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皇帝犯錯
  第49章 皇帝犯錯

    宮中向來有一些端陽的習俗規矩, 謝澹登基後對宮中一些節日慶典宴飲沒那麽熱衷,能免差不多都給他免了,但該有的禮俗還得有。

    他原本端陽節這天也沒打算幹別的, 既然小姑娘要上山,謝澹下午就把一些端陽禮俗事項都處置好了。端陽節一早, 宮中要給宗親、近臣賜粽子、香囊,給朝廷重臣賜扇,寓意“庶動清風, 以增美德”。

    午膳後小憩片刻,謝澹便去了清涼殿, 把這些事情都安排好, 明天一早他走他的, 禦前和內廷自然會把這些有條不紊逐一落實。

    以及明日一早,按規矩還得到太皇太後宮裏坐坐,問個安。不過下午太皇太後就先打發了淑妃來走一趟,照例是問端陽節怎麽過。

    太皇太後的意思, 就算不召宗親宴飲, 不賽龍舟,行宮中除了他們祖孫兩個, 也就還有淑妃、衛妃兩個妃子, 家宴總得有的吧。

    陳連江對淑妃娘娘的到來如臨大敵,殷勤招待她在清涼殿外候著,皇帝差人傳了話出來, 說請淑妃先回去,稍後他自會去跟太皇太後商量。

    楚從嬋對此已經習慣了。她進宮這麽久了, 後宮無旨不得外出, 太皇太後隔一陣子就得找個什麽理由打發她來禦前走一趟, 有時有個正經理由,有時就隻說太皇太後擔心皇帝國事繁忙,使喚她來送個補湯,說幾句“保重龍體”。

    然後皇帝照例也不會見她,再說幾句“謝皇祖母”之類的話,她就可以回去了。

    楚從嬋回去的路上遇到了衛妃衛臨波,衛臨波皮笑肉不笑地微微衝她福了福身:“臣妾見過淑妃娘娘。”

    楚從嬋停住腳,挑眉問道:“衛妃做什麽去呀,本宮可提醒你一句,後宮無旨不得去禦前,陛下降罪你自己擔著。”

    “臣妾謝淑妃提醒。”衛臨波依舊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陛下召見,臣妾不敢不來。”

    楚從嬋一口氣堵在心口,氣衝衝走了。

    衛臨波跟身旁宮女說了一句:“她怎麽還是沉不出氣呀。”一路花枝招展地去了清涼殿。

    謝澹召她來還真不光是為了氣人,有正事的,問了些後宮的事務。他決定趁著行宮避暑,要放一部分宮女出宮。宮女放出宮的年齡慣例是二十五歲,謝澹以倡導後宮節儉、體恤民情為由,把這次的年齡降到了二十歲。

    他登基後就幾乎不過問後宮宮務,延始帝的時候後宮嬪妃無數,宮人也冗員,光是宮女宦官就多達萬餘人,謝澹處理冗員的方式就是卡住源頭,逐漸消化。這幾年宮中每年放出到年齡的宮女之外,除了少數新進來的奴籍的小宮女,就沒有再采選良籍宮女,現有的宮女整體年齡層次偏大。

    衛臨波心中算了算,笑道:“陛下,要是二十歲都放出去,據我所知的數目,宮裏現有的宮女可就去三四分了。”

    “那就這麽辦。端陽節後朕會下旨,此事你和楚從嬋一同協理。”

    “遵旨。”衛臨波心中嘖了一聲,要這麽辦,用不了幾年,後宮宮人可就都換光了。尤其小宮女不堪用,這個年齡層次的往往都是得用的大宮女,這些人恰好是宮中能夠說話辦事的人。

    “陛下,那臣妾就先告退了?”

    謝澹頭也不抬說道:“你去側殿等一等,稍後朕要去太皇太後宮中請安,你陪朕一起。”

    衛臨波縮著脖子去了側殿,悄聲問陳連江:“陳公公,這陣子後宮又是什麽事兒惹到陛下了?”

    “哎呦奴婢哪裏知道啊,好像也沒什麽事兒呀。”

    有些事兒就像一盤棋,皇帝眼裏每個人都是棋子,陳連江琢磨著陛下最近棋路走得猛了點兒,大約是因為……姑娘在行宮?

