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三日
  第70章 三日

    一直等在外麵的謝輕寒見謝姝月出來連忙迎了上去, 見她安然無恙才鬆了口氣,而在聽完她的想法後,臉色卻又由晴轉陰, 毫不猶豫地出聲拒絕。

    “現在宣平侯府上這麽亂, 你留在這裏就是羊入虎口。”謝輕寒眉頭緊皺,冷靜道∶“至於外麵那些流言蜚語你也不用在意,今晚我就派人放出消息說你憂思過度, 眼下是太子殿下監國, 那些朝臣也編排不出什麽是非來。”

    “旁的倒也罷了, 我瞧著宣平侯今日的態度甚是古怪,今日若是不如了他的願,估計他後麵還有更多的手段等著我們。”謝姝月放軟了語氣, 又道∶“倒不如趁著這次試探一下, 大不了多派些人盯著就是了。”

    謝輕寒麵色依舊有些猶豫想要阻攔,偏偏謝姝月也毫不讓步,一門心思想要深入虎穴。

    兩人僵持片刻, 最後還是謝輕寒先敗下陣來,揉了揉眉心道∶“若是遇到了危險, 不管怎樣, 都要自保為上。”

    “隻有三天,三天後不管你有沒有查出東西,我都會把你再帶回鎮國公府。”

    ————

    夜色漸深, 賬房裏的人卻來去匆匆, 一摞接著一摞地搬出府上的賬本。

    “大小姐, 您看看這些便都是府上的賬目, 小的一早就讓人備下了, 隻等大小姐過來查閱。”

    杜萬笑的諂媚, 接過侍女手中的賬本,親自遞交到謝姝月的手中。

    謝姝月抬了抬眼,接過賬本隨手翻了翻,忍不住輕嗤了一聲,“之前的賬是誰管著的?”

    “老夫人病重後,賬便全部是由賬房的先生在管。”杜萬頓了頓,有些心虛地問道∶“大小姐,可是賬本有什麽問題嗎?”

    謝姝月也不回答,隻是似笑非笑地掃了杜萬一眼,杜萬又是渾身一激靈,連忙賠笑道∶“想來定是賬房的下人們做事不仔細……”

    “倒是我小瞧杜管家了。”謝姝月將手上的賬本翻到了最末,直接扔到了杜萬的身上,冷聲道∶“連祖母院上的賬都敢作假,還有什麽是你不敢幹的?”

    杜萬被這突如其來的詰責嚇了一跳,手忙腳亂地接過了賬本,翻了翻上麵的賬目,顫聲道∶“大小姐明鑒,就算是給小的一百個膽子,小的也不敢在這上麵做手腳啊,”

    “你不敢?”

    謝姝月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指著賬本道∶“祖母重病,用藥也是理所應當的,但這短短幾天便消耗了近百斤的藥材,你是當我傻嗎?”

    沒想到杜萬聽罷倒是鬆了口氣,連忙解釋道∶“大小姐有所不知,這藥並非全部是煎服所用。”

    “哦?”謝姝月挑了挑眉道∶“既不是煎服所用,那是作何用處?”

    “老夫人院內病氣厚重,怕是不利於老夫人養病,府醫這才吩咐讓底下人日日焚燒藥材,以除病氣。”杜萬頓了頓,又討好地補充道∶“侯爺不讓大小姐前去看望老夫人也是怕過了病氣給大小姐。”

    “既如此,倒是我錯怪你了。”

    謝姝月淡淡瞥了一眼門外,似是有些疲倦地皺了皺眉,揮了揮手道∶“你們先下去吧,這些賬目等我一一看過再行處置。”

    除了杜萬的臉上還有些猶疑未定,倒是未曾想到謝姝月今日這麽簡單就放過了他,一時間還真有些不知所措。而在場的其他人自是沒有異議,行禮後便三三兩兩地退了出去。

    直到廳中重新恢複了寂靜,謝姝月這才輕抿了一口清茶,對剛剛走進來的女子問道∶“怎麽樣了?”

    來者身著一襲普通的侍女衣衫,看起來其貌不揚,放在人群中也平平無奇,唯有從她穩健的腳步和手上練劍磨出的老繭才可觀其人之不簡單。

    自打謝姝月決心要在宣平侯府留上三天後,不僅謝輕寒日日派人盯著府上的動靜,消息傳到了太子府後,殷玄錚又特地選了幾名暗衛供她差遣,正好迎冬和綠芍都沒有跟過來,謝姝月便幹脆讓人扮成她身邊的侍女,暗自打聽侯府內的蹊蹺之處。

    “內室被守衛看管的極嚴,除了偶爾端藥進去的府醫之外,旁人一概不許進。而院子裏麵則是焚著幾個巨大的香爐,看起來甚是古怪,像是在遮掩什麽氣味,屬下偷偷去打聽了一下,但那些人口風很緊,並沒有說出什麽有用的消息。”

    “香爐?”謝姝月聞言微微蹙了蹙眉,喃喃道∶“莫非那杜萬所說的竟是真的不成……”

