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雨天
  第60章 雨天

    話雖是這麽說, 但直到兩人真的共處一室時,謝姝月心裏才開始泛起微微的後悔。

    雲州盛產鹽鐵,是盛朝最為重要的幾大州縣之一, 向來極受朝廷重視, 當年盛帝登基之初便曾到特地來到雲州巡視,因此當時還特意建造了一座行宮。

    雖然近幾年都無人前來,看著格外冷清了不少, 但自打今年開春太子殿下被派去巡視林州後, 他們便像是得到了什麽消息, 生怕哪日陛下再心血來潮前來,雲州刺史便一直派人好生收拾著,隔三差五還要往裏麵添不少東西。

    卻不料這行宮未曾等到陛下, 反倒是等來了太子殿下和未來太子妃, 也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了。

    謝姝月難得有些局促地坐在貴妃塌的邊上,原本侍候的仆從都被打發了出去,偌大的房間內隻剩下她和殷玄錚兩個人。

    外麵的天色已經微亮, 桌上點著的燭火也已經被熄滅,一滴雨珠落在行宮的荷花池中, 泛起了陣陣漣漪, 遠處飄來的烏雲遮住了剛剛盛起不久的朝陽,突如其來的驟雨輕輕敲擊著窗欞,擊落了滿地殘花。

    幾日以來的擔憂與心慌都在相見的時候化為了烏有, 之前驚悸不安的夜晚黑得讓人害怕, 唯獨現在室內的光線昏暗, 但身旁傳來的均勻呼吸卻給了兩人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淅淅瀝瀝的雨聲鑽入耳中, 殷玄錚的頭輕伏在謝姝月的膝頭, 平時束起的墨發就搭在她的手邊, 那雙冷淡的鳳眸輕闔,少了些平時裏的淩厲之氣,看起來反倒是像一隻乖順的大貓。

    他不說話,謝姝月便權當他是睡著了,就連動作都盡量放輕放緩,但見殷玄錚睡的沉,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沒能忍住心中的好奇,指尖輕輕碰了碰就在手邊的發梢。

    手指有規律地穿梭在墨發間,像是在給一隻鬧脾氣的大貓安撫順毛,在謝姝月不小心碰到殷玄錚臉頰時,他也隻是輕輕蹭了蹭謝姝月的指尖。

    謝姝月愣了一下,以為自己吵到殷玄錚了,頓時有些心虛,剛剛想收回手,指尖處卻驀然傳來一陣柔軟的觸感。

    殷玄錚眼神清明,輕柔的吻落在了謝姝月的指尖,絲毫沒有剛睡醒時的迷蒙。

    “你竟然裝睡?”

    謝姝月想到自己剛才的表現,臉頰上忍不住泛起一絲薄紅,有些羞赧地想要起身。

    殷玄錚的反應卻比她還要更快一步,幾乎是在謝姝月想要起身的瞬間,便用手臂環住了她,果斷認錯道:“你別走,是我的錯。”

    人總是會對弱小的事物產生憐憫與同情,尤其是原本強勢的變得虛弱,高貴的變得低微,更是會給人一種被拯救者的錯覺。

    即使心中知道這隻是假象,但還是不可避免地會心軟和放鬆警惕。

    謝姝月甚少見到殷玄錚這般示弱的姿態,一時間都有些無措了起來,猶豫了半響,還是放棄了剛才的念頭,輕輕把手搭在了殷玄錚的手上。

    原本在尉遲朔那裏,謝姝月的手腕因為掙紮,導致才結好的血痂有些撕裂,便已經上過一次傷藥了。

    殷玄錚雖然知道尉遲朔一向辦事穩妥,但心裏還是有些隱隱的擔憂,所以在剛到行宮時就又讓郎中過來看了一眼,直到得到並無大礙的結論才徹底放下心來。

    郎中給上的都是最好的藥,謝姝月的手腕之上還泛著微苦的藥味,清涼的感覺也有效緩解了她的疼痛。

    殷玄錚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傷口碰了碰,微微的癢意讓她下意識地縮了一下。

    “上京城現在還好嗎?”謝姝月逃避地換了個話題說道。

    殷玄錚聞言嘴角輕輕勾了勾,似乎對謝姝月這般破壞氣氛的煞風景話語有些無奈,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父皇現在臥病在床,但是想來朝中有陸相和南陽王坐鎮,應該也出不了什麽亂子。”

    “陛下生病了?”

    殷玄錚點了點頭,鳳眸低垂遮住了眼底的冷意,故作輕鬆道:“上了年紀的人總是有些小病小痛,父皇又勤於政務,就算有太醫常年看護,也難免會有顧不周全的地方。”

    謝姝月敏銳地感受到殷玄錚話中的不自然,但殷玄錚不說,她也不好多問,隨口又問道:“宣平候府還好嗎?”

    “宣平候府……”

    殷玄錚的聲音詭異地停頓了半響,似是有些難以解釋,思索了好一會兒,才委婉道:“前幾日宣平侯才被我申斥了一番,又被母後賞了一頓板子,估計現在還躺在床上養著呢。”

    謝姝月聞言皺了皺眉,“他又犯了什麽事?”

