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辣手摧花
  第51章 辣手摧花

    清涼殿正在朝議, 陳連江眼角瞅見雨前齋的小內侍出現在殿外,忙悄默聲地出去。

    小內侍壓低聲音稟了兩句,陳連江臉色一變, 趕緊小碎步跑到謝澹跟前,壓低聲音稟道:“陛下, 雨前齋那邊,太皇太後的人去了。”

    謝澹臉色一冷,倒也沒太著急。要是太皇太後的人今日能把安安怎麽著, 那雨前齋裏裏外外幾十名下人就該統統杖斃了。他冷然幾句把事情交代下去,便叫退朝, 起身自顧自離開, 留下一幫麵麵相覷、不明所以的朝臣。

    雨前齋門口一片平靜, 常順守在門邊,見謝澹來了忙上前行禮回稟。謝澹點點頭,問道:“姑娘呢?”

    “姑娘沒出來,聽說是被吵醒了, 這會兒正在梳妝。”

    謝澹嗯了一聲, 抬步進去。從雨前齋大門進去,穿過種著幾株合歡花樹的庭院, 先是謝澹的住處, 幾間重簷碧瓦的屋舍過去,經過一道月亮門和一個小巧雅致的花圃,繞過抄手遊廊, 進了又一處小院。

    院裏高低錯落擺著幾架花架,架上幾十盆各色牡丹花。京城的牡丹花這個時節應當已經開敗了, 行宮氣溫涼爽, 加上花木房的人精心伺弄, 滿院牡丹還正開得盛。

    雨前齋原本應當是作為一處宮室用的,前廳後院,中間還有個閣子和小小的花圃,謝澹叫人做了些改動,地方其實不太寬敞,奈何兩位主子願意擠著住。

    謝澹經過花架旁邊的時候腳步頓了頓,聽到屋裏傳來年輕少女們清脆的笑聲,便順手摘下一朵粉紫相間的複色牡丹,手背在身後信步走了進去。

    葉初坐在梳妝台前,手裏捧著一盅桂圓玫瑰燉雪蛤,幾個丫鬟正圍著她在給她梳頭。見他進來,葉初便回頭笑道:“哥哥,你這個時候怎麽回來了?”

    “前頭沒什麽事情,回來看看你。”謝澹走到她身後,端詳了一下鏡子裏的小姑娘。

    “哥哥,剛才有人在門口吵吵,把我吵醒了,我好像聽到有人喊什麽太皇太後,嚇我一跳,我還以為太皇太後跑咱們家來了呢。”

    她原本想出去看看的,可是被春江攔住了,春江說外頭沒有什麽太皇太後,就是來了幾個生人不懂規矩在聊天說話,可能是園子裏做什麽活計的。葉初一聽是生人,加上剛起床還沒梳頭洗臉呢,也就歇了出去的念頭,乖乖坐在屋裏洗漱打扮。

    然後春江就支使得一堆小丫鬟圍著她團團轉,討論今天穿哪件衣裳、梳什麽頭發、戴哪支珠花之類的。

    謝澹讚許地看了春江一眼,伸手把手裏的牡丹花插在葉初一側的垂鬟上,笑道:“我看這個比珠花好看。”

    葉初晃晃腦袋,抱怨道:“哥哥,你怎麽把我這朵花給摘了,那盆牡丹統共就開了兩朵,你還挑一朵大的。”

    謝澹道:“長在花盆裏不也是用來看的,放心吧,上麵還有花苞呢。”

    “可是哪有人戴這麽大一朵花,我要出去人家還不得都來看我。”她嘴裏說著,伸手把花朵插得牢靠一些,一邊隨口問道,“哥哥,太皇太後是皇帝的祖母,對嗎?”

    “對的。”

    “親的嗎?”

    “親的。”謝澹笑道,“為什麽這麽問?”

    葉初:“因為皇帝有很多妃子啊。”

    “……”謝澹後悔多問這麽一句,叫她好好去用早膳,便說有事離開了。

    謝澹站在他院裏的合歡樹下沉吟片刻,內侍來稟,說太皇太後請他過去。

    謝澹到了福寧宮,一進門就先看到滿地碎瓷片,楚從嬋和衛臨波都跪在地上,大熱天縮得像兩隻寒風裏的鵪鶉。

    衛臨波見到皇帝進來,偷偷動了下膝蓋鬆口氣。她一早來太皇太後宮裏問安,太皇太後便叫她和楚從嬋留下了,說要一起見個人。衛臨波在福寧殿枯坐了這麽好一會兒,尋思著這是要見什麽人呀,誰知道劉公公被幾個手下扶著進來,一進門就撲倒在太皇太後腳下嚎啕大聲,仿佛死了爹娘一般。

    衛臨波這才明白太皇太後傳召的這個人竟然是葉姑娘。她心裏咯噔一聲,心說,糟了。

    謝澹淡定地跨過一地摔碎的茶盞,躬身問了個安,便徑自去椅子上坐下,問道:“誰惹皇祖母生這麽大的氣,這是出了什麽事?”

