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89章

    “張奶奶,這是陸長風。”蘇娉跟張老夫人介紹道。

    她心裏有一種很特別的感覺,有點害羞,又有點期待。

    “張奶奶您好,”陸長風順著她的話喊人,手裏的東西也不知道往哪兒放,第一次見長輩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又鎮定下來:“我是阿軟的對象。”

    張老夫人笑著點頭,臉上也看不出是滿意還是不滿意:“你好,阿軟跟我提過你很多回,先去堂屋吧。”

    “阿軟,你帶長風去,很快就吃飯了。”

    “好。”蘇娉倒是不擔心張奶奶會看不上他,也沒多想,幫著陸長風一起把東西提進去。

    陸長風在門口來來回回好幾趟才搬完,蘇策抱著一箱酒從百貨大樓過來。

    “僑匯專櫃的酒都快被你搬空了。”他吐槽一句。

    買了十二瓶茅台,七塊錢一瓶,陸長風手裏攢的僑匯券用了不少。

    他手裏的錢票好幾年沒動過,現在還挺富裕。

    茅台酒是稀缺緊俏商品,普通人家一年都不見得能攢到票買一瓶,他倒好,一次買這麽多。

    陸長風接過他手裏的酒,“加十塊錢辛苦費。”

    “過兩天你要去我家吧?有用得上我的地方盡管說,兄弟。”蘇策拍著胸脯保證。

    “……”陸長風嗤笑一聲,搖搖頭。

    兩人並肩進了堂屋,蘇策自來熟地去書房跟張老爺子打招呼,張家和容家是世交,他也沒把自己當外人。

    張輕舟從廂房那邊過來,看到門邊都是東西,彎腰瞅了下——

    水果罐頭、麥乳精、大白兔奶糖、茅台酒、中華煙……應有盡有。

    他撇了下嘴,這小子確實舍得下本錢。

    找到自己愛吃的糕點後,原本繃直的唇角彎了彎,不管爹媽對這小子的觀感怎麽樣,反正他是覺得不錯。

    “老師,你們聊,我去廚房幫著

    端菜。”蘇娉跟張輕舟打了聲招呼,抬腳往廚房那邊走。

    陸長風本來要去幫忙,被張輕舟叫住了。

    “陸副團長。”他找了條椅子坐下,翹著二郎腿,拆開油紙包:“我們也不算生疏,就不說這些客套話了,你什麽時候把主意打到那小鬼身上的?”

    他認識陸長風,比蘇娉更久。

    以前的學校的軍事體育陸長風也來過,不止是帶中西醫,藥理係化學係都有。

    所以哪怕兩人不熟悉,但也不陌生。

    陸長風笑了一下,他先去倒了杯茶水,而後走到張輕舟麵前,和以往印象中的淩厲桀驁不同,他眉眼平和:“我跟您慢慢說,張叔叔。”

    張輕舟接茶杯的時候手無意識抖了一下,沒好氣道:“說吧。”

    ……

    廚房裏,蘇娉本來想端菜,被張老夫人製止了:“這菜剛出鍋太燙了,待會讓你張叔叔來端,他皮糙肉厚的不怕。”

    蘇娉又收回手,站在旁邊陪她聊天。

    見小姑娘一直笑眯眯地看著自己,也不說話,張老夫人哪能不明白她什麽意思。

    “這孩子給我的第一印象就是正。”張老夫人在切餅絲,知道他是西北人,特意問了以前西北那邊的朋友,平時喜歡吃什麽。

    “長得正,眼神也正,身材更是板正。”

    “我看著是很不錯,你爸媽應該也會喜歡這樣的孩子。”

    蘇定邦和容嵐都是軍人,天生就對當兵的有好感,再加上陸長風這身高相貌氣場,她覺得是十拿九穩的事。

    “你呀,眼光也好。”張老夫人開始炒餅絲,她又誇了一句小姑娘。

    蘇娉笑得眉眼彎彎:“有您這句話我就放心了。”

    張老夫人嗔她:“人家姑娘帶對象回家都是嬌羞無比的,怎麽到了你這就不同啦?還是跟你張叔叔待太久了,你們叔侄倆臉皮一個賽一個的厚。”

