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冒險
  第53章 冒險

    明危亭合上電腦, 摘下耳機起身。

    下雨時的空氣有種特殊的涼潤,天上的水和海裏的水碰在一起,連成邊界模糊的水霧, 風在裏麵自由穿行。

    露台上的大片綠葉探出去, 接幾片雨水進來, 給海風也添上草木的清新氣息。

    駱熾睡在躺椅裏,身上蓋著條格外厚實的絨毯, 一隻手垂下來。

    他睡得並不實,察覺到明危亭走近,跟著睜開眼睛。初醒的朦朧霧氣眨了下就散開, 準確定位到熟悉的人影。

    一睜眼就看見了影子先生, 駱熾的心情很好, 眼睛立刻彎起來。

    明危亭被他引得輕鬆, 也露出笑意,摸了摸他的額頭:“不悶了?”

    “能透氣就好很多。”駱熾邊說邊用力深吸一口氣。他的燒才退不久,氣息還不暢, 忍不住咳了兩聲,但還是舒服地把那口氣長長吐出來。

    見他有了精神,明危亭就跟著放心, 也在一旁坐下,撈起駱熾垂下來的右手。

    駱熾已經有段時間沒怎麽彈吉他, 實在手癢的厲害,一摸到弦就舍不得放手,自己埋頭練了一天還不知道累, 就連晚上也是抱著吉他睡的。

    右手尚且使不上多少力, 手型也做不準,一天下來, 駱熾的指腹已經多了些顯眼的血痕。

    明危亭沒有彈過吉他,估量了下那些琴弦的硬度:“會不會疼?”

    “不會。”駱熾笑著搖頭,“很舒服。”

    他說得很認真,明危亭看著他的眼睛,知道這句話是駱熾真這麽想,就低頭幫他在手上塗藥。

    這些事明危亭之前都沒做過。他起初也是看著護工來照顧駱熾,但那時候的駱熾意識混沌,原本就因為不熟悉的環境強烈不安,更不要說被一群完全陌生的人按在床上處理身體的病況。

    為了不讓駱熾無意識掙紮時傷到別人或自己,就隻能用鎮靜劑或是束縛帶。那種情形明危亭見過一次,他發誓不會再讓這種事發生在駱熾身上。

    那時候的駱熾隻對影子先生有印象,所以明危亭就開始學習照顧駱熾。

    這些事不算難,駱熾原本就是個非常努力配合的病人,他做到現在,也越來越自然熟練,漸漸成了習慣。

    倒是駱熾現在已經徹底醒過來,被他照顧小朋友似的握著右手上藥,耳後逐漸泛起熱意,手指也不由自主向回蜷。

    明危亭被他的手指溜走幾次,抬起視線詢問看他。

    駱熾難得不好意思,輕輕咳嗽了下,小聲解釋:“我五歲起就自己給自己上藥了。”

    這話很有說服力,明危亭停下來想了想,看向房間。

    那把吉他正蓋著被子在床上睡覺。

    駱熾昨晚就是抱著吉他睡的,今早還特地和吉他說了“早安”。他把駱熾抱去露台透氣的時候,還看到駱熾親手把枕頭整理好,被沿全掩得嚴嚴實實。

    駱熾被他這樣從容翻幾個小時前的舊賬,身形一僵,整個耳朵慢慢燙起來。

    明危亭已經衡量過這種行為的成熟度,給出客觀評定:“四歲半。”

