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回到劇組後的日子總是忙碌而又無聊,不少演員在無數次的NG和補鏡中變得疲乏不堪,臉上多多少少帶著些倦意,可薑淺偏偏成了個例外。

    同組上至演員下到保安,每一個工作人員都能看出這位貴妃娘娘的心情很是不錯。

    ——整個人看上去精神煥發麵色紅潤,連挨罵時的戲份拍得也是神采奕奕,一度讓坐在監視器後頭的趙亦納悶了好久。

    至於當事人本人,薑淺覺得她的開心簡直無法用語言形容。

    想起那個自己以一千八百萬拍下來的ER項鏈,雖然刷卡時稍微有這麽點肉疼,但拿到東西以後,她也是打心眼裏覺得心滿意足的。

    畢竟當時會場二樓還坐了一個不知名的大佬,見到鑽石項鏈就跟瘋了一樣地加價;要不是對方在拍賣最後一條時收了神通,她多半是要空手而歸的。

    想起放在自己酒店房間裏、那個三條項鏈中最小的那一條,薑淺深深地認為大佬不拍它的原因多半是它看上去太小氣了,匹配不上大佬的富貴氣質。

    “也不知道那兩條項鏈最後能被戴在誰的脖子上。”中場休息時的薑淺坐在小凳上喃喃自語,最後歎了口氣。

    “唉。”

    總之又是羨慕別人家小嬌妻的一天。

    正當女人托著下巴回味著那兩條項鏈時,無業遊民時星祁不知道從哪兒竄了出來。

    今天的青年依舊是暗黑風的搭配,原本走過來時還囂張的雙手插兜,看上去有這麽點高冷範,結果一聽薑淺歎氣,胳膊一甩噌噌噌地跑了過來。

    “嫂子怎麽了?誰惹你生氣了?”他語氣重重地說道,隨後抬起頭左右瞅瞅,樹下空蕩蕩的,四處都沒有人。

    “徐子一那小子呢,怎麽不在,偷懶?”

    精力旺盛的熊孩子帶著他的大嗓門來了。

    薑淺白了他一眼,“搞合同去了,人家是經紀人又不是打雜的,你指望他穿著西裝替我拎包倒水?”

    “不是給他開工資了嗎!”時星祁怒道。

    “可能開得不夠高吧,要不你自掏腰包多給他開一份?”

    時星祁哈了一聲,“沒錢!”

    “…我真是羨慕你,沒錢都能說得這麽理直氣壯。”

    她算是看清楚這個人了,能屈能伸,生在現代屬實可惜,“所以你怎麽突然來劇組了,找我有事?我先說好,借錢免談。”

    “嫂子你這就見外了。”時星哎呀呀一聲,繞著薑淺轉了一圈想看看附近有沒有多餘的椅子,然而周圍空蕩蕩的,他幹脆理理衣服噸在了地上。

    “買家的事情有著落了。”

    他話音一落,薑淺的眸子瞬間亮了起來,接著又有些遲疑地縮了下腰。

    不是她不相信時星祁,實在是時星祁很難讓人相信。

    “靠譜嗎?”

    青年看出他的猶豫,幹脆攤了牌,“時奕州你說靠不靠譜?”

    “你之前說的下家是他?”薑淺啞然。

    “對啊,他一直挺喜歡收集各種名畫,以前我淘到的很多東西都被他花大價錢收走了。”

    聽了這話,薑淺的第一反應是時奕州被形容得像是個收破爛的,但是。

    “等等等等。”她不由抬起雙手讓對話節奏緩慢下來,想要整理一下思路,“你的意思是,我用時奕州的錢買的東西,然後再賣給他?”

    時星祁點頭。

    “你覺得這樣合適嗎?”

    “怎麽不合適!他人又不在拍賣會上,你花這麽大功夫跟人競價,收點中介費怎麽了?怎麽了?”

    青年的態度激烈,說出來的話又冠冕堂皇,最重要的是他那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讓薑淺有些動搖,動搖過後,她又覺得這一幕有些眼熟。

    “你認識池薇嗎?”她咂咂嘴。

    時星祁挑眉,“誰啊,不認識。”

    “有空介紹給你,你們的腦回路可真夠一致的。”都堅定不移地認為羊毛出在養羊身上,羊也會很開心。

    青年對認識新朋友這事明顯興致缺缺,但眼看著薑淺開始低下頭思考賣畫的事情,他索性添了一把火。

    “嫂子,賣給別人你放心嗎,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薑淺哭笑不得,“你上沒上過小學,這句話是這麽用的嗎。”