    現在都熟稔了,完全把她當自家人,說起話來也比較隨意。

    蘇娉剛開始來東城時,雖然兩家關係好,但張老夫人對她還是比較克製的。

    蘇娉隻是一個勁的撒嬌,她眉眼溫溫軟軟,說起話來更是嬌氣。

    張老夫人聽得骨頭都酥了。

    這樣的姑娘哪個男人扛得住喲。

    吃飯的時候,張老爺子照例詢問一些陸長風家裏的事,哪怕蘇娉提前跟他們說了,還是要走個流程,而且問的更詳細。

    許久沒有飲過酒的老爺子難得舉杯,和陸長風張輕舟還有蘇策一起說說笑笑。

    陸長風這人特別容易融入集體,兩杯酒下肚他就聊開了,麵對各種問答也談吐有方。

    蘇娉側頭看他一眼,男人左手搭在椅背上,右手握著酒杯,笑起來時鳳眼眼尾上揚,像是鉤月。

    大概是察覺到她的目光,陸長風放下酒杯,很自然地用自己麵前幹淨的碗,給她盛了碗湯,放在她麵前。

    期間還在和張輕舟他們說話,絲毫沒受影響。

    蘇娉看著眼前的湯,唇角不自覺彎了彎。

    這些細節都落在張老夫人眼裏。

    在她看來,阿軟這孩子小時候受了不少苦,就需要有個細心會疼人的照顧她,能顧及到她的情緒。

    現在看來這小夥子確實是個體貼的,並不像有些男人在外麵拉不開麵子,反而頤指氣使。

    張老爺子問了一些西北的人文地理,還問了他以後的規劃,陸長風坦誠道:“我原來打算以後隨她調動的,阿軟說她畢業後可能會頻繁換地方,所以我在原地等她。”

    這些都是兩個人早就商量過的,見家長意味著什麽心裏都有數,就是讓長輩過過眼,然後把親事定下來。

    蘇娉還沒有想好是畢業後結婚還是訂親後,這件事她要問媽媽的意見。

    陸長風酒量好,西北人都很能喝酒,麵對張輕舟和蘇策故意灌酒,他也裝作不知道,一杯一杯就往肚子裏喝。

    蘇娉在旁邊看得眉心緊蹙,男人在桌下用腿輕輕碰了她一下,示意安心。

    溫熱的觸感隔著薄薄的布料透過來,蘇娉耳後根有些紅。

    男人沒有收腿的意思,一直挨著她,她也沒動,就這麽讓他抵著。

    陸長風眼角眉梢的笑意更深,蘇策恍恍惚惚覺得這酒他好像被灌得很開心。

    他們這幾個男人,喝酒的時候就顧著吃菜了,飯沒動。

    陸長風是個心思細膩的,一看桌上有老家的菜,心裏大致明白過來張家對他的態度。

    這是認可的。

    三瓶倒完,倒了一桌,陸長風也不好顯得自己比他們酒量好,幹脆也往桌上一倒,給足他們麵子。

    “不能喝還逞強。”張老夫人看著這靠在椅背和趴在桌上的幾個男人,有些頭疼:“阿軟,先別管他們,我們把菜收了。”

    “好。”蘇娉看了男人一眼,乖巧地起身,跟張老夫人一起收拾碗筷。

    洗完碗筷再來的時候堂屋裏隻有陸長風一個人,張老爺子被張老夫人扶回房間,而張輕舟跟蘇策是自己迷迷糊糊回廂房的。

    張老夫人把陸長風留在這兒,明顯是想讓她處理。

    蘇娉略微彎腰,低頭看著趴在飯桌上,雙眸緊閉的男人。

    他睡著的時候很安靜,眉峰也柔和,沒有清醒時那股壓迫勁兒。

    “陸長風?”她伸出一根青蔥似的手指,戳了戳他硬實的胳膊。

    男人沒有動。

    “陸長風?”她又喊了聲。

    陸長風依舊安靜地趴在那兒。

    她歎了口氣,認命地去扶男人。

    陸長風身形高大,她費了半天勁才讓他站起來,見他的身子往自己這邊倒,心想完了。

    可男人隻是虛虛靠在她身上,並沒有多少重量。

    蘇娉突然就不知道他是真醉還是裝醉,好像還是有意識的。

    她也沒做聲,不動聲色地扶著男人往外麵走,往她住的廂房那邊去。

    下台階的時候,陸長風略微掀開眼縫,垂眸就能看到她溫柔側臉。

    有男人的配合,比想象中的輕鬆,蘇娉把他放到床上,男人斜躺著,右腳踩在地上,左腿略微彎曲淩空搭在床邊,沒脫鞋子。

    蘇娉站在床邊看了一會兒,抬手拍拍他的胳膊:“陸長風?”