    駱熾幾乎想要蹦下躺椅去把證明自己四歲半的現場藏起來。但他實在沒力氣,稍微動一動都天旋地轉,也隻好心虛地慢吞吞向下滑,一直滑到毯子底下。

    明危亭第一次見他有這樣的反應,既新奇又好笑。借機把藥上完。又忍不住抬起手,隔著毯子摸了摸駱熾的頭發。

    明危亭有時會想,自己那天在水裏救起的隻是一個空殼。

    他保護好這個空殼等著駱熾,駱熾自己從彼岸的幽寒某處涉水回來,一點一點,把這具空殼重新填實。

    駱熾不對他隱藏,於是他看到許多以前並不了解的地方。

    有的新奇有的好笑,有的叫他很想去摸一摸對方的頭發,但不論哪一種情形,胸口都跟著不自覺地柔軟溫暖。

    這些天在照顧駱熾的間隙,明危亭抽空看了那些視頻,也會想十歲時的駱熾。

    那時候的駱熾剛被帶回任家,已經很有些小大人的樣子。說話做事都顯得早熟,舉止也格外穩重。

    ……偏偏又一彎腰就能抱住,一用力就能舉起來。

    所以也不能怪任姨總是忍不住把他抱到懷裏拚命揉。

    任夫人把穩重成熟的外殼打開,把裏麵那個駱熾抱出來。

    駱熾不肯服軟的脾氣大概就是這麽被養出來的——他也有過不論做什麽,隻要沒錯就一定有人給撐腰的日子。

    即使那段時間實在不算長,但那種不論什麽時候都不缺少的底氣,讓任夫人即使在過世後,也一直在保護著駱熾。

    明危亭和他有說悄悄話的暗號,所以也掀開那條絨毯,低聲問:“今晚還和吉他睡?”

    駱熾更不好意思,連後頸也燙:“方便嗎?”

    明危亭沉吟:“有些不方便。”

    駱熾依依不舍歎氣,遺憾點頭。

    明危亭看著他,抬手攏在駱熾微涼的頸後,輕輕揉了揉。

    他從之前就發現,駱熾提出的任何合理要求,即使是被毫無理由地不讚同或是駁回,也完全不會有任何意見。

    “以後都可以和吉他睡。”明危亭輕聲說,“最近不方便。”

    他在嚐試,有意把話留住一半,駱熾果然被勾起好奇:“最近?”

    明危亭點了點頭:“這十天不方便,你要養身體。”

    荀臻初步把手術時間定在十天後,明危亭和明祿商量過,決定這十天就一直待在望海別墅,把駱熾的身體調理到最適合手術的狀態。

    經過這些天的休養,駱熾的身體狀況的確已經比最差的那段時間好出太多,但也依然容不得輕易就放鬆警惕。

    昨晚的情形,駱熾自己其實不太清楚。

    臨海的雨季不算長但也絕不短,昨天那場雨下了大半天,晚上隻晴了幾個小時,天色黑透沒多久就又下起來。

    這場雨比之前的來勢更洶,雷聲轟鳴,雨水到了夜裏幾乎砸得窗戶劈啪作響。明危亭睡不踏實,起來查看駱熾的情況,果然發現駱熾不舒服。

    有吉他陪在床邊一起睡,駱熾自己倒是很安穩。但畢竟直到傍晚才退下燒,在房間裏密不透風地捂了一天,晚上氣壓稍低,就悶得喘不上氣。

    駱熾夜裏昏睡,即使再不舒服也難醒過來,隻是被仿佛窒息的睡夢沉沉魘著,就又不知不覺泡在了冷汗裏。

    明危亭抱著駱熾坐起來,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吸了半個小時的氧,駱熾的狀況才總算稍有些好轉,但今天還是怎麽都打不起精神,稍微動一動就頭暈得厲害。

    “和我睡更方便些。”明危亭試著循序漸進,和駱熾商量,“你一不舒服,我就會知道。”

    明危亭如實同他解釋:“你夜裏不能沒有人照顧。”

    他說完這些話,看著瞬間睜大了眼睛一動不動的駱熾:“怎麽了?”

