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安全感
  第54章 安全感

    三個月後。

    心理醫生看完手中的報告,告訴陸璟深:“這次的評估結果還不錯,第一個療程的治療算是結束了,效果在預期之內,你自己呢?覺得怎麽樣?”

    陸璟深也說不上來,但相比三個月前,他不再連踏足這扇門都覺緊張排斥,這一點來說確實進步了不少。

    “……還好。”

    醫生繼續道:“之前我們定下的目標,第一是消除你對過往經曆的反射恐懼,第二是減緩由這一經曆引起的認知恐懼,前者說來,你的進步很大,我想你自己的感受應該是最明顯的,至於後者,治療效果因人而異,隻能慢慢來,你的進步也不小,要是還是覺得不行,稍後我們可以進入第二階段的治療,針對性地改善。”

    “你不要有壓力,我見過形形色色的病人,陸先生你算是其中最積極配合的,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達到預期效果,已經是意外之喜。”

    陸璟深點了點頭,猶豫之後問對方:“如果我能逼著自己跨出去,算是痊愈了嗎?”

    醫生道:“能跨出去當然是很大的進步,但關鍵還是你自己不再因為這事生出負麵情緒,能真正坦然麵對接受自己了,才算是痊愈了。”

    陸璟深輕出一口氣:“我知道了。”

    跟醫生道謝,他起身離開。

    封肆跟每回一樣,在門外等他。

    麵對這人燦爛的笑臉,陸璟深心頭一鬆,能在短短三個月的時間裏擺脫困擾他多年的噩夢,心理治療的效果固然功不可沒,但更多的,還是因為麵前這個人。

    要是沒有封肆,他走不到這一步。

    封肆什麽都沒問,語調輕鬆道:“中午想吃什麽?”

    陸璟深想了想:“喝粥吧,我聽人說這附近有一間吃海鮮粥的店還不錯。”

    封肆:“好。”

    不再對吃的東西無所謂,什麽都說隨便,這也是一種進步,或許陸璟深自己都沒意識到。

    飯桌上封肆說起一會兒吃完飯就得離開,他一個朋友今天結婚,他要去做伴郎:“本來說好了早上就得過去幫忙,我硬是推到了下午。”

    陸璟深:“你早點說,我可以一個人來的。”

    “你的事比較重要,”封肆就沒放在心上,“急什麽,等我吃飽了再去。”

    從餐廳出來,陸璟深說送他過去,被封肆拒絕了:“不順路,我自己打個車過去就行了,免得你再跑一趟。”

    見陸璟深一直盯著自己,封肆笑起來:“又舍不得我走?那要不陸總你陪我一起去?”

    陸璟深目露猶豫,不等他做決定,封肆先自己否定了:“還是算了,那種場合,你去了會不自在的,回去工作吧,晚上給你打電話。”

    “回見。”他最後幫陸璟深拉了拉西裝外套,揮手叫了輛出租車離開。

    陸璟深隻能算了,等封肆的車子走遠,獨自開車回了公司。

    之後一整個下午一直到陸璟深下班回了家,封肆那邊也沒再發消息來。

    知道他做伴郎肯定忙得沒時間,陸璟深沒有打擾,手機就擱在眼前,心不在焉地看書,快九點時,封肆的電話進來,他立刻按下接聽。

    那邊卻是個陌生的聲音:“你好,請問是封肆的家裏人嗎?”

    九點半,陸璟深的車停在酒店地下停車場,下了車快步走進電梯間。

    婚宴已經結束,客人都散了,酒店員工正在清掃現場,陸璟深推開休息室的門,一眼看到靠坐在牆邊椅子上的封肆。

    他低著腦袋閉起眼貼在桌椅背上沒動,滿臉通紅,明顯喝醉了。

    陸璟深鬆了口氣,大步走過去。

    有人過來跟他道歉,是個戴著副眼鏡、麵相斯文的男人,解釋說封肆在婚宴上幫忙擋酒,被人灌醉了。

    “我酒精過敏不能喝,全靠伴郎他們,不好意思,親戚朋友太熱情了,酒灌得有些多。”

    剛才的電話也是這人打過來的,陸璟深冷淡點了點頭,猜出他大概是這場婚禮的新郎。

    對方再次道歉,陸璟深沒理他,低聲叫了一句封肆的名字。

    封肆慢慢睜開眼,平日裏黑亮的眼睛變得有些迷茫,半天才在眼瞳裏聚焦出陸璟深的影子,含糊呢喃:“Alex,你來了。”

    陸璟深垂眸看著他:“你喝醉了。”

    封肆“唔”了一聲,抬手扯鬆了自己的襯衣領口:“喝太多了……”

