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除夕
  第30章、除夕

    送走餘樵, 距離除夕隻剩一周多。

    往年這個時間戲院早已經封箱,鳳冠霞帔和銅鑼樹枝一起,都放進木箱子裏封存, 由範師傅親自貼上寫著兩句吉祥話的紅緞對聯,沿用的是傳統京劇的傳統。

    等新年一過,再由範師傅領著諸位閨門旦行開箱禮, 逐一取出,破舊迎新。

    按照往年的習慣, 封箱往往尚默,猶如麥穗飽滿低頭, 不喧鬧爭搶,開箱圖吉利、從熱鬧,一般當日開新戲,還要宴請現場聽眾一同吃一碗湯圓,寓意闔家團圓。

    今年的封箱比以往晚了幾周,自從梁氏接手戲院日常運營以後,常規演出相比較之前減少了一些場次, 戲院增設文化課及文戲培育,陳池羽新聘用的頭部經紀公司負責人, 更是草擬了一份演藝培訓計劃。

    這跟範師傅的心意相悖,吩咐戲院眾人各司其職該買年貨的買年貨,該去添置鞭炮對聯的也趕緊去, 自己轉身回了辦公室, 預備趁年末跟梁季禾和陳池羽詳談一次。

    梁季禾對於戲院設立的初衷,可能僅限於他母親資助協力的層麵。

    陳池羽更是將其作為一份長期經營的事業來看。

    範師傅麵色沉重地解釋說:“梁先生, 陳先生, 你們有所不知。範家戲院雖說是依托梁先生的母親、我的師妹薑如汀女士所建, 但多年前我們便達成共識,積極加入慕城傳統文化扶植計劃,與國家戲曲學院和慕城大學設立昆曲聯合班,在全國範圍內精心挑選二十餘位閨門旦。”

    梁季禾伸手替範師傅斟茶,被他雙手接住,阻止說,“不敢勞梁先生。”

    梁季禾客氣地衝他笑笑,手上使力,替他把新沏的金駿眉倒上,“您說。”

    “好。這二十幾位閨門旦,最小的九歲進入戲院,最大的也不超過十三歲,十來年選一次,吃喝住學都在戲院,自幼學唱念做打,由於是政府聯合培育班,所以我們一直沒有斷過文化課培養,戲院所有的女孩子都按照教學標準通過中學會考,其中滿足條件的佼佼者,可以進入戲曲學院和慕城大學本科班。”

    “如若不能,也會以戲曲學院專科的身份,通過特招項目的篩選進入各事業單位戲劇院。”

    梁季禾直言不諱地問,“所占比例大概多少?”

    “極少。”範師傅臉上慚愧,連連搖頭歎氣,“不瞞你們說,繼承傳統文化是設立戲院的初衷之一,當年我與如汀、驚蟄師妹一起商量,也希望借由戲院之名,給眾多失學的女孩子一個安身之所。”

    範師傅為人感性,眼中閃過一絲水光,他拿來十多年前入選的花名冊,推在梁陳二人眼前,一頁一頁慢慢翻著,“這些年沒有一個孩子願意離開戲院,也是如此,這是她們多年前來麵試的資料,家庭圓滿為熱愛而來的女孩子,不過一二,剩下的全是各有各的難處……”

    陳池羽還在回複微信,聽到這些時,也得體地將手機鎖屏,繼續加入到討論之中。

    但有些人對於苦難的共情非常薄弱,他隻見過的綠洲,就無法想象荒漠,陳池羽嚐試著感同身受,隻能惋惜說,“怎麽那麽像古代的梨園……”

    範師傅嘴裏發苦,“應該說,自古戲曲這個行當就是這樣,戲苦,人更苦。”

    梁季禾若有所思地仔細翻完所有人的材料,停在陳子夜那頁。

    那是她十歲的模樣,她站在薑如汀身邊,乖巧地被他母親牽著手,她紮了一個簡單的馬尾,還有些碎發散在耳邊,麵龐不像如今這樣驚豔,相反,如同範師傅之前所說,她小時候是一張小圓臉,眼神還是那樣幹淨,像從未受過傷害,她沒有看向鏡頭,而是憨憨的、驕傲的衝著另一邊微笑。

    梁季禾想,那個方向應該是送她去戲院報名的外婆。

    是陳子夜最愛的外婆。

    梁季禾心頭一動,溫瀾潮生,問範師傅,“所以你才不希望他們轉向影視化的管理?”

