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相遇
  第74章 相遇

    靈山, 未名山莊。

    暖閣內引入了溫泉水,流水潺潺,暖意融融。

    軟榻上仰躺著的秦煙,不知是因為室內的熱度, 還是身前那人帶給她的戰栗, 她全身浮起一層薄汗, 嫩白滑膩的皮膚透出誘人的嫣紅。

    秦煙身體微微躬起,纖細的脖子後仰,滿足地輕聲喘息。

    平息了片刻,秦煙撐起上身, 仍帶著絲絲媚意的鳳目, 看向榻尾的封湛,開口, 嗓音微啞:

    “你這麽會了?”

    封湛抬頭, 深邃的黑眸中仍有欲色, 發絲隨意地披散在他精壯的身體之上, 較平日裏多了一分不羈。

    秦煙懷疑,封湛是在用美色,誘惑她。

    但封湛總是把她吊地不上不下,又讓秦煙心中微惱。

    秦煙見封湛沒有繼續的動作,擰眉, 忽的一腳踢出,瑩白的玉足卻被封湛的大掌捉住,輕捏。

    秦煙抽回腳,封湛的手掌也順勢一鬆, 而後緩緩起身, 取過他入池之前便脫在暖閣中的外袍, 披上。

    封湛又在一旁的矮幾上,拿起一張純白的絨毯,走到秦煙身側,輕緩地搭在秦煙的身上。

    而後,封湛直立起身,眸眼深深地望著秦煙,語氣尤為的認真:

    “秦煙,孤從前沒有過別的女人,而今後,不論是太子府,或是後宮,都隻會僅有你一人。”

    “你同孤的關係,你若有任何顧慮,都可以告訴孤。”

    “你要的,孤都可以給你,這是你的待遇,也是太子妃的待遇。”

    秦煙蹙眉,太子又來套路她。

    秦煙隨手抓起手邊的軟枕,砸向封湛,被他一把接住。

    封湛唇角挑起一抹愉悅的弧度,傾身將薄唇淺淺地印在秦煙光潔的額頭,隻一瞬便移開。

    封湛伸手輕輕撫開秦煙側臉淩亂的發絲,眸眼溫和,嗓音低啞醇厚:

    “於千萬人中相遇,是你我之幸,秦煙,不要辜負上天賜予的緣分。”

    封湛離開後,秦煙扯上絨毯,將自己裹住,身體放鬆,開始冥想。

    但封湛方才的話,卻久久盤桓在秦煙腦中,揮之不去,似要深深紮根在她心裏。

    ,

    宋執見太子殿下踏出暖閣離開,當即跟了上去。

    但看殿下麵上的神色,似乎不算太好。

    沒成?

    宋執心中誹腹著,跟著太子大步回了殿下的院子。

    殿下徑直走到房中一處茶台,淨手,衝茶。

    宋執立在一旁,心中嘀咕,這……事後茶?

    封湛飲了兩盞清茶,擱下茶盞,朝宋執沉聲道:

    “船隊如何了?”

    宋執的思緒瞬間從八卦中抽回,開口回稟,麵上有些凝重。

    “方才暗衛來了消息,今日,在殿下離船不久,船隊遇襲。”

    “殺手水性極佳,皆是從水中潛出,裏麵甚至有東瀛人。”

    “今日本就霧大,但幸虧提前做了充足的準備,船隊並沒有多少損失,人員也無甚傷亡。”

    封湛眸中一冷,東瀛人……

    須臾,太子淡聲開口:

    “船隊明日能否到達雲水鎮?”

    宋執回道:

    “若明日霧散,船隊便可繼續南下,大約明日傍晚,就能到達鎮上。”

    “嗯,下去吧。”封湛揮退了宋執,抬起一隻手撐住額間,另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把玩著桌台上的那把裹外霽青茶壺。

    封湛不願逼秦煙,那就再給她點時間,但若秦煙仍是跨不出心結,那他也不介意用點別的方法。

    秦煙,注定是他的太子妃。

    