    “皇帝當真不知道?沒的跑哀家這裏做戲!”太皇太後便開始哭哭啼啼數落起來,從謝澹的皇祖父數落起,可憐她一個喪夫喪子的孤寡老婦,就隻剩下這麽一個孫子了,孤兒寡婦相依為命,誰知孫子竟如此忤逆不孝。

    “……你們去,請各位宗親進宮,請朝中老臣來,哀家要讓他們給哀家做主,哀家要問問他們,哀家一個孤寡老婦,這日子還怎麽活呀,竟讓人折辱至此,這是要生生氣死哀家呀……”

    太皇太後一通聲淚俱下,謝澹安靜地聽完,蹙眉問道:“竟有這事?”

    太皇太後罵道:“你能不知道?少跟哀家裝蒜!”

    謝澹道:“朕今日在清涼殿大朝會,倒是剛聽說。皇祖母如此動怒,是朕的不是,您先消消氣,朕給您個說法就是了。”

    太皇太後叫他這麽一副不急不躁、漫不經心的樣子噎得難受,氣道:“那你就好好給哀家一個說法,哀家等著呢。”

    “都是朕的不是,朕向皇祖母請罪。”謝澹道,“原來竟是為了安安。是誰跟皇祖母說朕身邊有這麽個人的?

    “怎麽,你還要質問哀家嗎?”

    “當然不是。”謝澹漠然一笑道,“隻是誰把這事告訴皇祖母的,此人就該杖斃!此人傳話都傳不清,挑撥我們祖孫關係,害皇祖母如此動怒,這等用心險惡之人,碎屍萬段也不為過。”

    太皇太後心頭一顫,定了定,仍舊聲色俱厲質問道:“你這是怨上哀家了?哀家是你親祖母,哀家也不過是關心你,你喜歡一個女子,哀家還巴不得呢,你把她放到後宮就是了,你把她養在外頭、養在禦前,這成何體統?哀家整日盼著你身邊有個知心人,給皇家開枝散葉,給哀家生個曾孫,哀家今日叫她來,也不過是想見見這個女子罷了,哀家還能難為她不成?”

    “皇祖母是朕親祖母,您想知道安安的事情隻管問朕,您要見安安隻管說一聲,朕帶她來見您就是了。朕隔三差五都會來問安,皇祖母有話直說就是了,我們嫡親的祖孫還有什麽好藏著掖著的?”

    謝澹漫不經心的語氣頓了頓,反問道,“是誰攛掇皇祖母,宮裏應當都知道朕今日清涼殿大朝會,早不去晚不去,非得趁著這個時候召見她,安安身邊的下人不知此事,更不認識皇祖母宮裏的人,才造成這般局麵,這不是平白挑撥我們祖孫不和嗎?如此用心險惡,皇祖母跟朕嫡親血脈,可別受了旁人的攛掇。”

    “你這反倒怪上哀家了?”太皇太後道,“怪不得那女子讓你寵得無法無天,連哀家的人都敢如此對待,這眼裏還有哀家嗎?”

    “皇祖母言重了。”謝澹道,“皇祖母有所不知,安安不是什麽養在外頭的女子,她是朕救命恩人的女兒,自幼被朕帶在身邊,是朕一手養大的。她被朕養得什麽都不懂,半大的孩子,懵懂無知,能有什麽錯。都怪朕不曾好好教她,她若有錯,自然全都是朕的錯了。”

    謝澹起身離座,微微躬身,恭謹說道:“朕跟皇祖母請罪,請皇祖母責罰!”

    太皇太後氣得往坐榻靠背上一倒,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旁邊的嬤嬤見事不好,趕緊跪下說道:“太皇太後息怒,陛下息怒!陛下,太皇太後也是不知其中緣由,隻聽說您身邊有個寵愛的女子,太皇太後心中高興,想要見見罷了。太皇太後,陛下是您嫡親的孫兒,對您一向恭敬孝順,您何必為了這點小事跟他置氣呢。”

    太皇太後畢竟是太皇太後,話說到這個份上,再一哭二鬧也沒意思了,太皇太後迅速冷靜下來,皇帝和太皇太後各自冷然端坐,殿內死一樣的沉寂。

    半晌,太皇太後重新開了口,問道:“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謝澹問。

    太皇太後道:“你把人養在禦前像什麽樣子,不合規矩!你喜歡她,就該給她個名分,好歹封她個位份,把她放到後宮裏來。養在禦前成何體統!”

