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國航416號航班
  第1章 國航416號航班

    20xx年9月15號,周五,廣州白雲機場多雲轉陰,很普通尋常的一天。國航1332號班機的乘務組清點完毛毯、耳機等物品,確定一切就緒了,就等著機組進來。

    “今天居然跟嘉哥一起飛,我真是要發個朋友圈。”新來的空乘楊飛飛挺激動的,說完打開手機的前置攝像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劉海兒。

    旁邊乘務長程萱則是什麽都經曆過,行前準備會也早就見過機組,倒未感覺有什麽非同尋常的地方。起飛,落地,廣州到北京,北京到廣州,一樣的路線,千百遍地重複。除了今天的機長是國航的名人以外,沒有任何不同。

    “你打算要自拍啊,”程萱調侃了楊飛飛一句,“那等飛完再照。”

    楊飛飛點點頭:“那肯定的,萱姐,工作第一嘛。”

    不一會兒,機組就上來了,機長陳嘉予,副飛是徐桁川。兩個人禮貌地和空乘組一一問好。

    其實,關於陳嘉予,國航內部有很多的傳聞。

    三年前,他趕上了國內民航近五年最最嚴重的航空事故。他駕駛的國航416號班機在印尼雅加達的蘇加諾,哈達機場加油時候因為機場航空燃油管道施工問題導致燃油內部摻進雜質,繼而導致飛機在巡航高度時供油閥突然卡住,在萬米高空,雙引擎同時出現嚴重故障。陳嘉予當時剛剛升機長才一年多,在距離香港國際機場五十海裏的地方喊出mayday的時候,那消息幾乎是同步傳到了大陸所有民航人的耳朵裏。

    楊飛飛當時還在航空大學,是事後才知道的,但是程萱有印象。她當時還在東方航空當空姐,當時正值換班休假,他在另外一個空乘姐妹家裏,全程用電視收看了陳嘉予在香港機場的生死時速緊急迫降。

    原本終點站是上海的飛機,能不能在成功趕到陸地上,到有跑道的機場迫降都是個未知數。如果海上迫降,飛機上238人裏麵大部分絕無生還可能。全美航空的薩利機長在哈德遜河迫降之所以稱為奇跡,不是沒有原因的。可是那是風平浪靜的哈德遜河,不是風浪滔天的大海。南中國海上的浪高兩米,在接觸海平麵的瞬間就能把飛機撕裂,或者導致側滾翻,分分鍾機毀人亡。

    最嚴重的是,他的一個引擎因燃料輸送不上來而失速,而另一個引擎雖然他經過十幾分鍾的摸索,得以緩慢操縱著將推力增加到70%,但此後推力就完全卡在了70%收不回來。雖然能夠提供足夠的推力讓飛機飛回香港而避免災難性的海上迫降,但是也直接導致他降落時絲毫無法減速。

    最終,陳嘉予操控著這架空客A330,以超過正常進場時速快100節的危險速度滑入香港國際機場最長的跑道,落地後右側的反推竟然也未能及時反應,他隻能將急刹踩到底。最終,飛機滑完了幾乎整條跑道,堪堪停在了距離跑道盡頭海邊僅僅200餘米的地方。香港媒體全程轉播了這一驚險著陸,稱之為“416號奇跡”,更有人說這是近十年國內民航最成功的迫降。從機組到乘客無一傷亡,最嚴重的也就是擦傷。疏散完全體乘客以後,陳嘉予和當時他的副飛常濱才從駕駛艙出來,幾乎是在跳出來的那一刹那,輪胎因落地時高溫過度摩擦而燃起大火。這一足以進入史冊的成功逃生場麵被趕到現場的記者捕捉到了,之後在國內外媒體被轉播無數次。

    最開始,國航內部有意壓住這個新聞,因為事故的起因還在調查中。但是,在場媒體的錄像和乘客的一些照片視頻很快傳遍了網路,民航圈子裏自然也都知道這個英雄機長是誰。

    隨著調查結束,事故起因明顯是雅加達機場所用的航空油管問題,而陳嘉予和常濱沒有任何操作失誤。相反,他們出色的飛行能力和臨危不變的素質直接導致所有人能夠逃生。所以,上麵也沒有再壓這個新聞,而是大幅度宣傳了他們的英雄事跡。陳嘉予上了數不清的新聞,訪談、節目,甚至直播,他起初不願意去,但是書記硬讓他上,所以到最後,除了“感動中國”聯係國航的時候硬被他給拒了,其他的他都沒拒絕。國航可能真是中了大獎,不但事故無一死傷,連個骨折的都沒有,陳嘉予還是個明星機長,身高一米八五長的很帥且不說,還出身雙飛家庭,有個飛行員爸和乘務長媽,和一個空軍的爺爺,簡直是板上釘釘的宣傳材料。

    他的名氣大出了民航圈,所以新來的空乘像楊飛飛這樣的小姑娘覺得天上掉餡餅能跟他飛一班,也是很自然的事。

    機組正做完飛前檢查單,徐桁川問陳嘉予:“嘉哥,今天是你這周最後一班嗎?”

