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桃妖殤情(5)
  第31章 桃妖殤情(5)

    第二日江牧一走出房門, 就見到了等在院中的雲靜。

    “今日你同我一道外出。”看向出門的江牧,雲鏡這樣說道。

    “今日我不需上課?”江牧還好奇今天學堂會有什麽樣的課程呢,結果這就錯過了?

    “學堂的課程與你而言並不合適, 之後你便跟著我一起,不必再去那學堂了。”雲錦做了簡單的解釋,然後看了一眼江牧就轉身朝外走去。

    這意思十分明顯, 江牧也沒有再問,直接就跟上他。

    院外已經備好了馬車, 但今天的馬,卻有些特別。

    甚至江牧並不知道該不該將這種生物稱作為馬, 隻是除了馬之外,他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它。

    這生物有著和馬一樣的修長身軀,但脖子卻要更粗一些,那頭部也不是馬一般有著細長的麵容而是更短一點,有著更似人類的五官。

    這生物看到人來,一甩身後長長的尾巴,發出了一陣嘶鳴。

    “這是什麽?”江牧情不自禁湊近觸摸這生物結實緊繃的身軀, 感受著手下強勁的力度,十分喜歡。

    “妖。”雲鏡已經坐上馬車, 江牧隻來得及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厭惡。

    他連忙跟上,坐在了雲鏡的身邊,開口問道:“它是妖?”

    妖不是陶青青那樣的嗎?怎麽這外麵的馬也是妖?

    “人類可以感應到炁並且修習, 通過它來施展術法, 那麽其他生物同樣也可以。動物捕捉到炁,有了修為就稱之為妖。”

    這又和江牧這段時間的了解不一樣, 民間一直對妖魔十分厭棄, 認為他們是一定會作惡的存在。

    但如果妖都是其他生靈修煉而成, 那便沒有了一定會做惡這一說。

    既然如此,那陶青青又為何會被奪取樹心?

    江牧想起了剛才雲鏡眼中的厭惡,試探性地問道:“你不喜歡妖?”

    雲鏡現在已經靠在馬車壁上,閉目不知在想些什麽。不過聽到江牧的問題,他還是睜開眼直接答道:“妖這種生物,就不應該存在。”

    如此肯定的話,鮮明地表達了雲鏡的立場。

    但是這又引發了江牧新的問題。

    一直以來他追求力量並不隻是為了變得更加強大,而是想要承擔更多的責任,就勢必要擁有更強的力量。最初的最初,他就是因為太過弱小,所以隻能見證他人的惡行,從而萬般悔恨。

    自那之後,他就走上了努力修行的道路,他堅信,隻要自己夠強,他就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維護自己想要的和平。

    因此就算有了強大的力量,但是江牧也會一直克製自己,並不會讓自己沉迷在力量之中,忘記了自己的原則。

    更因為知道自己輕易動手的後果,所以江牧一定要確認對方是否做下惡事之後再動手。

    若是不分青紅皂白就隨意對人打殺,那他最初苦苦修煉又是為了什麽?這就偏離了他追求力量的目的。

    如果雲鏡真的使用了欺騙的手段,騙取了陶青青的樹心,那麽江牧自然會幹脆地打敗雲鏡,問出樹心的下落,便可以了結這一世的因果。

    但若是雲鏡並未這麽做,而是出於其他的原因,設法得到了樹心,那麽其中的對錯便很難判斷,若江牧在這種情況下直接從雲鏡手中奪得樹心,哪怕可以結束這一時的因果,但在後麵的人生之中,凡是江牧回想起這一刻時,都必定會接受來自心靈的拷問。

    他或許依然有很多事情並不了解,但是他隻求問心無愧。

    現在雲鏡的種種表現,都可以看出他並不是一個作惡多端之人,淩雲閣如此多弟子的愛戴,絕不是一個道貌岸然之人就能得到的。那麽雲鏡謀奪陶青青樹心的行為,就值得深思了。

    雲鏡又一次閉上了眼,江牧縱然滿心疑問,但也知道現在並不是問這些問題的時機。

    車廂內的空間實在狹小,江牧也不像幹巴巴地盯著雲鏡,於是便靠向窗邊,透過被風吹起的布簾,看著外麵飛速略過的風景。

    這一看,就讓江牧發現了不對勁。

    外麵景色變化得未免太快了些。

    而且剛才上馬車之時,好像並未看見有車夫的存在。

    這就是普通的馬和這妖之間的差別嗎?

