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除了荒野逃生的那幾天, 段雀桐還從來沒有住過這樣的屋子,

    窗戶是全木質的,遠不如玻璃通透,因而室內顯得十分昏暗, 煤油燈燃燒起來還有一種怪味兒。

    銀鎖看到小姐蹙起的眉, 乖覺地找來了燭台, 燭火亮起, 室內也亮堂了幾分。

    段雀桐覺得有些心酸,她不覺得自己是個嬌氣的人, 可現在她才發現,她對於吃穿用度其實在意得很, 這樣的苦日子她一天都不想忍受!

    段雀桐沒過過苦日子, 她從小的生活環境都是整潔光亮的,可她也不是不知人間疾苦, 知道有些地方因為地域的限製人們生活的十分不易,因此每年都會拿出一部分收入捐到紅十字會。

    那時她覺得自己做的已經比一般人要好多了,可是身處其中她才發現,僅靠個人的幫助真的就是杯水車薪,如果她從小就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能夠改變命運的方式是走出去, 而不是留下來。

    可現在她隻能留下來, 她的良知不允許她隻顧自己, 想到來時看到的那一座座低矮的房屋, 穿著髒兮兮地那群瘦弱的百姓, 想要改變現狀她也許需要製定一個五年計劃。

    如今的天色黑的早,也不過一刻鍾的工夫, 外麵就暗了下來, 段雀桐站在屋子中間, 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金釧和銀鎖一聲都不敢出,她們二人輕手輕腳、忙進忙出,想要盡量把這裏布置的舒適一些。可空間就這麽大,任她們再如何努力也是收效甚微。

    等到段雀桐回過神時,月亮都已經爬上了東邊的屋頂了。

    梅雪妍暫時安置在隔壁,她那邊收拾完就過來女兒這邊,屋裏的條件一目了然,她安慰著女兒:“娘從前住的地方還沒有這兒好呢!你看,至少地麵是青磚的。”

    段雀桐此時已經調整好了情緒,這麽多年,她最深的感觸就是抱怨無用,想要改變,付出努力還有可能成功,抱怨卻隻能讓自己變得愈發不幸。

    “娘,我沒事,就是一時無法適應,改日天暖讓人推翻重建就是,苦都是暫時的。”段雀桐道。

    梅雪妍也不多勸,直接拉著女兒坐到了桌邊,銀鎖見狀,趕忙去廚房將夕食取來。

    飯菜一一擺上,看起來還算豐盛,隻是娘倆都沒什麽胃口。

    梅雪妍:“女婿這日子過得也是苦!”

    段雀桐:“恩!”

    梅雪妍:“男人有時候就是粗心大意,顧不得這樣的細節也是有的。”

    段雀桐:“哦~”

    梅雪妍:“……”

    算了,女兒年紀還小,一時不適應也是有的,等緩過神來就好了。

    母女倆幾乎全程沉默地吃完飯,梅雪妍道:“這些日子坐車也是疲累得緊,一會兒洗個熱水澡,今兒個就早早歇了吧!有什麽事兒等精神頭養足了再說。”看著女兒還是有些蔫噠噠的,她又說,“當初女婿給的聘禮也不少,有錢還怕建不起一個宅子?”

    段雀桐不想讓她擔憂,隻笑著說:“知道了,李統領也說等化了凍就建宅子,我還是等得起的。”

    梅雪妍到底不如年輕人精力旺盛,看她臉上有了笑模樣也就回去了,雖然宅子簡陋了些,可燒的卻是暖和,她現在隻想洗個澡,再好好地睡上一覺。

    段雀桐其實隻是在想,若是建宅子就不能再像在暉陽城外那般,將軍府定然要和軍營分開。

    而且也不能隻建他們家的宅子,還要考慮嚴際中、宋讚等追隨了將軍多年之人的情況,這裏都如此簡陋,其他人的住處想必也好不到哪兒去,就算一時不能全部建起來,也要有個規劃,讓人知道將軍並沒有忘記他們,自己住大宅子的時候也在想著那些弟兄們。

    還有那些軍營,簡陋些倒是可以,但衛生條件卻必須得把控好,需要改動的地方太多了,每一處都要錢。

    段雀桐的腦子裏轉了很多念頭,可實際上也不過是幾息的事兒,看到兩個丫鬟眼裏的擔憂,她笑著說:“備水,我要沐浴!”

    “是!”兩人齊聲應著。

    段雀桐泡在浴桶中還在感慨,幸好這間屋子進門處有一個拐角,否則從門口一眼就能望到土炕。

    屋子裏燒的暖烘烘的,頭發比預想中幹的還要快,土炕比較硬,金釧怕她硌著,足鋪了三條被子,段雀桐躺在柔軟溫暖的錦被裏,舒服地喟歎了一聲。

    隻是這種愜意並沒有維持太久,可能是廚下的人怕她冷著,火炕燒的有些猛,她躺下也就一個時辰就熱醒了。

    金釧今晚守夜,她本來就剛迷糊著,在小榻上聽到小姐睡得不安穩就起身去查看,結果到了炕邊就聞到了一股糊味兒。

    金釧原本還不甚清晰的大腦瞬間一個機靈,掀開棉被一看,燭光下,最底下那層明顯已經糊了。

    段雀桐的裏衣被她脫了扔在一邊,此時隻穿了一件肚兜坐在炕上,看到錦被下麵的焦黑也是一愣。

    金釧老家那邊都睡床,她也沒想到火炕的威力竟然這麽大,一時竟然有些手足無措。

    段雀桐到底生活經驗豐富些,知道當務之急是要散熱,她吩咐道:“你去老夫人那邊看看情況,若是一切安好就不要打擾。”

    金釧趕忙去了隔壁。

    段雀桐披了衣裳,將被子全部掀起來散熱,最後委屈巴巴地坐在炕邊邊兒上,委屈到吧嗒吧嗒掉眼淚,最後對著空氣放起了狠話:“燕北梧,你給我等著!”

