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預言術
  第96章 預言術

    一樹一樹粉白色的花如雲似霧, 如煙似粉,連成一大片粉紅色的雲霞,林木有淡淡霧氣。

    雲霓深處, 清泉叮咚, 溫泉水清澈之極, 水麵上卻不知從何處不斷流下來大塊大塊的化了一半的晶瑩冰塊。暖風徐徐,吹來清淺的花香, 淡淡木香,清冷果香,濕潤而清新的青草香。

    樹枝上幾枝花枝沉甸甸垂下, 長而寬鬆的衣物掛在上頭。而花樹上垂下的鬆鬆打著結的紅色絲絛和飽受摧殘的花瓣草葉又顯示著這裏適才經曆過多麽歡悅又淩亂的場景。

    累得眼睛都睜不開的蕭偃趴在落滿粉紅色花瓣的清泉中, 巫妖慢慢替他按摩著肩背, 揉著一些剛才留下的紅痕。他慢慢伸出手指, 替蕭偃在背上畫著紋路。

    蕭偃雖然困倦得眼皮都不想抬起來,但仍然在那粘稠甜蜜的困意中生出了一絲警惕:“畫什麽?”

    自從那次雲繭鬧了意外後,巫妖再也沒有給蕭偃畫過魔紋。巫妖低低笑了聲:“沒有什麽, 隻是讓你休息得更好,乖,好好睡吧。”

    蕭偃低低也不知道嘟囔了一句什麽, 聽起來似乎是在抱怨巫妖,然而他口齒纏綿, 眼皮沉重,垂下睫毛,很快墜入了睡眠中, 這裏實在太舒服了。

    巫妖將他漆黑光亮的濕發慢慢撥到一側, 凝視著他美好安靜的側顏,出神了好一會兒, 才又伸出手指,點了點水麵,水麵漣漪展開,一朵巨大柔軟的粉白色水生花卉從水下慢慢升了起來,剛剛好將蕭偃攏在那清香柔和的花苞內。

    晶瑩水滴從身子往下滑落,蕭偃似有所覺,微微蜷起了身子,花瓣慢慢攏了過來,將他整個人包裹在花苞內,頭發和身子上的水已被烘幹,他轉了轉身子,有柔軟光滑的花瓣遞進了他手下,於是他仿佛安了心,抱著那瓣花瓣側著身子睡沉了。

    巫妖從水裏站了起來,赤足踏上了柔軟的林間草叢,慢慢走入了森林深處,不斷有成群白鳥飛起,翻飛著翅膀,從花樹林中穿行。

    花瓣紛飛著落在巫妖金色的頭發上,白皙的肌膚上,巫妖卻隻是慢慢走過花樹林,漸漸花樹花瓣落盡,開著花的花樹不再出現。隻看到連綿不絕的都是光禿禿的結著冰的枝頭。

    一樹一樹的冰霜樹枝仿佛仍然開著透明晶瑩的冰枝霜花,但卻完全沒有了生命,地麵上的柔軟碧草也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叢一叢的冰霜荊棘,帶著尖利冷銳的尖刺。

    巫妖光裸的小腿和白皙的赤足完全沒有受到冰寒凜冽的寒氣影響,隻是緩緩踏著尖利的荊棘走進了冰霜之林的深處。

    他仿佛第一次來,又仿佛走過無數次。那千年前沉寂而苦澀的心情仿佛再次沉甸甸灌入心髒裏,將心髒完全冰封起來。

    穿過冰白的永凍之林中央,是一片廣袤平滑的霜白湖麵,湖麵結著厚厚的冰。巫妖從冰上優雅踏過,慢慢走到了湖心之處,垂眸盯著冰麵之下。

    這裏的冰仿佛已結了千萬年,在透明的,能夠清晰地看到凍結著的湖心中央,是一顆巨大的如鑽石星狀的冰霜之心,在那皚皚藍色的冰霜之心下,能看到一塊方形的冰棺,冰棺裏仿佛隱約有著一具人影。

    他垂眸盯著那具冰棺,睫毛一動不動,長長的金發一直垂落到冰麵上,湖麵寒氣凜然,猶如霧氣一般侵襲著他冰白色沒有血色的肌膚。

    冰霜湖麵忽然騰起了無數冰屑,平地凜風旋轉著,一個巨大玄奧的法陣浮現了起來冰麵上,冰藍色的奧術紋路裏又蘊含著無數千萬細碎的法陣,交纏在一起。

    “吾即是你。”

    “過去的,未來的,當下的。”

    “吾踏過時空,吾超脫時間,吾辯知未來,吾通曉過去,吾為當下而忘我。”

    “吾即為萬物,為星空,為大地,為閃電,亦為冰霜。”

    “吾為先知,為預言者,為宣告者。”

    “——大預言術。”