    不需要車夫的駕馭,速度也變得更快。

    飛快地駛過這片荒原,厚重的城牆出現在了江牧麵前。

    這就到城牆了?

    江牧定睛一看,這才發現麵前的城牆和之前他看到的都不太一樣,這裏是他沒有來過的地方。

    城門早就被遠遠看到馬車的守衛打開,馬車速度絲毫不減,徑直離開,江牧看到城外的風景之後又發現,這外麵的場景也和他之前出城時看到的場景不一樣。

    他本以為這內外城就像是兩個同心圓,外城就是大圓包裹著小圓,但是現在看來並不是如此,這內城竟是可以不通過外城就直接離開無念城的。

    和江牧出城時看到的熱鬧場景不同,從這個城門離開,外麵絲毫不見人影,甚至連樹木都少得可憐。

    明明是盛夏,地麵上卻隻有零星的雜草和一些看起來有些幹枯的樹木。

    和之前那生機盎然的景象截然不同。

    車上唯一能給江牧解釋的雲鏡江牧也不想問他,於是隻能把這些差別放在心裏,之後再問別人。

    馬車的速度太快,外麵的風好似也變得更大,江牧在雲鏡身邊也不敢用風圈抵擋,於是隻能放下簾子,不再看外麵荒涼的畫麵。

    放下簾子後風便沒了,隻能聽到呼呼的風聲,讓人不由得為這馬車的速度稱奇。

    在原本江牧的十八年記憶中,他沒發現過類似這樣離奇的東西。在他的記憶裏看到的畫麵,和以往江牧經曆的古代世界並沒有什麽差別。

    為什麽一進內城就好像到了另外一個世界?這個世界究竟還有什麽秘密?

    問題實在太多,江牧想也想不通,幹脆就放在一邊不想了。學著雲鏡的模樣,也閉上眼開始修煉起來。

    等江牧估摸著差不多過了半天之後,馬車的速度終於慢了下來,由急速奔跑變為和普通的馬一樣的速度。江牧睜開眼,看到雲鏡此時也睜開了眼睛,朝他望了過來:“收拾一下,準備下車。”

    這有什麽好收拾的呢?他上車的時候就什麽都沒拿呀。

    兩手空空地下了車,外麵的場景讓江牧吃了一驚。

    若說淩雲城是一個十分普通的人類世界,那麽麵前的場景就是隻有那誌怪雜文中才會出現的離奇景象。

    明明是正午,天色卻無比暗沉,黑壓壓的雲好像隨時就要重重落下,空中猛烈的狂風席卷而過,帶來震耳的嗚咽之聲,卻沒留下任何東西。

    可能是因為始終不停的強風,麵前的土地上隻剩下怪石嶙峋,江牧放眼望去,除了他和雲鏡之外,竟是沒有任何活物。

    “這是什麽地方?”完全就像是到了另一個世界。

    “這裏是魔域外圍。”雲鏡又拿出了一本書,遞給了江牧。“你看完就知道了。”

    接過書,江牧感覺有些無奈。他這個便宜師父是不愛說話嗎?都這會兒了,他還要在這裏看書學習。

    心裏的腹誹在江牧把書翻開之後就一掃而空,手下翻動的速度也不由自主加快,等再抬起頭,看向這片陰沉壓抑的天地之時,江牧的心情已經發生了徹底的改變。

    魔域,自有記載以來,這世間掌握了炁之人便知它的存在。

    初時它還隻是一片小小的天地,沒有任何人在意,可是自從有一絕世高手在這裏離奇失蹤之後,魔域就展現了它恐怖的一麵。

    凡是心有雜念之人,就會被魔域吸引,不由自主地來到魔域,然後被魔域所吞噬,成為魔域的養分,使魔域進一步壯大。

    它的麵積在不斷增加,這萬萬年來,魔域竟是已經發展到快要擠壓人類生存空間的地步了。

    不僅如此,魔域更是滋生邪祟的源泉,普通人越是靠近魔域,就越容易受到影響,也更容易生出邪祟。而如果是修習之人或妖受到魔域的影響,就會化為毫無理智的魔,為惡世間。

    “我東,你西。遇到魔格殺勿論。三個時辰後回來。”

    見江牧抬起頭,雲鏡是聲音又一次響起,迅速地做下安排,他朝著東方而去,被層層的迷霧阻隔,再也不見蹤影了。

    所以現在是學習階段已經結束,進入實戰演練階段了嗎?

