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勉強維持住笑意把聖旨寫完, 見著燕元華終於滿意,當今放下筆,微微吐了一口氣,瞧著自家不爭氣的弟弟, 忽然若有所思的笑了一下。

    也不知, 那陸明華聽到了這封聖旨, 是個什麽想法。

    陸明華……她是木著臉聽完的。

    晨起,她剛用完早膳, 正和陸氏說著太後昨日所說的,明天要去大朝會的事情,外麵管家就急匆匆的跑來, 說是瑞王帶著宣旨的人來了, 請袁氏趕緊準備。

    陸明華當時就心中一跳。

    又驚又喜,顧不上多想,袁氏迅速的布置好接旨的事宜,一行人出去,便見燕元華站在堂中,含笑看來。

    宣旨的是當今身邊的大總管, 不過今天沒他的事,聖旨正在那位王爺手裏呢。

    燕元華展開聖旨,眾人立即跪下聆聽。

    前幾個字還好, 等到聽到後麵那大片的讚美之詞後,所有人都愣了。

    沒聽說過聖旨還帶誇讚人的。

    陸明華心裏那點忐忑慌亂都點點散了, 她忍不住撇了眼燕元華, 見著他滿眼笑意, 眉飛色舞的說著, 忍不住, 深深的吸了口氣,隻覺麵色滾燙。

    隻是,這次她也分不清,是被羞的,還是被臊的。

    這話一聽就知道不會是當今寫的,肯定和燕元華有關係!

    一想到這封聖旨要被供在祠堂,說不定還會傳出去,陸明華一時間恨不得地底下能有個縫讓她鑽進去。

    艱難的聽完,陸明華可謂是心靜如水,跟在陸成文夫婦身後站起身,上前接過聖旨,隻覺手中輕飄飄的聖旨,在這一瞬,簡直能有萬斤重。

    她忍不住祈禱,這聖旨以後安安生生供奉在祠堂就好,可千萬別讓後世的人有機會打開,不然……

    不敢再細想下去,陸成文客套的請一行人留下喝杯茶,宮裏來的人都笑嗬嗬的拒絕,走了。倒是燕元華留下了。

    “明華,你怎麽,不高興嗎?”燕元華發現了陸明華詭異的平靜,湊到她身邊有些疑惑的問。

    “這聖旨,裏麵的話,是你想的?”陸明華先確認了一遍。

    燕元華敏銳的感覺到了不對,卻也沒覺得有什麽問題,幹脆利落的點了點頭。

    陸明華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她忍。

    “怎麽,不好嗎?”見著她生氣,燕元華很有些失落的樣子,說,“我還覺得不夠,可皇兄說快寫不下了,才隻得停下。明華你那樣好,這聖旨連萬一都沒有寫出來。”

    可不是,聖旨大約百十多字,裏麵起碼有一半,都在誇她,這肯定寫不下啊。

    陸明華聽著他的話心裏羞惱,抬眼想要瞪他,偏他一雙眼睛那樣誠懇,說什麽萬一都沒寫道,竟好似真的那樣想的一般。她心裏那口氣一頓,險些就散了。

    “別裝傻。”陸明華算是看破燕元華了,看似穩重恣意的一個人,其實又無賴又狡猾,最會胡攪蠻纏,她就不信他能不懂她的意思,這會兒,不過是想混過去罷了。

    心裏想著,又來了氣,她一個沒忍住伸出手,在他腰側擰了一下。

    她那點力氣,燕元華一點兒都不覺得疼,隻覺得酥酥麻麻的癢意從那裏彌漫開,指尖動了動,他忍下想要去拉住陸明華手的想法,覷著她眉眼中的惱火,配合的露出些許痛意。偏又一聲不吭,就那麽看著陸明華,好似她做什麽他都甘願一樣。

    陸明華被看的心軟,鬆開了手,又輕輕揉了揉,輕輕蹙眉有些擔憂的說,“沒事吧?”