    “嗯。”範師傅說,“我明白,我本不應該摻和戲院的管理,也可能是我真的跟不上時代的潮流了,這裏也許確實沒有光明的未來,我不是不發愁的,我每天愁得睡不著覺,我怕有一天戲院關閉了,她們無處可去,我更怕她們一輩子就站在這個小戲台子上,唱完今天,唱明天。但是梁先生,陳先生,戲院對我、對這些女孩子、甚至對楊叔來說,是像家一樣的存在,如果換成影視公司那樣管理……”

    範師傅沉下臉,無奈地搖搖頭,“……那戲院還在嗎?”

    “範師傅,你言之過重了,我解釋一下,我引入經紀人管理是因為戲院這些演員,本身可塑性就非常強,已經超越了市麵上大多數網紅的水平。”陳池羽就事論事,沒空體會範師傅的心情,“您也說了,唱戲唱不了一輩子,讀書的更是沒幾個人,那有一些好苗子轉向影視領域,也不是什麽壞事。”

    陳池羽主動端起茶杯,沒等範師傅反應,直接跟他碰杯,“再說了,人紅了,有了流量,才會有粉絲因為她們關注到昆曲,到時候一舉兩得,不是什麽壞事啊。”

    “話不是這麽說的……”範師傅無力地擠出這句話,“陳先生,戲劇不是噱頭,不是賺吆喝的假把式,是滿院子姑娘們日複一日練出來的,淩晨五點,連續十年,她們是在這樣的環境裏堅持下來的……”

    陳池羽聳了下肩膀,“OK,你要這麽說,也有練習七八年的聯係生,還住地下室呢……”

    梁季禾擺了下手,遞給他一個嚴厲的眼神,讓陳池羽閉嘴,繼而轉向範師傅,敬他一杯茶,“範師傅,戲曲方麵聽你的,是我考慮不周,我本意隻是想給你們多一些選擇。”

    陳池羽還想再說,但與他共事不是一次兩次,談判場上何其說一不二的人。

    在此刻卻說自己考慮不周。

    見不得他太過於溫和的模樣,忍不住直接說:“萬一其他人也願意呢?你們問過陳子夜嗎?”

    “……她的文化課成績比較好。”誠如他所言,範師傅這些年日夜圍著戲院轉,他不是當麵推諉,他是真心替每個女孩子思考再三,“子夜從小就喜歡讀書,她的外公、外婆都是留學過的工程師,她外婆臨走之前再三拜托我,一定要讓她至少有書讀,忠人之事,我雖然人微言輕,但從沒有忘記過。”

    範師傅站起來,去玻璃櫃裏拿出另一份戲劇學院的藝考資料冊,“子夜今年沒有報考,是因為這次特招的名額,她留給了觀妙,她知道觀妙想去學文戲,隻是後來出了變故……”

    梅汀目前造詣最高,雖然出身隻是範家戲院,也不算師承名門,但目前國內剛滿二十歲就能挑大梁扮演杜麗娘的,確實屈指可數,她家境殷實,心思純淨,一心隻想拿梅花獎。

    讀書和靠邊對她而言,都不在話下。

    陳子夜亦是,她雖然沒有在行業內闖出名堂,但這隻限於表演場地太小,放陳驚蟄這樣的劇院首席眼裏,邀請她參與人生第一部 舞台劇《鹽梅》的演出,已經可見嘉獎。

    這才在去年10月,“舊夢新顏”項目開始之前。

    範師傅在內部商量時,陳子夜才將特招的機會讓給觀妙。

    ……隻是沒想到觀妙用自己的方式,了結了自己對於戲院的牽扯。

    “這是觀妙選的路,也是她的命。”範師傅眼神飄遠,“梨園如同社會,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陳子夜亦是,明年她是否會去參加特招,她又是否真的想繼續學戲,都是命裏注定的……”