    陳嘉予點點頭:“嗯,之後在北京休息兩天,然後再來。”

    其實陳嘉予無論資曆、飛行記錄還是名氣加持,前幾年都是穩穩在國航飛國際長線的,而且隻飛空客,尤其是國際大四段,容易上小時,一禮拜就一個來回,活少錢多。這些航班無疑也是任何一個航空公司裏麵最搶手的。但是,陳嘉予放著他的大好國際長線不飛,還改裝培訓了波音的執照,前段時間剛剛調過來飛短線,徐桁川其實不太明白為什麽。但是他和陳嘉予不熟,也不想冒然問他。

    雖然陳嘉予是機長,但是這次他不打算主飛,而是讓徐桁川來主要負責操控飛機,正好讓他積攢主飛的經驗和小時數,而他則負責執行檢查單、無線電通信等。這對徐桁川也是很好的鍛煉。他們很早就完事了,但是白雲機場調度有點問題,讓他們生生又等了半小時。

    徐桁川是廣州人,經常從白雲飛,他看出陳嘉予有些不耐煩,但是仍然在繃著,所以解釋了一下:“最近經常這樣,不知道是地麵缺人了,還是最近就是流量大。上次我和另一個機長延誤了四小時。”

    陳嘉予開了個玩笑說:“延誤四小時,你們直接別飛了。”

    徐桁川無奈道:“沒辦法,塔台不給力呀。機場也是該擴建了。”

    陳嘉予眼睜睜看著比自己晚到的東方和國泰兩架飛機紛紛在他前麵滑出,更是有點窩火。不過,廣州不是他的地盤,他開了無線電還想跟地麵爭兩句,但是又覺得沒必要,就把無線電給關上了。

    客艙因為延誤而聒噪得很,幾位乘客百般刁難,就一個熱水冷水的問題抓住楊飛飛不放,差點把楊飛飛弄哭了,甚至陳嘉予都從駕駛艙出來檢查情況——今天徐桁川主飛,所以他就擔起了一切其他的任務,當然也包括確保客艙一切秩序尋常。他一眼就看到楊飛飛在用紙巾偷偷抹眼淚。他皺了皺眉,但是看到乘務長程萱扶著楊飛飛的肩膀,給了他一個肯定的點頭示意,陳嘉予這才坐了回去。

    “怎麽了嘉哥?” 徐桁川問他。

    陳嘉予說:“沒事,你飛你的。”他掏出手機檢查了一下,沒有短信也沒有微信,又把手機滑進口袋。

    和客艙相反,駕駛艙內安靜而沉默。在四十分鍾的等待後,徐桁川安靜操縱著波音737,800,將他滑出跑道。

    時不時地,陳嘉予會想起兩年零十個月前的那一天,在飛往高空的時候,他並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怎樣的命運。也不止是他和他的副駕駛常濱這兩位肩膀四道杠的模範機長,416航班上形形色色的旅人,無論是事業有成的銀行家,時刻是空中飛人的創業者,亦或是囊中羞澀的背包客,兩百多人的生命自那一天起永遠改寫。他們變成了“幸存者”。

    他記得最初引擎處傳來卡頓、機身晃動時候,他的片刻驚慌,也記得儀表盤上,兩邊引擎推力瞬間滑到刺眼的0%,飛機如滑翔姿態在南中國海的上空直墜上千米。他清楚記得這個過程的每一秒鍾,像是留聲機刻碟一樣在他腦子裏留下深刻的記憶,又像讀碟一樣,在之後是一千多個日子裏,反複播放。每當這時候,他就強迫自己忘記。

    “國航1332,滑出,跑道2R,右轉航向090離場。”他拿起無線電,低聲複誦著塔台的指令。

    在巨大的推力下,飛機的速度很快升起來,他目不轉睛盯著速度表:“V1。”這是決斷速度,達到這個速度以後,飛機是無論如何也是要起飛的。

    “抬輪。”波音737的機頭抬起,朝著白雲機場上空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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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民航從業人士,盡量去查閱資料了,如有不切合實際的地方請見諒。

    Mayday:飛機出現最緊急情況時的呼號,來自法語m'aider(救我)。

    大四段:指從A飛到B再到C再飛回B最後回A,一共四段。如果是A,B,A就是兩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