    男人依舊沒有回應。

    她眼底閃過一抹狡黠的笑:“針灸可以醒酒,我在你身上試試?”

    “你醉了應該也不知道痛吧。”

    男人還是沒有作聲,也沒有任何動靜。

    蘇娉看了他半晌,去把書桌上的醫藥箱拿來,“啪嗒”一聲打開,慢悠悠拿出布包。

    她坐在床邊,布包展開放在旁邊的小桌上,指尖微動,緩緩撚起一根銀針。

    “醒酒可以紮關衝穴和百會穴。”她語氣和緩,側身看他,見他巋然不動,笑了一下,左手拉起他的右手。

    “關衝穴在無名指末節指側……”她握著男人溫熱手掌,放在自己腿上,又去捉他的無名指。

    陸長風常年摸槍,指腹有一層薄繭,和她嬌嫩的手指接觸,粗糲的觸感讓她指尖微顫。

    她眨了眨眼,握著男人的手指,銀針就要紮下去。

    忽然有道懶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男人似驚似歎:“你好無情啊,蘇醫生。”

    蘇娉看到他眼底一片清明,還帶著淺淺的笑意,就明白這男人確實是裝醉。

    手上的銀針堪堪停在他手指半寸的地方,眼看著就要紮下去,她及時收住。

    “你好無聊啊,陸副團長。”她學他的話,不緊不慢收起銀針。

    握著他手指的手剛要鬆開,就被男人反握在掌心,陸長風稍微用力,把她拉下來一點,帶著酒香的唇角在她鼻尖輕啄。

    “你……”

    蘇娉剛要掙紮,就聽男人委屈道——

    “我沒吃蔥,”

    在她愣神的時候,他抬手抽掉她手裏的銀針放到桌上,緊扣她纖細的腰肢往自己身上按:“讓我聞聞。”

    “醒醒酒。”

    “……”

    蘇娉眼尾嫣紅,好看的桃花眼眼尾上勾,水盈盈的軟眸含情脈脈。

    男人寬厚的大掌掐著她的腰身,聞著她脖頸間淺淺的幽香。

    “好像不是苦梔子?”他懶懶抬眸,直勾勾地望進她的眼底。

    “不是。”蘇娉眼睛似是籠罩煙雨水霧,她輕聲道:“龍涎香。”

    陸長風低低笑了一聲,親了親她的鎖骨。

    蘇娉趴在他身上,腦袋埋進他頸窩,跟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

    “哪天回去?”

    “明天下午。”

    “帶上咱那三個哥?”

    “嗯。”小姑娘聲音悶悶的。

    陸長風手指纏繞著她烏黑的長發,忽然歎了一口氣——

    “好想跟你結婚啊,阿軟。”

    隔天下午三點多,張輕舟送他們到東城火車站。

    等蘇娉上了車,還不忘把一遝厚厚的資料交給她:“大半個月的假期,別懈怠。”

    他瞥了放行李的男人一眼,悠悠道:“別沉迷男色。”

    蘇娉一張臉都快紅成蝦子了,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隻能報以淺笑。

    沈元白和沈青雪提前在車上等他們,都是買的臥鋪票,放點東西什麽的都很寬敞。

    見他們這大袋小袋,沈青雪忍不住開口嘲道:“這是把家底都搬去北城?”

    “沒有,”陸長風把行李袋塞床底下,認真回道:“家底在西北,這才哪到哪。”

    沈青雪“嘁”了聲。

    蘇娉在下鋪,她對麵就是沈元白。

    男人在看連環畫,看到她來了,隨手拿一本遞過去。

    蘇娉下意識接過,翻了翻,這一本好像不是她買的。

    “我在百貨大樓買的。”沈元白溫聲道:“給你買了一雙鞋子。”

    她腳上那雙羊皮小鞋已經是去年買的了,蘇娉很喜歡,除了穿繡鞋,這雙也是常穿的。

    “謝謝哥哥。”蘇娉眼底的欣喜滿得快要溢出來。

    “大哥還給你買了一條杏色的格子冬裙,我給你買了件白色的羊絨外套。”沈青雪得意道:“陸副團長,你給我們阿軟買了什麽?”

