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鍾謦之音不絕, 天子上座,百官來賀。

    諸小國使臣齊齊上前朝見,獻上賀禮。陸明華坐在太後身側,入耳都是歡喜恭賀之音, 入目亦都是喜笑顏開之相。

    繁華盛世, 莫不如此。

    她亦忍不住輕笑, 餘光見著太後用了茶,忙又添上。

    “不忙, 不忙,讓你來,可不是做這個的。”她這樣貼心周到, 太後心下滿意, 口中卻阻止,滿眼的笑意,即驕傲,又自豪。

    “前些年的大朝會你可曾見過?”

    陸明華輕輕點頭,之前她為寧國侯世子夫人,這朝會, 自然也能來的。

    心中微動,她忽然明白了太後為何驕傲。

    “比之今日如何?”

    “不及今朝。”陸明華說了實話,笑意漫上眉梢眼角, 輕聲道,“當今聖明, 坐鎮京都, 瑞王英武, 大破北夷, 兄弟齊心合力, 方有如今盛世,這都是太後您教導有方,當為世人稱讚。”

    這句話說得實在是妥帖,太後更是高興,看她的眼神都是笑的,竟打趣了一句,“你這樣會說話,難怪會哄得元華心動。”

    “太後,”陸明華紅了臉,生怕她誤會,忙解釋說,“以前與王爺隻是君子之交,臣女哪裏,哪裏……”

    “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知道,你啊,怎的連打趣都聽不出來?”看她有些急了,太後立即說。

    陸明華低眉垂眼,忽覺太後和燕元華不愧是親生母子,連著打趣人都一般無二。

    “尋常人來,要麽在我麵前誇讚元華,要麽在我麵前誇讚元慶,你倒好,連著我們母子三人都誇進去了。”不得不說,太後聽了實在是高興。

    “明華說的都是真心之言。”陸明華輕聲說,能有今日,自不會是一人之功,君不見往來千年,皇室之中多少親兄弟倒戈相向,便是她,同陸明熙一母同胞的雙生姐妹,都勢同水火。但當今和燕元華兄弟之間的感情卻是如此之好,怎不讓她心生感慨。

    “就是你說真心話,我才高興。”太後心道難怪燕元華認定她會喜歡這陸明華,的確是個好孩子。

    對她來說,那些人不論怎麽誇她兩個兒子,都不如陸明華這般,隻說他們兄弟二人感情好,來的讓她高興。這也的確是她此生最為自豪之事。

    兩人輕言笑語,下麵跟在當今身後,一一同群臣見過,以示當今寬仁的燕元華偷眼看了一眼,算是放下了心。

    看樣子相處的不錯,他就說,自家母後一定會喜歡明華的。

    “你看,他在看我們,”太後一直注意著兩個兒子,見狀輕聲一句。

    陸明華抬眼看去,恰好對上燕元華的視線,見他朝著他眉眼飛揚笑開,也忍不住回了個笑。

    “他可沒少看,指不定在心裏想著我怎麽欺負你呢。”太後輕哼一聲。

    “怎麽會,明華倒是以為,王爺怕是在擔心我伺候的不周,惹得您不悅呢。”陸明華沒有解釋,反道一句。

    太後沒忍住笑了一聲。

    兩人說著話,這大殿之中,不知多少人偷偷注意著她們,眼見著陸明華溫聲輕笑,神態自然,略帶兩分恭敬,哄得太後連連發笑,心中便忍不住百轉千回。

    本以為,太後就算認下這樁婚事,也不過是看在瑞王的麵上,可如今看來,好似不是?

    不少貴女暗中扯皺了帕子,很不甘心。自從瑞王歸京,不知道多少人盯著他的王妃之位,既能嫁的一個俊朗的郎君,又能有尊貴的身份,可沒想到,最後竟然讓一個和離女子拔了頭籌,這任誰,也不能甘心。

    就在這時,殿中微妙的靜了一下。

    聖上遇上了北夷來的使團,她們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北夷人中,那個妖媚動人,好似話本中所謂妖精的那個女子身上。