    千裏之外的燕北梧正隱藏在陰影中,今晚他們要幹一票大的,如果計劃順利,就能降伏桑圖手裏的這一支,暗夜中,所有人都屏息凝神,靜心等待著約定的信號。

    就在這時,燕北梧忽然就毫無征兆地打了兩個噴嚏,顯得十分突兀。

    身邊的人全都詫異地瞪大了眼睛,燕北梧繼續麵無表情,隻是心下卻泛起了嘀咕。

    算算日子,雀桐應該回到東部了,也不知這一路是否順利,他本來想要趕回去參加她的及笄禮,隻是如今計劃有變,暫且是趕不回去了,不過禮物還是要送的。

    想到這裏,他看向遠方營房時目光中就添了幾分熱切,他的眼中閃著幽幽的光,就好像伺機而動的頭狼。

    陸歡注意到了將軍的神色,隻覺身上一緊,就沒見過將軍這樣的,要打仗了竟然興奮成這樣。幸好他們和將軍是一個陣營的,否則都不知是怎麽死的。

    ……

    拓拔修看著醉倒的桑圖,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他深吸了一口氣,吩咐道:“盧叔,去吧!按計劃行事!”

    拓拔修對盧飛十分信任,對方是父親留下的忠仆,這次若不是有盧飛從中斡旋,他也不能與燕北軍搭上線,隻希望他的那位兄長能夠信守承諾。

    拓拔修曾經也猶豫過,可是祖父對餘查部的苦難視而不見,在他求助時也隻是訓斥了十二叔。

    十二叔因此懷恨在心,之後反而愈發地變本加厲了,他今年也不過才十八歲,以往的意氣風發在父親去世的這幾個月已經消逝殆盡,眼下所想也不過是帶著部族的人活下去。

    拓拔修拔出了腰間的佩刀,將桑圖的頭顱割了下來,這就是他的投名狀,從此以後,他不再是拓跋氏的子孫,世間再無拓拔修,隻有餘查修。

    外間的兩名護衛不知何時已經倒在了地上,盧飛十分利落地補上兩刀,他聽到裏麵的動靜,嘴角勾起了一抹笑。

    拓跋修親手將餘查部獻給取了他父親性命的兄長手上,也不知拓跋屈在九泉之下會不會再氣死一回,曾經費盡心力想要得到的,死後竟然落到了弑父者的手中,還真是悲哀呢!

    盧飛來到院子裏放出了信號彈,看著空中的那一抹光亮,臉上露出了一抹愉悅的笑。

    好戲才剛剛開場!

    兩邊裏應外合,沒費多少力氣就拿下了這裏。

    嚴際中曾經有幸被段雀桐灌輸了一肚子的人力資源理論,如今看到這些戰俘,隻想著如何才能盡快將他們收歸己用。

    燕北梧提醒道:“該殺的還是要殺,那些硬骨頭留著也是禍患,這塊兒高梵天你盯著點兒,其他的就聽軍師吩咐。”

    兩人齊聲應是。

    桑圖手底下原有一萬三千兵馬,此前和鮮卑另一大將沃索曾經聯合出兵,與燕北軍打了一場,隻是他們內部發生齟齬,燕北梧利用這一點反而以少勝多,重挫對方。

    即便如此,如今這裏也有一萬多的兵馬,燕北梧也是眼饞得很,隻是他們燕北軍本身也才一萬兵馬,若是這些俘虜有異心就很容易遭到反噬,燕北梧敢於拚命,可卻不會做無謂的犧牲。

    如果那些人不聽話,就算全殺了又何妨!

    敵人的實力弱了,他們自然也就變強了。

    隻是這樣的名聲傳出去,以後再也敵人交戰時,對方為了活命可能反而會激發出凶性,是以不到萬不得已,他也不會出此下策。

    隻是事情遠比燕北梧想的要順利,嚴際中隻用了一招就打消了俘虜的大半敵意,俘虜變成降軍,前後也不過才用了五日。

    宋讚看著那些乖乖排隊領飯的降軍,好奇地問道:“你是怎麽想到的?”

    嚴際中捋須而笑:“夫人說了,‘隻要給的足夠多,沒有辦不成的事’,現在這年頭,還有什麽比吃飽肚子更要緊的?桑圖的糧草可是備足了的,可你看這些兵,臉色可別咱們燕北軍差多了!”

    宋讚看著那一雙雙渴盼的眼,深以為然,隻要柴火燒的足夠旺,再難啃的骨頭也能給它燉化了!

    高梵天和孔天雄等人看著那一個個高壯的漢子,眼中也冒著光,這些可都是有作戰經驗的,收編後隻要磨合一下就能直接上陣殺敵!他們也眼饞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