    駱熾整個人已經滑進了毯子裏,這下無路可滑,張了張嘴,聲音更小:“我三歲起,就自己睡了。”

    明危亭又回頭看吉他。

    駱熾當然清楚這是“你昨晚還抱了吉他睡”的指控,他想要詳細解釋這兩者的區別,思維慢了半拍,才跟上對方說的後一句話。

    明危亭看他神色慢慢變化,先是熱騰騰燙進衣領,接著又明顯一怔,想了片刻後明顯有些出神。

    這些變化都很細微,駱熾看起來和剛才沒什麽不同,隻是那點剛才還顯得格外鮮活的熱意有些突兀地褪去了。

    明危亭掀開絨毯,重新替他整理好,視線還落在駱熾身上:“火苗?”

    駱熾笑了笑,搖頭:“沒事,我——”

    他的聲音停下來,看著繞到自己麵前,伸出手攏住自己頭頸的影子先生。

    “火苗。”明危亭認真看著他,“我說錯了話。”

    駱熾立刻毫不猶豫搖頭。

    他的動作幅度比剛才稍大,就立刻帶起一陣強烈眩暈,整個人控製不住地悶哼了一聲,倉促閉上眼睛。

    ……有一點糟。

    有一點糟,他的身體好像不好過頭了。

    駱熾當然已經知道了這件事。他在前些天雖然還以為自己隻是摔壞了腿,但也有大把大把的藥等著吃,還要輸液和理療,如果醫生來了還要抽血化驗。

    昨天玩吉他玩得太興奮,也沒怎麽顧得上不舒服。晚上一躺下來,身上的不適和藥物的副作用一起秋後算賬,他對自己的情形已經基本有了概念。

    駱熾閉著眼睛,他被頸後傳來的有力支撐護著,額頭抵在影子先生胸口,專心調整呼吸把眩暈壓下去。

    “做了手術就會好,荀臻保證過。”

    明危亭知道他在頭暈,聲音放得很輕:“會非常好。”

    這句保證他對駱熾說過,因為不能肯定現在的駱熾還記不記得,所以他準備再說很多次:“以後還會非常健康。”

    駱熾最在意的倒不是這個——他當然也在意這個,但影子先生既然說了會好,他就不懷疑這件事。

    從小到大,駱熾生過很多病,意外受傷的次數又比生病更多。他知道病倒了難受,也知道要努力配合治療努力調養身體,從來都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痊愈。

    要是病人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會被治好,病情自然就會波動,也會給周圍的人和負責治療的醫生添很多麻煩。

    以前遇到這種情形,他會想方設法自己把自己照顧好……但這次的病好像稍微有一點嚴重。

    身體上的問題,好像不是光靠特別努力就能搞得定的。

    他自己好像沒辦法照顧好自己了。

    明危亭忽然開口:“稍等。”

    駱熾怔了下,他看著明危亭快步回到房間,不多時就帶了電腦出來,重新坐在他麵前。

    “因為生病了。”明危亭看著屏幕,“擔心自己會添麻煩。”

    駱熾有些錯愕,微微睜大了眼睛。

    明危亭又操作鼠標,繼續向下翻了兩頁。

    “不想讓人擔心,不想讓人照顧。”他抬起頭,看向駱熾,“不想讓人因為你變得很辛苦。”

    駱熾的眼睛已經睜得有一點圓。

    他身上裹著厚絨毯,下巴還有一點縮在毯子裏,整個人被裹得嚴嚴實實。這樣一動不動地把眼睛瞪圓,神情幾乎還像是錄像裏的十二歲。

    明危亭忍不住伸手去摸他的頭發。

    露台能把雨遮得很嚴,但還是難免有些水霧飄進來。駱熾在外麵已經待了一陣,頭發稍微沾上一點潮氣,摸起來就更柔軟。

    明危亭一隻手覆在他的發頂,單手拿著電腦,繼續看屏幕:“要是身體上的病,也隻要足夠努力就能痊愈該多好。”

    ……姨姨。

    影子先生可能買了個偽裝成電腦的讀心機。

    駱熾睜圓了眼睛,他上次這麽震撼,可能還是第一回 見到任姨拎著說他壞話的世家子弟給他道歉。

    “《追星筆記》。”明危亭最後給他念了遍文檔標題,“內容還有很多。”

    駱熾倒是還記得自己上過節目。可他上節目說的無非都是喜歡吃什麽、喜歡做什麽,這裏麵大部分還是隨口編的,絕不可能說過這些:“什麽時候……”

    駱熾忽然反應過來:“真心話大冒險?”

