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祝賀
  第40章 祝賀

    這幾日天氣越發多變, 一大早天空中便飄起了細密的雨絲,但這卻絲毫不影響宣平侯府上的喜氣洋洋。

    門外的家丁恭順地將到府的貴人迎下馬車,絡繹不絕地賓客紛紛送上手中的賀禮, 就連平日裏素來倨傲的勳貴世家也不約而同地步入侯府正堂, 與一向他們看不上眼的宣平侯謝宇寒暄祝賀著,話裏話外都滿是恭維之意。

    因著與陛下的壽辰時日接近,宣平侯府又已然沒落, 謝宇也更加小心慎微, 為避免衝撞聖駕, 惹人爭議,往年宣平侯府大多都是從簡操辦,還從未如同今日這般大張旗鼓。

    別說是接到請帖的家族如獲至寶地趕了過來, 就連不少並不相熟的朝臣都主動攜禮道賀, 眼下上京城內誰人不知宣平侯生了個好女兒,與宣平侯府交好,那便是與太子交好, 與皇室交好。

    雖然還是有人心中疑慮陛下怎麽指了宣平侯的女兒為太子妃,但麵上依舊還是得裝的過去, 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 既然已經過來了,那邊都是一團和氣。

    宣平侯坦然接受了那些若有若無的奉承之語,好不容易抽出空來, 這才低聲問道家丁, “世子和大小姐人都去哪了?”

    眼見著賓客已然快要到齊, 族中的長輩也已經拿著族譜過來了, 按照他們之前所商量的, 正該在此時宣布謝姝月的身份, 一來能堵住眾人悠悠之口,巷頭巷尾也少些議論,二來也是為了皇室的麵子考慮,不至於讓皇室因著太子妃的出身而蒙羞。

    隻是這看了一圈,謝姝月和謝輕寒卻雙雙失了蹤影,宣平侯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世子正與魏國公世子在一處,大小姐想必現在應該在女眷們所在的花廳。”

    “趕緊去找一找人,免得一會耽擱了。”

    家丁應了下來,這才連忙又喊上了幾個婢女,快步朝著身後的花廳處走去。

    比之前廳喧鬧的祝賀之聲,花廳中坐著的大多是隨行的女眷,沒有那麽多繁文縟節,正三三兩兩地湊堆說著話,時不時用手上的團扇遮住逸出的陣陣輕笑。

    久病在床多日的老夫人今日也難得地走了出來,精神雖然看著好了許多,但依舊帶著化不開的憔悴,原本還有些刻薄的麵容更是多了幾分老態,堪堪出來露了個麵,與幾位世家夫人打了聲招呼便又忍不住開始咳嗽起來。

    “今天這雨下起來,難免又有些涼了,老夫人還是回去歇一歇吧。”秋菊連忙將手上拿著的薄披風搭在老夫人的身上,擔憂道∶“您的身子要緊,這裏有李姨娘在,想必也出不了什麽亂子的。”

    老夫人抬眼掃了一眼正在花廳門口從容不迫與諸位女眷寒暄的李姨娘,心中倒是安定了一些,略微點了點頭,便在秋菊的攙扶之下起身離開了。

    而眼見著老夫人已經離開,就這般放心地將剩下之事交由李姨娘,在李姨娘身旁的幾人態度都有些微妙,了然地笑道∶“到底還是府上老夫人治家有方,看眼下對你的重視程度,想必不日便會提了你做側夫人。”

    “鄭夫人說笑了,不過是因為老夫人病重,妾身這才得以幫上一點不足掛齒的小忙。”

    李姨娘笑了笑,似乎並沒有因為此事而感到過分高興,但身上連雲錦的緞子,和田羊脂玉的鐲子卻無一不在彰顯著她在侯府中的地位,雖無側夫人之名,但看其穿著打扮哪裏還像是個普通姨娘。

    在場的幾人對視了一眼,倒也想起了這宣平侯曾經取了鎮國公的獨女為正妻,原以為隻是一直沒有續弦再娶,沒想到竟連一位側夫人也不敢納,一時間倒也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馬姨娘牽著謝子恒的手低頭走過,聽到李姨娘這般惺惺作態,臉上微不可見地劃過一絲冷笑,但還是什麽都沒說,安安靜靜地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了。