    “嫂子你要是覺得不合適,就賺他一千萬,一千萬總可以了吧。”

    糟糕,快被這個熊孩子說動了。

    她抬頭望向時星祁,對方舉著一根指頭豎在臉前,目光堅定的要命。

    在這種極具信念的注視下,薑淺動搖了。

    “好吧。”她說。

    “但是你把畫拿給他的時候,可別說是我拍的,你幹脆連我提都不要提。”

    要是讓時奕州知道了這件事,自己沒準會直接被趕出家門,連新買的鑽石項鏈也要從指頭縫裏流出去。

    時星祁抬手比了個OK,“那肯定啊嫂子,他又不喜歡你,我提你名字不是找不自在嗎。”

    “…下次說話可以不用這麽直白。”

    薑淺直接被氣笑了,結果她話還沒說完,就看留著圓寸的青年轉身急匆匆地要走。

    “回來,你去哪兒?”

    他腳下一頓,“買機票回A市啊。”

    “你明天再去。”

    “怎麽了?”

    薑淺真想扒開時星祁的腦袋看看裏麵是什麽構造,“今天是時奕州的生日,你拿著畫去找他,你猜他會不會多想。”

    要是自己有個弟弟,離家出走小半年,好不容易在她生日當天出現了,結果兩手空空沒帶禮物也就罷了,還要強買強賣——

    直接把人轟出去都算輕的了。

    “…也是。”時星祁磕磕巴巴半天,顯然發現了這樣做的不妥之處,他拍拍後腦勺,“那要不我明天去吧。”

    他其實從來沒給時奕州送過禮物,也覺得時奕州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但看薑淺那一副‘信我準沒錯’的表情,他決定把這番話壓在心底。

    時星祁的聽話讓薑淺滿意的點點頭,她正準備再多叮囑一些細節的時候,餘光突然瞥見有人正朝著這邊走來。

    看不清人臉,但明黃色的一團亮眼極了。

    “嫂子,還有什麽事?”

    薑淺搖搖頭,“沒事,你先走吧,有人來了。”

    時星祁回頭,果然。

    “那我先回酒店了,你收工之後給我打電話啊。”他邊說邊擺擺手,接著從道路的另一邊離開。

    眼看著顧言蕭越走越近,女人的臉上換上了一副禮貌的笑容,穿著龍袍的青年主動跟她打了招呼。

    “淺淺姐,在看劇本嗎?”

    “對,下午有和幼年葉雨瑤的戲,我第一次和小孩一起合作,有點緊張。”薑淺抬眼,薇薇莞爾。

    顧言蕭一見她笑就有些不好意思。

    “沒關係,那個小演員我見過,可愛又機靈,台詞背的也好。”他不自然地咳了咳,接著偷偷看了一眼薑淺,發現對方沒有注意到他的異常。

    也說不出是該高興還是該失落,青年隻能朝著先前時星祁離開的地方望去,“剛才是淺淺姐的朋友來探班了嗎?”

    “親戚家的孩子沒錢了,找我來要錢花。”

    “…真是辛苦你了。”

    顧言蕭顯然是沒想到這個答案,但也聽得出來薑淺不想多說,於是立刻收了心,“明天我們要拍第一場對手戲,要不要提前對一下台詞?”

    薑淺唔了一聲,翻開手邊的劇本看了一下,還真的有這個部分。

    她想了想,“那我們去一號片場後邊吧,我剛好想去取瓶水。”

    人多的地方也好避嫌。

    青年點點頭,沒有拒絕。

    另一邊,按照薑淺的計劃,時星祁將機票定在了星期天的上午,一般這個時間段時奕州都在公司辦公,也省得他到處去找他。

    A市,時悅集團大廈頂樓。

    身穿白襯衣的男人站在巨大的落地窗邊俯瞰著整座城市的風景,他兩隻袖口隨意地挽起,柔軟的黑發也隨意搭在額前。

    雨後陽光分外明媚,入目之處天晴無雲,看到這樣的景色本該覺得放鬆才是,可時奕州的心情卻莫名有些不好。

    這種不好不是薑淺帶來的,而是他判斷失誤而導致的。

    想起那幅畫,這位年僅二十六歲的總裁抿了抿嘴,摘下眼鏡放在桌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餘光中,兩個墨綠色的絲絨盒子被一上一下壘在了一邊。

    突然,桌上的座機響了起來。

    時奕州難得有些任性的不想去接,但過了一會還是湊到了跟前去。

    結果他的手還沒碰到機子,鈴聲驟停,正對著辦公桌的玻璃門被人猛地推開了。

    “哥!”