    明危亭點了點頭:“那天晚上,有段時間你困到睜不開眼,我們就玩了很多輪。”

    “幸運粉絲。”駱熾慢慢找回了記憶,“一直把海螺轉到自己那邊。”

    幸運粉絲很鎮定:“是摩擦力的緣故。”

    駱熾被他逗得忍不住抿起嘴角,想起這個問題很嚴肅,又努力壓了壓:“轉海螺的力氣也很重要。祿叔說,先生很擅長輪盤賭。”

    “我對賭博沒有興趣。”明先生同樣鎮定,“如果有必要,我會改造道具。”

    駱熾好奇:“海螺也被改造了嗎?”

    明危亭見到他恢複精神,眼裏就跟著多出笑意,搖了搖頭。

    駱熾聽不見時要靠口型辨認對方說話的內容,他已經習慣了看著駱熾的眼睛,扶著躺椅的扶手稍矮下肩,由下向上認真看他。

    “我和海螺商量。”明危亭輕聲說,“我想把這個人照顧得更好,請讓我多問他幾個問題。”

    明危亭說:“請讓我再多了解他。”

    他的嗓音被壓得低,又格外柔和,人背對著窗外彌漫飄搖的風雨薄霧,注視著駱熾。

    駱熾的笑還留在眼睛裏,張了張嘴,沒能發出聲音。

    明危亭合上電腦,放在一旁。

    “幸運粉絲還問了。”明危亭說,“如果發生這些事,怎麽才能讓火苗重新高興。”

    駱熾回過神,他的耳垂不知為什麽發燙,也鄭重看著影子先生,認真解釋:“我現在就很高興了。”

    “是我自己的一點心理問題,慣性思維,影響完全不大。”駱熾保證,“我會努力調整——”

    明危亭抬起手,輕輕碰了下他的眼睫:“火苗。”

    他很少在駱熾清醒的時候這麽做,駱熾下意識眨了下眼,既覺得癢又覺得新奇,輕聲問:“怎麽了?”

    “身體的病,還有這裏的。”明危亭把那隻手向下移,隔著柔軟的家居服按在他左側胸腔前,“都不能隻是靠努力解決。”

    “你已經非常努力了。”

    明危亭說:“你是我見過最努力、最勇敢的人,你從最遠的海底回來找我。”

    駱熾慢慢眨了下眼睛。

    他被影子先生按住的胸口像是無聲震顫了下,心髒忽然就不聽話地活躍起來,一下一下隔著胸口撞在對方手掌。

    “接下來的事交給我。”明危亭輕聲問,“你昨晚夢見了什麽?”

    駱熾其實也不記得了,他仔細回憶了半晌,依然不算清晰:“夢見……海邊。”

    “看日出。”駱熾說,“我不小心睡著了。”

    他夢見自己不小心靠著礁石睡著了,然後就被隔在了一個動彈不得的地方,隻能聽著身邊的人和自己說話……他其實很想對身邊的人說話,很想要張嘴,但怎麽都發不出聲音。

    他夢見自己努力想要伸出手,但是沒有力氣,陽光被海浪推過來,明明就在他咫尺前的地方。

    連那片完全茫然的濃霧都待過,這種夢其實完全算不了什麽

    他沒覺得不舒服,隻是在那個夢裏覺得輕鬆,是種由衷的、想一想都忍不住想要笑起來的輕鬆和滿足。

    他看著自己身邊的人正在一點一點變好,而這個好起來的過程,又是他盡全力去設法達成的。

    他曾經來到過這個世界,留下了一點東西作為證明。

    ……

    駱熾回過神。

    他仔細想了半天,又嚴謹地把“曾經”飛快塗掉劃幹淨:“我回來了。”