    下一秒他突然傾身往前,就這麽抱住了站著的陸璟深的腰,貼到他身上重新閉了眼。

    陸璟深的身體僵了一瞬,手搭在封肆肩上,沒有將人推開,強迫自己放鬆下來。

    被封肆抱著不能動,他這才分了點注意力去四周。

    休息室裏還有其他的人,新郎走回了沙發邊,正在給另一位同樣喝醉了的伴郎喂水,被對方抓住了手腕,倆人的舉動格外親密,甚至曖昧。

    陸璟深皺了皺眉,視線掃過,又看到了另一側角落裏坐的新娘,在卸妝,幫她的人大約是伴娘,靠在新娘身邊與她小聲說著話,她們臉貼在一塊,不時碰一下額頭。

    新娘與伴娘、新郎與伴郎,涇渭分明的兩對人。

    陸璟深仿佛明白了什麽,不再感興趣,收回視線。

    封肆忽地笑了聲,睜開眼仰頭看著他:“回去嗎?”

    陸璟深點頭:“你還能走嗎?”

    封肆晃晃悠悠站起身,半邊身體壓在他肩膀上:“那走吧。”

    最後陸璟深隻能這樣半摟半背著把人弄進了電梯,電梯門闔上,封肆的身體更是整個壓到了陸璟深背上,帶了酒氣的聲音直往他耳朵裏鑽:“Alex,你怎麽來了?”

    陸璟深按下負一樓的按鍵:“不是你讓人給我打電話,叫我來接你的?”

    “我沒有,”封肆撇嘴,“可能他看到我的通話記錄裏大多都是你,才打給你的吧。”

    陸璟深:“我不來你打算怎麽辦?”

    封肆貼在他耳邊笑:“你怎麽可能不來。”

    陸璟深沒再說什麽,電梯到了地下一樓,把人弄上車,車子徑直開回了明月灣。

    倒進沙發裏時,封肆伸手一攥,將準備去給他倒水的陸璟深也拉下來,一隻手攬過他。

    陸璟深跌進他懷裏,艱難撐起身體,抬眼見封肆的眼神已經比先前清明了很多,問他:“你真的喝醉了嗎?今晚到底喝了多少?”

    “不記得了,”封肆背倚著沙發,懶洋洋地閉了幾下眼睛,“紅的、白的、啤的,那些人把幾種酒摻一塊,十幾杯總是有的。”

    陸璟深聽著有些不高興:“為什麽要這麽喝?下次別給人做伴郎了。”

    封肆彎起唇角:“我也不想做,別人再三求我,我才勉為其難答應,誰知道這麽麻煩。”

    見封肆臉還是紅的,陸璟深幫他解開了兩顆襯衣扣子,看到他衣領下露出的一截鎖骨,那種口幹舌燥的燥熱感突然又冒了頭,

    他試圖轉移話題:“他們,是不是形婚?”

    “你也看出來了吧,”封肆輕嗤,“應付家裏長輩的,我勸過他們別這麽搞,他們不聽,這種形婚我見得多了,最後多半要鬧得雞飛狗跳,算了,也不關我的事。”

    要不是他剛來這裏時人生地不熟,對方幫了點小忙,他的確不想多管閑事,今天算是還人情了。

    陸璟深輕抿唇角,他隻是突然想到,這種明明有伴侶,卻為了遮掩性向選擇跟別人演戲的行為,或許是不得已為之,看在旁人眼裏,到底一言難盡。

    “我不會這麽做的。”他脫口而出。

    封肆揶揄他:“你又不用應付長輩為什麽要這麽做?而且,你就算想形婚,也根本找不到對象吧,就你這樣,之前敢對誰說啊?”

    陸璟深說完自己也覺得尷尬,他確實壓根沒考慮過這種問題,隻是今晚乍一撞上了,怕封肆多想,才會這麽說。

    “你會沒有安全感嗎?”陸璟深問得猶豫,安全感這三個字,跟封肆放在一塊,似乎有些格格不入,但陸璟深也不確定,畢竟自己之前讓他滿世界找了七年。

    何況他還欠封肆一個正式的告白,還沒有公開承認他們的關係。

    將陸璟深小心翼翼的神情看進眼裏,封肆眸色漸深,定定看著他。

    他這樣陸璟深有些忐忑,聲音裏更多了幾分不確定:“會嗎?”

    封肆:“會又怎麽樣?”

    陸璟深輕握住了他一隻手,與他十指相扣,再貼上去,額頭相抵。

    “你再教教我吧,要怎麽做你才能滿意。”

    “這個教不了,”封肆提醒他,“你得自己想。”

    沉思片刻,陸璟深點了點頭:“好。”

    “想明白了?”封肆揚眉。

    陸璟深:“嗯。”

    封肆笑了:“好吧,那我拭目以待吧。”

    陸璟深鬆了口氣,起身去給封肆倒水來:“你今晚,要不要就睡在這裏?已經很晚了。”

    封肆接過水杯,有一搭沒一搭地喝,目光在他臉上流連:“邀我留下來啊?”

