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其實普通士兵對於給誰打工並不在乎, 那些有頭銜的也能這麽快就被被收服卻又要多費一番功夫。

    至於為什麽一直這麽安穩,這裏也有燕北梧的關係在。

    燕北梧的長相還是很有辨識度的,軍中能熬的出頭的, 也有和可汗子孫見麵的機會, 若燕北梧是晉朝的將領, 他們自然顧慮也會更多一些, 可現在傳言那位是四王子的親生兒子,這就又有所不同了。

    反正都是給拓跋家的子孫打仗, 現在對方又如此強勢,就是歸順了也不算投敵。

    這些都是人之常情, 嚴際中正是抓住了這一點, 事情才能如此順利。

    更何況還有馬尋等人的輿論加持,無論是鮮卑兵, 還是晉朝的百姓,本質上都人,是人就有共性,如今不過是換湯不換藥罷了!

    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

    馬尋很是知道變通, 幾場宣傳下來, 效果顯著。

    “咱們這麽拚命為了什麽, 還不是為了讓父母妻兒也能活下去, 可若是頂梁柱都吃不飽, 家裏老人孩子又能好到哪兒去?”

    “我也不管什麽陣營不陣營的,那都是上頭人的事兒, 隻要將軍把我當人, 就算是把命交與將軍又如何?”

    “燕北軍厚道, 就算是在戰場上沒了命,家裏人也能有個活計,不至於被人欺負死!”

    ……

    那一句句的話好似都說到了人的心坎兒上,有的大兵甚至是當場就落下淚來!

    他們這邊漸漸安穩下來,高柳王庭卻是肅穆森然。

    拓跋淵靠坐在王座上,下麵是拓跋部的王公大臣。

    桑圖身死,手下兵將全部被俘虜,最初聽到這個消息。大家都是不敢相信的。

    桑圖是個悍將,就算是有些剛愎自用,也不至於讓人連鍋端了!

    拓跋淵蒼老的麵龐陰沉的仿佛都能滴出水來:“查出來是怎麽回事了嗎?”

    下麵的人麵麵相覷,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一看就知道有事兒。

    拓跋淵:“到底是什麽事兒?嵇伍,你來說!”蒼老的聲音中盡是威嚴,眼神更是猶如鷹隼。

    嵇伍負責掌管內外消息,他本來也不敢欺瞞,隻是這其中涉及到拓跋氏子孫的內部爭鬥,實在是難辦,因此一時不知要從何說起,現下看可汗發了怒,再不敢耽擱。

    當下出列道:“可汗,此次桑圖被殺的內情和四王子的子嗣有關。”

    拓拔淵想起老四那些不爭氣的兒子,一時倒是不知這話從何而來。

    然後他就聽嵇伍接著道:“四王子在回拓跋部之前曾有一子,名叫燕北梧,他正是燕北軍的將領,也不知他是怎麽蠱惑了修公子,二人聯手,裏應外合,桑圖一時不察,就……著了道。”

    拓跋淵心下震驚,可更多的卻是震怒,一時不察就損失了一萬兵馬,他們培養出來的兵就這樣被人摘了桃子,而且還是拓跋氏的子孫自己搞出來的,這讓他如何不怒!

    拓跋淵火氣上頭:“燕北梧是怎麽回事兒?”

    “回可汗,燕北梧也是這兩年才嶄露頭角,此前他一直都在東部活動,他手底下的兵馬並不多,又是各族混編的雜牌兒軍,因而咱們的人一開始也沒有注意到他。”

    “他真正闖出名頭是從去年入夏開始,那時候幽州刺史王浚雇傭了他手底下的人,本來是打著消耗的主意,沒想到反而讓他成長起來了。”嵇伍說到這兒也是唏噓,燕北梧的確是天生當將領的料。

    拓跋雷出聲道:“拓拔修是怎麽回事,那燕北梧是不是拓跋氏的子孫暫且不說,他為何會和對方聯手坑害自家人?”說著還意有所指地看向拓跋元倉。

    拓跋淵想起之前賀內侍提到過十二子曾經多次去餘查部找麻煩的事,當下就看向了拓跋元倉。

    拓跋元倉現在都後悔死了,餘查部如今也不過才剩下兩千餘人,早知道他就不派人去了,他哪裏知道拓拔修那小子竟然那般窩囊,竟是帶著餘查部投奔了外人也不肯歸順於他。

    事情已經做下了,他也推脫不了,隻是若把責任全部推倒他身上,他可也不是吃素的,這樣的黑鍋絕對不能背!

    拓跋元倉直接跪倒在地,腰杆兒卻是挺得筆直,隻聽他道:“父汗,此事是兒子考慮不周,隻是阿修投奔燕北梧這事兒卻是另有內情。還請父汗容稟。”

    拓跋淵閉了閉眼,已經預感到將要聽到的不會是什麽好話:“說!”

    拓跋元倉:“外麵都傳聞兒子逼迫阿修,實際卻是言過其實,兒子承認,我確實是想要餘查部的勢力,可阿修再如何也是我侄子,是您的親孫兒,就是不看四哥的麵子,也要顧及父汗的態度。”

    不管事情真相如何,此話入情入理,周圍人對這位十二王子倒是有了新的認識,能夠這樣四兩撥千斤也實屬機智,隻是用在算計自家的基業上就有些不妙了。

    有心思活絡的,比較著可汗的眾多兒孫,還真是虎父犬子啊,也不知可汗百年之後,將基業交給這樣的兒孫,拓跋氏的王庭還能不能守住!