    “還沒玩夠。”他學著任姨說話,嘴角抿起來,“嘿,我又回來了。”

    他自己完全不是這種脾氣,但把任姨的語氣學得惟妙惟肖,這句話就變得相當理直氣壯。

    連明危亭也跟著露出笑意,摸了摸他的耳朵:“怎麽這麽酷。”

    駱熾這回是真覺得特別高興了。

    他深吸了口氣,風從海上來,又裹著草木味道的清新雨霧,源源不斷灌進他的身體裏,讓他忽然冒出新的念頭。

    他想碰一碰雨。

    他想觸摸到眼前的這些東西。

    不再隻是隔著距離遠遠地去看,他想去碰一碰,想重新想起接觸到它們是什麽感覺。

    駱熾慢慢撚了下手指。

    他從耳垂向下燙到脖頸,還是仗著剛才那一點突如其來的理直氣壯,一點一點把手挪過去,飛快拽了下影子先生的襯衫。

    影子先生雙手按在躺椅的扶手上,也正認真低頭看他,不等他把手拿開,就穩穩握住那隻手。

    “最後一個。”駱熾小聲說,“真心話。”

    問自己的幸運粉絲這種問題,駱熾其實非常不好意思,但他還是橫了橫心:“我是……怎麽回答的?”

    明危亭稍一回憶,複述一遍:“如果發生了這些事,怎麽才能讓火苗重新高興?”

    駱熾熱騰騰點頭。

    他其實已經特別高興了,但他好像特別容易飄,比如現在整個人就飄到不行。

    飄到那個仿佛已經格外久遠的、相當貪心的念頭又悄悄開始鬆土冒頭。

    “不知道。”明危亭說。

    駱熾怔了下:“不知道?”

    明危亭點了下頭。

    經過那一晚上的學習,他已經把遊戲規則掌握得很全麵:“當事人睡著了,按照規則,算拒絕了回答真心話。”

    駱熾立刻遺憾到不行:“當事人怎麽這麽不爭氣。”

    ……影子先生竟然點頭。

    駱熾被逗得忍不住笑出聲,他相當逼真地用力歎了口氣,正要倒回躺椅裏睡覺,頭頸卻被一隻手穩穩攔住。

    “當事人怎麽這麽不爭氣。”

    明危亭碰了碰駱熾的額頭:“真心話不回答,隻能大冒險了。”

    駱熾愣了幾秒鍾,慢慢睜大了眼睛。

    ……大冒險?

    當然是大冒險!

    駱熾也不知道自己在緊張什麽,但心髒就是砰砰跳起來。

    “大冒險。”明危亭輕聲問,“火苗,你想說什麽?”

    駱熾仍然看著他。

    那句話被埋在胸口,風把清新涼潤的雨霧灌進他身體裏,於是那句話也一點一點跟著重新浮上來,漫過喉嚨。

    在那個雨天,他把畫交給影子先生的時候,其實是想說什麽?

    他好像很多次都沒說成功,因為他沒有勇氣大冒險。但不要緊,他可以再試。

    他會再試著說。

    他會說到被聽見。

    駱熾看著露台的角落,那個位置離他非常近,隻要幾步就能夠得到。

    雖然下著雨,但天邊有一小塊雲被風掀開了。

    被掀開的雲的縫隙裏,有金色的太陽光從當中漏下來,落在被雨洗得深綠的葉片上。

    “我想摸一下雨。我很久沒摸過了。那裏還有一片太陽,我也想摸一下,它看起來很暖和也很亮,我覺得我能碰到……”

    駱熾忽然笑了,他深深吸了口氣,抬起眼睛。

    “請拉我一把吧。”

    駱熾抬起眼睛:“我想站起來。”

    明危亭抱住他的肩膀,他扶著駱熾的肩背把他從躺椅裏拉起,牢牢握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