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第103章

    四月初的時候, 一隊車馬進入了燕北州。

    來人正是倪放之,除此之外還有他的大師兄燭有道和師侄秦易水。他之所以這麽晚才到,正是因為師兄之事耽擱了。

    倪放之想到此前見到師兄時的情形還有些氣不順, 如果不是他心血來潮想要探望一下師兄, 估計他師兄還在張方那個殺才麾下當牛做馬呢!

    燭有道於器械、機關術一道十分精通, 隻可惜是個癡人, 每日裏隻知道擺弄著那些工具,如果不是還知道收個徒弟, 怕是過的連乞丐都不如。

    偏他師兄還不放在心上,倪放之瞬間隻覺得多年的涵養全部破功。

    好在, 雖中間有些波折, 總算帶他脫離了火坑。

    這時,馬車外麵傳來了一陣嘈雜聲, 秦易水看著人群都像一個方向而去,好奇地問道:“外麵是怎麽回事?”

    隨行的護衛張望了一下,回道:“應是文化廣場那邊要講學,他們趕著過去聽講。”

    倪放之聽聞此言,透過車窗向一側看去,隻見人潮如水, 俱都像馬車的右側方而去。

    他沒想到燕北的百姓竟然如此向學, 對於他們要如何教化百姓十分好奇。當下道:“咱們也過去看看。”

    “是!”

    馬車順著人流一路走到了廣場, 那裏有一座巨大的建築, 灰白的底色上繪製著圖騰, 細看之下,那正是燕北的發展史。

    倪放之一下子就被勾起了興趣, 圖騰他看過不少, 可還從來沒在鬧市中見過, 他直接步下馬車上前觀看。

    整個建築四四方方,四麵牆壁上的內容也各有不同,看得出來,其中有極大的杜撰成分,且人物形貌皆有些離奇,恍惚間倒不似人間故事,場景更是氣勢恢宏。

    幾人看的嘖嘖稱奇。

    正看得入迷時,護衛上前提醒道:“教習馬上就要開課了,卑職已經與城衛說明情況,幾位先生可要前往一觀?”

    “自然是要的!”

    倪放之等人進入會場的那一刻就被鎮住了,無他,實在是聲音太過洪亮。

    燭有道眸光湛湛地看著台上之人及周圍布置,未想幾口大甕竟然有如此奇效,也不知是何人想到的。

    倪放之和他的關注點不同,之前看到那麽多人湧了過來,本以為進來看到的會是一片向學場景,卻沒想到台上竟然在講故事。

    他耐著性子細聽,片刻之後就猜出了其中用意。

    台上之人所講的是一個農戶,他因家中老母病重,不得已去借了銀錢,對方將銀錢拿與他,又讓他簽字畫押,隻是他卻不知,那竟然是份賣身契,上麵寫的是:十日之內他若是無法歸還銀錢,就要拿兒子抵債。

    日子到了,農戶自然是拿不出銀錢來的,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兒子被人帶走。

    最後,農戶的老娘死了,兒子沒了,妻子也離他而去。

    他每日都在痛苦和悔恨中煎熬,臨終時隻道:“若是能認得三兩個字,也好過做個睜眼瞎!”

    下麵的百姓有同情落淚的,有斥罵指責的,直到鍾磬聲響起才安靜下來。

    此時,一位青衣文士走上了高台,又有一人將一塊兒黑板推到正中,倪放之正看得奇怪,就見那文士拿出什麽在黑板上書寫起來,隨著他的動作,鬥大的一個“東”字十分清晰地出現在黑板上,他站在外圍也看得一清二楚。

    青衣文士先後教了東西南北的讀音和寫法,每書寫一個新的字,就會背過身  去,帶著下麵的男女老少用手指一筆一筆地憑空描畫。

    倪放之看著五百多人在虛空書寫的情景,心下震撼不已,又有一種說不出的激動。

    他有些後悔了,後悔自己來的太晚!

    “這裏,可真好!”

    倪放之看著說話的師侄,輕聲道:“是啊!真好!”

    教習教過兩遍,讓下麵的“學子”自行練習,那些人竟然全部聽話照做。

    倪放之一問才知,教習最後會檢查,誰若是學得好可以分到一包糖果。

    倪放之:“……”

    這完全是拿這些百姓當孩子哄嘛!關鍵這種方法竟然還真的有效!

    他以為練習之後就會檢查,結果不是,不一刻又有幾人上台,這回卻是在唱戲,文戲武戲交替,十分熱鬧,下麵一片叫好聲。

    文武戲之後,那位教習再次登台,他先是帶著大家溫習了一遍大字,接著又開始講和這幾個字有關的典故,講的深入淺出,十分生動有趣。

    這段講完了之後,出場的竟然是一位女子,那女子一身婦人裝扮,竟是說起育兒經來。

    原來她的孩兒昨夜不知何故忽然腹痛,她心急不已。

    一再追問之下,才知孩兒在外玩耍時口渴,喝了渠中的水,她因著常給喬神醫打下手,是以也略通醫理,當下就給孩子灌了一碗的黃連水,直叫他長個記性,以後再也不敢喝生水。

    接著她又細細地說了黃連長甚模樣,之前的教習隨著她的講述,在黑板上已然將黃連的形狀特征畫了出來。

    ……

    等到了最後,教習找了五人上台,分別將今日學的大字寫於黑板上,又讓眾人評價,哪個寫的最好,最後拔得頭籌的是一個中年婦人,她樂嗬嗬地拿著一包嬰兒拳頭大的糖果回家了。

    倪放之三人也順著人群往外走,出得門去,一個熟悉的人正站在馬車旁,來人正是嚴際中。

    嚴際中看到他們三人,眼前一亮,師兄弟相見自有一番親熱,說過了話,嚴際中道:“二位師兄,你們覺得燕北如何?可還合心意?”