    “這上麵的藥材我看著也不太對勁。”謝姝月翻了翻手上的賬本,從一旁拿過紙筆,將上麵的藥材仔細地謄抄下來,交代道∶“你今晚尋個機會將它交給薛氏藥鋪的掌櫃,托他幫忙查上一查這些藥都是什麽來曆,是用來醫什麽病的。”

    暗衛點了點頭,接過謝姝月手中的字條,默默地又退了下去。

    謝姝月撐著下巴看了半響,總覺得有些不放心,又走進內室從架子上摸出了她之前未曾帶走的醫書,一頁接著一頁翻閱著,一時間安靜的室內隻有紙張翻動的聲音和窗外沙沙作響的風聲。

    哢嚓——

    落葉與樹枝被踩斷的聲音響起,陣陣腳步聲正逐步逼近。

    原本應該守在外麵的暗衛卻始終毫無動靜,謝姝月表情一凜,暗自握緊了一早就被她藏在袖中的匕首,身體緊繃地靠著牆邊,心懸得越來越高。

    一步,兩步……

    在門被打開的一瞬間,一陣狂風吹進,室內的燭火頓時熄滅,謝姝月攥緊手上的匕首對著來人刺了過去。

    來者似乎早就對其有所防備,在一片黑暗中伸手便握住了謝姝月的手腕,暗中使了一番巧勁,不過瞬息間便奪下那把匕首扔在了地上。

    謝姝月心下一驚,剛想要張口呼救,卻突然被攬入了一個帶著冷香的懷抱。

    “是我。”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謝姝月頓時鬆了一口氣,緊繃著的身體也逐漸放鬆下來,可一想到自己剛才被嚇得膽戰心驚的情況,又賭氣問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闖宣平侯府!”

    殷玄錚表情一滯,不知是想到了什麽,驀然輕笑出聲,湊近謝姝月的耳畔壓低聲音道∶“謝小姐忘記了,我不是你的情郎嗎,今夜月黑風高,正好適合你我二人私會。”

    謝姝月麵色一紅,連忙推開了殷玄錚,然而黑暗之中她又看不清路,差點打了個趔趄,幸好殷玄錚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你怎麽過來了?”

    謝姝月摸索著點亮了桌上的燭台,幽幽的燭光照亮了周圍的環境,驅散了黑暗帶來的恐懼與不適。

    殷玄錚自覺地幫她將其他的燭台點燃,緩聲道∶“本想從侯府正門過來的,但又怕太晚了你已經睡著了,聽說你剛剛吩咐暗衛去了一趟薛氏藥鋪,我這才趕過來看一看你。”

    “矜矜,宣平侯府上並不安全。”殷玄錚歎了口氣,微涼的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她柔軟的麵頰,無奈道∶“你又何必為此親自犯險。”

    謝姝月下意識地蹭了蹭殷玄錚的手指,含糊地答應了一句,可水潤的桃花眸中卻無半分怯意,直直地和殷玄錚對視了半響,忽而揚起了一抹淺淺的笑。

    “可是你還是幫我掃清了多餘的障礙,不是嗎?”

    謝姝月又不傻,如果不是殷玄錚的安排,估計鎮國公也不會同意她留在這裏,可能早就親自上門把她給領回去了。

    “你和大哥不是都在侯府安插了眼線嗎,隻是三天而已,不打緊的。”

    殷玄錚聞言動作一頓,斟酌了半響,這才道∶“若是我在上京也就罷了,隻是明日我便要出發前往林州……。”

    “是為了中毒一事嗎?”謝姝月伸手握住了殷玄錚即將要抽離的手指,急切道∶“我對粉娥嬌很熟悉,不如我和你一起。”

    “並非隻為了投毒之事,而是……”

    啪嗒——

    原本緊閉的窗戶忽然被打開,兩人下意識地回望了過去,隻見謝輕寒正冷著張臉站在窗邊,幽幽的視線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扯出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

    “真巧啊,太子殿下也在。”

    “回自己家不走正門偏要翻牆,謝世子真是有閑情雅致。”殷玄錚淡笑地掃了一眼窗戶,神色莫測。

    “那也總比不得殿下三更半夜還要微服出訪。”

    謝姝月聽罷連忙訕訕地鬆開自己的手,心中暗自嘀咕怎麽每次都能在這種不尷不尬的時候被謝輕寒撞上,原本她和殷玄錚清清白白的關係看著都不清不白了。

    謝輕寒自然不知謝姝月心中所想,他穩穩地從窗台翻了進來,麵色卻分外凝重。

    “大哥,你怎麽也來了?”謝姝月此時當真萬分慶幸自己事先便屏退了房中的婢女,不然這一個兩個的,當真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

    殷玄錚神色也有些微妙,與謝輕寒對視了一眼,慢慢出聲道∶“謝世子今日前來的目的,想來應該與本宮別無二致。”

    “那倒是有勞殿下親自過來跑一趟了。”

    一頭霧水的謝姝月聽著兩人你來我往的,就是沒有說到點子上,忍不住出聲問道∶“到底是什麽事啊?”

    謝輕寒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這才靠近謝姝月微不可聞地對她耳語片刻。

    “什麽?”