    “安安放到後宮?”謝澹玩味地冷然一笑,淡聲道,“皇祖母,安安不一樣,她又不是朕的嬪妃,進的什麽後宮呀。安安自幼體弱,膽子又小,柔弱不能自理,朕哪敢送到後宮讓皇祖母操心勞神,也隻能自己小心養著了。左右她在朕身邊都養了十幾年了,她一個小女兒家,也壞不了多少規矩體統。”

    “嗬!”太皇太後嗤了一聲,說道,“那你哪天倒是帶來讓哀家瞧瞧,哀家倒要看看,竟是個什麽樣的人間絕色。”

    “皇祖母有命,改日朕帶她來就是了。”謝澹道,“隻是可能要等些時日,安安本來身子就弱,今日這麽一驚嚇,又傳了太醫了,隻怕要好生將養一些日子才行。”

    謝澹出了福寧殿,笑笑向陳連江吩咐道:“傳下去,雨前齋丫鬟侍衛盡忠職守,所有下人,賞三個月份例。”

    “哎,知道了。”陳連江竊笑,少不得叫人把這事傳出去。陳公公心裏嘀咕,這好事兒清涼殿咋沒攤上呢。

    謝澹一走,太皇太後又把新換的茶盞摔了個粉碎。

    嬤嬤勸道:“太皇太後息怒。不過一個小女子,聽這情形還是個病秧子,您犯不著因為個女子跟皇帝生了嫌隙。”

    “他跟哀家還沒生出嫌隙嗎,他什麽時候真心敬著哀家了?”太皇太後默了默,說道,“不知怎麽,哀家這心裏總覺得不踏實。”

    劉公公跪在下頭哭道:“太皇太後,您給奴婢做主啊,奴婢這一頓打就白挨了?”

    嬤嬤說道:“你就消停吧,今日挨這一頓打你命大,你就沒聽見皇帝話裏話外那個意思,他今日若是問你個挑撥離間、辦事不力之罪,你想怎麽個死法?”

    “滾!”太皇太後心煩意亂地揮退了劉公公,把閑雜人等都屏退,自己枯坐片刻,忍不住埋怨嬤嬤道,“都是你,出得什麽餿主意,你怎麽就沒把那女子底細弄清楚!”

    嬤嬤低頭委屈,禦前的人哪是那麽好安插的。

    太皇太後道:“叫人去承恩侯府傳個話,讓他們這陣子都小心一些,令家中子孫閉門讀書,謹言慎行,這個關口可不要惹出什麽事端。”

    * * *

    皇帝口中“柔弱不能自理”要養病的葉初此刻頭上就戴著那麽大一朵牡丹花,騎著小馬跑去找韓靜姝玩。

    葉毓回京後,宣平侯夫人也舍不得管韓靜姝,關鍵也不太能管住,幾天不見,韓靜姝賽馬成癮,已經在王孫公子和千金貴女的圈子裏麵混個臉熟了。如今圈裏都知道不要輕易答應跟宣平侯府的小千金賽馬,輸給她太丟臉了,可就算你僥幸贏了她,也不算什麽光彩事。

    葉初和韓靜姝在韓家別院的那條路上會和,商量著去哪裏玩。天熱太陽曬,兩人玩一會兒就該回去了,所以也不好走遠。

    從這個地方瞭望山下,就能看到山腳下一片空曠的賽馬場,聽說這幾日有一個什麽蒲月詩會,京城世家一年一度的詩壇盛會,要舉行一連三日,各家公子和貴女們大約都去了,要在此展示才華,還要選出每年的詩魁。

    沒人賽馬,韓靜姝有些失望,兩人一商量,決定去郢山西苑玩。行宮西北側專門辟出一塊,建成了一個大園子,叫做西苑,湖光山色,跟行宮相對獨立開來,避暑的皇族可以來此觀景散心,附近行館別院的王公貴族們都可以來遊園。

    葉初想了想,那就去看看吧。

    兩人去了以後才發現今日人似乎很多,入口道上車馬擁堵,好多王孫公子和千金貴女,葉菱稍稍一打聽,便聽說今日的蒲月詩會就在西苑的洗翠亭舉行。

    葉初和韓靜姝一對視,不約而同地決定來都來了,避開洗翠亭,玩一會兒就回去吧。

    她們沿著花木山石的小道走過去,迎麵遇上幾個貴女,見了她們,一群人眼睛便紛紛向葉初望過來。葉初頓時沒了遊園的興致。

    幾人小聲在討論她是不是嘉儀縣主,其中有一個前陣子見過的王姒,便忙著跟旁邊人說,這個不是嘉儀縣主,嘉儀縣主已經在洗翠亭那邊了。

    王姒說:“她應當是宣平侯府的親戚,跟縣主或許有那麽一點點親緣,所以有幾分像,你看她旁邊那小孩,不就是宣平侯的孫女嗎。”

    另一個貴女道:“這女子穿衣打扮可不像小門戶的,你們看她身上的衫子,是不是江南的輕容紗?還有她頭上那個牡丹花,複色的牡丹可都不是凡品。”

    王姒說道:“家裏怕是有幾個錢,反正沒什麽官職的,問她家門都不敢報。我看她指不定是個商戶女,所以才會來宣平侯府攀高枝。”

    這時一個白衣少年跑過來,跑到葉初麵前靦腆地行了個揖禮道:“這位女郎,學生這廂有禮了。”

    葉初側頭看看旁邊的葉菱,眸光詢問:他說什麽呀?