    皇帝這怕不是打算幾年內把宮裏整個兒清理輪換一遍吧。陳連江心裏不禁嘖了一聲。

    然而就算皇帝也不能算無遺策。

    葉初閑來無事,午後讀書的時候吃了幾顆蜜漬青梅,一時心血來潮,就跑去園子裏摘梅子了。行宮的園林裏種了不少梅樹,冬日看花夏日觀果,這時節滿樹的梅子青黃半勻,葉茴最貪吃,決定多摘一些回去做醃梅子。

    然後葉初站在梅林亭中望過去,便看見謝澹身邊跟著一個穿緋色衣裙的窈窕女子,一起穿過湖邊的花石小徑往後頭去了。

    謝澹這次隻隨身帶了兩名內侍,由衛臨波陪著,從清涼殿穿過大半個行宮去往太皇太後的福寧殿。

    葉初眯眼看了看,遠遠的瞧不清楚,但那個穿甘石色衣袍、身形頎長的人千真萬確是哥哥,再遠她都能一眼認出來。

    “那女子是誰呀?”葉初指著他們問葉茴。

    葉茴看了看,頭搖得像撥浪鼓:“不知道。”

    春江看了一眼,忙笑道:“姑娘,大人他怕是有什麽公務。”

    什麽公務,陪著人家一個年輕女子逛園子,午後臨走時卻跟她說要去禦前當值!

    葉初眯眼看了會兒,看見一行人走過湖畔小橋往北邊去了。小姑娘心裏哼了一聲,陪誰就陪誰,做什麽要哄她!她指著梅樹叫葉茴:“你會飛,你去都摘下來!”

    葉茴覷著她說道:“都摘下來我們也吃不完啊,這一小筐足夠我們做醃梅子了。”

    葉初道:“我們拿回去釀青梅酒。”

    葉茴想說,姑娘您會釀青梅酒嗎,轉念一想,反正廚房肯定是會的。

    然後她們就摘了一大筐梅子,丫鬟們自己動手做了一小壇蜜漬梅子,其他的都送去廚房,廚子說足夠釀兩壇上好的梅子酒了。

    謝澹帶著衛臨波去了太皇太後宮裏,楚從嬋正好在,她剛告過狀,說皇帝又召了衛妃去清涼殿,誰知皇帝沒多會兒就帶著衛妃堂而皇之來了。楚從嬋看向衛臨波的眼睛裏頓時都能飛出刀子來。

    太皇太後看著也心煩,索性揮手叫楚從嬋和衛臨波都退下了,留謝澹說話。

    先說了端陽過節的事兒,又說起放出大齡宮女的事情。太皇太後起先不同意,說這幾年本來就隻出不進,這麽一弄宮人走了近半,人手怎麽夠用的,再說不能每年采選良籍宮女,小太監也進的很少,這宮裏幾年下來不就青黃不接了嗎。

    謝澹則說道:“皇祖母宮裏要留的人自然都留著伺候您。朕這也是無奈之舉,延始帝的時候宮中光是大大小小的嬪妃,記錄在冊的就有百十個,宮人自然就多,如今朕這後宮也就這麽幾個人,哪用得著這麽多宮女宦官,宦官不能放出宮,那就隻有少進人。國庫不充盈,到處都要用錢,蜀地這陣子又鬧了蝗災,這些宮女早早放出去婚配嫁人也是一樁恩典,後宮的用度也節省一些。”

    太皇太後道:“你也知道你後宮沒幾個人,你登基都幾年了?後位未立就罷了,你整日隻管國事不親近後宮,至今也沒有子嗣,宮人再放走那麽多,宮中得多冷清。依哀家之見,宮女你放就放吧,良籍宮女采選也不能一停幾年,哀家正琢磨著皇後也該立了。”

    太皇太後的意思,自然是立楚從嬋。

    太皇太後當然不會直說立自己的侄孫女,太皇太後說,忠王是武將之首手握重兵,不得不防,郭子衿如果坐上後位,忠王府一家獨大養大了野心,早晚是個禍患。衛家根基還淺,一個妃位也該夠了。而楚家是她娘家,幾朝元老,自然會對皇帝忠心不二。

    “淑妃比那兩家適合後位,先把皇後立了,另外再給你挑幾個嬪妃,你身邊總得有幾個可心的人。”

    謝澹笑了下,說道:“皇祖母應當明白,朕不喜歡,這後宮立誰為後、再進多少人,無非都是養閑人。”

    太皇太後氣道:“那你到底要如何?讓這大周江山後繼無人?”

    謝澹漠然說道:“順其自然吧,朕年紀還輕,看著也不該是個短命的,為何那麽急著考慮子嗣儲君?”

    太皇太後一窒。

    謝澹道:“懇請皇祖母體諒孫兒,朕十歲沒了雙親,孤僻慣了,血脈至親都不可信,前朝後宮,朕身邊的人哪個不是百般算計,朕都不敢輕易親近誰了。”

    太皇太後臉色變了變,明白他意有所指,她掩飾地端起茶盞,手卻微微發抖。

    “皇祖母歇著,朕先告退了。”

    太皇太後望著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昂然出去,端著茶盞的姿勢半晌沒動,突然重重地把茶盞摔在地上。

    “太後息怒。”旁邊的嬤嬤驚惶跪下。

    太皇太後罵道:“你都聽見了,他那是什麽意思?他可別忘了,他登基的懿旨還是哀家下的呢。”

    謝澹回到雨前齋時,葉初正看著幾個小丫鬟做蜜漬梅子,抬頭看見謝澹來了,便若無其事地問了一句:“哥哥回來了,你一下午都在禦前當值嗎?”

