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又是惡人先告狀。

    沈初姒眼中帶著一層濕潤的霧氣, 脊背被壓在冰冷的桌案之上,他的手指墊在腦後,輕輕地剮蹭了下。

    她不甘示弱地也掐了掐他的臉, “明明是你自己時常招惹我才對。”

    手上的觸感很好, 沈初姒像是發現了什麽樂趣一般,又伸過去往外拽了拽。

    謝容玨任她動作, 問道:“有趣嗎?”

    他膚色很白, 頭發半垂, 臉上的肌膚被她捏在指尖, 半闔著眼睛,就這麽看著此時在月色之下的沈初姒。

    沈初姒其實眼眉生得很柔和, 並無任何銳氣,眼中帶著清澈的光暈,此時帶著水色, 卻又沾著有點兒不染纖塵的意味。

    窗外的月色照在她此時的眼睫上, 帶著一點兒清冷。

    沈初姒抬手,隨後點了點頭,如實答道:“有趣。”

    “有趣的話,”謝容玨頓了頓,“殿下不準備給一點兒酬謝嗎?”

    沈初姒手下動作不停, 小聲道:“那我若是不給呢?”

    “恩?不給?”謝容玨挑眉, “那也行。我自己來討。”

    他話音剛落, 就抬頭在她的額頭上輕碰了一下。

    謝容玨原本是半支著身子在桌案旁邊的, 膝彎抵在桌沿旁, 他低眼, 卻又在這個時候, 沈初姒拽著他腰上的穗子, 猛地將他拽了下來。

    他一時不察,在即將半跌在她身上的時候,臨時轉了一個方向,跌在了她身側。

    沈初姒終於擺脫了他的桎梏,坐起身來,“你分明都想好當強盜了,剛剛還來問我。”

    她垂眼,認真道:“實在是一點兒都不講道理。”

    謝容玨挑眉,“其實,我偶爾還是講的。”

    他頓了一下,“隻是大概對上殿下,是例外。”

    偶爾講道理,也不知道他怎麽神色不變地說出這種話的。

    沈初姒拿起剛剛放在身邊的藥瓶,手指輕輕按壓在他的肩側,“好了,我先給你上藥,你但凡剛剛少說幾句,現在也該上完了。”

    她垂眼從白淨的瓷瓶之中倒出粉末,小心翼翼地灑在他的傷口處。

    其實這些時日,傷口早就已經愈合,但是或許是因為今日的動作,有些地方有點兒崩開,就顯得有點兒嚴重。

    沈初姒指腹在他肩側停了片刻,突然想起他說的所謂的要名分。

    其實距離他們和離,也不過隻過去了數月,以至於現在她低眼看著謝容玨實在說得上是溫柔的神色,還會覺得有點兒恍然。

    畢竟當初的他,實在是說得上絕情。

    當時和離的時候,盛京還下著雪,她在雪中轉身,其實從來都沒有想過重蹈覆轍。

    也是當真覺得兩個人既然沒有絲毫緣分,那麽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可是後來,他卻對著自己一字一句的說著,所謂的今後所求,她當初不過隻覺得是戲弄,又或者是一時興起。

