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黎城之事, 隱衛盡數傳回盛京,此事畢竟關係重大,當由沈琅懷定奪。

    但無論怎麽想, 馬裕敢於對公主殿下心懷不軌, 還在黎城作威作福,欺淩百姓這麽多年, 加之貪汙, 必然是要極刑處死的。

    而之前的那封盛京來信, 也由信鴿傳到了隱衛手中。

    隱衛展信, 迅速看完信中所言之後,皺了皺眉頭。

    他默不作聲地看了看站在不遠處的沈初姒和謝容玨, 半晌以後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信。

    麵上帶著一點兒顯而易見的為難。

    沈初姒並未注意到隱衛的目光,隻是心下在暗暗思忖。

    有隱衛護送回京,無論如何, 這段時日都可以不必憂慮了。

    謝容玨身上的傷口已經開始愈合, 大概再等上十日,等到他並無大礙了,就可以啟程回到盛京。

    但是謝容玨傷了獨孤珣,無論如何,西羌都不可能平白無故地咽下這一口氣。

    她雖然並不知曉獨孤珣傷勢如何, 但是既然是負傷離開, 怎麽想也該知曉必然是重傷。

    恐怕不久之後, 邊境也快不太平了。

    這件事難以避免, 西羌覬覦中原這塊肥肉許久, 這是送上門來的由頭, 簡直就是順理成章的借口。

    沈初姒輕聲歎了一口氣, 想到之後的事情, 難免有點兒頭疼。

    此行前來西境,雖然沈初姒並未受到什麽傷,還是她從前素來身處宮閨,從未有過這般驚險的時候,之前實在是難免憂慮。

    一直到現在塵埃落定,才終於有了點兒劫後餘生的感覺。

    隱衛素來都是曆代帝王所有,一般處理的都是盛京不便明麵處理的大事,現在身在西境的隱衛已經占到了其中的二分之一,恐怕還有一些還在其他地方,零零總總算起來,幾乎是全部的隱衛都前來西境找沈初姒了。

    恐怕就連沈琅懷身邊都沒有留下什麽人。

    沈初姒想到這裏,略微垂了垂眼睫。

    其實對於沈琅懷,她一直都有點兒不明白。

    她一直以為,沈琅懷應當是厭惡自己至極,雖然至少應當出於明麵上,會來找自己,但也當是敷衍至極,怎麽都不可能是隱衛全都前來西境這般的興師動眾。

    從她之前離開盛京開始,隱衛就一直追到了西境,其中耗費了數不盡的精力。

    這其中,隻有可能是奉了沈琅懷的命令。

    不少原本應當由隱衛代勞的事情,就需要沈琅懷親力親為。

    在此時,沈初姒突然想到謝容玨從前說起過的,之前自己所贈的那個護身符,沈琅懷也並未丟棄,反而是掛在了身上。

    之前金鑾殿外謝容玨說到這件事,她原本是並不相信的,但是現在隱衛幾乎盡數在西境,這一路上耗費無數精力,卻又是不得爭辯的事實。

    沈琅懷與自己並不算是相熟,但現在卻做到這般地步。

    沈初姒思及此,突然抬眼看向不遠處的隱衛,問道:“西境地界大,往來的人員複雜,我又早已離開了客棧,搜找起來極為困難,你們是怎麽找到這裏的?”

    隱衛如實回答道:“回殿下,屬下之前一直在西境尋找,但是因為搜尋困難,所以查找起來確實費了一點兒功夫,能這麽快找到這裏,是因為殿下之前的那對桃花玉鐲子,被我們從典當行中收到,我們才集中人手在黎城搜尋。”

    他說到這裏,似乎是想起來了什麽一般,從自己身上摸出那對玉鐲。

    “殿下,”隱衛將鐲子遞到沈初姒的麵前,“屬下已經將其贖回。”

    沈初姒依言接回那對鐲子。

    隱衛雖然擅長搜尋,但是在這西境之中大海撈針,卻確實實屬不易,況且還不能驚動各城州牧,自己又一直都是隱姓埋名,即便是對於隱衛來說,也需要時日。

    沒有想到,居然是憑借桃花玉找到的這裏。

    桃花玉入手的觸感溫潤,畢竟是沈兆生前所賜,之前當出去的時候,沈初姒還覺得有點兒可惜,所幸不僅讓隱衛由此作為線索找到了他們,現在也物歸原主,總算也是了了一樁心事。

    沈初姒手中握著那對鐲子,對著隱衛笑了笑,“多謝。”

    隱衛一時愣了神,隨後連忙擺手道:“不敢不敢,屬下分內之事,殿下無需言謝。”

    他們現在還身處私宅之中,這座宅邸處處價值不菲,恐怕日後是歸為朝廷所有,隨後售賣給富商,所得錢款將用於減免黎城賦稅。

    這是之後的事情,就要交由來到這裏的刺史處理了。

    沈初姒方才在與隱衛說話,謝容玨則是隨意地找了個椅子坐下,一隻手撐著看著他們這邊,另外一隻手上拋擲著一枚銅板。

    他身上的傷還需要再修養一段日子,今日又動了手,雖然看著輕鬆,但是還是回去再換一次藥較為妥帖一些。

    沈初姒抬眼看了一下坐在原地的謝容玨,雖然並未說話,但是謝容玨卻倏然懂了她的意思。

    他隨之從紅木椅上起身——

    而在此時,隱衛看出了他們的意圖,麵上似乎是有一點兒為難之色,他看了看謝容玨,又看了看沈初姒,問道:“殿下是準備與世子一同回之前的那個院落嗎?”

