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相忘
  第79章 相忘

    殿下的麵色越來越冷, 像是結了一層寒霜,宋執立馬補充道:

    “屬下已派暗衛跟上去了。”

    封湛闔眼,重新抬手,以指按壓額間。

    片刻後, 封湛冷沉的聲音在房中響起。

    “人是怎麽進來的?”

    封湛嗓音冰寒, 細聽之下, 還有一絲疲憊。

    頭疼,似乎加重了。

    “屬下這就去查清楚。”宋執立馬退了出去。

    宋執帶上門,轉身的瞬間,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

    宋執此刻是欲哭無淚, 郡主啊, 可別再折騰殿下了,這遭罪的可是一整太子府啊……

    一炷香之後, 宋執回來。

    宋執進到屋中, 見殿下依舊是一身中衣, 坐在榻邊, 連姿勢都沒換,仍是以手撐著頭。

    殿下的狀態,似乎不算太好。

    宋執當即問道:

    “殿下,是否要召太醫?”

    封湛緩緩將手放下,搭在膝上, 狹長的眸子微眯,更顯淩厲。

    “她去了哪裏?”

    宋執?

    她?哪個她?

    宋執心頭一凜,自己是犯什麽蠢,還能哪個她……當然是郡主!

    宋執當即回道:

    “方才暗衛回稟, 郡主去了位於城南的蒼溪林, 屬下已命暗衛跟緊郡主, 隨時匯報郡主動向。”

    “殿下,今日左相府二小姐能進到柳園,是趁著園中郡主的護衛和太子府的親衛的換防,王二小姐向郡主的護衛謊稱是殿下的客人,是屬下疏忽。”

    宋執說完,雙手抱拳,單膝下跪。

    封湛薄唇微掀,冷聲開口。

    “相關人等,各領二十軍棍。”

    “包括你。”封湛冷冷看了一眼宋執。

    “屬下領罰。”宋執被罰得心服口服,今日的確是他安排園中的防衛不當,幸而沒造成太大的問題……

    等等……

    怎麽沒造成大問題了,如今郡主的事,就是太子府的頭等大事。

    自家殿下的追妻路啊……

    

    “加強園中守衛,將柳園之前的人撤下來,換成太子府的人。”封湛沉聲安排,停頓了一瞬,又補了一句。

    “召太醫。”

    宋執領命,

    “是,殿下。”

    宋執又突然想到什麽。

    “殿下,似乎郡主身邊的紀先生醫術高明,要不問郡主借個人?”

    宋執瞥了眼殿下的神情,但殿下麵上仍不見神色變化。

    宋執……

    殿下,苦肉計,用用?

    宋執心中一歎,為了自家殿下能早日迎娶太子妃,自己真是操碎了心。

    “殿下,一會兒屬下領了軍棍,殿下可否允屬下去蒼溪林一趟?”

    宋執沒說他去做什麽,但還能做什麽,當然是去解釋王家小姐的事。

    此等莫須有的誤會可不能隔夜,讓郡主給殿下狠狠記上一筆。

    封湛仍未置一詞,隻是抬手一揮。

    殿下沒說不行,那就是行了。

    宋執快步出去。

    房門開合之間,晚間的涼風趁隙湧入。

    封湛喉間突然有些癢意,單手握拳,抵住薄唇幾聲輕咳。

    封湛似乎頭更疼了。

    秦煙的名字若是已寫進宗譜,就能名正言順地將秦煙拴在自己身邊,而不是像此刻這般,連個見她的正當理由,都要絞盡腦汁。

    

    蒼溪林作為揚州四大園之一,其最為獨到之處,在巧於因借之法。

    園子麵南,不是封閉的圍牆,而是隔著一條溪水,以園南的蒼溪為園界,傍溪造園,而院子的主入口則是一座架在蒼溪之上,頗有古意的石橋。

    溪水南麵的遠處是的迤邐連綿的群山,風光宜人,近借水,遠借山,毫無穿鑿之意,貴在自然。

    宋執是乘車到的蒼溪林,剛領完軍棍,若再在馬上顛一陣,那可真得要他半條命。

    如預料般,宋執被擋在了橋南園門外。

    不多時,紀南風出來。

    “宋大人。”

    宋執回禮,

    “紀先生,大半夜的叨擾很是抱歉,但事出緊急,要勞煩紀先生給郡主帶個話。”

    紀南風眯眼,主子半夜離開柳園,八成都是同太子有關,故他已了解了些情況,也猜得到宋大人是為何而來。

    宋執繼續開口:

    “勞煩紀先生代我向郡主致歉,我沒安排好柳園的防衛,讓王二小姐擅自進了園子,此事若讓郡主心中有了不痛快,我當賠罪。”

    紀南風頷首,轉身離開。

    宋執又開口叫住紀南風:

    “紀先生,可否向紀先生討一張治頭疼的藥方。實不相瞞,太子殿下著了風寒,已有好幾日。殿下公務繁忙,也沒顧得上自己的身體。”

    紀南風同宋執對視,兩人心中都門清,太子若真著個風寒,哪用得著紀南風開方子。

    且就算紀南風給了藥方,宋執拿回去也得讓太子府的眾醫官反複驗證,才能給太子用。

    此苦肉計,是太子的意思,還是宋執擅自做主?

