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倪向
  第18章 倪向

    果然不出謝姝月所料,不知鎮國公用了什麽法子,教習女官第二日便從宣平侯府離開了,就連宣平侯也解了她的禁足,不再限製她的活動。讓她久違地收獲了段清閑又自由的日子。

    不過臨近初夏,這幾日天氣也變得快,往往出門時還是晴空萬裏,回來時便已下起了瓢潑大雨,自打意識到皇室不會因為自己的行為便輕易退婚,謝姝月也懶得出門,一直窩在自己的小院裏落得自在。

    長樂郡主倒是有心約她一起出去,但她的母親大長公主怕她再生事端,連夜把她送到寺裏,美其名曰修養心性,無奈之下,兩人的交流都變成了書信,每日都是對上京的思念與向往,以及佛寺的百般無聊。

    “又是陸郎送來的信嗎?還是長樂送來的?”

    謝姝月窩在窗邊的軟塌上,腿上搭著一條薄薄的毯子,出神地望著窗外已經被驟雨打散了花瓣的殘敗牡丹,這幾日陸鳴予倒是送了不少信去薛氏藥鋪,但她眼下早已深陷泥潭,一時間也不知該何去何從,便都一並暫且擱下了。

    直到迎冬又拿著信匆匆走進來,謝姝月這才微微抬頭,指了指桌案道∶“先擱在那吧。”

    “小姐,這次是薛掌櫃送來的信。”

    迎冬上前將手上的信封遞給了謝姝月,又細心地關上了幾扇窗戶,這才轉頭叮囑道∶“眼下忽冷忽熱的,小姐還是多注意點身體。”

    謝姝月含笑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下次絕不再犯,這才慢吞吞地拆開了信封。

    信的內容不少,足足寫了整整兩頁紙,謝姝月一行一行地看了下去,臉色越來越冷,纖白的手指攥緊信紙,在上麵留下了一道又一道的褶皺。

    “小姐,怎麽了?”迎冬被謝姝月的臉色嚇了一跳,看著那已經快被揉成團的信箋,心下有了猜測,低聲問道∶“可是那件事已經有眉目了……”

    謝姝月微不可聞地輕聲應了一句,重新又仔細看了一遍,確保沒有任何疏漏,這才起身便將信箋丟進了除潮用的火盆中,看著信紙慢慢被火舌舔舐又化作灰燼,似乎也有火種在她的眸中點燃。

    “綠芍去哪裏了?”謝姝月凝視著已經化作一攤黑灰的信紙,突然沒頭沒腦地問道。“怎麽一整天都沒見著她人。”

    “京西的鋪子出了點問題,綠芍應該是過去幫忙了,今天早晨收到消息,匆匆忙忙便走了。”

    “也罷。”謝姝月斂了斂神情,遮住了眼中劃過的暗芒,緩聲道∶“準備百兩黃金,我們現在便去尋薛掌櫃。”

    ————

    西街勝意坊

    身披黑色鬥篷的女子站在二樓的看台處,低垂的帽簷將她的五官隱藏在陰影之下,這樣的打扮在外麵可能會惹人懷疑,但在賭場裏卻並不稀奇,畢竟賭場中多得是亡命之徒,大家早已對此早已見多不怪,因此也甚少有人注意到這裏的情況。

    “左數第三張桌的藍衣男子,便是倪向。”

    薛掌櫃不動聲色地指了指角落處的一名中年男子,壓低聲音繼續道∶“此人在南疆應該是有些背景,粉娥嬌在南疆也極為少見,大多都掌握在南疆皇室手中,就連之前的那一盆,也是偶然間才得到手的,但這倪向卻曾在上京城內賣出過數量不少的粉娥嬌的花粉與花瓣。”

    “幸好這倪向好賭成性,隻要一來上京必會到勝意坊,倒是省了我們特意來尋他的功夫了”

    “粉娥嬌的花瓣性溫涼,古書曾記載其治先天不足之症有奇效,但花粉卻劇毒無比。”謝姝月打量了一眼正在台下揮金如土的倪向,頗為厭惡地皺了皺眉,“花瓣倒還有情可原,隻是這花粉,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薛掌櫃聞言語氣也沉鬱了下來,“到底是人心難測……”

    “既然這粉娥嬌難得,但在宣平侯府裏,我卻也看到了一株,此事不知是否也和他有關。”

    “有能力有門路敢販賣整株粉娥嬌的人,整個上京怕是也隻有倪向一人。”

    謝姝月思索了片刻又道∶“你的意思是,當年之毒有可能是經過倪向之手。”

    “沒錯。”薛掌櫃點頭,∶“前些日子派去南疆的探子說,粉娥嬌花粉會使人渾身上下出現大塊褐斑,與當年之毒極為相似,有可能便是以粉娥嬌的花粉為引。”

    “看來這倪向的手上確實握著不少秘密。”

