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雖然昨夜朔風凜冽,但今日卻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

    昨夜夜深沈初姒前去找謝容玨這件事,還是在府中上下暗中傳了個遍。

    隻不過此事實在是出人意料,眾人大多以為沈初姒前去必然是去問罪的,卻沒想到當晚當值的役人卻道,殿下和世子爺麵色皆如常,並無衝突發生。

    這件事,自然也傳到了鎮國公夫人崔繡瑩的耳中。

    獸紋鎏金香爐之中飄動嫋嫋的白煙,崔繡瑩一邊按著額角,一邊詢問:“昨夜當值的人可是看清楚了?”

    “千真萬確!”

    張嬤嬤語調略微升高,猶如親眼所見一般,“奴婢聽人前來回稟過,九公主殿下深夜前往西側的那間書房,李管事原本還想攔著些,但還是讓九公主殿下進了去,誰成想公主殿下居然當真不是前來討個說法的!”

    崔繡瑩聞言冷哼一聲,“這個孽子真的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仗著我和他父親管不動他,行事真是越來越肆無忌憚,將新婦晾在家中一連月餘的事情都做得出來,當真是荒謬!”

    “倘若是別人也就罷了,看在鎮國公府的麵子上,哪家都要給幾分麵子的,就算是貴女也倒無妨,偏偏這人是九公主殿下,幸虧現在聖上久病,並不知情,不然這個孽子恐怕還要牽連到我與他父親。”

    “夫人莫氣壞了身子,”張嬤嬤連忙替崔繡瑩順氣,“世子爺這性子打小就是這樣,夫人又是逼著他娶了殿下,心中有氣倒也是正常,好在現在聖體有恙,並不知曉九公主的事情。”

    院中具是自己的心腹,雖然張嬤嬤這話實在是僭越,但是崔繡瑩也隻是嗯了一聲,以手支額,“聖上若是知曉,怎麽都得給九公主討要一個說法的。”

    她說著,歎了一口氣。

    “若是和裕當初沒死……”

    她目光怔怔,“哪裏輪得到這個孽子現在來這樣成日裏氣我。”

    李嬤嬤知曉現在的崔繡瑩多半是想到了往事,也不敢再多言。

    “嬤嬤,你還記得和裕嗎?”崔繡瑩用手在半空中比著位置,“當年他才那麽大,就已經是京中有名的神童了,生得又聰明伶俐,哪有人見了不誇的。”

    李嬤嬤連忙應和道:“奴婢當然記得的,當年的大公子誰見了不要說一句天生奇才!就算是現在赫赫有名的那位大理寺少卿林家二公子,也遠遠及不上當年大公子半分!”

    “是啊,我的和裕,誰見了都要說天縱奇才的。”崔繡瑩抵唇輕咳了一聲,頓了頓,話音一轉。

    “罷了,事到如今,也不提了,你去庫房之中挑些物件往拂江院中送去,雖說那孽子行事荒誕,但是國公府的麵子上,怎麽都還是要過得去的。”

    李嬤嬤點頭應是,轉身離去。

    *

    沈初姒正在打理今早剛剛植下的梔子,這些花木是清晨剛剛送過來的,有些枝條上還帶著一點兒露珠,散發著淡淡的香味。

    她的手指略微觸碰過上麵的枝椏,就聽到院外突然傳來一聲:“阿稚!”

    一位身穿鵝黃色衣衫的少女站在院外,是禮部尚書家的二小姐宋懷慕,她與沈初姒的私交甚篤,而因為前些時候犯了錯,一直在家中禁足,算算日子,也是差不多這段時日才解除的禁足。

    沈初姒抬手接過蒲雙遞過來的帕子,仔細地淨了手,“懷慕。”

    宋懷慕這一禁足足有月餘,隻期間沈初姒成親那日被母親放了出來。

    雖然是在家中禁足,但是對於京中事情,宋懷慕也是知曉不少的,其中就比如這鎮國公府的世子,成親以後,也依然行事肆意,毫無收斂。

    “阿稚,我前些時候在家中也都聽說了,那位鎮國公府的世子當真成親以後也依然出入雲想樓?”

    宋懷慕頓了頓,又問道:“還有你這寢屋,我看著好像也並無他人所居的痕跡,難道你們成親月餘,一直都是分房而住的?”

    “還有之前,聖上到底為什麽突然賜婚於你和謝容玨?聖上這般疼愛你,謝容玨其實並不算是良選,無論是林家二公子,還是宣陽侯府的小侯爺,應當都要比謝容玨更加合適,怎麽偏偏就是謝容玨?”

    成親當日人多嘈雜,宋懷慕並無機會將這些問題一一問個遍,現在她終於解除禁足,自然也是想要問個清楚。

    “是我自己選的。”沈初姒頓了頓,才接著道:“其他的,京中傳言,也都是真的。”

    宋懷慕聽到這話的時候先是一愣,眼睫略微動了一下,然後看著自己麵前的沈初姒,似乎是有點兒不敢相信。

    旁的人不知曉,但是宋懷慕可以說是沈初姒為數不多的好友,她自然是知曉自己的這位好友其實生來性子就有點兒淡,對什麽事情都看不出來什麽喜好。

    從前在宮中的時候,最多的也隻是侍弄侍弄殿中的花草,又或者是在殿中看看雜談。

    宋懷慕在來這裏之前,設想過許多可能,卻唯獨沒有想到這樁賜婚,居然是沈初姒自己選的。

    她愣了一會兒,才回過神,然後上下看了看沈初姒,壓低聲音問道:“那……他既然與你分房而住,他——”

    宋懷慕頓了頓,聲音又低了一點兒,接著問道:“你們,圓房了嗎?”