    真就是一學會馬上就可以出師了啊?

    雖然覺得有些震驚,但是江牧還是確認了西方向,把書往兜裏一揣,就朝著那層層的迷霧而去。

    霧中的能見度僅有周身幾米,再遠一些的東西就徹底看不見了,江牧提起全部心神,就怕漏掉什麽動靜。

    以前雖然沒有遇見過魔,但江牧私以為這魔的存在和喪屍有幾分類似。同樣是失去了神誌,同樣是隻留下最原始的渴望。

    隻是不知道這魔究竟是何模樣。那書中雖然配了圖,但那圖在江牧眼裏和一團墨漬沒有絲毫區別,這也不能讓人認出什麽是魔啊。

    謹慎地往前走了許久,始終沒有特別的動靜傳出,但是江牧也絲毫沒有鬆懈,良好的戰鬥素養讓他知道要時刻保持警戒,終於,在又一次踢到一個石頭之後,他感受到前方的霧氣傳來了奇怪的波動。

    加速,衝刺。

    江牧一瞬間就來到了波動傳來之處,穿過層層濃霧,魔的真麵目也出現在江牧眼前。

    居然和書上畫的沒什麽差別!

    江牧震驚了。

    麵前的魔周身被濃密的黑氣包圍,它看到有人過來,那黑氣湧動了一下,江牧隨之便覺得心神一陣震蕩,好像聽見了無數的哀叫嚎哭,心中驟然升起煩躁之意。

    但很快他就冷靜下來,他絕不是如此容易煩躁之人,麵前的黑氣有問題!

    他心念一動,一道隱蔽的風刃一閃而過,徑直出現在魔的身後,重重割下,但是這魔卻沒有絲毫動靜。

    風刃不管用?

    心中念頭飛閃,江牧也不遺憾,手上迅速掐訣,低沉的聲音從他口中吐出:“雷霆!”

    瞬間,剛才在風刃下無動於衷的魔在雷霆之下驟然消失,隻餘一地的灰燼。

    居然瞬間就被擊敗了。

    江牧走過去蹲下打量起遺留的灰燼,心中還有些遺憾。本來是想試一下這魔物的底細,沒想到居然一招就沒了。

    這雷霆術是他們的克星嗎?看來之後要先試試其他的術,然後再用雷霆了。

    說是朝東去,其實遠遠跟在江牧後麵的雲鏡聽到雷霆之聲欣慰點頭,以江牧的根骨和實力,現在遇到魔在雷霆術下應當是可以抵擋一二,雖不能將魔滅殺,但從魔的手下逃離不成問題。

    待江牧支撐不下去時,他再出手即可。

    雲鏡離得遠,再加上這霧又有阻隔探查的效果,因此江牧竟沒發現雲鏡跟在身後。

    他收起了這魔物留下的灰燼,接著朝著西方往前走去。

    這魔域充斥著霧氣,也不知其間究竟有多大,江牧現在的速度不快,但是走了大半個時辰,周圍也都是空空蕩蕩的模樣。

    在這霧氣之中待得久了,才發現這霧氣也有迷惑心智的效果。

    江牧意誌何其堅定,在這其中待得久了都會受到影響,如果讓這魔域擴大,波及到那些普通人,這個世間會變成何樣也不難想象了。

    看雲鏡的樣子他是時常來這裏清理魔物,隻是現在魔域擴大,魔物的數量也水漲船高,現在還可以定時來清理,但若是等魔物的數量再多一些,這又該如何是好?

    心裏雖然思緒紛繁,但是江牧手下的動作依舊十分幹脆,再又一次雷霆斬殺了一個魔物之後,他口袋中屬於魔物的灰燼已經裝滿了,估摸著時間已經快到三個時辰,便就不在往前,直接迅速地往回而去。

    回去的時候再加上風的速度便能很快,在三個時辰的時間到之前,江牧已經成功地回到了馬車旁。

    拉車的妖現在看起來已經十分焦躁,在原地不停地嘶鳴著,腳下已經被它踩出了數不清的腳印。

    江牧沒等多久,很快東方向就傳來了聲響,他看過去,果然是雲鏡正走過來。

    他看起來和平日裏並沒有區別,似乎這魔域的霧氣並不能對他造成絲毫影響。但是這兩日在淩雲閣,江牧早就覺得自己見到的人都有些奇怪,和昨日見到的那些新入門弟子不同,之前的淩雲閣弟子們都麵無表情,少言寡語,江牧甚少能從他們身上察覺到情緒的波動。

    或許這其間也有什麽說法。

    雲鏡走到馬車邊,停在了江牧麵前,“如何?”