    拓跋元倉:“桑圖之事一出,兒子就派人出去查探,追根溯源,然後就查到四哥的死另有內情。”

    此言一出,眾皆嘩然!

    另有內情?!

    還能是什麽內情,這裏麵細思極恐!

    原本這件事已經蓋棺定論了,就是晉朝搞的鬼!

    他們先是趁著拓跋屈帶親衛圍獵之時假裝偶遇,雙方一場遭遇戰,晉軍不敵,之後轉身就逃。拓跋屈哪肯放過,當下就想把圍獵變成了圍人。

    隻是沒想到最後的結果卻是被人圍,連屍骨都是不全的。

    現在拓跋元倉的話明顯是另有所指,當時拓跋屈帶的也就八百餘人,最後全部都死在了那裏,若是另有隱情,那會是誰?

    此話可算是滴入油鍋裏的水,當下就在眾人的心底炸開了,他們看著在場的眾位王子,可汗年邁,各王子之前的競爭已經擺在台麵上來了,若說有人對拓跋屈下手也不足為奇。

    而拓跋淵的其他子孫聽到拓跋元倉話後,神色都變得難看起來,拓跋元倉是什麽意思,禍水東引嗎?

    做沒做自己心裏清楚,他們當下看著其他兄弟的眼神也變得猜忌起來,到底是誰,悄無聲息地就滅了拓跋屈,更是連帶造成了如今的局麵。

    拓跋淵將底下眾人的神色盡收眼裏,他看著自己的兒子彼此提防猜忌的眼神,胸口憋悶,想要說話,開口卻是直接噴出一口血來。

    賀敬柏原本正侍立在他的身後,眼觀鼻,鼻觀心,現在看到可汗吐血,他驚呼一聲,趕忙上前扶住:“快,叫大夫!”

    因為這場變故,眾人瞬間就慌了神兒,眾大臣也都到外麵守著,可汗的身體本就大不如前,如今明顯是氣急攻心,也不知還能扛到幾時?

    拓跋淵直到一個時辰之後才醒過來,外麵的大臣得知後也放心了些。至於那些想要在身邊盡孝的子孫也都被打發走。

    大夫看到可汗清醒過來,這才鬆了一口氣。

    可汗有中風之兆,若不是及時施針,想要恢複怕是艱難了。

    賀敬柏已經從大夫的口中得知惡劣可汗的情形,還有其他的王公大臣,估計用不了多久也能得到這個消息,到時候才是拓跋部真正動蕩的開始。

    拓跋淵看著帳頂有些出神,過了一會兒才道:“扶我起身,讓秦格魯和嵇伍進來。”

    賀敬柏照做了,很快兩人就來到了可汗的榻前。

    “可汗!”兩人行禮,同時觀察著可汗的麵色。

    拓跋淵的臉色是肉眼可見的難看,蠟黃中還透著灰敗,這病來的太不是時候了。

    拓跋淵:“對於今日之事,你們有什麽看法?”

    秦格魯:“可汗,末將提議,圍剿燕北軍!”

    雖然燕北梧可能是可汗的子孫,可是雙方並無情分,隻看對方的做法就能猜出燕北梧也沒有想要回歸拓跋氏的想法,對於這樣的後患還是要盡早除之,速度快的話,還能挽回那些被俘的將士。

    而且,可汗也不是兒女情長之人,他並不缺兒孫,一個在外長大,而且還是為晉朝賣命的子孫,根本沒有挽回的必要。

    嵇伍卻有不同的看法,燕北梧與漢人並無情分,和可汗卻是有血脈連接的,這一點兒他們占著天然的優勢,如果能夠將之收歸麾下,拓跋部就是如虎添翼。

    拓跋淵聽了兩人的話,久久無言,最後也隻是讓他們做兩手準備,他要再想想。

    幾人議事的時候賀敬柏一直站在一旁,他就像是這裏的一部分,所有人都習慣了他的存在,他安靜地站著,隻是心下卻在慨歎:拓跋淵老了!開始變得優柔寡斷了!

    離開這裏後,秦格魯質問嵇伍:“在可汗麵前,你為何要那般說?”

    嵇伍整了整衣袖:“哪般?”

    “別裝傻!”秦格魯的鼻孔噴著粗氣,就像一匹憤怒的牡馬。

    嵇伍搭著他的肩膀往外走,說話的聲音很輕,可卻是十分清楚:“可汗年邁,他未必想要看到子孫有損,有些決定隻有可汗才能下,咱們隻要聽令行事就好!”

    秦格魯氣悶:“那燕北梧根本就不可能歸附,如果不趁早將他解決,等到對方成了氣候,再想動手就遲了。”

    嵇伍也知道時機稍縱即逝,燕北梧現在就是一匹已經顯露出了頭狼的潛質狼崽子,不想讓對方做大,現在就應該采取行動,可是原因他剛才已經說了,他看著自己的老夥計道:“別怪我沒提醒你,可汗不會喜歡將手伸到家事上的下屬。”

    秦格魯:“……”可這根本就不是家事!

    作者有話說:

    牡馬=公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