    翌日,天氣清朗,山間的晨霧在陽光下漸漸散去,露出靈山本來的麵貌。此時靈山上林木的樹葉已是紅黃相間,在颯颯秋風中盤旋飄落,一片靜美景象。

    秦煙對封湛昨夜仍吊著她的行為頗有不豫,她令紀南風另準備了一輛馬車下山。

    封湛見此,輕歎,也由得她使性子。

    兩輛車一前一後,依舊是沒帶護衛,隻有隱在暗處的暗衛跟著,沿著山路,前往雲水鎮。

    雲水鎮匯集了南來北往的船隻和車馬,其間不乏達官顯貴和富商豪紳,因而秦煙和封湛的馬車在其中也並不會太過顯眼。

    馬車經過熱鬧的街市,人潮卻異常擁擠,馬車由行駛緩慢,逐步變得寸步難行。

    封湛獨坐車中,車架被人流堵了些許時間,車前的宋執諫言道:

    “殿下,馬車能通往漕運碼頭的就這一條路,但是不知為何,前麵太過擁堵,殿下,隻能下車步行了。”

    封湛抬眸,伸手掀開一側的車簾,街市上人流熙攘,的確已有幾輛馬車停在路邊,難以前行。

    “下車。”

    宋執聞言,掀開車簾,在車旁置好踏凳,太子隨後下車。

    此時,後車中的秦煙也下了車來。

    宋執和沈瑩分別將車架交給暗衛,便隨兩位主子一同,穿行人群,沿著街市走去。

    此地富商巨賈頗多,秦煙同封湛的衣著不算顯眼,但二人通身的貴氣,卻仍是頻頻惹人注目。

    越是靠近街心,街上越是堆擠黑壓壓的人群,封湛同秦煙二人平日都是喜靜,此種場景,實在讓二人都頻頻蹙眉。

    行至一處胭脂攤位旁,攤位之後的大叔打量了幾番麵前容貌非常的二人,突然出聲,開口將他們叫住。

    “這位公子,這位公子……”

    見身著玄色錦袍的男子沒有回頭,攤主欲伸手拉住他的袖袍,被宋執冷眼擋住。

    而本並肩向前走去的封湛同秦煙,也停步回身。

    攤主麵上一鬆,盡量壓著聲兒道:

    “這位公子,我勸你們不要再往前走了,快帶著你的夫人離開鎮上,萬一要讓穆府的家丁看見你們二位,恐怕你們今日就出不了這雲水鎮了。”

    旁邊的泥人攤上的大嬸也是點頭附和:

    “是啊,是啊,我這幾日都看見好多在街上就被穆府的人強行拉去的男女,你們的容貌如此出眾,更是打眼。”

    左右的攤主皆是頻頻點頭。

    宋執疑惑地問道:

    “當街搶人?”

    

    眾攤主見幾人像是外地人,此時街上的人都去看熱鬧了,也沒生意,便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向他們麵前幾人敘說起這幾日他們津津樂道的八卦:

    “看你們不是本地的吧,嘖嘖,穆府,可是雲水鎮第一豪族。”

    “揚州於家你們該知道吧,穆家同於家,可是幾代的姻親。”

    “穆家得罪不得,於家更是得罪不得。”

    “於家可是曾經有個養女是上京城相府的小姐,聽說那位小姐,還可能會是當今太子爺的太子妃,今後的皇後娘娘呢。”

    “那這於家也就是半個皇親國戚了,得罪不得,得罪不得啊。”

    “太子爺的龍船這幾日就會經過雲水鎮,穆家這是在為太子爺選美人呢。”

    “聽說前邊兒城鎮獻上的美人,太子爺一個都沒收。這次穆家可是大手筆,除了良家子,還準備了豔姬,雅妓,女尼,道姑,寡婦……真是環肥燕瘦,應有盡有啊,不知這回太子爺會否滿意啊……”

    “我還聽說這回穆家可還準備了年輕美貌的男子,有傳言說太子爺不近女色,興許真喜好的是男子也不一定……”

    那幾位攤主看了一眼秦煙,又看一眼封湛,嘖嘖出聲。

    “公子,你們還是快走吧,你這位夫人就是絕色了,連你也……恐怕穆家也不會放過。”

    封湛的麵色是越來越沉,秦煙卻是挑眉看向身邊的太子。

    “看來太子殿下,豔福不淺呐。”