    並未放在心上。

    直到在鄴朝的邊境,他半跪在破敗的馬車前,眼眉昳麗,映著天上冷清的月色,滿身狼狽,不見當初在盛京時的絲毫風流氣。

    擋住外麵的血汙,輕聲對自己說著別哭。

    好像恍惚間又回到了和雍十六年,那個相貌盛極,語氣不耐的少年。

    沈初姒動作輕緩,但是他身上畢竟是之前受了極重的傷,即便是她謹慎,但是恐怕還是會牽扯到傷口,可是謝容玨卻又一聲都沒有出口,放在一旁的手指輕輕繞著沈初姒的發尾。

    她的指腹在胸前的肌膚遊離,帶著似有若無的溫度。

    燭火晃動,忽明忽暗。

    窗外有風聲拂過,還有兒卷動樹梢的聲響。

    從前的她,也從未設想過,現在會和謝容玨走到這樣的地步。

    父皇尚且在世的時候,隻說希望他的阿稚,能夠永遠得償所願。

    即便是日後成家,嫁為人婦,也需得心甘情願。

    鄴朝嫁女大多還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或者氏族姻親之前,大多都有點兒利益關係。

    她當初嫁給謝容玨的時候,隻是源於當年所見的那一麵,源於自己的一廂情願。

    “謝容玨,”沈初姒頓下手,認真地接著道:“我當真了,所以若是你日後反悔,又或者遇到了其他的姑娘,有了兩難的境地,不必隱瞞,一定要直接告訴我。我向來不希望別人為難,又或者是勉強,所以當真有那麽一天的話,我會成全你。”

    “就像是你當初想要和離的時候,我會如你所求。”

    “若是在選擇之中兩難的話,謝容玨,”她頓了頓,“不必選我。”

    她其實說起這話的時候,神色很淡,談不上是什麽具體的情緒。

    卻又在這片刻之間,讓謝容玨倏然覺得心疼。

    她其實向來很灑脫,即便是知曉和離對於當初的她來說,不算是什麽很好的抉擇,卻也還是毅然決然離開鎮國公府,纖弱卻又脊背挺直。

    謝容玨想。

    其實他的殿下一直都不太好哄。

    即便是到了現在,也還是想著若是他日後變心的時候,轉身成全他。

    分明是自幼被寵愛到大的公主殿下,在無人不知的盛寵之中長大,現在說起這樣的事情,卻又是想著成全。

    她從來想要的,都是明確,而誠摯的愛意。

    但現在,她並不能確定以後。

    所以才對自己說起,所謂的日後的兩難選擇。

    可是隻單單見她一眼,盛京為人稱道的好顏色,花開滿途,都是黯然失色罷了。

    他對心動知之過晚,恍然察覺的時候,就知曉——

    自己恐怕日後,都會為了麵前這個姑娘,輾轉反側,求而不得。

    “不會有第二個選擇。”謝容玨難得不容置喙的開口,“無論是現在,還是日後,殿下永遠都是我的第一順位。”

    *

    盛京城。

    按照道理來說,其實並沒有什麽人知曉九公主殿下現在正在西境的事情,對外的話,都是殿下身體不適,正在仁明巷養病,好些日子都沒有出過門了。

    一個已經是二嫁之身的公主,母族又沒有什麽勢力,自然也是沒有什麽人在關注這麽件事。

    甚至就連之前那位西羌闕王在金鑾殿上求娶公主的事情,都被沈琅懷壓了下去,並無人敢於談及此事。

    旁的人或許是真的不知曉,但是林霽是大理寺少卿,林家向來又是純臣,即便此事算得上是秘辛,京中沒有什麽人知曉,但是第一手的消息,還是傳到了林家。

    其中自然也包括,雖然公主殿下在黎城被找到,但是陪著殿下一同的,還有那位鎮國公府的世子。

    謝容玨向來行事詭譎,不在盛京也是常事,就連鎮國公夫婦都不能管教得動,所以他不常出現,也沒有人敢過問。

    林霽其實之前想到過這個可能,但是當真得知的時候,還是覺得有點兒恍然。

    當初先帝賜婚的旨意來得突然,即便是他身為林家入仕子弟,之前也沒有聽到半點風聲。

    他其實在賜婚之後,也曾以權謀私,查過謝容玨的過往。

    不僅僅是身份。

    其實林霽自認,謝容玨並算不得是良人,這位鎮國公世子出生時就不在鎮國公府,生長於偏遠的道觀,後來被接回盛京的時候,又是絕情而不馴的性子,更遑論,他還時常出入風月場和賭場。

    可是林霽自己也知曉,按照先帝對九公主殿下的偏愛,若是當真是先帝自己所選,必然不可能是謝容玨。

    隻有可能是殿下自己所求。

    他並不是沒有過失望和遺憾,可是當初旨意已下。

    那場婚宴辦的盛大,先帝親自下旨賜婚,又是最受到寵愛的公主殿下,同僚大多都前去喝了杯喜酒。

    林霽原本其實並不想去,難得在自己屋中喝了一點兒酒,但是直到天色將晚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前去了一趟鎮國公府。