    陸長風看了他一眼,本來要爬去上鋪,又跳了下來。

    他彎腰從床底下抽出行李袋,拉開裏側拉鏈,拿出厚厚的一遝錢票,交給蘇娉。

    “我眼光不太好,怕自己選不中你喜歡的,你拿著錢票讓大哥二哥陪你去百貨大樓,想買什麽都可以。”

    他側身看沈青雪:“你也盡管買,我出。”

    “二哥。”這兩個字拉長話音,別有一番滋味。

    “……”沈青雪無言以對。

    工資高了不起啊,津貼多了不起啊。

    他求助地看向旁邊的哥哥。

    沈元白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連環畫上,他嗓音溫柔清淺,笑著點頭:“勞煩陸副團長破費。”

    “客氣,哥哥。”陸長風接的十分自然。

    這一路上難得熱鬧,蘇娉聽著他們幾個人你來我回,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晚上的火車也不怎麽安靜,時不時能聽到乘務員的腳步聲還有小朋友的哭鬧,有時候火車靠站的刹車聲悠遠綿長,鬧得她翻了個身。

    好在這幾個沒有打呼嚕的,不然更是睡不著了。

    聞著火車車廂裏的煤煙味,她眼皮子發沉。

    雖然味道大,但確實暖和。

    沒過一會兒又重新進入夢鄉。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陸長風去餐車買飯,沈元白已經洗漱完畢,見她迷迷糊糊坐在那兒,笑著遞過去一杯溫水。

    搪瓷杯是帶在行李袋裏麵的,也大概也是他們的行軍習慣了。

    蘇娉接過,手指觸到溫熱的杯壁,她打了個哈欠,然後捧著搪瓷杯緩緩喝了兩小口水。

    陸長風正好從餐車回來,手裏有五個鋁飯盒,他分給他們:“都是一樣的,沒蔥,放心吃。”

    沈青雪頭一回覺得好像有這麽個妹夫也不賴,但是下一刻看到他坐在妹妹旁邊,又變了臉色,收回這個想法。

    蘇娉先去洗漱,然後才來吃飯。

    到北城是上午九點半,蘇馭早就收到了電報,過來接他們。

    “哥,妹妹。”他跟蘇策打了聲招呼,本來想幫妹妹提行李,看到她空空如也的手,頓了一下,又轉頭跟蘇策說話:“吃早飯了嗎?媽讓你們趕緊回家吃。”

    “吃了。”蘇策努努嘴:“跟著陸副團長,還是挺周到的。”

    蘇馭自然也收到了妹妹的信,知道她找了個對象,他不是那種喜歡挑刺的,妹妹喜歡的他就喜歡。

    本來一開口就要喊妹夫,想到去年已經喊走一個了,立馬閉嘴,換了個稱呼:“哥,你好,我是阿軟的二哥。”

    “……”蘇策忍不住扶額。

    這到底是什麽稱呼。

    陸長風確實比他們大,這幾個人裏他是最大的,其次沈元白,然後就是蘇策。

    至於蘇娉蘇馭還有沈青雪,他們都是同一天出生的,真要算起來的話,沈青雪比蘇娉大,蘇娉又比蘇馭大。

    隻是這麽多年喊慣了,也不會再來改這個口了。

    正在蘇娉好奇,陸長風會怎麽回的時候,就聽男人從善如流喊了聲:“二哥。”

    “……”她總覺得自己高估了陸副團長。

    回軍區的路上,蘇馭問了蘇策這一年在東城軍區怎麽樣,適不適應,在考慮要不要也轉過去。

    陸長風一想到即將有四個大舅子和自己在同一個軍區,頓時有種被包圍的感覺。

    “你還是在北城待著吧,爸媽身邊總要留一個人,我和阿軟都在東城,家裏就靠你照顧了。”蘇策想到什麽,他苦惱道:“今年我們是不是要回老家啊?”