    “沒事,我皮糙肉厚,不疼,明華要是生氣,還可以再捏捏。”燕元華忍住那點蕩漾,湊近她輕聲建議。

    感覺好像有點不對,陸明華看了他一眼,輕哼一聲,轉身走了。

    燕元華笑嗬嗬的跟上,沒走兩步,就見陸明華停下腳步,就也跟著停下。

    “爹,娘,”陸明華抬眼看見陸成文和秦氏,才想起這不是別院,也不是馬車上,而是文安伯府,思及剛才和燕元華的來往,一張臉頓時紅透了。

    陸成文笑嗬嗬的,看不出絲毫異常,隻請燕元華進屋坐下。

    燕元華則看著陸明華,大有一副她去哪兒他就去哪兒的樣子,陸明華頂著自家爹娘兩人的目光,硬著頭皮微笑,說,“是我的疏忽,竟忘了請您坐下,王爺,請。”

    燕元華立即聽話的點了點頭。

    “伯父伯母,還有明華,叫我濟安就好,這是我的字。”他很是正經的說。

    一行人進屋,陸成文請了燕元華說話,袁氏和陸明華落在了後麵,她忍不住細細看過陸明華,有些喜意,更多的則是驚歎。

    剛才她見著陸明華和那瑞王說話的樣子,竟是前所未有的自在和隨意,絲毫不見拘束,甚至她還伸手擰了那瑞王。如此天潢貴胄,她當時驚了一下,還以為那瑞王會生氣,結果卻見他毫不在意,還望陸明華身邊湊,這般模樣,她真是想都沒能想過。

    “真是好緣分,大喜事,我們家明華,這就要做王妃了。”袁氏最後笑道,心裏自覺有些好笑。

    虧得當初她還想著,沒指望陸明華有什麽出息,隻要不為伯府招禍就好。結果呢,現在陸明華要做王妃,她這個過繼來的母親,也要一步登天了。

    這麽好的事,天底下都尋不出來幾件,竟讓她給遇到了。

    “娘,您別打趣我。”聽得王妃一詞,陸明華總算撿起了些不好意思,剛才隻顧著生氣,都沒來得及深想,那聖旨下後,她就是正兒八經的瑞王妃了。

    “我看那瑞王,是真心待你的,你啊,以後就別胡思亂想了,啊。好好的,比什麽都強。”若說之前還有些憂急,這會兒袁氏簡直是再放心不過了。就瑞王爺這副樣子,就差沒把明華捧在心尖子上了,這樣的在意,還能有什麽事。

    陸明華忍不住輕笑,前麵陸成文請燕元華坐下,燕元華轉而看向陸明華,想和她坐在一起,兩人對視一眼,俱都一笑。

    留在侯府用了午膳,燕元華才依依不舍的離開,陸明華方才得了空,能和陸成文夫妻二人說說話。

    “婚期定在明年的二月,雖然有些緊但你不需要擔心,我和你娘這就開始給你準備嫁妝,到時候定讓你風風光光的嫁入王府。”陸成文沒說別的,隻是含笑看著陸明華道。

    陸明華這才想起,原來婚期定在了二月。

    二月廿六。

    今日除夕,還有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她就要出嫁了。

    “爹,我不擔心。也無須這般隆重準備,都沒事的。”陸明華眼睫輕垂,總算有了些不好意思。

    “嫁女兒這樣要緊的事,哪裏能不隆重,你啊,就別管了,好好等著就好,一切,都交給我。”袁氏接過話,笑著看她,說,“不是說明天要進宮陪太後,還好前些日子為你做了過年的衣裳,你好好準備準備,有什麽不夠的就告訴娘,娘給你想辦法。”

    “多謝娘親。”陸明華笑著應了,就聽外麵丫鬟稟報,陸耀忠回來了。

    陸耀忠進了門,先請過安,就稀奇的看著陸明華,說,“妹妹,你真的要嫁給瑞王,做瑞王妃了?”

    他在五城兵馬司當值,中午正休息,就見自家上司一臉笑的找到他,開口就說了這件事,直接就把他弄愣了。一直到最後,上司說這樣的大喜事,放他半天假,讓他回家,他都沒能回神。

    實際上,直到現在,陸耀忠都還有些恍惚。

    “胡說什麽,”袁氏等他,說,“什麽真的假的,早上剛到的聖旨,千真萬確的事情,哪兒有什麽真假。”

    陸耀忠睜大眼,一時間根本說不出話來。

    他印象中的陸明華,經曆坎坷,很是可憐,可如今看起來,好像是他想多了?

    “兄長是怎麽知道的?”陸明華有些不好意思,忽然想起問道,她更在意的是,聖旨的內容應該沒傳出去吧?

