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117章

    燕北梧驅馬直直地向王浚逃離的方向而去。

    王浚本還想讓人將之圍堵截殺, 卻不想燕北梧幾年未見,愈發地驍勇,看著他在大軍中穿梭, 如入無人之境, 所到之處, 手起刀落, 竟是如砍瓜切菜一般,當下隻想著先避開他的鋒芒。

    “父親的安危為重, 您還是先行撤離吧!”王碩勸道。

    王浚看著長子擔憂的目光,這次沒有拒絕, 他鄭重地道:“這裏就先交給你了, 見機行事!”

    “父親放心!”

    王浚隨即在三子王砭和刺史府親衛的護送下匆忙撤離。

    陸歡一甩刀鋒上的血跡,回首道:“大王, 王浚跑了!”

    燕北梧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要的就是他逃,當即吩咐道:“讓幽州軍知道他們的刺史大人臨陣脫逃。”

    陸歡:“是!”

    “王浚逃跑了!”

    “王浚丟下軍隊自己跑了!”

    “王浚被燕北王嚇破膽了!”

    最後,幾千人齊聲喊出這句話,“王浚逃跑了”在燕北的上空回蕩。

    這句話的殺傷力比之燕北軍的長刀還要鋒利,原本還在與對方拚殺的幽州軍受此影響, 也生了退意。

    正在撤離此地的王浚心頭血氣翻湧, 他強壓下喉間的腥甜, 麵上卻已是一片青青白白。

    燕北梧, 實在是陰險!

    一旁的親衛注意到他的麵色不對, 連忙勸慰道:“大人,留得青山在, 不愁沒柴燒!”

    王浚勉強點頭, 可他如今已是日薄西山, 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嗎?

    “開城門!”城牆之上,一道雄渾的聲音響起。

    伴隨著號角聲,城門緩緩開啟,受困多日的燕北軍出城迎戰!

    城內守軍、東平州的援軍,以及燕北梧率領的騎兵,他們分成十餘支,由各自的將領分別帶領衝進敵軍陣中,將此前的合圍之勢全部打亂,又有王浚臨陣脫逃,凡此種種,幽州軍的軍心已亂。

    幽州軍亂了陣腳,聽到城樓之上迎戰的號角聲,又看到己方陣營有了潰散之相,有些人隨波逐流,有些人茫然無措,一時間竟是被燕北軍衝撞的四分五裂,再想聚集,卻是難上加難!

    第一支隊伍撤離後,不過一刻鍾,幽州軍的陣形就再也維持不住,紛紛潰逃。王碩想要軍隊有序地後撤,隻是此時戰局已經完全不受他的控製了。

    城樓之上響起了戰鼓之聲,此時這聲音卻好似將燕北軍民連日裏心頭的沉重都一起震飛了出去。

    隨之響起的還有呐喊聲,歡呼聲!

    他們的大王回來了!

    燕北城守住了!

    燕北梧看著危機已解,回首望了一眼城樓上的那道身影,隨即一扯韁繩,高聲道:“兒郎們,隨我去宰了王浚!”

    這句話霎時挑動了周圍人興奮的神經,一時間呼喝聲四起,段雀桐在城牆上看到一群人高舉武器離去,覺得有些奇怪,“他們,是要去作甚?”

    倪放之負手而立,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說道:“應是要去截殺王浚!”

    王浚一死,幽州即可落入囊中,大王自然不肯輕易放虎歸山,哪怕那隻是頭病虎。

    燕北梧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王浚離開,隻是幽州的兵馬數量實在是太多,他勢必要讓他們主動撤離,王浚離開是最有效的辦法。

    現在幽州軍已然潰敗四散,留守之人自然能夠應對,他可不是要趁著王浚還未逃遠將之斬殺?!

    燕北梧縱馬馳騁,追了不過半個時辰就已遠遠地看到王浚一行的身影。

    燕北梧的眼中射出冷芒,呼喝一聲,紅蓮的腳程又快了幾分。

    王浚聽到後方越來越近的馬蹄聲,回首一望,正對上那個殺神的眼睛,這人怎麽這麽快就追了上來?

    一時間,他隻覺血液都涼了一半兒,隻想迅速逃離。

    隻是他的馬快,燕北梧的馬更快,也不過是幾息的功夫,燕北梧的長刀就已到了眼前,王砭迎刀而上,隻是雙刀交錯,他手中的長刀已然斷成兩截,而眼前長刀去勢不減,直接將人斬落馬背。

    王浚被噴了一頭一臉的血,滾燙的血液沿著他的臉頰一路下滑,直叫人肝膽俱裂,他看著三子倒地的身軀,一時間有些愣神,未等他反應,另一護衛又已身死!

    接下來是第三個,第四個,王浚看著燕北梧手起刀落,可眼睛卻始終盯在自己身上,心中的怯意頓時被怒火取代,事已至此,他再不遲疑,舉起手中的長柄鉤斧,迎上了燕北梧的九環大刀。

    第一下,王浚虎口破裂。

    第二下,鉤斧被刀環扣住,他力有不敵,鉤斧直接脫手而出。

    第三下,飛起的是他的頭顱!