    時星祁的聲音一如既往充滿力量,坐了三十層電梯的青年麵帶喜色,才剛喊出聲就發現二十米開外的時奕州背光而立,眼神似乎…不太友善?

    是不是來錯時間了…

    時星祁抱著畫的手一僵,但來都來了,他隻能硬著頭皮繼續走。

    青年故作隨意地將畫靠在了客用沙發上,邁著步子上前去,“哥,好久不見。”

    “你還知道回來。”

    時奕州戴上眼鏡,目光越過他望向了玻璃門的地方;明明是訓斥的一句話,但時星祁卻莫名覺得自家親哥此刻的心情並不壞。

    是因為見到了自己嗎?

    他不由有些想哭。

    青年吸了吸鼻子,咧開大嘴正準備衝上去給時奕州一個滿懷親情地擁抱——突然,麵前的人臉色變得極其不好,周身的氣壓也跟著低了起來。

    這怎麽翻臉如翻書啊…時星祁伸出的手尷尬地縮了回來。

    他的親哥情緒分析雷達出現錯誤了嗎。

    過了五六秒,氣氛逐漸轉向尷尬時,時奕州終於將注意力轉移到了先前被他帶進來的、蓋著紅布的正方形物體上。

    一個人來的。

    時奕州心想。

    見他注意到了今天的重頭戲,時星祁一下子又變回了平時吊兒郎當的模樣,嘿嘿一笑。

    “哥,我有個東西要給你看,你一定會喜歡的。”他邊說邊迫不及待地跑到了沙發跟前,將紅布一把掀開。

    “《allegory of spring》”

    時奕州突然一愣,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一個什麽樣的心情,他緩慢地走過去,果然是那幅畫。

    是該向她道歉吧。

    “替我謝謝——”

    “哥,這畫是我一個朋友拍下來的,成本三點五,我勸了她好久才要到了一個低價,還直接把畫給你背過來了,三點六億,買不來吃虧買不來上當啊!”

    “……”

    時奕州側過頭。

    自家親哥的眼神晦澀難懂,時星祁撓撓頭,以為他在思考,“我感覺蠻劃算的了,要不考慮考慮?先說好,我是絕對中立的,絕對沒有中間商賺差價。”

    “……”

    要不是時奕州頭腦時刻清醒,他都快懷疑在拍賣會上自己是不是記錯了價格。

    男人的目光冷了下來,正準備好好敲打一下自己這個傻弟弟的時候,“唉?哥,你怎麽也買ER的東西啊,給誰買的啊。”

    時星祁疑惑地問道。

    他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兩個盒子,正準備上去打開仔細瞧瞧時,右手手腕冷不丁被時奕州抓住了。

    掌心懸浮在盒子上十厘米的位置,兄弟兩人目光相觸,時星祁一愣,接著兩條粗眉死死皺起。

    “哥,你可別忘了,你可是結過婚的人。”

    時奕州沉聲,“什麽意思。”

    “我們時家可從來沒有亂玩的壞毛病,就算你不喜歡薑淺,也沒有必要和別的女人不清不楚!”

    “你給我好好說話!”

    “我說的就是人話!”

    兩個人的聲音一個比一個高,“怪不得她這麽害怕你,你身邊的女人沒少去騷擾她吧。”

    時星祁怒吼出聲,說完後又突然笑了,隻不過那個笑容怎麽看怎麽嘲諷。

    時奕州突然覺得自己呼吸都不順暢了起來,一大堆莫須有的帽子扣在了他的腦門上,他緊咬著後槽牙,一遍遍地告訴自己冷靜。

    然而就在兄弟二人之間的氣氛即將到達臨界點的時候,頂樓辦公室的門又一次被推開了。

    時奕州冷冷回頭,這個平時連敲門都不一定能進來的地方居然在一天時間內被闖進來了兩次。

    但李特助已經顧不了這麽多了。

    他風風火火地舉著手機衝到了房間裏,“不好了時總,太太她上熱搜了!”

    房間裏有一瞬間的寂靜。

    “太太?!”緊接著就是時星祁語調尖銳地喊了出來。

    李特助被這一嗓子嚇了一跳,這才注意到屋子裏還有其他人。

    “時二少…”他喃喃自語,定睛一看,沙發上靠著的不就是那幅畫嗎!

    那股委屈勁一下子就衝上心頭,“時總,我就說——”

    “出去。”

    時奕州一把甩開時星祁的手,麵色陰沉的仿佛能滴出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