    “瞧瞧她那副得意樣子,鼻子都快翹到天上去了”坐在馬姨娘旁邊的美貌婦人嗤笑了一聲,含酸拈醋地嘲諷道∶“要是侯爺想讓她做側夫人,那何必還要等上這麽多年。”

    馬姨娘淡淡一笑,並未接過這話茬。

    侯府中雖無正房夫人,但妾室卻是不少,可惜這種場合,除了幾位帶著孩子的姨娘,旁人甚至連過來的資格都沒有,因而這塊地方除了馬姨娘與謝子恒,也就是身邊的帶著一雙兒女的韓姨娘罷了。

    見馬姨娘似乎不願繼續這個話題,韓姨娘又看向坐在一群貴女中的謝雪柔,小聲道∶“這二小姐也快到要指婚的年紀了吧,聽說前些日子老夫人給她挑了忠義伯的庶三子,被她給拒了。”

    “大小姐是未來太子妃,她的心氣自然也高了。”馬姨娘瞥了一眼對麵謝姝月空蕩蕩的座位,塞了塊糕點給謝子恒,讓侍女帶到一旁去,這才繼續道∶“畢竟有個好姐姐,也多少跟帶著沾光。”

    “那也是,庶子又不能襲爵,今時又不同往日,嫡姐嫁給了太子,估計這二小姐怕是已經也開始想著做個侯府夫人了。”

    馬姨娘聞言神色一僵,放在桌下的手緊緊揪著手中的繡帕。

    韓姨娘倒未曾察覺到有什麽不對勁,滔滔不絕道∶“不過我見著大小姐似乎不太待見二小姐,我倒是還想著等再過幾年雨兒長大了,再去求一求大小姐,最好也能給她指上一門好婚事。”

    馬姨娘點了點頭,隨口敷衍了幾句,視線落在對麵的謝雪柔身上,神色晦暗不明。

    謝雪柔自然不知自己已然成了別人議論的對象,眼下她正與幾位世家小姐閑聊著京中的趣事,幾人的身份俱是不低,平日裏一向對她愛答不理,不知是不是被家中父母交代過,今日的態度倒是難得熱絡起來了。

    “謝二小姐,你姐姐呢?”一位碧裙的少女輕輕搖著手中的翠竹團扇,淡淡笑道∶“前些日子在大長公主的賞荷宴,似乎還見著長樂郡主與你姐姐一同前去。”

    “長樂郡主倒是和謝小姐關係甚篤,不止是賞荷宴,聽說兩人之前還一起去逛了別的地方,也不知是真是假。”一旁的粉裙少女抿唇輕笑,隻是神色之間帶著嘲諷。

    謝雪柔聞言,臉上登時有些掛不住了。

    在場的眾人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說的是謝姝月與長樂郡主逛花樓一事,這事雖然被太子壓了下去,但京中的貴女還是隱約聽到了些許風聲,平日裏不敢多嘴,也隻敢在這個時候說上幾句罷了。

    “二妹妹這裏可真熱鬧啊。”

    還未等她們笑出聲來,一道清冷的聲音便從一旁驟然傳來,打斷了幾人的議論。

    謝姝月慢條斯理地在幾人身後站定,瑩潤的指甲難得染著淡色蔻丹,搭在手上握著的白玉扇柄之上,輕敲著發出玉石碰撞的聲音,見幾人驟然沉默下來,謝姝月又驀然淺笑問道∶“怎麽不繼續了,難道是我過來,倒是讓幾位拘束了?”