    沈初姒抬眼。

    隱衛接著道:“方才聖上來過消息,已經知曉鎮國公世子前來一事,他在信中提到,多謝世子前來西境救下殿下,但是……世子與殿下兩人既然已經和離,同住一屋的事,為了殿下清譽,還是應當避免。”

    “之前是事急從權,難以避免,倒也是罷了,但是隱衛現在在這裏,自然是不可讓殿下受到委屈。”

    隱衛說到這裏,小心翼翼地看了看謝容玨的神色,“所以,我們給殿下在城內準備好了一間客房,至於世子——”

    隱衛頓了頓,“是另外找一家客棧,還是回之前的那個院落,就請自便吧。”

    沈初姒有點沒有想到這樣的一番話,轉眼看向謝容玨。

    謝容玨卻似乎並不詫異,手中把玩的銅板收起。

    沈初姒或許不明白,但是他在片刻之間就明白了沈琅懷的意思。

    謝容玨與沈琅懷還算是有點兒私交,作為新帝,沈琅懷德才兼備,待人處處有禮,即便是對於自己這樣的子弟,態度也十分溫和。

    但是從前謝容玨去麵見先帝沈兆的時候,當時在路上遇到了沈琅懷,謝容玨就知曉,或許對這個皇妹,沈琅懷卻是和尋常人不一樣的。

    即便嘴上語氣不善,可是背地裏卻是又截然不同。

    對於這個皇妹,實在是別扭。

    現在這樣的舉措,就是在為沈初姒撐腰。

    畢竟,從前沈初姒在鎮國公府,過得並不好。

    沈琅懷並不希望沈初姒重蹈覆轍。

    謝容玨垂了垂眼睫。

    看來自己現在,實在是任重道遠。

    他想到這裏,手中的銅板滑入袖中,垂眼看著沈初姒,並沒有多說什麽,隻道:“既然如此,近來多有勞累勞累,那殿下早些回去休息吧。”

    *

    隱衛大概是知曉了沈初姒的喜好,此時在客房之中,除了精致的臥具,還有著一摞精心準備的典籍。

    客房之中燈火盛極,或許是擔心西羌之中再出變故,所以此時門外還有幾個隱衛在守著。

    沈初姒所住的這間客房,是整個黎城最好的客房,從窗欞中看出去,能看到山脈,沈初姒支著手看了一會兒典籍,卻突然不知道為什麽,有點兒心煩意亂。

    也不知曉是因為回到盛京之後的事情,還是因為這段時日的奔波。

    燭火晃動,手中的書卷也連帶著陰翳浮動,沈初姒索性直接滅了燭燈,用帕子絞了絞還帶著濕氣的發尾,起身上榻。

    窗外的月色緩慢照了進來。

    客房的被褥是新換的,上麵帶著淺淡的香氣。

    思緒浮動之際,沈初姒突然想到了自己剛剛看過的那本典籍。

    剛剛她對著燭火看了許久,典籍晦澀難懂,她現在回想一遍,居然是一個字都未曾看進去。

    進來事情冗雜繁多,前後波折,她此時有點兒疲憊,也是常事。

    沈初姒抬眼看了看窗外的月色,剛剛準備睡去之際。

    突然聽到窗戶被人輕輕叩擊了兩下。

    “殿下。”

    沈初姒抬眼,恰好對上一對生得盛極的眉眼。

    他避開了隱衛,轉而到窗戶這裏。

    此時窗外還有著獵獵的風聲,沈初姒起身下榻,轉而將窗打開。

    窗牖洞開,謝容玨的身上帶著清冽的氣息,瞬身進了屋內。

    此時他的身後,是黎城皎潔的月色。

    沈初姒抬手將屋中原本已經熄滅的燭燈點燃,看到謝容玨此時站在屋內,眼中帶著一點兒笑意。

    “今日不是讓殿下早些歇息嗎?”他垂眼,“到現在還未曾歇息,不會是在……等我吧?”

    沈初姒手上頓了頓,轉而看著他,“你之前說這話的時候,我也未曾想到過你今晚還會前來這裏。”

    謝容玨悶悶笑了兩聲,隨手丟出一枚銅板闔上了窗,“沒辦法,那是殿下的皇兄,自然是要在他麵前表現得好點兒。”

    之前的話,自然是違心之言。

    窗牖應聲關上。

    沈初姒抬眼,“那你今夜怎麽還到這裏來,不怕被發現嗎?”

    謝容玨挑了挑眉,“殿下未必也太不信任我了些,隱衛雖然善於偵查,但是想要避過他們,對於我來說,也不是什麽難事。”

    也不過就是一路瞬身過來,為了避開前後的隱衛,在路上處處謹慎,甚至還在一處屋簷下藏了片刻而已。

    “況且,難道殿下還不明白。”謝容玨俯身靠近,“雖然隻是半日未見——”

    “但我對殿下,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作者有話說:

    我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有存稿(捶胸頓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