    忍不住拽了拽帕子,她看著陸耀忠的視線難得的有些不淡定。

    陸耀忠老老實實的說了,憨笑一聲,“這麽大的喜事,難怪我上司這麽做,是該回來看看。”

    忍不住輕吐一口氣,陸明華有些驚訝於這個消息傳開的速度,不由出神。

    一家人湊在一起說了會兒話,陸明華才告退離開,一路上見到的丫鬟下人們都滿臉喜色,對著她也更加恭敬,瞧著她的目光既小心,又好奇。

    等回了院中,李嬤嬤眾人更是滿臉的笑忍都忍不住,一疊聲的賀喜。

    陸明華被她們這樣大張旗鼓的樣子弄得不好意思,連聲說,“好了,好了,我今天這賀喜聲,都聽得厭了,快歇歇吧。”

    “小姐又胡說,賀喜聲哪兒有聽厭的,您以後定然天天都能聽見,想厭都厭不了。”

    “嬤嬤,”陸明華輕嗔,哪兒來的天天都有賀喜聲。

    見著幾個丫鬟也還想說話,她忙催了她們去找了衣服首飾出來,準備先安排好明日要穿戴的東西。

    陪著太後去大朝會這樣的大事,可是萬萬不能馬虎的。

    聞言,眾人頓時都緊張起來,一番忙活,選出了好幾身穿戴,陸明華到時候穿上一身,剩下的備著。

    這般折騰著,一天竟好似很快就過去了一般。

    文安伯府一片喜樂,可其他幾個地方,就算得上愁雲慘淡了。

    安國公府,寧思堂在聽到這個消息時,正把玩著剛入手的古玩,聞言一失手,價值千金的花瓶便落地摔了個粉碎。可他完全顧不上這心頭好,反而不敢確定的又問了一遍,“賜婚?”

    那陸氏不是和離之身嗎?他以為著瑞王再怎麽喜歡,也不過是暫時而已,可他聽見了什麽,聖旨賜婚陸明華為瑞王正妃?

    下人使勁點頭,說,“真是,聽說是瑞王親自去宣的旨,溢美之詞不絕,說了許久呢。”

    寧思堂來回渡步,最後命人立即去安排寧雲蟾和那陸明熙,把兩人連夜送到城外的莊子裏去。

    到底是自己的兒子,他也心疼,因此,之前在燕元華命他納了陸明熙給寧雲蟾做妾後,他自覺已經讓瑞王熄了怒火,就沒再想著送人走,而是留在府上養著。

    可今天這個消息傳來,瑞王顯然是真把人放在心上的,那他就不能心存僥幸了。這便送走,和國公府撇清關係才是正理。

    身為安國公的庶長子,雖然不太受看中,可寧雲蟾的院子也是極好的。

    地方寬闊,富麗奢華,往日裏丫鬟下人往來,嬉笑言談好不熱鬧,可最近,自從寧雲蟾受傷,不少人自覺跟著他沒出路,都想了辦法去到別處,院中剩下的人也斂了喜色,整日裏竟顯得暮色沉沉。

    寧雲蟾在床上躺著養傷,脾氣一日比一日暴戾,之前還有下人抱著一顆忠心伺候,可近日裏也越來越受不了了。索性,還有一個人在——

    陸明熙麵容青腫,根本看不清本來的樣貌,一雙眼神更是麻木的躲在寧雲蟾屋內的角落裏。

    “給我滾過來。”寧雲蟾沒睡多一會兒,就醒了,身上的疼痛讓他無比難受,可更難受的卻是大夫說,他再也好不了了。

    他的骨頭都斷了,就算接上,以後也長短不一,是個殘廢了。

    陸明熙渾身顫抖,看著寧雲蟾的眼神好似在看一個恐怖至極的怪物,她不想過去,可在外麵兩個嬤嬤的目光中,還是顫巍巍的走了過去。

    若不然,那兩個嬤嬤會壓著她過去,然後寧雲蟾就會命她們不停的掌她的嘴。

    “我渴了。”寧雲蟾死死的盯著他,眼神陰戾,仿佛恨不得將她挫骨揚灰般。

    哪怕已經被他看了許久,陸明熙還是不能習慣,她止不住的驚恐,抖著手去拿起茶杯,親自去喂寧雲蟾。

    茶水入口,寧雲蟾呸了一聲,怒喝,“這麽涼,你是想凍死我嗎?”