    在場的幾人悄悄對視了一眼,自覺心虛,皆是不約而同的閉上了嘴,倒是碧裙少女出麵主動打了個圓場,“我們見謝小姐一直未曾過來,這才免不得多問了幾句,還望謝小姐莫怪。”

    “怪罪自然是談不上。”謝姝月淡淡瞥了一眼縮著脖子的粉裙少女,笑道∶“隻是若是不知是真是假,盡可來問我本人,我定當極力解答諸位的困惑,可千萬不要客氣。”

    幾人頓時又陷入了沉默。匆匆而來的婢女還不知這裏到底發生了何事,隻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但還是看向謝姝月道∶“大小姐,侯爺讓您速速去前廳一趟。”

    “知道了。”

    最後看了一眼麵色蒼白的幾人,向來估計也沒那本事繼續說閑話了,謝姝月輕笑一聲,這才跟著婢女轉身向前廳的方向走去。

    其實不止是謝姝月,在場的諸位賓客盡數被邀到了前廳,原本還有些一頭霧水,隻是見著謝家諸位長輩也站在一側,身後還跟著拿著族譜的家仆,心中頓時了然。

    謝雪柔原本也想湊過去看個熱鬧,但又見不得謝姝月這般得意,冷哼一聲,便要轉身離開,可下一刻便又被李姨娘拉到了一邊的角落。

    “姨娘,你這是幹什麽。”謝雪柔甩開被李姨娘抓住的手腕,吃痛地揉了揉。

    “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許再去招惹謝姝月,你怎麽就是不聽。”李姨娘皺了皺眉,臉上已有慍怒之色,低聲道,“你今日務必老實一些,忠義伯夫人今日也來了,我一會帶你去見見。”

    “我不。”謝雪柔聞言頓時冷下了臉,看著正站在謝輕寒身旁的謝姝月,冷聲道∶“憑她謝姝月都能嫁入太子府,我又為何不行?”

    李姨娘麵色一驚,連忙上前捂住了她的嘴,厲聲道∶“你瘋了!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我沒瘋。”謝雪柔掙脫開來,看著李姨娘這般膽小的樣子,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唯獨嘴角帶著誌得意滿的笑容,神秘道∶“姨娘就看著吧,別看她謝姝月現在得意忘形,早晚有讓她求我的時候。”

    李姨娘剛想要說話,卻見老夫人身旁的秋菊衝她招了招手,隻得瞪了謝雪柔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月兒,你過來。”

    立於上首的宣平侯清了清嗓子,讓謝姝月站在自己的身旁,心中暗自組織了一下措辭,說道∶“其實今日本侯還有一事要宣布……”

    “見過宣平侯。”

    隻見一個樣貌端正的中年男子猛然分開人群,打斷了宣平侯的說辭,還未等在場的眾人反應過來,便拍了拍手。

    身後跟著的幾人立馬呈上了幾個金絲楠木所製的木盒,依次打開來看,隻見南海的珍珠,西域的鴿子血……不下數十件珍奇寶物擱在匣中,引得在場的眾人都開始了竊竊私語。

    “我等奉睿王殿下之命,特來送上祝禮,賀謝小姐得以重入族譜,擺脫當年被人調換身份之冤屈。”

    此話一出,全場頓時嘩然,眾人三三兩兩地開始小聲議論起來,原本隻以為是將人掛在蘇夫人的名下,但睿王府管家這話,又像是在說這位謝小姐身份曾被調換,一時間猜測眾多,眾人隻得又把視線放在宣平侯的身上。

    宣平侯未曾想過會被睿王府的人搶先一步將話說出,一時間倒讓自己都有些下不來台,但還是勉強鎮定下來,緩聲道∶“月兒確實是我與夫人的親生女兒,宣平侯府的嫡長女,隻是當年遭奸人所害,因而隻得在今日重新入上一番族譜,還望諸位共同見證。”

    “同時,也謝過睿王殿下之禮。”宣平侯看著那一匣又一匣的寶物,實在摸不清睿王這是何意,先不說睿王與太子一向不對頭,單單是今日送來賀禮之舉,便怕是有心人會多加猜測二人的關係。

    但禮已送到眼前,當著眾人的麵,又不能拒收,宣平侯閉了閉眼,隻得無奈道∶“月兒,還不快去收下。”

    謝姝月皺了皺眉,她本就對睿王頗為厭惡,眼下看著他送來的東西都膈應的慌,剛想要喚人將東西扔進庫房,一道男聲卻又再次傳來。

    “謝小姐且慢。”