    旁人說再多,也抵不過命運翻天覆地。

    ……

    等從戲院出來,陳池羽心裏還有氣,總覺得公事上沒受過這樣的憋屈,低著頭一直亂點手機APP,嘲拿嘲諷的語氣問,“你怎麽不去找陳子夜?就走了?來都來了,不去看看?”

    梁季禾好笑地回他,“你哪來那麽多話。”

    “好好好,怪我多嘴了,是誰這些年教我凡事用腦,不動情麵,今天又是誰鬼迷心竅?”陳池羽數落道,“你要是想花點錢養著這個戲院,那你就別喊我打理了,放著就是了。”

    “什麽叫養著這個戲院?”梁季禾不悅地挑了下眉。

    陳池羽注意到他的神色變化,當他是親兄弟才把言下之意說了出來,“一朵梅花就給你迷得不行了?不至於啊,就算是冬天,那也能遍地開花,再不行,還有鳥啊,你養一養就得了,還真的上心了?老弟——你我是什麽家庭出身,多少人虎視眈眈想把我們搞垮,你的人生裏,沒有陳子夜,也不會有。”

    “陳池羽。”梁季禾轉過頭。

    臉上流露出多年未見的明朗笑容,像兒時與他奮力搶籃球的少年,言語裏確是異常地鄭重,“她已經在我的人生裏了,我能算計一輩子,但總要留一處地方,幹幹淨淨、完完整整地留給我的愛人。”

    陳池羽訝異好半天,很快理解似的勾起笑,輕蔑似的嘁了一聲,“瞧你這出息,就不能多跟我和陸謹言學學,要結婚就跟最難最野的女人結婚,欺負人家一個小姑娘算什麽玩意兒……”

    梁季禾臉上始終帶著笑。

    他往後視鏡裏看了一眼,範家戲院的招牌越走越遠,才忽的對陳池羽說,“戲院的事情,對不住,知道你用了心,不過決定還是得聽我的。”

    因為這裏是陳子夜的家。

    是因為這裏,她才會長得這麽健康,這麽明朗,這麽溫柔。

    “鬼迷心竅,沒出息——”陳池羽笑著數落他,想起自己,“這輩子第一次聽你跟我道歉,了不起,為了一個女人,我也不配說你,十來歲就想跟你姐結婚,到今天離了婚,我還喜歡她,我們兄弟倆了不起啊!”

    梁季禾笑了下,神明在上,心裏有人,原來真的會有一股心甘情願的力量。

    —

    等到了除夕當日,戲院上下所有人都忙得不可開交,尤其是陳子夜和沈時亦,以前是觀妙,她們三個在一眾師姐妹中個頭最高,爬高摸頂的活兒就全交給了她們倆。

    沈時亦在戲院大門上掛燈籠,陳子夜在後廚幫忙,她切菜很細致,但速度太慢,被梅汀推到一邊,“你趕緊到客廳幫忙去,別給我搗亂了,看得著急死我了!”

    陳子夜衝她吐吐舌,“……我切的還是很細的。”

    她拿了幾根黃瓜絲,在手裏揚,,,,,/依一y?華/了揚,被梅汀舉起菜刀嚇唬她,“還不快走!”

    “走走走,我這就走——”

    範師傅正往除非送剛包好的餃子來,笑話陳子夜幫倒忙,熱熱鬧鬧地喊了一嗓子,是他的京劇絕活兒,“我好比彈打雁失群飛散!我好比離山虎落在平川!”