    陸明熙手一顫,忙取了回來,又去找熱水。

    院中沒有人理會她,想要熱水,得她親自去燒。短短的幾天而已,她已經學會了怎麽保持著茶爐裏的火不熄,還有怎麽快速的燃起來。

    手上的扇子不停,碳火燃起,茶壺迅速裏的水迅速變熱,她滿臉麻木,手上的動作卻絲毫不敢停。

    寧雲蟾還在等著,要是她太慢了,會被懲罰。

    她愣愣的看著自己的手,之前保養的嬌嫩白皙的手指,這才多久,就已經變得粗糙,上麵還有些疤痕,有燙傷的,有割傷的,有磕碰的。

    陸明熙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她不就是給寧雲蟾傳了信讓他去找陸明華嗎?為什麽他四肢都斷了,為什麽她會成了他的妾,為什麽他這麽恨她。

    陸明熙不懂,寧雲蟾什麽都不肯告訴她,隻是一味的折磨她。

    “姨娘,快些,公子等急了。”外麵嬤嬤不輕不淡一聲,駭的陸明熙心裏一緊,忙加快了動作。

    就在這時,外麵一陣喧鬧聲傳來,她偷耳聽了一下,原來是國公那裏來人了。

    嬤嬤顧不上再看著陸明熙,忙回去等著,想知道國公都傳了什麽信來,準備怎麽安排他們家公子。

    結果剛到門口,就聽來人使喚她們快收拾好大公子的東西,準備一會兒就走。

    院裏侍候的下人心裏一涼,頓時能躲多遠就躲多遠,生怕被寧雲蟾選中跟著離府。

    嬤嬤也怕,不過能做到她們這步,手裏都有些路子,心下稍安,選中些人開始收拾。

    屋裏,寧雲蟾心都涼透了。

    “父親要送我走?沒問題,可我想知道為什麽。”他想要攥緊手,但傳來的隻是隔壁上尖銳的疼痛,忍不住悶哼一聲,他死死的盯著管家。

    管家麵色不動,仿佛眼前這個不是他以前恭恭敬敬伺候的大公子一般,卻也沒有冒犯,隻是淡淡的說,“今日宮內降旨,封文安伯府陸明華為瑞王妃。”

    寧雲蟾臉頰抽動,難以置信,“那陸氏已經是個殘花——”

    “公子慎言。”管家厲聲打斷。

    寧雲蟾咬緊了牙根才沒讓自己接著說下去,管家不說話,等了一會兒,見他終於冷靜下來,才繼續說,“公子寬心,公爺為您安排的莊子雖然遠了些,但是當地也算得上繁華,斷不會少了您的吃穿享樂,隻是不能回京而已。”

    遠了些?寧雲蟾幾乎都想冷笑了。

    他在京中,可那莊子在哪兒?在遙遠的顯州。到了那裏,他的的確確是這輩子都別想著回京了。

    他不甘不願,卻也無計可施,隻得閉上眼睛,咬牙要了些東西。

    這些安國公早就吩咐好了,隻要不過分,管家全都應下,當天下午,一輛馬車就載著人,離開了京城。

    大年三十,除夕這天,本該是闔家團圓的日子,他們一行人,卻要趕往遙遠的顯州。

    眼瞅著京城被拋在身後,陸明熙幾乎絕望,她瘋了一樣掙紮想要下去,想要回去,但身上的繩索將她捆的死死的,絲毫動彈不得。

    一直到晚上在驛站歇下,她才被解開,被嬤嬤壓去了寧雲蟾那裏。

    寧雲蟾死死的盯著她,一下午無法排解的怨恨在見到她的時候,頓時都湧現出來,他陰狠的冷笑,讓嬤嬤動手打。

    要不是她,要不是陸明熙騙了他去找陸明華,他怎麽會落得如今這個下場。

    都是因為這個賤人。

    嬤嬤毫不留情的打著她本就青腫的臉,一開始陸明熙還能哀嚎,到最後,連力氣都沒有了,隻能斷斷續續的□□。

    寧雲蟾一直沒喊停,可嬤嬤卻不敢再打了,看向他遲疑的說,“公子,再打怕就要出人命了。”

    “把她給我潑醒。”寧雲蟾有些不寧願,盯著陸明熙忽然笑了一下,說。

    嬤嬤立即照做。

    冰涼的茶水落在臉上,陸明熙□□一聲,慢慢睜開了雙眼,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遲遲回不過神。

    “你不知道為什麽會落得這個下場是嗎?”寧雲蟾充滿惡劣的看著她,幾乎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她知道真相後露出的表情了。

    陸明熙立時看向他,眼中睜大,襯著那張消瘦的臉,一時竟有些駭人。

    “因為你的姐姐,陸明華,和瑞王勾搭上了。瑞王踩斷了我的四肢,又讓我爹安排你做我的妾。而就在今天,宮裏下旨,賜陸明華為瑞王妃,所以,咱們倆就被趕出了京城,你明白了嗎?”