    謝姝月桃花眸微微眯起,指尖敲了敲紅木欄杆,隻見原本還坐在桌前誌得意滿的倪向,突然被一個夥計請上了樓梯,直接略過二樓的看台,向三樓的雅間走去。

    一路上還能聽到夥計好言相勸和倪向罵罵咧咧的聲音。

    “東家,我們今日還要見倪向嗎?”薛掌櫃聞言也皺了皺眉,轉頭看向謝姝月,詢問道。

    “自然是要見。”謝姝月的視線從桌子上放著的百兩黃金上劃過,麵上驀然浮起一絲冷笑,“我們現在便要去見。”

    薛掌櫃聞言一愣,隻見謝姝月壓低了帽簷,抬腳便要向三樓走去,連忙拿起桌子上的箱子跟了上去。

    “我說了,但凡能贏得了我三局,不管問什麽我都和盤托出。”

    倪向的音量不小,許是久在南疆的緣故,他的口音中還帶著一股別扭感,在空曠寂靜的三樓裏格外明顯。

    坐在他對麵的俊朗男子也不惱,手中的折扇輕搖,示意身旁之人打開桌上的盒子,向前推到倪向的麵前。

    倪向隨意掃了一眼,並未放在眼中,反而是嗤笑出聲∶“這位公子,未免太小看我倪某人了。我倪某人走南闖北這麽多年,最不缺的便是這些金銀財物。”

    “況且公子想知道的事情,我想也一定有其他人會出更高的價格,公子不如還是回去練練賭技吧。”

    “倒當真是個難對付的。”薛掌櫃在外麵聽了半響,小聲對謝姝月道∶“東家,不如我們今日便先回去吧。”

    “為什麽要回去?”謝姝月勾了勾唇,“剛才他不是說了麽,隻要有人能贏過他,他便全部和盤托出。”

    “東家,你是想……”

    薛掌櫃難以置信地想要出聲詢問,謝姝月卻接過了他手中的裝著黃金的箱子,示意他先退下。

    下一刻,幹脆利落地抬腳便踹開了雅間的門。

    薛掌櫃沿著樓梯走回了看台,又怕謝姝月出事,隻得示意夥計好好盯著上麵的情況,卻不曾注意到三樓的拐角處,正有兩人暗中注視著雅間的情況。

    “殿下。我們是否要現在進去。”見又有人走進了雅間,淩軒麵色一凝,向殷玄錚請示道。

    他們今日原本是聽說睿王曾在南疆商人手中買過奇毒,甚至還牽扯到了當年林州瘟疫一事,殷玄錚這才會親自前來,賭場四處都密布著眼線,隻待收網。

    卻不料等了好長時間,眼見著睿王走了進去,賣過奇毒的南疆商人倪向也走了進去,淩軒剛想上前探查情況,一個打扮古怪神秘的女子便踹門走了進去。

    一時間淩軒也有些摸不到頭腦,隻得疑惑地看向殷玄錚。

    殷玄錚卻難得地愣在了原地,看著已經緊緊閉上的大門,以及已經走到樓下的薛管家,熟悉的身影在腦中閃過,讓他突然升起了一個難以置信的猜測。

    “再等等。”殷玄錚抬手製止了淩軒的動作,聲音冷冽,“若是一會發生了什麽事,務必確保剛才女子的安全。”

    而不止是外麵的人驚訝,坐在裏麵的兩人見門被踹開也愣了一下,卻見來人毫不怯生,非常自然地便坐在了對麵,刻意壓低的女聲如同碾碎的花瓣,帶著一股沙啞的感覺。

    轉頭幽幽對倪向說道∶“隻要賭贏了你三局,問你什麽你都說,對吧?”

    倪向頗為納罕地掃了一眼來人,隻是黑色的披風將人擋的嚴嚴實實,臉上也覆著一層麵紗,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但這股囂張的態度卻讓倪向頓時來了興趣,爽快地應了下來。

    “那是自然,倪某人說到做到,但凡能在我手上贏下三局,不管要問什麽,倪某人必定回答。”

    謝姝月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俊朗男子,熟悉的麵容氣質,正是前些日子曾在宮中偶然得見的睿王,謝姝月眼底忍不住劃過一絲詫異,但麵上依舊不顯。

    像是怕被打擾一般,慢吞吞對睿王道∶“那就麻煩這位公子騰個地方吧。”

    睿王見狀挑了挑眉,合上了手中的折扇,讓身旁人收起了桌上裝著金銀的盒子,也不做過多的糾纏,彬彬有禮道∶“既然這樣,我便先告辭了,就不在這裏打擾二位的雅興了。”

    謝姝月靠坐在靠近大門旁的椅子上,隻聽到啪嗒一聲,睿王的折扇便落在了她的腳邊。謝姝月下意識地撿起了折扇遞了過去,睿王含笑道了聲謝,微涼的指尖卻像是不經意間劃過謝姝月手背的肌膚,微不可聞的聲音隻有兩人之間能聽到。

    “預祝皇嫂今日得償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