    落地的那一刻,他的耳邊似乎還傳來了部下叫他的聲音。

    燕北梧看著對方依然圓瞪的雙目,說道:“死在我的手裏,不虧!”

    “王浚”似乎終於得了一絲安慰,竟然真的閉了眼!

    陸歡用□□挑起王浚頭顱,高高舉起,高聲喊道:“王浚已死,投降不殺!”

    “王浚已死,投降不殺!”

    此前還在浴血拚命之人一時間竟然有些恍惚,刺史大人,沒了?!

    那他們還要接著打嗎?

    有人選擇肝腦塗地,也有人選擇放下武器,直到這裏終於安靜下來。

    燕北梧看著王浚的屍首,吩咐道:“著人收斂了吧!”

    不讓人曝屍荒野,這是他給予對手最後的尊重。

    他又轉向傳令官道:“通知大軍,此間事情已了。”

    傳令官連發九枚信號彈,這是敵首伏誅之意。

    倪放之:“大王果然英勇,幽州沒了王浚,不足為慮。”

    段雀桐看著下方仍然混亂,己方卻已然取得優勢的戰局,唇角漾起一抹笑意,“先生所言極是,昭兒幾日未見我,我就先回去了,這裏還要仰仗先生。”

    倪放之施了一禮,讓了一步道:“王後請!”

    段雀桐輕輕頷首,在護衛的陪同下步下城樓。

    倪放之看著那漸漸遠去的身影,久久無言。

    葛洪和燭有道本在一旁觀察著下麵的情況,這些日子,他們不停地試驗、記錄著□□等軍備在戰場上的使用效果,如今又有了許多新的想法,葛洪看到倪放之出神,好奇地問道:“倪大人在想什麽?”

    倪放之如今再看葛洪的目光已然沒有了最初的審視,聽到他問,感歎了一句:“燕北有王後,實是一大幸事!”

    葛洪想到王後這些日子一直在城樓之上督戰,不添亂、不叫苦,卻又能適時地送上鼓舞,能注意到他們注意不到的細節,亦覺十分不易,遂點頭表示讚同:“確實如此!”

    ……

    稍後一步回到燕北的大軍也看到了信號彈,此時他們正與撤退的幽州軍對峙,向師等人得到消息,俱都麵露喜意,這個好消息自然要與對麵的幽州軍分享一番。

    隨後,王浚已被燕北王梟首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

    王碩直呼“不可能”,他與父親分離不過才一個多時辰而已,怎會如此之快?!

    可是不管他怎樣說,軍心亂了就是亂了。

    他看出此間局勢對他不利,當下再不去想其他,直接下令道:“與我殺出重圍!”

    “是!”

    王碩逃了出去,可是原本的十萬大軍卻直接縮水了一半有餘,幽州他是回不去了,沒有太多猶豫,他帶著殘部直奔洛陽而去。

    向師命部下追剿四散潰逃的幽州軍,這些人若不能及時俘獲收編,就會變成隱患,之後的幾個月他們怕是有的忙了。

    不過,想到手底下的軍隊能夠進一步壯大,就是寒風也驅不散他們心頭的火熱。

    ……

    聽聞段雀桐回府,李氏和梅姨娘就迎了出來,看著她滿麵憔悴,俱都心疼不已。

    梅雪妍上前握了女兒的手,直如握了一塊寒冰,眼淚當時就下來了,“早就勸你,打仗是男人的事兒,偏你主意大,刀劍無眼,若是不慎被傷到了可如何是好!”

    “姨娘放心,我讓葛仙師畫了個圈兒,身邊還有忘夏和鄧寅他們護著,哪裏會有事?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段雀桐的聲音有些喑啞,梅雪妍聽後更心疼了。

    李氏在一旁看不過眼:“王後這幾日都沒有好好休息,莫要說這些煩心話來擾她。”

    梅雪妍撇撇嘴,到底是聽了勸。

    段雀桐看的好笑,她對李氏道:“煩勞母親了,將府裏撇下這些日子,還要為我和昭兒操心。”

    李氏:“府中有你嫂嫂,都是自家人,莫要這般客套,廚下已經備了餐食,你先去沐浴一番,也暖暖身子。”

    梅雪妍:“是極!用完飯就好好休息,王府中這許多人,什麽事料理不妥當?你隻管放心就是!”

    說話間,她們已經入了內室,段雀桐看到燕昭小小一個,正扶著屏風眼巴巴地望過來,想必是聽到了動靜才會如此。

    燕昭從未與母親分開這麽久過,如今再也控製不住,邁著小短腿兒跌跌撞撞地就向她奔去。

    等到終於撲進那個熟悉的懷抱,眼淚吧嗒吧嗒地就往下掉,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段雀桐開始還覺得有些好玩兒,可等到將他小小的身子抱在懷裏,眼淚竟然也控製不住了。

    李氏有些受不住這些,她緩了緩神,這才道:“這幾日昭兒很乖,一開始還吵著要找你,後來可能是知道你在忙,就再沒鬧過了,隻是不如以往活潑,飯吃的也不香,看著就讓人心疼。以後啊!你可莫要再把他撇下了,這麽小的孩子,哪有不找娘的呢?!”