    陸明熙眼睛睜的更大,幾乎讓人懷疑她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

    寧雲蟾哈哈大笑,他自己覺得難過,可有陸明熙這麽個更慘的陪著,他竟然感覺好些了。

    是,他是貪花好色,冒犯了陸明華,可陸明熙呢?她要是乖乖的,和她姐姐打好關係,等陸明華做了瑞王妃,還能少了她的好處。

    這個傻子,傻子!

    “不,不可能!這不可能!”陸明熙翻身踉蹌著想要起身,口中嘶吼,“你騙我,一定是你騙我,陸明華,怎麽可能,這不可能!”

    “她和離了,連魏雲台都不要她,她怎麽可能,她根本不可能做瑞王妃,你在騙我,一定是你在騙我!”陸明熙瘋了一樣大喊大叫。

    “別自欺欺人了。”寧雲蟾冷笑,看著她發瘋。

    “不可能,這不可能,不應該這樣的,不應該這樣的。”陸明熙喃喃,躲在角落裏縮了起來,誰叫都跟聽不見一樣。

    第二日,她倒是好些了,被嬤嬤盯著伺候寧雲蟾,卻仿佛行屍走肉一般,往日還能看見懼怕不甘怨恨,如今竟然什麽都沒了,整日裏愣愣的,不管寧雲蟾怎麽折騰她,她都沒有反應。

    這樣幾日下來,寧雲蟾覺得無趣,也懶得理會她了。

    一路平平靜靜的到了顯州,晨起,陸明熙靠近鏡子。

    近些時日,寧雲蟾沒再命人打她,她有些期待自己的臉會好,可隨著一日一日的過去,臉上的腫是消了,但是卻留下了兩片巨大的紅痕。

    她每天都期待著過幾天會下去,可等到這一天,那些紅痕還是依舊,一點都沒變。

    恍然間,她感覺到自己的臉怕是好不了了,她接受不了,推倒了妝台上的所有東西,開始拚命叫喊。

    “她又在發什麽瘋?”寧雲蟾有些不耐的說,因為身上有傷,一路走得極慢,等坐上通往顯州的穿船,都半個月了。

    這段時間,他也想通了,左右好不了了。顯州多美人,就算殘廢了又怎麽樣,憑他的身份,勾勾手就能引來一大堆。而且,在京城他還有些要害怕的人,顯州可就不必了。

    嬤嬤出去打探,回來才說,“說是陸姨娘看了鏡子,就發了瘋。”

    “她不會還以為自己那張臉能好吧?”寧雲蟾嗤笑一聲。

    隻是冒犯了陸明華瑞王就踩斷了他的四肢,就憑著陸明熙做的事,瑞王怎麽會還能留著她那張和她姐姐誒一般無二的臉。想起之前被送回國公府時,那些親衛在他耳邊說的話,他臉上一抽。

    也是他傻,那會兒還不解為什麽要跟他說什麽王爺不想再看見陸明熙那張臉,現在想想,瑞王明顯早就做好了安排。

    嬤嬤低著頭,隻當沒有聽出寧雲蟾話裏的深意,之前她還不解為什麽要對著陸明熙的臉動手,好歹也是個美人,依著自家公子素來的行事,哪怕是留著賞心悅目也不錯的,可如今……

    沒敢細想,她也什麽話都不敢說。

    話說回來,另一邊,陸宅。

    陸成頌身無一官半職,府邸隻能稱宅,不能做府。為著這個,他氣悶了好些時日。眼看著年跟前了,心情才算好些。

    收到賜婚消息的時候,他正在和張姨娘商量陸耀齊的婚事,當時就愣了。

    張姨娘也愣了,那陸明華,竟然成王妃了?