    倪放之:“走吧!先去見過大王再說。”

    隻聽這稱呼就知道他的態度了,嚴際中當下也不耽擱,直接將他三人帶到了燕北梧的麵前。

    燕北梧做事向來幹脆,三人進去的時候還是布衣,不過是經過一番言語考察,出來後就全部官袍加身了。

    倪放之任少傅,直接進了內閣,燭有道任工部右侍郎,秦易水與燭有道同入工部,任工部主事。

    秦易水還有些不敢置信:“這,這就完了?”

    嚴際中笑道:“師侄好好幹,要不然被人參了,師叔也幫不了你!”

    秦易水臉色嚴肅起來:“師叔方心,易水絕不會給鹿鳴山丟臉。”

    嚴際中灑然而笑,“走,我為你們接風洗塵!”

    到得住處,幾人這才分訴離情。

    嚴際他們師兄弟經年未見,卻不想如今在世的隻餘他們三個,不過亂世之中,本就如此。

    人世沉浮皆有定數,風水命理又是他們的必修課,是以唏噓過後,倒也能夠看得開。

    燭有道:“幸而還有我們,中元之日,也能為幾位師弟斟上一盞薄酒。”

    嚴際中:“燭師兄說的極是。”

    燭有道想起這些時日的經曆仍是有些感慨,他看著嚴際中道:“當年師父將你從山下撿回來時,就曾說過你福澤深厚,如今看來,果然如此!”

    嚴際中對自己的運道也是十分自得,不過他還是要謙虛一下的,當即道:“際中的福氣,不就是我們鹿鳴山的福氣嗎?”

    倪放之舉起酒杯:“那就預祝師弟早日加封太師了?”

    幾人都知道加封太師意味著什麽。

    燭有道朗聲笑道:“到時你們兩個一個太師,一個太傅,三公盡占其二,我鹿鳴山定然名揚天下!”

    嚴際中似是已經想到了那時的風光,他是個俗人,想到自己有望名垂青史,心下暢快不已,將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三人直喝到夜半時分方才作罷,此時已然全部醉倒,秦易水將他們一一安置妥當,這才安心歇下。

    ……

    段雀桐聽說倪放之來了,十分好奇。

    嚴際中的本事她是見識過的,那是個真正的多麵手,因為郎君的關係,兩人私下亦是十分熟稔,對於他都推崇至極的人,段雀桐自然也十分關注。

    這一關注可不得了,倪放之自是十分厲害,可更讓她驚訝的卻是不顯山不露水的燭有道,那簡直是當代公輸班有木有。

    傳來的消息越多,段雀桐就越是心癢,可她如今已有了近八個月的身孕,家裏人再不許她隨意亂跑。

    這日,她終於按捺不住,對燕北梧道:“郎君,昔日公輸班曾製木鳶以窺宋城,真的有那般神奇的機械嗎?”

    燕北梧:“有!”

    聽到他說的這般肯定,段雀桐愈發的好奇起來:“機關術竟真的如此厲害?那……”

    燕北梧看她擰著身子,眉心就突突直跳,趕忙上前替妻子擺正,隻是他這邊一伸手就被嫌棄了。

    “我熱!郎君莫要碰我!”段雀桐蹙眉道。

    燕北梧沒聽她的,替她調整好後這才退開,他看著妻子粉撲撲的麵頰關切地道:“可要人再多加些冰?”

    段雀桐:“先這樣吧,還沒到真正熱的時候,等到下個月再說吧!”

    她肚子裏的這個真是難得的乖寶寶,之前一直也沒鬧她,結果進了五月,段雀桐就覺得自己肚子裏像是揣了個小火爐,不,應該說是座小火山。

    那感覺,就好似身體內部有源源不斷的熱浪在不停地噴湧,熱到她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要蒸發了。

    更痛苦的是,她為了生產的時候順利,每天都要逼著自己散步,偏偏這個月份的孩子長得快,段雀桐看著這時的自己,就好像是一個大肚陀螺,走起路來都發飄,想到還要忍耐兩個月,就煩躁不已。

    燕北梧看她實在是熱得慌,就拿起一旁的蒲扇扇了起來,涼風習習,段雀桐的心火終於安分了些。等到就寢時,她才想起來今日本是想要與郎君商量,想要見見那位機械大師的。

    “算了吧!等生了孩子再說!”迷迷糊糊間,段雀桐這樣想著。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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