    江牧感覺自己已經習慣了雲鏡的說話方式,大概也猜得到這是在問他下午應對魔物的情況,於是拿起腰側綁著的口袋,打開給雲鏡看:“下午獵殺了幾頭魔物,他們的屍體都化為了灰燼,這些灰燼可有用處?”

    雲鏡眼中驚訝之色一閃而過,他遲疑地拿過江牧手中的口袋,感受著手上沉甸甸的重量,不由得再次打量起江牧。

    那些魔物竟然還會留下這些灰燼?

    他從口袋中捏出一些灰燼在手中摩挲,感應著這灰燼的狀態,驚訝地發現其中竟然絲毫不含魔氣,完全不似魔物的屍體。

    要知道魔物的身體堅硬如鐵,用常規手段根本無法對其造成破壞,就算用術法將魔物擊殺,那魔物留下的屍體也會源源不斷地散發魔氣,又一次成為魔域的養料。

    而江牧竟然直接將魔物粉碎,變為了再無魔氣殘留的灰燼?

    縱然不能有太多雜念,雲鏡還是不由自主有些激動:“這是如何得來?”

    江牧雖然有些奇怪雲鏡這仿佛第一次見著灰燼的模樣,但是雷霆術也不是秘密,當下他便實話實說:“施展雷霆術後,魔物便會化為灰燼。”

    居然如此簡單?雲鏡又驚又疑,當下便拉著江牧,再次往濃霧中走去。

    “你在做一遍給我看一下。”

    這樣的要求江牧自然也不會拒絕,不過是再施展一次雷霆術罷了,今天下午他都不知道施展過多少回雷霆術了,從剛開始的一次落下一大片雷,到最後一次精準地隻在魔物頭上落下一道雷,通過這一下午的時間,他對這道術法的了解已經突飛猛進,達到如臂指使的階段了。

    現在再給雲鏡演示,剛好可以讓他看看他的最新練習成果,想必雲鏡又會吃上一大驚吧。

    這麽想著,江牧腳下的步伐還有些雀躍起來。

    在繞著走了好一會兒之後,他們終於又遇到了一頭魔物。

    還沒等湊近,江牧就已經掐好法決,口裏短促的“雷霆”二字落下,那出現在兩人視線之中的魔物就轟然倒塌,隻留下一地的灰燼。

    “竟然真的沒有。”親眼見到之後雲鏡心中的震驚更甚,不僅魔物的屍體變為灰燼不再有魔氣,就連魔物周身纏繞的魔氣也在雷霆之下消弭,再也尋不到蹤跡。

    “江牧!”

    雲鏡驟然看向了江牧,語氣也不複往日的溫和。

    “你根骨卓絕,對術法的掌控更甚於我,我知道我不該對你有此要求,但是你若是能答應我的請求,我一定會幫你做到你想做的任何事情。”

    正準備把灰燼收起來的江牧動作一頓,雲鏡現在的語氣很不一般,看起來也十分認真,好像要說什麽重大的事情。“什麽請求?”

    雲鏡躊躇片刻,心一狠,還是說出了這句話:“你能在魔域之中值守嗎?”

    江牧本看著雲鏡猶豫的模樣,還以為雲鏡要說什麽大事,結果就隻是讓他在魔域值守?這是什麽困難的事情嗎?

    於是江牧語氣輕鬆,當場就答應下來:“當然可以了。”

    “你不要急著回答我。”雲鏡並沒有因此放鬆,反而更加嚴肅,“在魔域值守並不是易事,這不是一天兩天,也不是一年兩年,而是終其一生,你都要在魔域之中,掃蕩這些被吸引而來的邪祟妖物,同時你自己也會受到蠱惑。”

    “一時的堅守並不難,但是始終的堅持便難如天塹。”

    “明明你才剛入門,本不該執行如此艱巨的任務,但是魔域擴張的速度越來越快了,邪祟的數量也在增多,我們必須也要再快一點。”

    雲鏡的眼中有不忍,有難舍,但最後又堅定下來,看向江牧,等待著他的回答。

    雲鏡如此鄭重,江牧覺得自己也不應該輕率地回答。

    雖然與他而言魔域的魔氣並不會對他造成影響,魔物在他手下也不過一擊之力,但是他人的慎重不該被輕率的對待,所以江牧順著雲鏡的意思,做了回答:“可以讓我考慮一日嗎?”