    蘇家的老家就在北城下麵一個小縣城,回去要不了多久。

    他不抗拒回去,爺爺奶奶對他和哥哥還是十分好的,在奶奶眼裏,他爸有出息,他和哥哥也有出息,能讓她在村裏和別人吹牛的時候挺直腰杆。

    但是奶奶一向不喜歡阿軟,除了她是個女孩,還因為她從小身體就不好,病殃殃的。

    現在更麻煩,阿軟不是蘇家的孩子,老太太之前還鬧過一陣,要不是他爸以毒攻毒,還消停不下來。

    現在阿軟帶了個對象回來,於情於理是應該帶回老家給長輩看看的,畢竟老太太那邊也沒說不認這個孫女,再怎麽樣都是兒子養大的。

    蘇策就愁這一點,老太太要是在阿軟帶對象回去後發難,也不知道陸長風會怎麽看這件事。

    他心裏沒底。

    “要回吧,去年沒回去,奶奶就已經很不滿了。”

    蘇馭還收到過奶奶發來的電報,說他們不孝,自家的孫子逢年過節竟然不想著回家看看她。

    去年年底,他們沒有回老家,容嵐帶著他們兄妹仨人去了南城,正好那個時候小姨父調回來。

    今年肯定也是要去南城的,阿軟頭一次帶對象回來,肯定要帶去給外公外婆小姨他們看看。

    蘇娉大概也猜到哥哥們的為難之處了,她問旁邊的男人:“你願意跟我們回奶奶家嗎?”

    “當然。”陸長風看到蘇策他們一臉惆悵,大概也猜到了一些,無非是小姑娘在老家那兒不討喜,他自然是要陪著一起過去的,免得她受了委屈。

    每次看到她眼尾泛紅他就覺得難受。

    不過也分情況,如果是她在外受了委屈,那就是心裏難受,要是別的原因,因他而起的話,那就是……難受。

    沈元白也聽明白了,隻是蘇家的事他不好插手,真要說起來,陸長風倒是比他更方便。

    含著笑喊了聲:“陸副團長。”

    陸長風下意識轉頭,看到他帶笑的眉眼,這麽久的戰友,哪能不懂?

    男人唇角彎了彎,說:“放心,我知道,有分寸。”

    沈元白略微頷首,又繼續聽他們說話。

    軍區,蘇家。

    容嵐在家準備好飯菜,一看時間才十點。

    她今天特意穿了身新衣服,顯得隆重一些,還讓蘇定邦也換上平時舍不得穿壓箱底的新軍裝。

    “你說孩子們怎麽還沒到?”她看了眼時間,有些著急:“是不是晚點了?也不知道阿馭接到他們了沒有。”

    也有許久沒見女兒了,容嵐心裏想得很,特別是前一陣收到張伯母的來信,說囡囡腿受傷了。

    她揪心得很,但是部隊裏很忙抽不開身,也就沒能過去,隻能托張伯母對女兒多加照料。

    “別著急,火車晚點是常有的事。”蘇定邦氣定神閑在沙發上看報紙:“這麽大的孩子了,用不著咱們操心。”

    雖然話是這麽說,容嵐還是不停在門口張望。

    慕煙買了年貨回家,從他們這邊經過,見她時不時踮著腳遠眺,好笑道:“嵐嵐,你在盼什麽呢?阿軟要回來了?”

    算了一下去年大概也是這個時間,能讓好友這麽上心的也就隻有這個女兒了。

    對於兒子,容嵐還是很放心的。

    “是啊,這孩子之前發了電報,說今天和哥哥們一起回來。”容嵐想了一下,也沒瞞她:“還說在軍區處了個對象,要帶回來給我們看看。”

    慕煙稍微一愣,覺得手裏的東西實在太重了,勒手得很。

    “阿軟帶了個對象回來?”這事她沒聽阿焰說過,這孩子今年發電報,說去前線執行任務,不回來。

    她之前還奇怪來著,兒子一向是會回來過年的,沒想到今年竟然不回,現在終於知道原因了。

    多半是因為阿軟處了對象,回到軍區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心裏接受不了。

    她心裏暗自歎了口氣,早就說了,這孩子以後肯定會後悔,他偏偏要逞一時之氣跟他爺爺鬥氣,如今這樣的局麵也怪不了別人。

    以前他幾次三番說退婚,阿軟這孩子都忍著他讓著他,也就是這孩子性子好,跟陳家有情分在,換了別人早就受不了了。

    現在他就是自找的!