    那少年也不過十六七歲,一身白衣,拿著折扇,看上去倒是挺斯文,說話靦靦腆腆,一臉笑容問道:“請問女郎是哪家府上的姑娘,一向不曾見過,也是來參加詩會的嗎?”

    葉初停住腳,胳膊稍稍碰了下葉茴,葉茴開口道:“不是,我們就是隨意遊園,不參加什麽詩會。請公子不要打擾。”

    白衣少年一臉靦腆,似乎沒聽出人家在攆他,笑著問道:“請問女郎,您這頭上插的可是洛城錦?”

    葉初蹙眉,這人到底說什麽呀?

    白衣少年笑道:“若是我沒看錯,粉紫二色相間,必定就是洛城錦了,這花十分名貴珍稀,千金難求,戴在女郎頭上真真是花如其人、天香國色。”

    葉初歪頭瞅了他一眼,明白過來他是說她頭上的牡丹花。

    這時王姒走過來說道:“這般名貴難養的牡丹,葉姑娘就這麽摘了戴在頭上呀,當真是忍心辣手摧花。”

    葉初想說又不是我摘的,是我哥摘的,你有本事說他去,話到嘴邊卻笑眯眯問了一句:“幹卿底事?”

    白衣少年憋不住撲哧笑了下,王姒臉色一噎,氣得跺跺腳一扭身走了。

    “姑娘不要生氣,這朵牡丹戴在您頭上才不會辜負了它傾城顏色。”白衣少年躬身揖了一揖,笑道,“在下衛麒,原來姑娘姓葉呀。”

    他身邊的書童則朗聲介紹道:“我家公子是太學學生,衛國公府三房嫡出的小公子。”

    葉菱道:“抱歉這位公子,我家姑娘無意結識您,請不必打擾。”

    “是我唐突了。”那少年說道,“學生不是歹人,並無惡意。我們今日來參加蒲月詩會,可否有幸邀姑娘同行?來的人都是京中名門望族、書香門第的公子小姐,大家同賞山色,以詩會友,便是不想作詩也可以遊湖,葉姑娘不妨就去玩一玩吧?”

    韓靜姝揚聲說道:“我姐姐都跟你說了不要打擾、不要打擾,我姐姐最不喜歡生人了,你聽不懂嗎?”

    葉初這會兒是妥妥沒了玩耍的興致,她清淩淩的眼睛帶著幾分懊惱掃了那少年一眼,伸手從頭上扯下那朵“洛城錦”,一邊心裏埋怨謝澹,一邊轉身就走。

    誰知那少年一溜小跑追了上來,口中叫著:“葉姑娘,葉姑娘……”

    葉茴剛想使壞,突然從旁邊竄過來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直直向那少年撞過去,兩人重重撞到了一起,那少年斯斯文文,身單力薄的,一下子就被撞得摔倒在地上。

    旁邊書童嚇了一跳,反應過去扶,口中罵道:“你這人怎麽走路的,不長眼睛的嗎?”

    對方絲毫沒讓,嚷嚷道:“他自己怎麽走路的,亂跑什麽,我還說他先撞到我的呢。”

    “胡說,分明是你忽然撞過來的,傷了我家公子你擔待得起嗎?”

    “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撞他了,今日就是他撞到我了,我還傷了呢!”

    撞人者顯然深諳吵架之道,雙方幾句話便吵得不可開交,引來了很多人圍觀。葉初則拿著那朵牡丹花自顧自離開。

    她一路回到雨前齋,跑進謝澹書房,噘著嘴把那朵已經蔫巴了的花扔在謝澹書案上。

    “怎麽了?”謝澹問。

    葉初背著手走過去,搖頭晃腦說道:“這朵花叫洛城錦,價值千金。”

    “??”謝澹問,“然後呢?”

    葉初:“你辣手摧花!”

    謝澹失笑道:“我哪裏知道它價值千金,滿園子那麽多花花草草,我還能能都認識呀,就看它好看罷了。”

    他撿起那朵花看了看,笑著哄道:“它若是當真價值千金,戴在你頭上,不比養在院子裏沒人看見的強?”

    “我說不過你。”小姑娘哼哼道,“反正都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