    巨大的閃電在法陣中劈啪作響,照亮了巫妖天使一般的麵容,他金色的眼眸亮得驚人,倒映著千萬道細碎閃電鏈。

    造物主鍾愛的完美身軀在閃電球中仍然紋絲不動,傲然挺立。

    電閃雷鳴中,那幽藍冰麵下的冰棺仿佛也在若隱若現閃動應和著。

    良久以後,閃電漸漸消失,風停雪住,法陣也緩緩消失。

    隻剩下巫妖仿佛仍然從來沒有動過一般穩穩站在冰麵上,仍然垂頭盯著腳下的冰霜之心,隻是他的臉色變得分外蒼白,唇色淺淡得幾乎沒有,金色的頭發也仿佛褪去了之前那屬於陽光的光澤,變得有些暗淡。

    他忽然笑了:“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

    他盯著那具冰棺,低聲道:“你看到了自己的結局,是嗎?”

    “赫利俄斯,你已踏入了神的領域,你……也因此預知到了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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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泉裏泉水仍然潺潺流著。

    蕭偃從柔軟的花心裏坐起來的時候,隻覺得自己像喝了酒一般微醺著,他茫然地放開自己手裏還握著的花瓣,剝開那巨大柔軟的花苞,四處張望,帶著初醒的懵懂。

    他一眼看到了岸上的巫妖,他正伸著手去摘樹上的花枝,因為手臂拉伸,整個修長身體顯現出極為優美的線條,長長的金發披散在背上,他忽然想起了曾經在巫妖收藏的那本宮廷畫師的畫冊裏。

    他從前不理解為什麽巫妖的魔法世界,會將人的身體如此坦然地畫出來,展示給無數陌生人看,以此為欣賞的藝術。

    此刻他看著巫妖,忽然理解了,這就是美的,自然的,充滿力量的,線條流暢的,造物主的恩賜,無一處不完美的神賜的身體,若是沒有人將他畫出來這一刹那,這美的刹那就會稍縱即逝,再也無法見到。

    他凝視著巫妖,心裏滿是愛意。

    巫妖已敏感感覺到了他的伴侶那裏又出來的源源不絕的愛意,轉頭有些無奈看著蕭偃,他從來沒有如此能夠鮮明感覺到自己是被人這般珍惜濃烈的愛著,那樣旺盛的占有欲,那近乎偏執的認為自己是最美好的那種感情,太直接太不含蓄了。

    明明是這麽含蓄保守的文化裏成長起來,最循規蹈矩的人,連讓他試試過分一些的姿勢都羞澀,一點越矩行為都不願意做,但那感情卻偏偏濃烈專一得讓人難以忽略。

    他將花枝拿在手裏走了過去,和蕭偃說話:“睡醒了?”

    蕭偃接過花枝,臉上酣睡過的紅暈尚未褪去:“嗯,你沒睡嗎?外麵什麽時辰了?”

    他從花苞裏站起來,覺得腿筋酸軟得厲害,勉強走著過去將岸邊花樹上掛著的衣袍拿下來,一眼望到仍係在花枝上的紅色絲絛,腿彎處的勒痕仿佛又酸疼起來,他臉一紅,微微轉過臉,將衣服匆匆穿好係上腰帶:“回去吧。”仿佛害怕巫妖看到那絲絛又想起什麽。

    巫妖盯著他笑:“好,弄個蜜汁烤秋日鳥給你嚐嚐。”

    蕭偃隻想著盡快轉移話題:“是上次你拿的蛋的那種鳥嗎?蛋那麽大,鳥形是不是也很龐大。”

    巫妖扶了他一把:“嗯,大概比我們平時見的山雞還要大上五倍左右,但味道很鮮嫩,肉裏頭蘊含著非常豐富的火元素,肉有著漂亮的橙紅色條紋,所以叫秋日鳥。”

    蕭偃其實並不在意這什麽鳥的味道如何,他又想起來一事:“和孫雪霄說了嗎?我還是有些不太放心承恩侯。”

    巫妖眼裏帶了一絲譏誚:“隨他們蹦躂去,我們隻管過我們自己的日子,別浪費時間在他們身上。”

    蕭偃道:“我知道你是強者,但螞蟻也能咬死巨象,不可掉以輕心。”

    巫妖道:“放心,我已和白骨領主交代了。”他握緊了蕭偃的手腕,又慢慢揉了揉那上頭的吻痕:“沒有誰能夠破壞我們的蜜月。”破壞蜜月的人就該被一千隻蜜蜂蟄和一萬道閃電劈下。

    蕭偃:“……”但,似乎早就超過一個月了,當然,他們之間的感情與日俱增,倒是一日比一日更甜蜜。他將手抽了抽,巫妖卻沒有鬆手,隻看著他不解:“怎麽了?”

    蕭偃轉過頭有些想笑,但他忍住了,他的愛人實在是有些認真得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