    淩軒臉上帶笑地走上前來,示意身後的侍衛將東西帶上來,拱手道∶“太子殿下也為謝小姐準備了一份賀禮,還請謝小姐查看。”

    在場的眾人又是麵麵相覷,不知這又是什麽發展,甚至不知睿王和太子是不是商量好的,同樣是用金絲楠木的匣子所裝,侍衛小心翼翼地將其打開,隻見一顆碩大瑩潤的夜明珠正靜靜地放於其中,即使是在陰暗的雨天,也隱隱閃爍著光澤。

    “是番國所進貢的夜明珠!”人群中識貨之人忍不住輕呼出聲,拉著同伴小聲議論著。

    侍衛將手上的匣子依次打開,剔透晶瑩的各色寶石裝著滿滿一匣,似水般的鮫月紗柔順華美,更是不提之後的玉器古玩,件件都是不世出的珍品,如今卻都一一的擺在眼前。

    “對了,還有一物。”淩軒頓了頓,招手命人又送上了一隻匣子,打開笑道∶“殿下吩咐了,這南海珍珠實在是隨處可見,不過鑲在鞋履之上倒也好看,因而命人精心挑了這麽一斛,權當是給謝小姐解悶。”

    話雖這麽說,但眼見著同樣都是南海珍珠,肉眼可見淩軒手上的,不管是成色還是大小,都要比睿王府送上的好上數倍,而聽太子府這意思,卻也隻配鑲嵌在鞋履之上,一時間倒當真不知該為誰趕到尷尬了。

    謝姝月心知定是殷玄錚故意這般為之,倒是讓睿王府的人都咬牙切齒,自然也樂得順水推舟,笑意吟吟道∶“迎冬,還不把太子殿下送來的東西先擱回我院中。”

    “是。”迎冬帶著幾個人接過侍衛手中的匣子,這才又問道∶“小姐,那睿王殿下送來的……”

    “你那地方空間也不大,怕是一時間也擱不下這麽多東西,便先拿去侯府庫房收著吧。”謝輕寒非常自然地接過了話頭,轉頭又問宣平侯,“父親意下如何?”

    宣平侯撫須點了點頭,裝模作樣惋惜道∶“可惜月兒的院子確實不寬敞,那也隻得暫且如此了。”

    “想必睿王殿下應該是不會介意的吧?”謝姝月笑道。

    “既然已經贈予謝小姐了,那自然全憑謝小姐做主。”

    擺明了這宣平侯府是不待見睿王送過來的東西,但管家又不能說些什麽,隻得扯出了個勉強的笑容應和道。

    在場的眾人都是人精,紛紛裝作沒能看出其中的門道,心中再有困惑,也隻得上前再次祝賀謝姝月,似是剛才的尷尬場麵從未發生。

    馬姨娘拉著謝子恒站在人群外,冷眼看著被眾人恭維的謝姝月,與那一匣又一匣被拿走的珍寶,低聲道∶“恒兒,他日你若襲侯,定也要像現在這般風光。”

    “姨娘,大哥才是世子,我是庶子,是不能襲侯的。”謝子恒怯怯的拉住馬姨娘的衣角,覺著自己的心口又有些發悶,但還是小聲道∶“我們不去給大姐姐道賀嗎?”

    “庶子又怎樣,隻要你大姐姐肯為你去謀,那你依舊可以做世子。”馬姨娘沉聲道,“但凡她還想嫁入太子府,我便自有辦法讓她扶你坐上侯位。”

    “那我們也去祝賀大姐姐……”

    “急什麽,等你大姐姐把你送上了世子之位,再去道賀也不遲。”

    馬姨娘嘴角挑起一絲冷笑,貪婪的野心在她的眼中一閃而過,握著謝子恒的手更是緊了緊,強調道∶“一旦你成了世子,那我便會是府上的側夫人,從此便再也沒人敢欺負我們了,你知道嗎?”

    謝子恒沒有回答。

    “恒兒,你聽見了沒有……”

    馬姨娘剛要發問,瞳孔卻猛然睜大,隻見謝子恒鬆開了她的手,如同斷了線的風箏,口鼻俱流黑血,臉色蒼白地向後倒去。

    “恒兒!”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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