    沈初姒聞言,輕咳一聲,“……並未。”

    宋懷慕又是一驚,上下看了看沈初姒,手指搭在下頷處,思忖了片刻,才開口。

    “阿稚生得如此,哪個男人能把持得住,這謝容玨就算是當真對你並無感情,但居然連圓房都未,實在是不合常理,更何況這位鎮國公府的世子還常常出入雲想樓,這樣風流成性,怎麽想都不應該。”

    宋懷慕從自己帶過來的木盒中拿出一個本子,“我原本想著是來將這個送給你的,現在來看,估計也隻能是有備無患了。”

    那本本子看著平平無奇,但是沈初姒想都不用想,就大概猜到了這到底其中畫了什麽。

    其實尋常人家嫁女大多都會將這物件提前塞到新婦手中,但是因為沈初姒和養母令貴妃關係並談不上是親厚,自然也沒有準備。

    不過後來確實也並沒有用處就是。

    沈初姒抿了抿唇,突然想到之前有人曾經說謝容玨這人看似多情,實則薄情寡義。

    也是。

    還未等她說話,宋懷慕突然像是想到什麽一般眯起眼睛,定定地看著沈初姒。

    “我知道了,阿稚。”

    沈初姒:“知道什麽?”

    宋懷慕看著周遭的環境,確認左右無人,才道:“阿稚你還記不記得,從前我在宮中和你講過的,你在宮中或許知曉的並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家中還有個不相熟的弟弟,他好像時常和謝容玨的好友來往,我曾經聽過那個弟弟對於謝容玨的評價。”

    “謝容玨雖然時常出入雲想樓,但是他並不喜歡脂粉味,也從來都不是那些名伶的入幕之賓,京中私養名伶的世家子弟其實不在少數,但是他風流之名在外,好像卻並不喜伶人近身。”

    宋懷慕之前確實和沈初姒提過這件事,當時她並沒有想到數月之後,聖上就將賜婚給他們兩人,所以也隻是粗略一提,並沒有太過注意。

    “京中雲想樓是什麽地方,銷金窟般的地方,我雖然不曾去過,但是我也聽過那裏姑娘家各個都是姿容出眾,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就算是見多了各色美人的世家子弟,也有常常沉湎於此的。”

    這話確實是實話,盛京八景之中,雲想樓確實是其中翹楚,風月場中向來都沾著一點兒旖旎,雲想樓中滿樓紅袖招,不僅僅隻是世家子弟,就算是沈初姒的幾個皇兄,亦有偷偷前往的。

    “他從前不讓伶人近身也就罷了,現在成親以後,也沒有和你圓房……”

    宋懷慕湊近,“阿稚你說,這謝容玨,該不會是——”

    “不行吧?”

    從前在宮中,幾乎沒有人會對沈初姒說這些有的沒的,更不用說是這樣葷素不忌的話來,所以她有點兒沒明白宋懷慕的意思,反問道:“……不行?”

    “就是身有隱疾,麵對美色也能無動於衷,和從前在你殿外灑掃的小李公公一樣!”

    宋懷慕生怕沈初姒沒有聽明白,隨手將自己剛剛放在桌子上的小冊子翻開,隨手指著上麵的圖對著沈初姒道:“就是不能對阿稚做上麵的事情!”

    未婚貴女身上帶有這樣的冊子本來就是不合禮法,更何況還直接翻開當著別人的麵,理直氣壯地說著葷話。

    沈初姒隨意看了一眼上麵的圖,突然又想到昨夜看到謝容玨時的模樣,眼眉含笑,卻又不帶一絲情意。

    這樣寡情的人,好像,確實不應當會情動。

    沈初姒看了看宋懷慕指到的那頁,隻回道:“成了親,就一定要做這樣的事情嗎?”

    “那是自然!”

    宋懷慕瞪大了眼睛,似乎對她說出來的話有點兒不敢置信。

    “不然這和守活寡有什麽區別!他若是當真不行,阿稚你也不必吊在這一棵樹上,他既然能去雲想樓,那你也可以養幾個麵首,這才叫公平嘛!你若是當真喜歡謝容玨這樣的,我要是仔細找找,也不是完全找不到。”

    宋懷慕越說越覺得自己的論斷可靠,信誓旦旦地道:“這樣一來,我也可以知曉他為什麽出入雲想樓,卻又從不找伶人作陪了,多半就是因為想掩飾自己身有隱疾的事實。我就說嘛,哪有男人成了親後還能對阿稚把持得住的!”

    “這謝容玨,必然是身有隱疾。”

    作者有話說:

    小宋:被關禁閉是我活該的,別管我了Tv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