    “當然。”雲鏡看起來鬆了口氣,“我們先回淩雲閣,今日的任務便結束了。回去之後我會把今日的貢獻點給你記上,你可以去兌換處看看,有什麽需要的東西。”

    “好的。”江牧點頭,跟在雲鏡身後上了馬車,打算回去先換點有意思的東西,然後明天再和雲鏡說他接下之後鎮守魔域的任務,這樣看起來就像是經過慎重考慮的了吧?

    回程的路途比來時要慢上一些,到達院子裏時已經午夜了。

    江牧本來還打算若是回來得早,就去寢房看看劉民他們,結果現在這個時辰,再過去找他們就是擾民了。

    於是隻能洗漱一下回屋去了。

    第二天清早江牧估摸著一個大家還沒去上課的時間,連忙出了門,希望過去的時候劉民他們還沒去學堂,不然他又得跑一趟學堂。

    不過去學堂也不錯,在學堂坐著有一種回到小時候的感覺,他還挺懷念的。

    到寢房時還是晚了一點,所有人都已經離開了,江牧於是便隻能朝學堂而去。

    遠遠地他就感應到學堂內傳來的氣息,心下一鬆,知道現在學堂內確實有人,想必大家都在,江牧腳下的速度變快,心情也不由自主輕鬆起來。

    先在窗前看了看,見方月師姐還沒來,江牧才放心地朝門口走去,不然他們正在上課,他這樣進去不就打擾他們了嗎。

    本以為會看到大家熱火朝天說話或是修習法決的模樣,誰知江牧目光一掃,卻發現學堂內的學生們都是一臉悲痛之色,好些人更是淚流滿麵,坐在座位上,魂不守舍。

    這是怎麽了?

    江牧的到來引起了幾人的注意,劉民也聽到聲音看了過去,見到江牧來,雖然十分難過,但還是勉力打了個招呼,示意江牧過來。

    江牧忐忑地走到劉民身邊在他旁邊的座位坐下,糾結地低聲開口:“怎麽了?”

    劉民聞言臉色又是一暗,擦了擦眼角的淚水,然後才回答:“方師姐和問師兄去世了。”

    “怎麽會!”江牧十分驚訝,方月和問天羽還那麽年輕,看起來也十分康健,怎麽會突然去世。

    “他們昨日授課結束之後便出去執行任務了,本來探知到的消息隻是兩個三級邪祟,誰知在執行任務途中有一個三級邪祟竟然受到當地民眾意念影響 ,當場升級為四級邪祟,方師姐和問師兄兩人不敵,被邪祟當場奪去了性命。”

    江牧睜大雙眼,沒想到這兩條生命如此輕易地就消逝了。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陌生的聲音也隨之響起:“大家好,我是胡緹,以後由我來負責各位的課程。”

    方月和問天羽的去世好像沒有造成任何影響,江牧離開學堂時,正好看見外麵有新的師兄帶領著新通過測試的弟子走下馬車。

    都是陌生的麵孔,但如出一轍的興奮弟子與溫和師兄。

    生命是如此珍貴,又是如此脆弱,母親十月懷胎才能辛苦地孕育一個新的生命,但不過須臾之間,生命又會輕易消逝,但這生命逝去的悲痛,甚至一生都無法淡忘。

    江牧心情低落地回到院中,正看見雲鏡從後門離開的身影。

    他還想找雲鏡說事情,見狀連忙跟上。

    他來這裏不過兩天時間,昨天基本上一整天都待在魔域之中,內城的地方他還沒仔細逛過,現如今雲鏡腳步匆匆地往外走,江牧也不知那是通向的哪裏。

    不過江牧沒有掩飾自己的身形,以雲鏡的實力定是也能發現他在後麵跟著,現在沒說話,想必去的也不是他不能去的地方。

    從院落的後門離開,出現在江牧麵前的就是一片竹林,竹林中有一幽靜小道,順著小道往前走,沒多久他就見到了雲鏡的背影。

    在雲鏡之前,是一片巨大的榕樹林。

    不對,這不是榕樹林,而隻是一棵榕樹。因為其年代久遠,根立於地麵,看起來又像是一棵棵新的樹。

    但這些還不是最讓江牧震驚的,隻見雲鏡此刻正拿出了兩個木牌,用紅線穿著掛在了這龐大榕樹垂下的枝條上。

    而這樣的紅線木牌,密密麻麻地掛滿了這整片榕樹林。

    江牧看得很清楚,雲鏡現在掛上的木牌上麵,赫然寫著方月和問天羽的名字。

    這是弟子名牌!

