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應許之地36
  第36章 應許之地36

    去到耶路撒冷的第二天, 岑旎起床時發現穆格換頭像了。

    原本灰色的頭像被一首詩取而代之。

    準確來說,那照片像是在哪個藝術館裏拍的展覽一角。

    牆麵懸掛著一幅背景底板,是翻湧的蔚藍海浪, 上麵的白色浪花處印刷著幾行英文詩1:

    “I do not love you as if you were the salt,rose, topaz or arrow of carnations that propagate fire,”

    [我愛你/非因你似薔薇緋紅/丹晶映薇/也非因你如康乃馨箭瓣那般/灼如豔火]

    “I love you as certain dark things are to be loved, in secret, between the shadow and the soul,”

    [我愛你/就好像愛那暗隱花蕊/嫋嫋婆娑/秘密地/流連於花影和魂魄間啜淚]

    “I love you like the plant that does not bloom, but carries within itself, hidden, the light of those flowers,”

    [我愛你/就像愛那永不吐豔的植被/是它默默承蘊著/嫣嫣群芳的光索]

    岑旎記得,這幾句詩來源於聶魯達關於愛的十四行詩之十七。

    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拍的,在哪拍的。

    她看著那幾行詩,跟著在心底裏無聲地念了出來,總覺得詩裏表達的愛意過於深重, 但那時候的她從沒想過未來的她竟會真切的感受到這詩裏的愛意。

    “Cenni,”安娜敲她房門, “出發嗎?”

    “嗯,好。”岑旎連忙應她一聲, 收好手機給她打開了房門。

    她們這兩天要去探訪一所猶太,阿拉伯混合教學的學校, 調研兒童的受教育環境,同時觀察不同種族之間的孩子是否有不同的待遇差異。

    她們訂的旅店離學校不遠, 走路隻需要五分鍾。

    岑旎昨天就已經和學校的負責人聯係過了,所以她們到達校門口之後就有老師來引她們去教室,去到班級裏在最後一排和孩子們一起上課。

    作為實地研究的一部分, 在課程的中途,她們會觀察並記錄課堂的過程和教學環境, 最後整理成文檔撰寫並記錄田野日誌。

    早間課後的午飯時間, 岑旎和安娜去到飯堂, 和孩子們相挨坐著用餐,同時還會和對應的幾個小朋友聊天,聊天的內容也作為記錄的一部分。很多孩子英文還不算特別好,隻會說簡單的幾個詞,所以班級裏的老師會給她們充當臨時翻譯。

    下午放學後,岑旎和安娜在辦公室裏對幾位老師進行了采訪,主要是通過老師們的口述整理出教師視角的資料,然後進行歸納和總結。

    連續兩天都是同樣的工作,隻是換著不同的采訪對象,直到第三天她們終於把校園裏的老師和小朋友都采訪了一遍。

    坐大巴回程的時候,安娜問岑旎第一次在這裏做田野調查習不習慣。

    岑旎點了點頭說,挺好,不辛苦。

    安娜笑著說那就好,因為這兩個月她們都得在海法和耶路撒冷兩頭來回跑,再晚點她們還要去布達羅亞2做實地調查,所以如果她不適應的話,去到那邊可能會更麻煩,畢竟那邊的官方語言是布達羅亞語,全國英文普及率不如這邊高,到時候語言不通會更加困難。