    有人心中驚歎,之前見她蒙著麵紗便能猜到其樣貌必定不凡,如今去了麵紗,露出真容,高鼻深目,紅唇輕勾,方知何為勾魂奪魄。

    “拓跋鋒,拜見陛下。”忍住不甘,拓跋鋒上前彎腰。

    一眾使臣隨之行禮,拓跋柔盈盈俯身,飽滿的胸脯輕動,不知勾動了多少人的視線。

    當今叫起,眾人便見那女子起身,眼尾掃過瑞王,拓跋鋒和當今說著話,她慢走幾步,到了瑞王身邊。

    “瑞王殿下,我是北夷王女,拓跋柔。”北夷女子也有繼承權,男子稱王子,女子,自然就是王女了。

    燕元華漫不經心的點了點頭,看都沒看她那張妖精似的臉。

    也不知道自家皇兄還要問候多久,早知道剛才說什麽也不下來,這會兒還能跟明華多說幾句話。

    這樣想著,他看向陸明華,見她正在看他,立即笑開。

    陸明華本來還有些擔心的,可見著他那副一點都沒放在心上的樣子,頓時失笑。

    倒好似是她杞人憂天了。

    太後在旁邊看著,倒是一點擔心都沒有的。

    她這兒子要能有哪些花花心思,也不會讓她操心到現在了。

    寧雲溪坐在席上看著,恨恨喝了口茶,又歎一口氣。

    算了,再生氣有什麽用,反正瑞王看不上她,有這個功夫,她還不如物色一下下個結親對象。別的可以放一放,身份必須要高。最起碼,要能護住她娘親還有姐妹們。

    “王爺,我曾在王城中見過您的風姿,可惜當時無緣會晤。”拓跋柔眼中輕動,忍不住遠遠看了眼陸明華。她斂了心思沒有多想,上前一步又笑。

    什麽風姿?攻破北夷的風姿嗎?

    燕元華隨意想著,覺得這人身上的香味有些太嗆,還是明華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好聞。他點了點頭,就想避開。

    看他這樣不解風情,要是以前,自己這樣,那些男人早就看來的,拓跋柔心中不甘,忙跟上前,誒呀一聲險些摔倒,就想扶住燕元華。

    燕元華後退一步,及時避開。

    他總算正眼看了眼拓跋柔,這副做派,他隻在那些尋常女子身上看見過,他那些姐妹們誰不是驕傲張揚,高高在上,怎麽這個——

    懶得理會,他直接就走。

    就在燕元華避開的同時,拓跋柔身形一晃又站穩,好似剛才真的隻是個意外般。

    隱約一陣嬉笑聲傳來,她充耳不聞,隻是看著燕元華離開。轉身回了使臣中間,麵對拓跋鋒看來的視線,臉色稍淡。

    和北夷的使臣說完話,也就差不多了,當今轉身朝著殿上走去,瞧著燕元華隱約有些不耐,低笑一聲,“送上門的美人,你不要就算了,做這副樣子幹什麽?”

    燕元華輕哼了一聲,說,“皇兄你要是喜歡,那就收了。”

    當今微微笑了笑,目含深意,說,“那可不行。這拓跋柔,可是有大用處的。”

    拓跋柔的母族在北夷也算的上是豪族,曾出過數任皇後,上一位險些就奪了王位自己稱帝,可即便如此,當今這個北夷王上位之後也不得不厚待這個家族。

    當然,這隻是表麵,拓跋柔當初可是有兄弟的,可好巧不巧,全都死了,隻剩下了她一個王女。便是這個王女,北夷也不想多留,不然,王室那麽多的王女,怎麽就偏偏送了她來。

    燕元華嗤笑一聲,懶得摻和,一回了上麵,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衝著旁邊坐在太後身邊的陸明華輕笑。

    “瞧瞧他這個樣,沒出息。”太後輕哼一聲,很是看不上燕元華這副在心上人麵前傻乎乎的樣子。

    “怎會,王爺隻是待人過於摯誠罷了。”陸明華下意識反駁,才想起說這話的人是太後,忙斂了眉,可臉,卻紅了。

    燕元華在旁邊聽得分明,當即眉眼舒展,放肆笑開。

    “我就不信你沒覺得他傻過。”太後不信,盯著陸明華看。

    陸明華微不可查的頓了一下。

    這個,的確有的。

    太後就笑了,對著她說,“行了行了,你去元華哪裏吧,別在我這兒了,再讓他這樣看著,我飯菜都該用不下了。”

    “多謝母後體恤,明華,快來。”陸明華被說的越發赧然,正想推辭一下,旁邊燕元華就搶先開了口,往一側讓讓,眼巴巴的看著她。

    “你快去吧,今日這麽多的人,可別在讓他這樣了。”太後立即說,丟人,真的丟人,他王爺的尊嚴何在???

    陸明華早知燕元華恣意,卻也沒料到這樣的場合他也這樣大膽直接,感受著殿中其他人看來的視線,臉頰滾燙,沒再多言,起身迅速的坐到了燕元華旁邊。

    一個沒忍住,又伸手在他腰上狠狠一掐。

    “你收斂些。”她低聲說,實在不懂,這樣多的人,他怎麽反而越發肆意了。

    “為什麽要收斂,我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有多心悅你。”燕元華配合著放低聲音,笑著說。看著她的目光毫不掩飾其間的灼熱愛慕。

    陸明華當即就怔住了,失神看向他。

    所以他之所以如此作為,就是因為這個目的?