    謝姝月聽罷,幾乎是在第一時間便難以置信地看向了殷玄錚,在得到他點頭默認的回應後,震驚道∶“這樣會不會太過冒險了?”

    “事已至此,這是最快也最有效的解決辦法了。”殷玄錚搖了搖頭,回答道。

    “可是……”

    謝姝月還想問些什麽,可門外突然傳來的熙熙攘攘聲卻再次打斷了她的話。

    “大小姐,您在裏麵嗎?”

    杜萬急切的聲音從門外傳來,謝姝月輕輕皺了皺眉頭,示意謝輕寒和殷玄錚不要出聲,這才走出內室,打開了門。

    “什麽事?”

    謝姝月臉色平靜,冷淡的視線從杜萬身後全副武裝的家丁身上滑過,嘲諷地抬了抬眼,“杜管家好大的陣仗啊。”

    杜萬神色一僵,但還是賠笑道∶“大小姐別誤會,最近京中有些不太平,家丁侍衛們巡夜也得多準備些。”

    為首佩著刀劍的侍衛似乎有些不耐煩杜萬的諂媚,直接打斷了杜萬的說辭,抱拳道∶“剛剛府上有賊人潛入,不知大小姐有沒有看到。”

    “賊人?”謝姝月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一下說話之人,懶懶散散道∶“沒看見,你們再去別處找找看吧。”

    “等一下。”

    侍衛攔住了謝姝月想要關門的動作,冷聲道∶“剛剛有婢女見到賊人就往這跑個方向了,為確保安全,大小姐還是讓屬下幾個進去搜尋一番吧。”

    “看來你的意思是我蓄意窩藏賊人了?”

    “屬下不敢。”侍衛低頭又解釋道∶“隻是大小姐身邊並未留人伺候,若是賊人躲進院中,豈非更是危險。”

    “有沒有危險我倒是不知道。”謝姝月靠在門邊掃過眾人,冷笑道∶“我隻知道今日若是讓你們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搜了我的院子,明日傳出去我就會在上京城中顏麵盡失。”

    “大小姐,這是侯爺的命令。”

    “那又怎樣。”

    謝姝月直起了身子,掃視了一眼幾人,不知想到了什麽,忽而揚起了一個笑容,鬆口道∶“你們可以進去搜。”

    為首的侍衛沒想到她會這麽簡單就鬆口,連忙便要帶人走進院內,“既然這樣,大小姐,我們就得罪了。”

    “大不了我現在就回鎮國公府就是了,這裏隨便你們搜。”謝姝月慢吞吞地補上了後一句,作勢便要離開。

    杜萬聞言登時臉色一變,連忙上前攔住了她,連忙喝住了幾個想要進去搜尋的侍衛,生怕謝姝月一氣之下就這麽直接離開宣平侯府,賠笑道∶“大小姐,您這是做什麽,現在這大晚上的一來一回多耽誤您休息啊。”

    “比起深更半夜還要被人過來搜院子,一來一回也不算什麽了。”

    謝姝月冷笑一聲,補充道∶“反正就算是我今晚不走,明日這事傳到太子和外祖父的耳朵裏,也定會把我接走,那倒還不如今晚我主動回去,也免得旁人議論紛紛。”

    杜萬的臉都要笑僵了,宣平侯的命令他不得不從,可若是就這麽讓謝姝月走了,估計他也得卷鋪蓋被趕出侯府了。

    “大小姐安心休息吧,既然院中並無賊人,那我再帶人去別處看看。”

    心中經過了一番掙紮,杜萬隻得咬牙咽下了這個苦果,侍衛倒是還想說些什麽,但被杜萬一瞪,也隻得麵色不善地退出院子。

    謝姝月見狀轉身又朝內室走去,甩手毫不留情地關上了大門,顫動的門板幾乎擦著杜萬的鼻尖劃過,讓他的臉色更是難看了三分。

    “誰允許你自作主張的?”為首的侍衛冷著臉質問道∶“到時候誤了大事,你擔待得起?”

    “你沒聽見嗎,你們要是進去查她就要搬離侯府,孰輕孰重你分不清?”杜萬心中也滿是煩躁,不耐煩道∶“你多派幾個人在這裏守著不就得了,剩下的我隻會親自向侯爺說明,用不著你在這裏拿著雞毛當令箭。”

    侍衛首領臉色一黑,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杜萬離去,隨手指了幾個人讓他們在這裏守著,這才朝著反方向而去。

    “看來宣平侯這次倒是下了大功夫。”殷玄錚挑了挑眉,粗略估計了一下外麵守著的人數,這般評價道。

    謝輕寒閉了閉眼,似乎早就在他意料之中,冷聲道∶“那些一半以上都不是侯府的侍衛。”

    “月兒,我和太子殿下不能多留,你一定要記住,不管遇到什麽事情,都要自保為上。”

    謝姝月抿了抿唇,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默默看著兩人的身影又消失在夜色之中,耳邊還殘留著殷玄錚所留下的最後言語。

    “矜矜,萬事保重。”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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