    “對呀,不然還能做什麽。”謝澹道。

    葉初點點頭,烏溜溜的眼睛看著他也沒說什麽。謝澹本能察覺哪兒不對勁。

    他瞥了眼旁邊的葉茴和葉菱,葉茴兩眼輕飄飄裝沒看見,甚至還隱隱帶著某種指責,葉菱則低頭回避了他的目光。而春江索性裝作擺弄壇子裏的梅子。

    一個個的,一點提示也不給他,膽子大了啊,一屋子人敢跟他打啞謎。謝澹心中有些無奈,想了想,難不成小姑娘發現什麽了?

    他倒是不怕她知道,早晚要知道的,隻是謊言瞞得久了總得想個法子,他的身份如今成了個隱患,要是冷不丁讓她知道了,謝澹還真有些慌。凡事最怕措手不及。

    “都退下吧。”謝澹道。

    丫鬟們紛紛退下,葉茴臨走時還把壇子抱走了。謝澹心裏也沒個譜,幹脆問道:“安安,你告訴哥哥,發生什麽事情了嗎?”

    “沒有啊。”葉初反問,“發生什麽事情了?”

    不知怎麽,她心裏就是不得勁,哥哥陪著佳人逛園子也就罷了,居然還瞞著她。

    為什麽不敢讓她知道?

    心虛!

    小姑娘一頓晚飯吃得安安靜靜,謝澹給她夾菜她就乖乖吃掉,乖巧地讓人心裏反而不踏實。

    用完膳,葉初便說要先去沐浴衝涼,謝澹則回到自己房裏,讓內侍去把葉菱和葉茴叫來。

    沒有姑娘在跟前壯膽,葉茴和葉菱一瞧見皇帝臉上不喜不怒的表情就立刻慫了,謝澹一問,兩人趕緊全都說了。

    原來不是身份的事,謝澹鬆口氣,可是他反而有些不明白了。

    安安瞧見他和衛臨波同行,才會問他做了什麽,小姑娘以為他跟她撒謊,所以不高興了?怎麽一屋子人跟他打啞謎,弄得像是他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情。

    謝澹一時之間還真沒繞過來。

    謝澹瞥了一眼葉茴和葉菱,兩人跪在地上死死低著頭裝鵪鶉呢,謝澹盯了兩人一眼,揮手叫她們退下了。

    他信步去了後頭,尋思著得跟她解釋一下,又不是什麽打緊的事情,他沒以為她是問這事,並非故意跟她撒謊。

    小女兒家還真是會莫名其妙撒嬌鬧小性子,於是謝澹決定去哄一哄。

    他起身去了趟後頭,卻聽說葉初沐浴過後已經回臥房躺下了。暑熱天晚,小女兒家臥房裏穿得清涼隨意,謝澹就沒再進去。

    隔日一早端陽節,謝澹用了早膳隻管帶著葉初上山。

    葉初興致卻不是很高,她夜間就沒睡好。

    不知怎麽,葉初總有些心不在焉。她忍不住的想,昨日那個女子是誰,哥哥為什麽要瞞著她?

    哥哥是不是有喜歡的女子了,他會不會滿心滿眼都是別的女子,然後給她娶個嫂子……

    她明天就十五歲生辰了,哥哥會不會也要她像韓瑾兒那樣,有一天也會叫她去嫁人……

    她不想嫁人,不想長大,更不想跟哥哥分開……

    哥哥是不是不要她了……

    哥哥對她太好了,捧著怕摔了,含著怕化了,予取予求,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東西都堆到她麵前來。好到她什麽都不用去想,如同哥哥希望的那樣無憂無慮,平安喜樂。

    然而自幼的經曆就像一顆敏感不安的種子,埋在她的心底,不期然地就會發芽。

    一種叫做患得患失的東西,讓少女此刻說不清是生氣,還是失落,還是別的什麽,反正就是不那麽高興。

    郢山風景秀麗,山林清幽,謝澹帶著葉初來到一個小山穀,叫隨身的侍衛們巡查過後在穀口守著,隻帶著葉初進了山穀,走過一段山石小徑,給她看穀底的一片水潭。

    “我很小的時候來過,七八歲上,還在譚邊烤魚。”謝澹問,“想不想試試?我叫人拿釣具和烤架來。”

    葉初看看周圍,卻說道:“哥哥,焚琴煮鶴說的就是你吧,這麽清靜雅致的地方,你弄個架子煙熏火燎地烤魚。”

    謝澹:“……”

    他拉著她在一片草坡上坐下來,正色道:“安安,哥哥平日裏忙,不一定能時時顧及到你,你有什麽事情一定要告訴哥哥。比如你要是不高興 ,你就告訴我。”

    小姑娘心裏哼了一聲,側頭看看他,清亮的眼睛就像穀底的水潭,歪頭問道:“然後呢?”

