬱就聽見他輕笑了聲:“剛剛這麽熱鬧啊。”

    太監虛汗直流,砰地跪下,膝行到雲康麵前:“奴、奴才沒有,是他在瞎說。”

    這狗東西,明明自個兒也想去。

    雲康沒理會,他輕瞥眸,在腰側抽出把短刀,銳光閃了兩下,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包括太監自己,直到空氣中蔓開血味,太監才意識到自己手筋被挑斷了。

    血簌簌往外流,太監嗬嗬喘著氣,眼珠裏的光彩黯淡了幾分,兩三秒後,他張大嘴怪叫了起來。

    疼,太疼了!

    撕心裂肺的疼。

    太監盯著自己的兩隻手,渾身都顫抖不止。

    在抑製不住的慘嚎聲中,雲康轉過頭,對雪鬱笑:“現在高興點了嗎?”

    雪鬱茫然地睜著眼,桶邊搭著的指尖白了白。

    發生了什麽?

    ……雲康把人手筋挑了?

    沒得到想要的反應,雲康也不見氣餒,他把沾血的刀放在了匍匐在地的太監身上,借那身衣服擦了擦,擦幹淨了,才收回去。

    緊接著,身後的侍衛大步踏來,訓練有素地挎起太監的臂肘,那太監分明廢的是手,腳上的肌腱也跟著斷了似的,軟得動彈不得。

    古代沒有外科手術,他算是個廢人了。

    不僅在京城丟了官途,以後上街也會遭人口舌。

    太監被拖了出去。

    殿內僅剩的奴才眼觀鼻鼻觀心,噤若寒蟬。

    雲康又問了一遍:“現在高興點了嗎?”

    雪鬱小臉淡白,不吭聲,玻璃珠似的眼睛水汪汪的,水麵下的魚尾停止了擺動。

    嚇傻了。

    剛沾過血的人皇風輕雲淡,舒張了一下手指,在奴婢捧著的盤裏拿了個糕點,半蹲下,遞到小鮫人嘴邊:“一天沒吃東西了,吃一個墊墊肚子?”

    雪鬱不賞臉,別了下腦袋,雲康拿著的糕點便擦著他嘴巴掃過,在紅豔豔的唇肉上留了點碎屑。

    目光在那碎屑上掃了掃,雲康挑眉:“你不愛吃這些玩意嗎?那你愛吃什麽,我讓下人去準備……還有這個水,是引的山泉,你認水嗎?”

    這話問得就像他認不認床一樣。

    雪鬱還是不說話。

    雲康歎了口氣,將糕點扔回了盤子裏,再也沒看一眼,仿佛鮫人不愛吃,這盤東西便失去了所有價值,他盯著雪鬱漂亮的小臉,拖腔帶調地開口:“不過是抱了你一下,別不和我說話吧。”

    “……要不你也抱回來?”

    說著,他真捉住雪鬱的手腕,想往自己腰上引,男人掌心滾燙,驚得雪鬱眨了眨眼,往回抽手,急得總算說了句話:“你有病嗎,我不想抱你。”

    鉗住的腕子滑溜溜的,很綿,細聞還有股香味,雲康從未在男子身上聞過香味,大辛國不盛產香,就連女子都不常用香,而這個小鮫人卻不同,好像渾身上下哪塊地方都是香的。

    雲康目光深了深,鬆開手:“你們鮫人分不分男女?”

    雪鬱:“……???”

    小鮫人呆愣愣地看著他。

    就連有些奴仆也忍不住掃了眼皇帝,這問題問得也太直白了。

    雪鬱明顯不想回答。

    雲康滾了滾喉頭,他是聖上,是九五之尊,以往沒有人膽敢在他麵前問而不答,這鮫人卻屢次三番當啞巴,可離他近的侍衛瞧了瞧他的臉色,並不見有發火的勢頭。

    他若無其事揭過這一茬:“你不想說也罷,這桶太小,我已經讓人把後院的水池收拾幹淨了,以後那就是你的地方。”

    雪鬱裝啞巴貫徹到底。

    雲康低笑,他揮了揮手,身後的一眾仆從侍衛魚貫而出,單單留了一人:“岑歸暄,你覺得這鮫人如何?”

    岑歸暄?

    一直當死魚的雪鬱仰起了頭。

    雲康後麵確實站著一人,剛才人多,他又站在後麵,雪鬱沒有注意到他。

    岑歸暄一襲白袍,如星如月,眉如遠山,像出塵不染的仙人。

    他短暫地和雪鬱對視了一眼,那一眼複雜極了,任是誰看了都知道他此刻心緒不平,在引起雪鬱注意前,岑歸暄收回目光,道:“尚可。”

    “尚可?”

    雲康嗤笑:“你說尚可,那便是上佳了,看來歸暄也很喜歡這鮫人。”

    岑歸暄不語。

    雲康又在木桶旁蹲下,那隻長手浸入水中。

    雪鬱緊張地舔了舔嘴角,黏連的睫毛顫了顫,長久不出聲,聲音有些軟:“……你好好的,伸手下來做什麽?”

    雲康又笑,水下的手調了個頭,按在了小鮫人穿著的冬衫外麵。

    雪鬱臉騰地一紅,按住他的手怕他亂動。

    天子之手覆有刀繭,停頓了下便抬了起來,指尖淌著水。

    冬衫下手指進出的感覺依舊強烈,雪鬱哪被人這麽冒犯過,眼眶聳起紅,他瞪著雲康,就聽這人拖著尾音問:“聽說鮫人有泄殖腔,我很好奇,這麽小,能不能吃得下人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