    “倒也不是什麽大事。”殷玄錚有些鄙夷道:“他瞧上了你身邊的侍女,幸好你的侍女機靈,第一時間告訴了你大哥。”

    “無恥!”

    謝姝月聞言臉色突變,放在膝上的手攥緊了身上的布料,急切道:“那她們都沒事吧,現在大哥也不在府上,她們會不會被宣平侯報複?”

    “你放心,我已經派人先將她們接到了太子府。”殷玄錚見謝姝月動怒連忙安撫道:“而且宣平侯現在估計也顧不得她們了。”

    “他色膽包天,有什麽事是他做不出來的!”謝姝月氣的全身發抖,迎冬與綠芍陪伴了她這麽多年,雖說是主仆,但也算得上是朋友,哪裏容得宣平侯這般糟踐。

    “我原隻是申斥了宣平侯一番,打算等你回來後再另行處置,但沒想到宣平侯到最後又納了侯府老夫人身邊的一個侍女為姨娘。”

    謝姝月閉了閉眼,勉強讓自己的思緒平靜下來,強忍著惡心道:“……是秋菊?”

    雖說是問句,單謝姝月的語氣卻極為篤定,老夫人身邊多的是伺候她多年的老人,鮮少有什麽新鮮麵孔,更何況秋菊本就包藏禍心,與宣平侯攪和在一塊也並不奇怪。

    殷玄錚有些詫異,但還是點了點頭,認同了謝姝月的猜測,又道:“自己的嫡女還行蹤不明,他卻在這裏花天酒地,甚至還這般無恥瞧上了自己女兒身邊的侍女,母後便以他行為不端為由,這才又賞了他一頓板子。”

    “那也是他活該!”謝姝月暗恨地罵道。

    她本以為李姨娘和馬姨娘之事已經給了宣平侯一番教訓,誰能料到他還是這般死性不改,甚至得寸進尺,完全不顧為人父、為人臣的原則。

    “莫要為了他生氣,免得平白氣壞了身子。”

    殷玄錚摩挲著謝姝月的手背,低聲寬慰道:“母後和長樂也很擔心你,還有老師和你藥鋪的掌櫃,這幾日為了尋你也是忙的腳不沾地,又何必為了一個沒有心肝的宣平侯費心傷神,他不配。”

    謝姝月還是有些氣不過,手指捏著那一塊布料將它揉的滿是褶皺。

    殷玄錚怕她又傷著手,連忙將她的手指分開,又握住了她的指尖道:“你若是還覺得生氣,過幾日等我們回了上京再讓他多挨幾板子。”

    “為什麽總是宣平侯……”

    “什麽?”

    謝姝月說話的聲音有些小,淹沒在窗外淅淅瀝瀝的雨聲中,幾乎微不可聞。

    殷玄錚愣了一下,沒有聽清謝姝月到底在說什麽,隻得坐起身子,靠近問道:“矜矜,你剛才在說什麽?”

    謝姝月被殷玄錚驟然的靠近嚇了一跳,想要伸手推推他的胳膊,示意兩人拉開距離,殷玄錚卻權當看不見,自然而然地把頭搭在了謝姝月的肩頭。

    溫熱的吐息落在她的耳側,明明感覺隻像一陣風般柔,可卻又帶著小小的勾子。

    “沒什麽。”謝姝月別過了臉,小聲重複道:“我隻是在想為什麽總是會和宣平侯扯上關係。”

    “怎麽說?”

    “你看,先是和南疆有關係的李姨娘,被毒殺的琴姨娘,然後又是現在的秋菊。”謝姝月補充道:“之前我和大哥發現她也沾染過粉娥嬌,還有她之前出麵揭發李姨娘之事,現在想來處處都是疑點。”

    “你覺得她也是南疆派來的人?”

    謝姝月點了點頭,但又有些不解道:“可是為何南疆派來的人要留在宣平侯的身邊,他一個小小的侯爺又能掀起什麽浪花?”

    “這確實是個疑點,宣平侯在朝中不顯,按理說是不會和南疆扯上關係的。”殷玄錚皺眉思索了片刻,沉吟道:“可惜我們現在身在雲州,要查也隻能等到回了上京才能有所行動。”

    “而且……”殷玄錚故意拖長了調子。

    謝姝月聞言連忙問道:“而且什麽?”

    殷玄錚輕笑了一聲,下一刻謝姝月就被他攬入了懷中,依偎著躺在了貴妃塌上。

    行宮的貴妃塌雖然寬敞,但容納兩個人還是有些擁擠,謝姝月隻能緊緊地靠在殷玄錚的懷裏,有些別扭地動了動自己的身子。

    “你快點把我放開……”

    “現在我們都該休息一下了”

    殷玄錚滿足地蹭了蹭謝姝月的臉頰,拉過一旁的薄毯將兩人裹緊,望著她有些驚慌的眸子,忽而低下了頭。

    窗外的雨依舊沒有停下,時不時伴隨雷聲與狂風,但在這一刻,兩人卻忽然愛上了雨天。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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