    陸璟深:“……我沒別的意思。”

    他沒別的意思,封肆倒有些心猿意馬。

    大概是喝醉了,逗人也逗夠了,那些狗屁的堅持不越線通通拋去了腦後,現在看著麵前一心想要向自己剖陳心意的人,他隻覺的身體裏的那股邪火直躥。

    擱下水杯,伸手再次將陸璟深扯下,封肆跪坐起身,與他交換上下位置,將人按到了身下。

    陸璟深還沒反應,封肆的親吻已經落下。

    蠻橫地咬開他的唇,舌頭擠進齒縫間攪弄,酒精的味道帶著封肆身上的氣息鋪天蓋地灌下,陸璟深隻愣了一瞬,便抱緊了他激動回應起來。

    時隔多日的一個吻,加上封肆喝醉了,他的動作別說溫柔,甚至風度全無,親得又凶又急,粗暴地在陸璟深嘴裏橫衝直撞,舌頭胡亂掃過,再勾起陸璟深的舌用力地吮吻,陸璟深被他咬得生疼,唇舌推擠間不斷咽下彼此混在一起的唾液。

    嚐到嘴裏蔓延開的血腥味,陸璟深有些難受,快要喘不上氣,又以為封肆這樣是因為剛才他們之間那番關於“安全感”的討論,讓他想要發泄,於是也縱容他,不但沒喊停,甚至抱住了封肆的腦袋,手指插進他發間,試圖給他以安撫。

    封肆從陸璟深糾結的表情裏洞悉了他的心思,但懶得解釋。

    事實上安全感這麽虛無縹緲的東西,他這樣性格的人是不會去考慮的,想要這個人,就想盡辦法把人套牢便是。

    但既然陸璟深誤會了,就讓他誤會好了。

    扮委屈、可憐,跟陸璟深撒嬌,他向來樂在其中,而且,陸璟深在他身下這副按捺隱忍的模樣,也更讓他心思惡劣想欺負人。

    隻是在床上欺負而已,倒沒什麽不可以。

    這種時刻,封肆被酒精熏過的腦子依舊能分神思考這些有的沒的,親吻的同時手上動作也沒停,暴力扯開了陸璟深的襯衣扣子。

    陸璟深隻聽到“嘶啦”聲響摩擦過耳膜,封肆的手已經順著布料鑽進來,肉貼肉地在他身上到處點火。

    他的腰肢反射性地顫了顫,這幾個月他近似自虐般一次都沒自己動手弄過,身體敏感得不像話,被封肆這麽一觸碰,瞬間便受不了了,體內被點燃的熱意四躥,幾乎要將他逼瘋。

    在陸璟深徹底喘不上氣之前,封肆終於放開了他的唇,親吻繞過他的下巴下滑到喉結上,再滑向頸後,在他發根的位置用力吮咬,烙下印記。

    陸璟深像瀕臨幹涸的魚,隻能張著嘴不斷呼吸,連呻吟聲都發不出。

    清早,陸璟深醒來時,封肆已經走了。

    手機裏留了條微信,說他今天有早課,先回學校了。

    陸璟深靠在床頭發呆片刻,摁黑手機屏幕下床進去浴室衝澡。

    昨晚他們沒做到最後,隻用了手,就這樣也折騰了大半夜。

    閉起眼熱水澆頭而下,陸璟深想起昨夜封肆喝醉後的種種,心裏隱約有些不安。

    洗完澡出來站到鏡子前,他看著自己滿身深淺痕跡,不禁皺眉。

    好在都是衣服能擋住的地方,但是當他側過頭,看到頸後那個半露出的鮮紅痕跡時,頓時愣住。

    試圖找尋能將之遮掩的東西,半分鍾後,他的手垂下來,撐在洗手池邊緣,還是選擇了放棄。

    算了,就這樣吧,如果這是封肆想要的。

    封肆並不知道陸璟深這些糾結心思,此刻他正神清氣爽地在回程的出租車上。

    司機大叔是個話多健談的人,一路跟他閑聊:“小夥子,像你這樣一大早出門上班還笑容滿麵的,我還是第一次見,給老婆發消息呢?年輕人就是黏糊,這才出家門呢又惦記上了。”

    封肆收起手機,笑著說:“沒辦法,家裏那位太黏人了,不給他發條消息,他醒來沒看到我,又要胡思亂想。”

    司機大叔豎起大拇指:“還是你會疼人。”

    出家門時,陸璟深下單了今天的玫瑰花,順便看了一眼手機裏的日曆。

    從他第一天給封肆送花起到今天,已經整三個月了。

    就今天吧,收起手機陸璟深想,他總要邁出這一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