    這可是大喜事啊,都是一家人,有一個王妃姐姐,她家齊兒——

    想法戛然一止,她想起,陸明華已經出繼給長房了,忙去看陸成頌。

    就見陸成頌僵著臉,一絲兒笑意都看不見,忙斂了聲息,生怕驚動了他被遷怒。

    “夫人呢?”半晌,陸成頌才扯出了一個笑問。

    陸明華記恨他這個爹沒關係,這不還有秦氏,他記得陸明華一直都很聽秦氏的話。

    張姨娘也不慌,左右秦氏沒有孩子,就算陸成頌和她關係和好,對她也沒有影響,隻要她家齊兒好就行。

    “夫人自從搬來後,就置辦了一個小佛堂,整日裏念經拜佛,十分摯誠。”她說。

    “我去找她。”說著話,陸成頌去找了秦氏,溫聲說了陸明華的事,又道,“這樣大的喜事,我們到底是她的親生爹娘,明天合該去慶賀一下才是。”

    “明華,是王妃了?”秦氏還有些回不過神,轉過頭愣愣的問。

    陸成頌有些驚訝,眼中微不可查劃過厭惡。

    這才多久沒見,秦氏怎麽蒼老成這個樣子了?他麵上不動聲色,還維持著笑,說,“正是,陛下親自賜婚,瑞王去宣的旨,眼下京裏都傳遍了。”

    “好,好,是該慶賀,是該慶賀。”秦氏忙點頭,轉身又給菩薩燒了香,心中絮絮叨叨默念。

    菩薩,信女自知罪孽深重,願以餘生供奉,隻求菩薩能保佑我兒明華,餘生順遂,平安喜樂。

    看她這神神道道的樣子,陸成頌心中暗嗤,又囑咐一聲,轉身出去。

    文安伯府,陸明華打了個噴嚏,驚了李嬤嬤一跳,再三問過沒事之後,還不放心,關好窗戶,硬是讓她喝了碗薑湯才算完事。

    再瞧不見院裏的臘梅,陸明華有些遺憾的看了幾頁書,這便睡覺去了。

    一夜好眠。

    第二日早早就起來,陸明華坐在那裏,有著一眾人圍著她妝飾。

    挽了發髻,讚賞成套的頭麵,她隻覺腦袋一沉,還得閉上眼睛,讓袁氏派來的嬤嬤上妝。

    她身邊的丫鬟雖然也會,但是袁氏不放心,平日裏見她也不怎麽裝飾,生怕這些丫鬟做的不好,這才派了身邊的老人來。

    一點一點的收拾好,聽到嬤嬤說好了時候,陸明華竟然忍不住鬆了口氣,再一抬眼,她就愣住了。

    通透鋥亮的銅鏡中,她幾乎認不住那是自己了。

    她有這樣好看?

    自然是有的,燕元華隻覺她今日格外耀眼些,接了人上馬車,高高興興的就往宮裏走,等壽康宮派來的人到了伯府,才知道人已經被瑞王接走了。

    眾人對視一眼,隻好告辭,又往宮裏走。

    今日大朝會,宮門前的臨徳大街上禦林軍巡防不停,尋常馬車到了這裏就要停下,隻主子下車,自己走進皇城。

    公候勳貴,朝廷重臣,據不例外。

    這個時候,一輛直直往裏走的馬車,就格外顯眼了。

    不過眾人看了一眼,發現是瑞王的座駕後,便也不覺得例外。當今與這位胞弟的關係極好,聽說太極殿都是隨時都可取的,更別說他還曾為了當今,駐守邊關三載,大破北夷——

    思及此,眾人不由看向城門處一行人,正是北夷來的使團,尤其是其中那個輕紗遮麵的女子。

    隻看那雙勾魂攝魄的眼睛,便知對方是何等的絕色。隻是不知,這是為誰準備的。

    馬車徐徐穿過人群進入宮門,車簾輕動,陸明華稍一抬眼,便從那掀起的片刻中,瞧見了人群中直直看來的女子,身段妖嬈,眼睫輕顫,便可動人心魂。

    可更讓她在意的是那雙眼中的打量和不喜。

    “不如我。”拓跋柔收回雙眼,想起剛才看到的那個女子,容姿雖美,卻不及她動人,更別提對方儀態端莊,一看便知毫無情趣,這樣的女子,是最不招男子喜歡的。

    沒想到,瑞王竟然喜歡這樣的女子?她暗自皺眉,心中琢磨著,開始調整之前的計劃。

    這個計劃一開始,拓跋鋒就不看好,他也懶得理會鬥誌昂揚的拓跋柔,就讓她去撞吧,左右丟人的也不是他。

    比起這個,他更好奇,會讓燕元華喜歡的女子,到底有何不同?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8,21 15:58:15~2022,08,22 01:42: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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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