    “這些,”江牧情不自禁走上前去,“都是離世的淩雲閣弟子?”

    雲鏡仔細地將木牌掛好,又念念不舍地看了一眼,“是的。淩雲閣傳承千年,守護這一方平安,自然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但是這真的值得嗎?”麵前的木牌數不勝數,僅是粗略一掃,就是江牧膽寒的數量。

    “妖魔邪祟為禍四方,致使民不聊生。若是能夠有一方淨土護得人們安居樂業,這些代價又有何懼?”

    雲鏡沒有看江牧,他的視線依然停留在那木牌之上,像是在為江牧解答,又像是在安慰麵前這數不清的亡靈,他們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江牧無法再說話,麵前的一切令人悲痛且震撼,這一個個木牌都是鮮活的生命,他們為了守護自己的家鄉,付出了自己的一切。

    江牧抿了抿唇,麵前的一切給他帶來的震撼難以言喻,他無法再以輕率的態度麵對這一切,他也不能再浪費時間了,“師父,魔域今後就由我去值守吧。”

    雲鏡有些驚訝,他沒想到在這樣的場景下,江牧還會說出這句話。

    聽到生命的消逝縱然悲傷,但親眼見到這真實的犧牲卻會令人恐懼。

    因此這塊地方,是內城僅有的禁地。

    值守魔域是一件萬分重要的事情,以往都由淩雲閣主擔任,但是江牧的根骨太過出色,能讓魔氣完全消散的能力不得不讓他開口懇求。他深知這是一個卑劣的請求,所以他也會付出他所能付出的一切。包括淩雲閣主之位。

    但是他希望江牧不是一時衝動做下的決定,而是慎重考慮之後,真的願意擔負起這個龐大的責任。

    願意負擔無念城數以百萬計的生命。

    “你真的考慮好了嗎?”

    “是的。”江牧重重點頭,他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慎重了。

    雲鏡笑了起來,不是以前那溫和的淺淡笑意,而是真切的真實的笑容,能讓人從中感受到他的快樂,他的希望。

    既然做下了決定,江牧和雲鏡也都不是拖拉之人,當下就回了院中開始收拾東西。

    江牧自此在魔域值守,也是要常駐魔域,每月也隻得一日時間才能回來。所以現在雲鏡也難得體貼起來,拉著江牧開始打包行李。

    從必備的食物,到日常穿著,再到可能會用上的物品,竟是不知不覺地塞滿了整個馬車。

    見雲鏡還想著在角落裏麵塞兩雙鞋子,江牧不得不強硬地拉開了雲鏡的手,再一次製止:“真的夠了,我很快就會回來的,不需要這麽多東西。”

    雲鏡看起來也不像在聽,他把鞋塞到江牧懷裏之後,像是想到什麽,又回房裏去了。

    “可以再帶個包裹。”

    江牧恍惚間聽到這句,瞬間膽寒,馬不停蹄地上了馬車,不能再等雲鏡回來了,不然他真的要被這些行李淹沒了!

    沒有直接往後城門去,而是直接去了前城門。江牧這次要直接離開一個月,家裏的那株樹苗還是要做一下安排。

    先不提看到李三進之後他驚喜的目光,江牧將之後的事情匆匆地叮囑了一遍,再悄悄留下用貢獻點換來的銀錢,再讓陶青青平日裏注意偽裝好好裝樹,他才再次回到內城坐上了馬車,這回就真的是朝魔域而去了。

    再次踏上魔域熟悉的土地,江牧現在隻有滿腔的戰意。這魔域與邪祟的存在無疑是一大禍患,是導致無數人家破人亡的根源,現在他既然來了這裏,那麽這些魔物就都留不得,全都會成為他的術下亡魂。

    一日不蕩盡魔物,他便一日不回!