    引得眾人哄笑。

    陳子夜也不在意,接著唱:“眼睜睜高堂母難得相見,兒的老娘啊!母子們要相逢,除非是夢裏團圓。”唱《四郎探母》偷偷占了便宜,被範師傅反應過來,一腳差點踢到她小腿上。

    範師傅笑得直不起腰,一邊罵罵咧咧道,“好你個陳子夜!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陳子夜一溜煙跑開了,連連回頭怕範師傅真的追到院子裏來,抱著一摞春聯差點撞到陳驚蟄,她趕忙道歉,“對不起!陳老師!我實在沒注意……”

    “不要緊,除夕好啊!”陳驚蟄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臂,“我今年留在慕城過年,今晚跟你們一起過,正好節後休息幾周,三月份我就帶你一起去參加全球巡演了,你是第一次出國吧?”

    陳子夜誒了一聲,這些都還沒聽師父提過。

    陳驚蟄說:“瞧我,差點忘了,你師父可能還沒告訴你,《鹽梅》在慕城淹了兩場就收到歐洲多個劇院的表演邀請,我們項目正好也有巡演的意向,年前已經在敲合同細節了,等都確定了再跟你說一聲。”

    “那……我是不是得去很久?”陳子夜的課表一貫排的很滿,這是她外婆從小教給她的習慣,每天睡前都會簡要羅列一下明天和本周必須完成的事項,精確到某本書讀到哪一頁,“我擔心會耽誤戲院演出。”

    “你也沒什麽演出了呀。”陳驚蟄解釋,“你們接下來就要忙舊夢新顏的表演了,出演人員還得有個三四個月的封閉培訓,你師父那邊哪有人力再進行戲院日常的排戲啊。”

    陳子夜小聲地說,“我報了梅妃的……”

    “哦——這個給沈時亦唱了。”陳驚蟄玩味地拿食指點了點她,“不錯呀,《梅妃禮》這種珍貴不對外的劇本都拿得到,你唱得挺不錯的,可惜這出更適合程派京劇,不怎麽適合你的聲線。”

    “啊……”陳子夜淡淡失落說,“師父還沒告訴我。”

    陳驚蟄說:“估計年後再說,反正人選已經定了,梨園落角沒有聲卡、濾鏡那一套,實打實的靠真功夫上台,這次丟了梅妃,下回唱楊玉環就是了,你往高處唱,又不是不行。”

    “嗯!”陳子夜很快恢複神色,認真跟陳驚蟄道謝,說以後會勤加練習,跟她多請教。

    被陳驚蟄笑著打斷說,“我發現你這孩子,確實跟你師父說的一樣,有上進心,沒事業心,我就是這麽一說,用來安慰你的,傻姑娘,放我年輕那會兒,丟了角色我能哭天搶地好幾宿。”

    陳子夜羞愧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我就是覺得,沈時亦確實唱得挺好的。”

    她與觀妙一樣,嗓音偏渾厚,長相也更英氣,能唱反串,多三分國破山河在的豪情。

    “輸給她……其實也不冤枉。”陳子夜補充說。

    陳驚蟄不跟她開玩笑了,認真安慰她,“你這樣的心態也挺好的,看得開,看得淡,反而不經意之間容易得到更多,況且戲劇這個東西,也不見得你要唱一輩子。”

    陳子夜沒有接話,跟陳驚蟄微微點頭,便擦身而過先去忙了。

    走在路上,陳子夜有點失神。

    倒不是終麵落選這件事,其實她心裏不是沒數的,這麽久了一直聽不到風聲,大概率是因為自己沒有入選,師姐妹之間良性競爭,自然就不必要在強有力的競爭對手麵前,搶著炫耀了。

    她喪氣的點在於,戲曲對她來說,像是外婆和命運的饋贈。

    她當年隻不過是十歲的小朋友,根本也沒有太多選擇,甚至都不理解什麽是戲曲,關注點都在那些華麗的行頭上,甚至分不清楊玉環,她那會兒隻記得她最喜歡《還珠格格》裏麵的晴格格。

    這些年她日複一日地努力,但好像更向往去大學讀書。

    讀什麽呢?