    “然後我好知道你因為什麽事情不高興,或者你想要什麽。”謝澹道,“安安,哥哥最不希望的,就是你有什麽事情也不說,藏在心裏,一個人生悶氣。”

    葉初撅撅嘴:“我沒生悶氣啊。”

    還說沒生悶氣,嘴巴噘得都能拴她的小馬了。謝澹輕笑問道:“那就是心裏藏了事情了?”

    “我才沒藏事情呢。”小姑娘心裏哼了一聲,知道自己一舉一動都瞞不住他,她身邊的丫鬟下人都是些雞骨頭兔子膽的叛徒,他想知道的事情早該知道了。

    葉初扭過身子不看他,傲嬌地抬著小下巴說道:“哥哥你欺負人,我一舉一動你都一清二楚,我有什麽能藏的事情?倒是你自己,是你先瞞著我,還說什麽在禦前當值,你陪人家姑娘逛園子你就逛唄,我又不說你,你為什麽要撒謊騙我嘛。”

    “就這事?”謝澹問。

    葉初忸怩了一下,不知怎麽忽然有些不好意思了,扭頭看著遠處滿目青綠的山林說道:“我沒生氣。你撒謊就撒吧,我又不能怎麽著你。”

    謝澹道:“就為這事,弄得你今天生辰不高興?那你昨天直接問我不就行了嗎?”

    “……”葉初扭頭看看他,鼻子裏重重哼了一聲表示生氣了,反問道,“你自己撒謊心虛,怎麽還反過來怪我了?”

    “我不是怪你。”謝澹趕緊賠笑,縱容地捏了捏她的臉蛋笑道,“我哪敢怪你啊,我是不知道你因為什麽事情,大好的日子惹你不高興。”

    他認真解釋道,“昨日跟我同行的那個女子是我的屬下,你以前見過的,在我們家跨院,你還叫人家姐姐呢,還記得嗎?”

    葉初想了想,是有這麽回事。葉初說道:“這女子是誰跟我不高興有什麽關係,我又不是生人家的氣。”

    “行,怪我。”謝澹無奈笑道,“今日小壽星最大,都怪哥哥,怪我不好。”

    “……”葉初別扭了一下說,“我也沒怪你,就是……”

    就是說不清怎麽不高興罷了。

    謝澹道:“我跟你說當值,確實都在忙各種事情,那女子是我的屬下,我帶她同行無非是處理公務,又不是背著你出去玩,就沒覺得要特意告訴你。”

    他說:“你昨晚若是直接問我,我不就一下子說清楚了嗎,哪值得你不高興,連你屋裏的丫鬟下人也排擠我。”

    “??”葉初側頭看他,睜大眼睛抗議道,“她們哪敢排擠你?一個個的都是些叛徒,看見你就害怕,還不是什麽都聽你的。”

    “不說她們。”謝澹笑,往後仰麵躺倒在草地上,把雙手枕在頭下,悠悠說道,“哎,早知道因為這點小事惹我妹妹生氣,管他什麽事情呢,我昨日下午就不該出門。”

    “哥哥!”葉初不好意思了,撒嬌不依地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謝澹卻伸手捉住她,拉她也躺下來。兩人並排躺著,看著天空的行雲,耳畔聽著山穀裏的聲聲蟬鳴,一時安閑靜謐。

    葉初躺了一下,她本來就瘦弱,養得身嬌肉嫩的,便覺得草地上不是那麽舒服了。

    小姑娘索性坐起來,硬拉了謝澹一條胳膊當枕頭,重新躺了下來。

    她做得理所當然,似乎沒覺得有任何不妥。

    畢竟小姑娘原本就是在哥哥懷裏、背上長大的。

    謝澹卻知道,這個枕著他胳膊、手裏玩著一片草葉的少女,已經不是幼時那個小小的女娃兒了。

    “安安,”謝澹叫她。

    小姑娘嗯了一聲,表示聽到了,兩隻小手放在眼前,把手裏的一根草葉彎來繞去地玩。

    謝澹問她:“今日是你的生辰,你想要什麽東西,有什麽願望嗎?”

    願望啊,葉初想了想說:“我想要一輩子賴著哥哥,哪兒也不去。”

    她翻身支起胳膊,趴在他臂彎裏,清清澈澈的聲音問他:“哥哥,你永遠不會不要我的,對不對?”

    謝澹莫名的一陣心疼。

    他仰麵躺著,仰望碧空流雲,一時無言,隻是默默地收攏被她趴著的那條胳膊,稍一用力,便把她抱過來壓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