    段雀桐喉間梗住,一句話也說不出,隻是不停地點頭,又去親兒子的小臉兒。

    燕昭看母後臉上都是淚,自己倒是不哭了,拿著小手兒去給她擦,這個舉動又引得段雀桐流下淚來。

    梅雪妍看她們母子親香個沒完沒了,就上前抱過燕昭,對女兒道:“你快先去洗洗,一身的風塵,也不怕嚇到孩子!”

    燕昭不想離開母後,就掙紮起來,小手兒也往段雀桐這邊伸。

    段雀桐輕拍了兩下他的小屁股,小家夥兒頓時安靜下來,看的旁邊兩人十分驚奇。

    “昭兒乖,母後不走,你先替母後陪著外祖母好不好?”

    “這麽小的孩子,哪能聽得懂!”梅雪妍在一旁吐槽。

    結果就聽到燕昭糯唧唧地答了一句:“好!”

    小家夥兒睫毛上還掛著淚花兒,卻已經不再吵鬧了。

    梅雪妍:“不得了,咱們小王子可真是聰慧,竟然能夠聽得懂你母後在說什麽!”

    段雀桐:“什麽呀!他就是在學我說話,我現在的態度讓他覺得安全,他這才不鬧人的!對不對啊?!”最後這句卻是看著燕昭說的。

    燕昭小朋友很給他母後麵子,順溜地接了一句:“對啊!”

    “還真是啊!”梅雪妍嘖嘖稱奇,隻覺得自己白當了一回娘。

    段雀桐看兒子現在安分,就進了浴室。

    李氏看著這邊沒什麽需要她的了,就對梅雪妍道:“你在這邊陪王後住兩天,我先回府瞧瞧。”

    梅雪妍也知道她放心不下府裏,遂道:“夫人放心就是,等到大王回來了,我就回去。”

    李氏又摸摸燕昭的發頂,“等過幾天外祖母再來看你啊!”

    小燕昭鸚鵡學舌:“你啊!你啊!”

    這下把兩個大人都逗笑了。

    李氏離開後,燕昭又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母親身上,他一隻小手緊緊地抓著梅雪妍的衣襟,另一隻手卻努力往母親消失的方向指,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放心吧!你母後跑不了。”梅雪妍這樣說著,卻還是抱著燕昭走到了浴室門外,聽到裏麵傳來的聲音,小家夥兒終於安分了。

    段雀桐泡了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總算將體內的寒氣驅除大半,等到她走出浴室,看到的就是娘親費力抱著燕昭的畫麵。

    她上前接過兒子,說道:“娘親,昭兒現在有些重,您還是不要抱著他的好。”

    梅雪妍揉了揉胳膊,確實是有些重,可是也不到抱不到的地步,就是有些壓手而已。

    段雀桐顛了兩下,小家夥兒就咯咯地樂了起來,倒是好哄得很。

    這時候外間已經擺好了飯食,段雀桐直接將燕昭放到兒童餐椅裏,再將他往桌前一推,小家夥兒的眼睛就黏在了飯桌上。

    “昭兒之前可有用過餐食?”段雀桐詢問道。

    斂冬:“回王後,王子殿下之前用過小半碗蛋羹和一勺果泥。”

    段雀桐聞言,就夾了一根麵條放進兒子身前的小碗兒裏,讓他嗦著玩兒。

    燕昭張開小手,斂冬上前用濕帕子給他擦幹淨,他這才抓起了小勺子。

    梅雪妍看著外孫吃東西時乖巧可愛的模樣,有些懷念地道:“昭兒和你小時候一般聰慧懂事。”

    段雀桐不知道原身年幼時是何模樣,可她剛來到這個世界時也不過五歲,內裏卻裝著三十多歲的芯子,現在回想起那段每天裝孩童,扮幼稚的日子,還真是漏洞百出啊!

    也就是身邊的這些人都很會腦補,覺得她是大病一場後,七竅靈通,擁有了宿慧,這才沒給她辦幾次道場。否則還不知要怎麽折騰呢!

    祖孫三代,難得一起吃飯,飯桌上倒是十分溫馨。

    段雀桐這些日子一直繃著心神,如今吃過了飯,整個人就犯起了困。

    梅雪妍催著她去休息,段雀桐也不和親娘客氣,倒在床上,懷裏抱著個香香軟軟的小身子,不過片刻就已睡得熟了。

    燕昭窩在母後懷裏,乖巧地一動不動,少頃,也跟著睡了。

    梅雪妍看著女兒和外孫相繼睡著,這才離開。

    入夜,王府的男主人終於回來了,他看著依偎在一處睡得正香的母子倆,連日的疲乏似乎也因著這份溫情而消減幾分。

    他想要揚名立萬,想要雄圖霸業,可於此刻的他而言,都抵不過這一室溫情!

    他打理好自己,將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一起擁入懷中。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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