    慕煙一邊責怪,一邊心疼。

    看到她變幻的神色,容嵐大概也知道她在想什麽:“兒女緣分是她們自己的事,有緣則聚,我們做大人的也隻能在旁邊看著,插不了手。”

    慕煙勉強地笑了笑:“是這麽個理,等阿軟到家了我再過來看看那孩子。”

    再怎麽說兩家關係都很好,兒子自己做的事,他就自己承擔後果難受去吧。

    “好,到時候我讓阿軟帶著她對象去你家。”容嵐笑著說:“怎麽算你跟老陳都是她長輩。”

    慕煙胡亂點了點頭,說要回家給小兒子做飯,腳步匆匆離開了。

    蘇定邦在客廳裏也聽到了她們的對話,唏噓道:“阿焰那孩子我是真的很喜歡,年紀輕輕的就投身行伍報效國家,這孩子也有本事,比阿馭大一歲,已經是營長了。”

    “老陳是我過命的兄弟,要是把阿軟交給陳家,我也放心,咱們跟陳家也就幾步路的距離,什麽時候想女兒了就過去看看,兩家人還能經常在一起吃飯。”

    這嫁出去跟沒嫁區別也不大。

    “聽你這意思,是不滿意你女兒這個對象了?”容嵐倚著門框,反問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啊,”蘇定邦趕緊撇清:“囡囡的眼光我是相信的,張伯母不也發了電報來說這孩子很好嘛,她老人家過了眼肯定是沒錯的。”

    “就是太遠了。”蘇定邦放下報紙,歎氣道:“本來女兒離開我們去東城就不太放心,她還有三個哥哥在那邊呢。現在倒好,直接找了個西北的,總不能又讓阿策往那邊調吧。”

    作為父親,他憂心的比旁人多。

    西北那邊氣候不好,風沙大,條件也不如北城和南城,囡囡身體不好,也可以說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哪能吃這種苦。

    別的不說,長此以往,她的身體也熬不住。

    蘇娉給爸媽的信大部分是一樣的,但因為各種原因,給媽媽寫的信更加詳細一些。

    容嵐對此倒不是很擔心,她扭頭往外看,沒有看到兒女的身影,又回頭跟男人說話——

    “囡囡給我寫了信,這個孩子跟她說,可以來咱們家入贅。”

    “上門女婿?”蘇定邦下意識脫口而出,他眉毛緊擰:“不會吧,囡囡給我寫的信,說他和沈家那孩子一個兵團,而且還是副團長。”

    “先不說他副不副團長了,哪怕是一個普通的農村男人,也不可能倒插門。”

    當年容嵐家的條件就比他家好,認識容嵐的時候他也就是一個連長,而她是軍醫,父親又是南城軍醫院的院長。

    家世背景清白得很,怎麽說都是他高攀了。

    可哪怕是這樣,他也沒想過要去入贅。

    而且容家就兩個女兒,如果他入贅,嶽父嶽母肯定是歡喜的。

    “你自己不願意就別扯上別人。”容嵐白了他一眼:“這說明什麽?這孩子願意為咱們家軟軟付出很多,而且他家世背景比我們家不知道高了多少。”

    “陳家老爺子厲害吧?可到了那孩子父親麵前還是要叫首長。”

    “這樣的孩子秉性肯定端正,不說別的,單憑他願意為了給囡囡安全感,讓她安心,而說出入贅這句話,我就喜歡他。”

    “再說吧,還沒見到人呢。”蘇定邦擺手道:“我待會兒就把他叫去書房,試探他那句願意入贅到底是真還是假。”

    他就怕有人誆騙女兒,蘇家有兩個兒子,再怎麽也不會招郎,如果那個年輕人是提前預算到這一點而說出這樣的話,說明女兒跟他也不合適。

    “你想什麽?!”容嵐走過去,手指差點在他腦門上戳一個洞:“人家是軍人!都是經過黨組織考驗過的,我知道你在關於囡囡的事上小心謹慎,但別太過火了啊。”

    “我錯了,夫人。”蘇定邦直接認慫:“我下次一定注意言辭。”

    容嵐哼了一聲,沒有再搭理他。

    過了一會兒,又狀似不經意問:“年底要回老家吧?”