    “明華,嚐嚐,看看喜不喜歡。”燕元華停下手中的動作,將剝好的一碗晶瑩紅透的石榴籽推給她。

    “石榴?”陸明華壓下心中的悸動看去,尚不能回神,隻是輕聲喃喃一句。

    “嗯,我記得你喜歡,之前特意讓人準備的。快嚐嚐看。”燕元華拿了帕子擦手,又開口催促。

    陸明華便伸手端起,持著玉勺,嚐了一口。

    燕元華伸手推過玉碟,讓她將籽吐在這裏。

    “很甜。”陸明華接過,抬袖遮麵吐掉籽,拿帕子拭了拭唇,才對燕元華輕笑道。

    “那我再剝一個,”燕元華說著話,又掰開了一個石榴。

    陸明華本想阻止,卻又把話咽下,笑盈盈看著他手上動作,修長白皙的手指不停,剝了籽落進白色的玉碗中,他的手上有疤,可她並不覺得難看。

    兩人一個剝著一個吃著,滿殿的熱鬧,兩人竟自成一隅。

    旁邊當今和太後對視一眼,忍不住笑,“看看他,如今哪兒還記得我們。”

    太後撇去一眼,心裏有些吃味。

    她親生的兒子,養的這麽大,還沒這麽孝敬過她呢。

    “母後我給您帶了您常說的那家酥果。”燕元華耳聽八方,立即說了一句。

    他可是研究過的,很是知道不能當著婆婆的麵以一味的對心上人好。那不是好,那是結怨。

    “嗯?”太後微訝,看向案幾,她怎麽沒發現。

    “我讓人送到您宮裏去了,一會兒您回去就能看見了。”酥果容易掉渣,不適合在宴會上吃。

    太後這才笑開,兒子惦記著她,比什麽都強。

    “那我呢?”當今等了等,眼看著那個臭小子沒音了,到底沒忍住問了一句。

    “你今天收的禮還不夠?”燕元華頭也不抬的說。

    “那能一樣嗎?”當今氣悶。

    “哪兒不一樣了?”

    “臭小子。”

    眼看著兄弟兩個鬥嘴,太後笑嗬嗬的當沒看見,皇後坐的穩穩當當的,嚐了口茶,又衝陸明華輕笑,說,“明華,今日這茶不錯,你嚐嚐。”

    “的確不凡,還要勞煩殿下解惑,不知這是什麽茶?”陸明華配合的嚐了一口,神態略帶恭謹,卻不見緊張,很是自然的問。

    皇後說了茶名,又笑,“既然你喜歡,一會兒出宮時我給你備上。聖旨已下,你也別叫我殿下,喚我一聲嫂嫂即可。”

    陸明華有些不好意思的垂眼,沒有回答這個,隻是笑,“那明華就厚顏受了。”

    眼看著明華和皇後聊了起來,燕元華也覺得和自家兄長拌嘴沒意思,說,“還能漏了你,我讓人給你送去書房了。”

    “算你小子有良心。”當今有些心癢,忍不住好奇燕元華給他帶了什麽。

    兄弟兩人止戰,燕元華又纏著陸明華說話。

    眼瞧著陸明華忙於應對燕元華,皇後失笑,掩下心中那點羨慕。又去溫聲問候太後。

    上麵皇室一家人其樂融融,下麵陸成文和袁氏算是鬆了口氣,忍不住慶幸,還好明華沒被為難。

    吃喝的差不多了,歌舞聲起,衣袂飄飄的舞姬飄進殿中,身姿婀娜,翩翩起舞。

    宴席之中,拓跋鋒悄然打量著上首的陸明華,容色出眾,儀態雅致,再正常不過的一個貴女。

    然而,這樣的女子滿殿都是,實在算不上出奇,可看著燕元華毫不掩飾的歡欣喜悅,他又覺得那女子定然不會這樣簡單,心中不由疑惑。

    “你失敗了。”他沒再多想,掃了眼拓跋柔,淡淡的說。

    “這才剛開始,你急什麽。”拓跋柔輕哼,麵上的笑意稍淡。

    “但願吧。”拓跋鋒心下的那點疑慮散去,心道依著她素來周旋於男人中的性子,定然是不甘心,那謀士想多了。

    拓跋柔喝了口茶,苦澀漸漸散去,餘下甘甜。

    她垂眸,掩去裏麵的平靜。

    眾人叫好,一場舞跳完,就要進入下一場,正在這時,拓跋鋒站起身,表示見了大燕舞蹈,他的王妹技癢,也想獻上一舞。

    當今應允。

    殿中喧鬧聲盛了些許,都忍不住看向燕元華。

    在他們看來,有剛才那一出,拓跋柔如此,目標無疑就是這位王爺。

    “有美人要跳舞給你看呢。”陸明華笑意未變,仿佛什麽都沒發現,放下玉碗抬手輕拭唇角,口中沒忍住,輕哼了一聲。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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