    他看到謝容玨身穿喜袍,麵上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看不上是有什麽喜悅。

    周遭的敬酒一杯都未曾喝。

    大概九公主殿下身穿霞帔,頭戴鳳冠的時候,也是盛極的容貌。

    即便是嫁與他人,林霽也希望當初那個時常在宮閨之中的小姑娘可以平安喜樂。

    後來得知沈初姒在鎮國公府過的並不好,得知謝容玨甚至連她的院子都沒有踏入的時候,甚至他在謝容玨的別院之前親眼所見,這種種傳言,是當真——

    林霽為她警告了謝容玨,但氣憤之餘,素來光明磊落,剛正不阿如他,卻又難得,生出了一點兒卑劣的心思。

    直到後來沈初姒和謝容玨和離,她很快地搬出鎮國公府。

    金鑾殿中謝容玨變換的神色,讓他生出難得的警惕感,所以林霽當機立斷,在從宮宴之中回來之後,就前往林府,接上了自己的祖父。

    之前已經錯過一次,他並不希望看到日後還會有見她另嫁他人的時候。

    他原本是覺得自己有機會的。

    可是那日帶著林太傅前去仁明巷的時候,卻又被沈初姒拒絕了。

    她拒絕得直接,甚至連一點兒可能性都沒有。

    其實林霽很想問,自己到底是哪裏比不上謝容玨。

    他少年入仕,不過幾年光景就已經高居權臣之位,是天子近臣,眾人都誇獎他天賦異稟,前途無量。

    可是唯獨在沈初姒麵前,任他再如何出類拔萃,卻又無濟於事。

    她從未考慮過自己,甚至當初若不是林太傅也隨著他一起前往仁明巷,她都不會讓自己進去。

    一直到現在,大概林霽才是當真有點兒懂了。

    自己身上背負得太多,仕途是他背負的光環,卻也是束縛他的枷鎖。

    就如謝容玨千裏前往西境,不論結果,不管不顧地前去西境,意氣風發,帶著一往無前的熱忱。

    可是他不是。

    林霽坐在自己的屋中,周遭都是筆墨的香味,四周都是分門別類放得整齊的典籍。

    終究還是,不如人。

    向來身處於別人豔羨的目光之中的林霽,還是第一次嚐到這樣不如人的滋味。

    ……實在是談不上好受。

    林霽垂眼飲下一口茶,茶水早就已經冰冷,茶葉泡得太久了,即便是上貢來的好茶葉,現在也泛著苦澀,難以下咽。

    他麵不改色地全都喝完。

    站在一旁的小廝察覺到這已經是今天早上泡的茶,連忙道:“公子,這金瓜貢茶已經是辰起的時候泡在這裏的了,也怪我一時疏忽,竟然忘了換了,現在喝起來必然是味道不好了。”

    小廝上前,“公子若是想喝茶,我去再沏一壺。”

    他說著,上前想要將那紫砂壺拿起。

    林霽的手卻在這裏頓了頓,隨後他抬手又倒了一杯。

    “不喝茶。”林霽,,,,,/依一y?華/抬頭飲盡,“去拿一壇酒來。”

    作者有話說:

    獨孤珣:美強慘男主劇本隻拿了一半。

    林霽:男二上位的劇本也隻拿了一半。

    總結:難兄難弟。

    謝狗:不客氣這是我應該的。

    二十個紅包~

    然後我要對追文的寶說一句,因為我明天要出去旅遊了,所以可能,也許,大概,更新會有一點點的不穩定(頂鍋蓋),原本我是想寫存稿的,但是因為我經常性卡文,所以就,至今還是寫完就發的狀態。

    真的很抱歉,但是如果不更新的話會提前說的!

    作為老母親,希望我見過的風景,也能讓他們的故事更加開闊~

    大家出行的話也要注意安全呀,不要中暑,多喝水!

    可以去我的wb看看!明天開始轉型當旅遊博主啦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