    現在是臘月十七,距離過年還有十多天。

    在她看來要麽提前回去,要麽從南城回來再去。

    讓她跟老太太相處,實在是糟心。

    婆媳倆互相看不慣。

    更別說還有個綿裏藏針的大嫂。

    “肯定要回的。”蘇定邦仔細觀察她的神色:“你不想去嗎?那我帶著兒子回去?你跟囡囡在家。”

    “如果能這樣倒是好了。”容嵐無奈道:“阿軟再怎麽說名義上還是老太太的孫女,上次你去老家,老爺子也幫她說了話,這關係終究是沒斷。”

    “現在孫女帶了對象回來,你不帶回去給老爺子老太太看看,這不是讓人戳脊梁骨嗎?”

    蘇定邦一想,還真是這樣,他頓時也有些頭疼。

    “老太太不待見咱閨女,要是她對象知道了,會怎麽想?”

    “正好如你的意,考驗考驗他。”容嵐不經意瞄了眼外麵,然後彈起來似的站直了身子:“回來了。”

    蘇定邦聽到動靜,立馬起身,臉上掛上喜色。

    太久沒見女兒了,他也想啊。

    媳婦起碼休假的時候還過去看過,他是年頭到年尾,就這麽幾天假。

    完全顧不上閨女。

    走了幾步,想到她帶了對象回來,又扯了扯軍裝上的褶皺,然後清咳一聲,雙手背在身後,一副威嚴端正的模樣。

    容嵐見他裝模作樣,隻是嗤笑一聲,也沒拆穿他,快步上前去迎女兒。

    “囡囡!”

    聽到熟悉的聲音,蘇娉一下子就紅了眼眶。

    她最依賴的人就是媽媽,最信任的人也是媽媽。

    容嵐給了她太多無微不至的愛,母女倆緊緊抱在一起,許久才分開。

    “怎麽又瘦了?”容嵐心疼道:“每次見你都要瘦一大圈,聽說腿還受傷了?阿策,怎麽回事?”

    看到女兒,她的眼裏就顧不上別的。

    這可是她小心翼翼養大的孩子,從軟軟的一點點大帶到這麽大,蘇娉小時候身體太差了,很多次都以為養不活,愣是被她用無數中藥材吊回一條命。

    每次熬夜都是守著爐火熬,付出的心血太多太多了。

    “這您就得問她對象了。”蘇策立馬把這個危險的話題拋給陸長風。

    容嵐這才把目光轉到女兒旁邊高高大大的男人身上,他手裏除了提了行李,還有買的禮品。

    仔細一看,兩個兒子還有沈家兩個孩子手裏都提滿了東西。

    剛才他們耽擱這麽久沒回來,就是陪陸長風去百貨大樓買第一次來女方家拜訪長輩的禮物去了。

    這還隻是來蘇家的,到時候去沈家,陸長風準備再去一趟百貨大樓。

    看到他們手裏提著滿滿當當的東西,容嵐心裏十分滿意,起碼代表他對女兒是十分重視的。

    再一看這年輕人的長相,容嵐更滿意了。

    他們家除了阿軟,就沒出過這麽好看的孩子,蘇策和蘇馭都像他爸,勉強算個清秀。

    “阿姨您好,我是陸長風,和大哥在同一個軍區服役,是阿軟的對象。”陸長風笑容明朗,禮貌問好。

    從他一開口,容嵐就知道這年輕人不簡單。

    他沒有先說自己是囡囡對象,而是先提跟大兒子一個部隊,來拉近他和蘇策的關係,讓她心生好感,然後才拋出重點。

    看了眼傻笑喊媽的大兒子,她終於明白,為什麽他在軍區也防不住了。

    頭腦差的就不是一星半點。

    “來就來怎麽還帶怎麽多東西,讓你破費了,小陸。”容嵐心裏有了打算,她挽著女兒的胳膊,率先進去:“火車上沒吃什麽吧?飯菜都備好了,快進來吃飯。”

    “元白,青雪,你們也一起來。”

    沈青雪剛想說不用,沈元白就點頭笑道:“打擾您了,容姨。”

    這算是陸長風第一次正式拜訪,作為哥哥自然要在場。

    容嵐笑著搖頭,對裏麵喊:“蘇定邦,你女兒回來了,別背著手了,趕緊把碗筷拿出來。”

    抄著手在客廳故作深沉踱步的蘇定邦聽到這話,差點沒繃住,最後隻能認命地“誒”了聲。

    從這個細節陸長風就看出了蘇家的家庭地位排行,他唇邊笑意不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