    岑旎點點頭,表示自己可以趁這段時間多做些準備工作。

    /

    穆格回來的那天是周五晚上。

    那天岑旎坐在辦公室裏對收集到的大量田野資料進行分析和歸納。

    安娜早就下班了,太陽下山後樓裏也沒剩幾個人了,就她那間屋還亮著燈。

    岑旎下午工作時把手機調成免打擾模式,放在了桌麵的角落邊上,所以她埋頭寫字的時候根本沒注意到屏幕的電話提示。

    穆格從別墅找過來時是晚上七點。

    樓道裏很安靜,岑旎翻動著筆記本,正專心致誌地整理采訪記錄,卻被突如其來的兩下敲門聲給嚇了一跳。

    她抬頭看見穆格站在門邊,握筆的手驀地頓住。

    像是有一瞬怔住了。

    他穿得很正式,一身清冷幹淨的襯衣西褲,應該是剛結束工作就趕過來了。

    “怎麽,幾天不見就認不得我了?”男人的嗓音還是一貫的慵懶漫不經意,但卻含著笑意。

    “你怎麽來了?”岑旎沒想到他竟然會到辦公室來找自己,語氣有些驚訝,但眉眼處蘊了層連自己都未察覺到的愉悅。

    “打你電話不接,去你公寓也沒見人,隻好找這裏來了。”穆格勾著唇走到她辦公桌旁,雙手撐在她的身旁,低頭就要吻她。

    岑旎剛好轉頭,邊拿手機邊說,“我忘了——”

    他的唇剛好將她未說完的話語都堵住。

    淺嚐輒止的一個吻似乎不夠解相思,穆格驀地把她從椅子抱到了桌麵按著人深吻。

    他膝蓋頂開了她的雙腿,整個人壓向她,但手掌箍在她的腰和後背上支撐著她。

    也許是還在校園的原因,岑旎被他過分的熾烈惹得有些不自在,於是伸手推開了他。

    因為被他吻得有些缺氧,她的語氣不穩,“……不要在這裏。”

    聽見她綿軟的聲音,穆格失笑地摟住了她,另一隻扶著她的後頸,“就親一下也不行了?”

    岑旎撇了撇嘴,難得幼稚地和他計較起來,“你這是一下嗎?”

    穆格沒回答,笑著摸了摸她的臉頰問,“忙完沒,去吃晚飯?”

    “差不多了,我收拾一下。”

    她從側邊跳下去,合上筆記本電腦然後把東西都收進了包裏。

    下到底層時,岑旎抬眸就看到了一輛白色的捷豹SUV停在路邊。

    “你的車呢?”她問。

    周圍隻有這一輛車,沒有別的,她麵露疑惑。

    “就這輛。”穆格摁了手裏的車鑰匙解鎖,那輛白色的SUV車燈剛好閃了下。

    “你怎麽又換車了?”

    雖然知道他不是普通的貴公子,但這頻繁換車的速度還是驚呆了她。

    而且這輛車還是白色的,車型偏小,和他往常的風格挺不搭,他的車大多都是純黑色的,而且他好像更偏好那種霸氣硬朗的車型。

    所以看到他今天開這輛車,她還挺出乎意料的。

    “今天你開車。”穆格把車鑰匙丟給她,反而安排起她來了。

    岑旎撩起眼皮看他,他卻已經走到了駕駛位替她拉開了車門。

    “讓我試試你車技。”他彎唇扶著門。

    一上車,岑旎剛係好安全帶就聞到了一股香調,細嗅起來像是某種花的香味,清淺淡然卻很好聞。

    “好香啊。”岑旎目光在車裏四周打量,沒看到什麽特別的香氛或者香水瓶,轉身看後座也沒東西。

    “這車裏怎麽這麽香?”她又吸了吸鼻子,轉身問穆格,“你聞到了嗎?”

    “有嗎?”他挑了挑眉,語氣漫不經心地,“沒聞到。”

    “好吧。”岑旎聳了聳肩重新坐直來,雙手扶上方向盤,“回別墅嗎?”

    今天周五,現在太陽已經下山了,又是一周的安息日,大多餐館和店鋪都關門,岑旎便問他,“我回去給你做中餐吧?”

    “你想吃嗎?”