    “稍等。”紀南風轉身進園。

    不多時,紀南風出園,手中果真拿著一張素箋,遞給宋執。

    宋執揣好藥方,道謝離開。

    紀南風看著宋執一瘸一拐地走回馬車方向,眯眼。

    宋大人,這是……

    挨杖刑了?

    因為今夜的事?

    

    翌日一早,秦煙到書房同紀南風處理公務。

    安排好事務之後,紀南風問道:

    “主子,可要見江南各州府掌事?”

    秦煙略微思索了片刻,開口:

    “紀先生,明日在園內設宴,按照各掌事同他們家眷的口味,讓府中準備膳食酒水。再了解一下各位掌事及其家眷的喜好,準備點禮物。”

    “是,主子。”紀南風頷首,頓了一下,又開口道:

    “主子,昨日太子府的宋大人過來了一趟。”

    “宋大人向主子致歉,說昨日在柳園,由於宋大人安排護衛的疏忽,讓左相府王二小姐趁機進了園子。”

    “此事,屬下已向值夜的暗衛確認過了,王二小姐入柳園,前後也不過一盞茶的時間,在太子殿下院門外,就被殿下的護衛請了出去。”

    秦煙飲著茶,神色淡淡,不辨喜怒。

    紀南風又道:

    “太子殿下,似乎著了風寒……”紀南風的話頭,被一聲茶盞碰到桌台的偏重的聲響打斷。

    秦煙放下茶盞,看向紀南風,語調不鹹不淡:

    “以後,同太子相關的事情,不必告訴我。”

    紀南風微訝,這些時日,主子同太子殿下兩人的相處雖時而熱烈,時而冷淡,但他可都覺得隻是那二人的情趣。

    那主子這是……

    真打算同太子斷了?

    紀南風出去後,秦煙讓沈瑩在園子南邊設桌案,伺候筆墨。

    蒼溪林南麵的長廊,隔著漏窗望出去,正是園外的溪水和遠山。

    秦煙立於颯颯秋風中,提筆著墨,宣紙之上,正是遠處煙霞中的秋日山景,秦煙的作畫風格一如往常,大氣磅礴。

    也就一炷香的時間,秦煙落筆,就著沈瑩端著的青花水盆淨手。

    沈瑩的神色有些赧然,方才在書房外,她將紀先生對主子說的話聽了個全,昨日,竟是自己誤會了太子殿下?若不是自己一時衝動,昨夜主子同太子殿下興許……

    “主子,昨日屬下……”

    “和你無關。”秦煙對這個下屬很是了解,沈瑩的心思都浮在臉上,她在糾結什麽,秦煙一清二楚。

    沈瑩有些疑惑,不過她也不好多問,開始收拾文房。

    秦煙向前幾步,走到廊外,遠眺蒼茫的遠山,聽廊下溪水潺潺流過,秦煙閉目,任秋風帶來遠處田野的果香,清爽怡人。

    秦煙對封湛的確有幾分好感,且並不認為封湛會濫情到來者不拒。

    但,這僅有的幾分好感,卻不足以讓秦煙能容忍自己陷入同一群女人男人的地步。

    那就相忘於江湖吧。

    

    封湛昨夜服了藥,今早頭疼已然痊愈,但一眾下屬卻能看出,太子殿下的麵色似乎仍不太好

    太子車架由親衛護送去了城北的刺史衙署。

    議事的全程,太子都鮮少開口,且麵上是尤為的冷沉。

    雖是秋涼,但眾官員背上都沁出細汗,太子殿下是否是因水患對他們辦事不力極為不滿?

    此次江南水患,多條江河都有程度不一的決溢。

    工部,戶部,兵部的人也陸續到了江南,有的直接去了決口,有的到了揚州,在刺史府聽候太子殿下安排。

    午膳時分,林輝安排眾人在府中用膳,而太子隻是端坐案前,翻閱各地送來的奏報,並未前去正廳用膳。

    諸官員食不知味,但殿下發話讓他們用了膳食再繼續議事,他們也不會虧待自己的肚子,隻是太子殿下究竟是對何處不滿?會不會拿他們開刀?

    林妙到議事廳門外時,被太子的親衛攔下。

    林妙從開敞的大門望向議事廳內,身著一襲玄色錦袍,頭戴玉冠,五官深刻冷硬的太子殿下,正在垂眸看著手中的折子,真是氣勢逼人,令人心生仰慕。

    林妙嗓音較平日裏拔高了幾分,

    “太子殿下,這是民女親自熬的粥,殿下嚐嚐暖胃。”

    太子沒有抬眸,書案旁立著的宋執大步出來。

    “林小姐,是否該讓林大人給貴府定定規矩了?”

    宋執說完,轉身進廳,將廳門關上。

    林妙麵上泛起尷尬的薄紅,端著手中盛著粥的黑漆托盤,悻悻離去。

    

    申時,封湛出刺史衙署,正準備上車,宋執問道:

    “殿下,回柳園?”

    封湛止步,回身,

    “她在哪兒?”

    宋執明白,殿下話中的“她”,是指昭仁郡主。

    “暗衛來稟,昭仁郡主今日沒有出門,在蒼溪林。”

    封湛斂眉,似在思索。

    此時,一太子府親衛疾步過來,至宋執麵前,雙手托著一個細小竹筒,呈給宋執。

    “宋大人。”

    親衛退了下去。

    宋執將竹筒中的細白絹布取出,展開,神情瞬間凝重。

    “殿下,上京城的消息,王老宰輔,逝世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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