    下了決心,江牧頭也不回地踏入了迷霧之中。

    這次他將馬車遠遠地停在外麵,車上的食物被他拿了下來隨身攜帶,這樣他就不用時不時出去,一直待在魔域之中也沒有關係。

    魔域裏麵始終被濃霧覆蓋,看不清天明與黑暗,在裏麵待得久了,江牧甚至都失去了對時間的感知,隻知道自己的雷霆術用得越加熟練,心念一動就會有雷霆落下,將遠處的魔物化為灰燼。

    他消滅魔物的速度很快,這些時日阻礙了他進度的反而是尋找魔物的過程。魔域實在是太大了,用雙腳一步步在上麵尋找,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不過隨著江牧的深入,他也發現了越是在魔域深處,魔物便越加強大,魔物的數量也越多,甚至已經不再是之前獨行的狀態,而是開始成群結隊起來。

    江牧還嚐試著進一步對魔物展開研究,不過不論他怎麽嚐試,哪怕是將魔物身上的魔氣全部驅除之後,留下的也隻是一具具毫無意識的狀若瘋魔的軀幹,他們每日都在吸收魔氣,然後在足夠強大之後,就會離開此地朝外走去。

    魔物會離開魔域,凡是遇見血肉便會一擁而上,將其生吞活剝,血腥殘忍無比。

    這樣的生活江牧也不知道自己過了多久,隻知道在魔域深處找尋許久再也沒看到一頭魔物之後,他就停下來再往下走去的步伐,轉而朝外走去。

    雖然魔物還未除盡,但是江牧也知道不能無止境地待在這裏,無念城還有他需要做的事情。

    隻是回程的路比江牧想象得更久,來時他是不斷繞路細心謹慎,這才花了許多時間。但現在回去他是方向堅定,用最快的速度一路不停,本以為頂多半日便能離開魔域了,結果現在已經大半日了,江牧眼中還是那黑沉的天空。

    停下腳步再次感應了一下方向,確定沒有任何偏移,江牧心中疑惑。

    眼睛和耳鼻可能會受到蒙蔽,但是他的感應隻要實力不超過他,就絕對不會出錯。

    他早就在馬車上做下了布置,讓他可以清晰地感應到馬車的方向,他按照這個方向直線前行,以魔域的範圍本不該需要這麽久。

    再次加快速度,終於又在半個時辰後,江牧發現麵前的霧氣薄弱了起來。

    離開魔域,之後的路便好走了許多,在風的速度下,不過片刻,馬車的蹤影就出現在江牧麵前。

    但是他記得當時他是將馬車停在了魔域外很遠之處,就是害怕馬車受到魔氣侵蝕,但是現在馬車與魔域的距離卻近了許多,再往前一點就要進入魔域之中了!

    還沒等江牧再仔細確認一下,從馬車中就衝出一道虛影。

    竟然是陶青青!

    虛影比江牧初次見到時更加透明,甚至隻有頭部還勉強看得清輪廓,其餘部分都化為了朦朧的煙霧,再也凝不起輪廓。她看見江牧,頓時驚喜萬分,但是虛弱的力量隻讓她來得及留下一句話,緊接著就消失在了空氣之中。

    “快回去!”

    陶青青的突然出現讓江牧感覺十分不妙,他沒有再管馬車,而是直接運轉心法,通過之前研究的異能使出全力,疾馳而出。這速度竟是比風更快,馬車過來整整要半日的距離在江牧的全力之下,竟是一炷香時間便到了。

    江牧沒有進城,而是直接去了最初見到陶青青的那片桃林。

    隻見當初還鬱鬱蔥蔥的桃林此刻已經變得有些凋零,地上鋪滿了凋落的黃葉,樹木也隻剩下光禿的枝幹。陶青青的本體也變得殘破,上麵甚至都出現了幹枯的空洞。

    “這是怎麽回事?”

    陶青青的虛影出現,她看起來十分虛弱,好像一陣風就能將這虛影徹底吹散,在明媚的日光之下,江牧甚至都看不太清陶青青的身影。

    “雲鏡瘋了!”

    “什麽?”

    伴隨著虛影激烈的語氣,她的身影劇烈地抖動了起來:“他要將整個淩雲閣都獻祭!他拿我的樹心就是為了當陣心的!”

    “怎麽可能!”江牧不信,雲鏡雖然看起來不近人情,但是他可以清晰地看出雲鏡對淩雲閣弟子的愛,當時在那榕樹前雲鏡的悲痛做不得假,現在怎麽可能會將整個淩雲閣獻祭?

    這可是數千條人命!

    “你再往西八百裏,我可以感應到我的樹心就在那,雲鏡已經布下大陣,你去那裏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