    穆格側著身摸了摸她腦後的長發,“好啊,隻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歡。”

    “還沒吃呢,你就喜歡?我的手藝你又不是不知道,經常翻車。”岑旎一邊說一邊發動了汽車。

    但細想起來,好像每一次她下廚,他都吃得很認真愉悅,吃完還會抱著她一頓誇,每當這時候她都隻會無比同情他,覺得他肯定是沒吃過正宗又好吃的中餐,所以才會覺得她那不咋樣的廚藝做出的食物是美味。

    “車子開得習慣嗎?”車子開到卡梅爾隧道時,穆格突然問道。

    “啊?”岑旎目視著前方,隧道裏路燈的光線不算明亮,有些昏暗,她一臉專注地握著方向盤,“還行。”

    說完氣氛有些安靜,岑旎忽然想起他換的頭像,於是便誇他:“頭像挺好。”

    “我參考你的。”穆格笑了笑,“不知道該用什麽做頭像,就按照你那個頭像拍了個差不多的。”

    “參考我的頭像?”岑旎用餘光看他一眼。

    她的頭像是幾年前在一個藝術館拍的,那裏當時展覽了她父母的一件作品以及它的設計手繪稿,是一塊羽毛雲朵胸針,被裱在一幅黑色背景底板上,懸掛於牆麵,所以她把那幅作品拍了下來。

    照片裏能看到暖黃的窄角度射燈聚焦在它右下角的文字介紹上,上麵寫的是這個胸針的名稱以及創作理念,她把這一角設置成自己的頭像後就一直沒換過。

    “那天我去公司的路上,透過車窗看到慕尼黑有一個聶魯達藝術與文學展,就下車逛了圈,看到這首詩就拍下來了。”穆格倚靠在副駕駛,單手撐在車窗邊沿給她解釋。

    他的聲線在安靜狹長的山間隧道裏顯得異常清晰,岑旎突然沒由來地想,他們這歪打正著的算是情侶頭像嗎?

    她還沒想明白,車子穿過隧道後遇上了安全檢查,執勤的士兵朝他們打手勢,示意他們靠邊停車。

    在以色列經常會碰到這種設在道路中間的安全檢查站,會有持槍的士兵進行盤查,碰到這種檢查站通常隻需要減速通過就行,但他們這次卻被要求停車檢查證件。

    岑旎停車後下降車窗,接過了穆格遞來的證件。

    士兵穿著軍綠色的迷彩服,胸前扛著一把槍走到了他們車邊:“女士,請出示證件。”

    岑旎遞了過去,執勤兵看了眼證件又對比了一下臉,然後還了給她,“好了,您可以通行了。”

    “謝謝。”岑旎點頭,正準備升起車窗,卻聽見那個本來一臉嚴肅的士兵突然笑著說:“你們車裏挺香啊。”

    岑旎怔了一下,但還沒等她說什麽,那位士兵已經走到了下一輛車那了。

    “你看,連別人都聞到了。”岑旎重新發車,還一邊轉頭對穆格說。

    穆格隻是笑笑沒說話。

    回到德國區的別墅,岑旎把車停好,然而下車時被穆格喊住。

    他站在車後尾箱,按開了門。

    岑旎繞到車後,看他一臉神秘地站在夜色裏,柔和的麵容竟有些繾綣的意味。

    “怎麽了?”她把車鑰匙遞給他問道。

    穆格抬手接過,然後揚了揚下巴,岑旎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頓時愣住了。

    車尾箱裏竟然擺滿了整整一大片藍紫色的薰衣草……難怪車裏這麽香。

    盛夏的以色列哪兒來的薰衣草啊。

    她還在愣神,穆格卻一手把她拉進了懷裏,語氣輕描淡寫地說:“不是想看薰衣草沒看成?”

    岑旎鼻子一酸,那時他們在南法沒趕上薰衣草的花期,他給她補回來了。

    她還清清楚楚記得那天離開酒莊時的那些遺憾,那些她以為的旅程中的遺憾就如同人生的常態,那些她以為錯過的,好像都被他一一補回來了。

    “現在是花期了。”他說,“我把薰衣草田給你搬過來了。”

    “還有這個。”他隨手把手裏的車鑰匙也拋到了那叢紫色花海裏,雲淡風輕地說,“這輛車也是你的,公交不準時,以後就不用等了。”

    作者有話說:

    1 英文與中文翻譯均引自網絡:聶魯達愛的十四行詩之十七

    2 布達羅亞:本文設定的一個架空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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