    讀戲劇表演,還是讀什麽呢,其實她沒有真正細想過,也沒有太多概念。隻是在梁季禾說到法律和物理時,她會很心動,那些未知的、理性的、陌生的學科,點燃了更多她對於梁季禾的向往。

    帶著這樣的情緒,吃完了年夜飯。

    陳子夜手上還拿著範師傅、陳師叔、梅汀他們給的紅包,就連遠在老家的劉桂雨都不忘給她寄了幾盒零食蒸蛋糕,還知道選零糖的,讓陳子夜在這個夜晚心裏一下子暖融融了起來。

    反複看了看手機,卻一直不見梁季禾來電。

    隻有在年夜飯時,他發了一張圖片,跟她問好,說自己在爺爺奶奶家過除夕。

    像是篤定他今晚一定會來跟自己過年,哪怕不是一起吃年夜飯,也一定會來跟她一起度過今年的最後一秒,越是這樣想,越是在得不到回應時,開始隱隱委屈。

    ……不會真的不來了吧?

    這樣的念頭剛一掃過,梁季禾的電話就打進來。

    他用溫柔的語氣開口,“吃完年夜飯了嗎?”

    “……嗯。”陳子夜悶悶一聲。

    “那就從沉雪浦那邊跑出來。”

    陳子夜不解地往車庫後門那邊看一眼,確認沒有人,“……你在沉雪浦嗎?”

    “快點。”

    “要幹什麽……”

    梁季禾沒說“來了就知道了”,而是用調情的語氣笑了一下。

    “……”

    就像太陽光和三棱鏡,看似永遠沒有交集,卻能因為一眼,就能識讀心底的秘密。

    陳子夜像是受到吸引力的牽引,朝著月光凝落的沉雪浦跑去,在不到十步距離的橋上見到了梁季禾的身影,清瘦嶙峋的氣質融入今晚的圓滿,恰到好處的轉身,朝她張開迎接的雙臂。

    陳子夜迎著除夕的風,朝他狂奔,每跑一步都有激蕩的水聲,都有起舞的水草。

    像是為他們奏鳴的禮花。

    她衝進他結實溫暖的懷抱,起伏的胸口喘著氣,微微抬起頭,趕上遠處十二點破曉的焰火,湧上天際的燦爛,打碎她嘴裏剛要說的“新年快樂”,直接被梁季禾以吻告白。

    他伸手拖起她的腰,手掌墊在她的腦後,使她借力仰起頭。

    她喜歡摟緊他的脖頸,她喜歡聽他輕而急促的呼吸,她喜歡躲在她的大衣和懷抱裏。

    紅黃焰火閃爍,呼吸在明暗的天色裏一深一重,漫天雪花緩緩飄起,他們的影子重合在橋上,落一些到水麵,枯萎的開闊荷葉包住月光、星火和雪片,夾在詩歌裏,融匯苦樂,壓過相思。

    獻給最美好的愛情。

    吻離開時,鍾聲敲響祝福,“新年快樂,我的小朋友。”

    陳子夜清甜的嗯了一聲,“……新年快樂,梁叔叔。”

    梁季禾把一個準備好的紅包,直接塞進她的口袋裏,在口袋裏握緊她的手。

    陳子夜匆匆一眼,瞥見上麵有字,忍不住拿出來看,梁季禾的聲音落到他的頭頂:“偶爾喪氣,時常浪漫,永遠健康。”

    他的心意,一筆一字,一句一頓,都在他未來的人生裏。

    他把陳子夜重新抱回到懷裏,“走吧。”

    “去、去哪裏?”

    梁季禾擦熱她的耳朵,野風驚擾他決定時的驚豔,“除夕夜,帶你私奔。”

    作者有話說:

    昨晚實在忙不過來,漫長的討論,今天更新多一些,可以期待明天XD也會比較多一些。XD是表情哈哈哈,是高興笑起來的古早表情啦!周末愉快!朋友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