    周圍的攤主隻以為麵前這位絕色女子所言,也隻是同他們一樣在感歎,絲毫不知他們口中的主人翁太子爺此刻就黑著臉,立在他們麵前。

    封湛側頭看著一臉揶揄的秦煙,伸出大掌,不容拒絕地牽起秦煙垂在身側的一隻纖手,

    “夫人不要走丟了。”

    封湛牽著秦煙,在眾攤主的勸阻聲中,繼續往前,不過沒邁出幾步,宋執就帶著太子和秦煙去往了另一條同樣能通往碼頭的小路。

    出發前,宋執就已將輿圖刻在腦中,他們此行是要避人耳目,那幾位攤主說的也不無道理,有的麻煩,當避則避。

    

    秦煙昨夜對封湛的怨氣,此刻還未消散,路上幾次想要掙脫封湛的大掌,均被封湛強勢地止住動作。

    而宋執和沈瑩心中在嘀咕,兩位主子,也就當這是情趣了吧。

    約摸半炷香的時間,他們到了一處繁忙的碼頭。

    封湛凝眸看了碼頭上的情況,也隻有片刻,封湛帶著秦煙,步入了碼頭旁的一處普通茶肆,並擇了一角落處的位置,要了一壺普通的茶,靜坐,但茶水卻未入口。

    秦煙猜到了什麽,太子擇了江南漕運重鎮雲水鎮,親自探查,此行,定於漕糧有關。

    茶肆人來人往,人聲鼎沸,不乏有些不高不低的議論聲,會傳入角落這一不起眼的位置。

    “堂兄,後日通行,一船貨十兩銀子,明日要十五兩,而若今日通行,竟要二十兩,這是打劫啊堂兄。”

    “沒辦法,穆家的碼頭,咱們不得不低頭,忍忍就過了,二十兩就二十兩,耽誤了行程,咱哥倆也不好同東家交代。”

    “可這每隔十幾裏就有一處立旗設卡要買路錢的,這一船貨到了上京,多出的過關費都能抵貨錢了。”

    “哎,提高貨價就行了,大夥兒都是這麽辦的。上京城滿是權貴,多得是冤大頭能出得起高價,你甭瞎操心。我給你說,李三,我們船運這點算什麽,總好過那些被征糧的糧戶吧,他們更慘。”

    “誒,堂兄,這是什麽個說法?”

    “嗬,這糧戶上交漕糧,各種交付給漕運官吏的加耗名目繁多,一糧戶要完納一石正漕,實際上得交出三石至四石之多,你說慘不慘。”【1】

    “要這麽多?”

    “我來給你數數:一是“腳價”,每正糧一石加五鬥五升;二是“過江米”,每正漕一石加一鬥;三是“變易米”,每石正漕加征二升;四是“鼠耗米”,每石改兌米加征四升,正兌米加征七升;五是“輕齎銀”,即作為沿途起剝雇夫之需,按石折銀半兩……”【2】

    “這還是我聽說過的,據說還有別的名目能從糧戶身上刮出油水,你對比之下,我們船運,還不算最慘。”

    “這些漕吏這麽大膽子私自加贈如此多的漕糧,就不怕上頭查下來?”

    “雲水鎮的漕吏,都是穆家養著,而穆家,又靠著揚州於家,那揚州於家,背後可是上京城的左相爺,誰敢查。”

    “也不怪那些漕吏勒索糧戶,這層層盤剝,最後能剩到他們手中的,還有幾個子兒?這還得背個名頭,哪天上頭真要查下來,最先遭殃的就是他們這些馬前卒。”

    “都是可憐人呐。走,交銀子,起船。”

    “得咧。”

    

    左相府?

    秦煙抬眸看了一眼麵色沉沉的太子封湛,太子是要對左相府動手?

    封湛修長的指節在桌麵輕叩,亦是掀眸回視秦煙。

    此時,茶肆大門又浩浩蕩蕩進來一群人。

    “快呷口茶,歇個腳,夫人同二小姐的船就要到了,定要伺候周全了,不能讓京中相爺對族眾生出一丁點不好的印象,族人還望著相爺提拔。”

    “隻夫人帶了二小姐回來祭祖,大小姐和公子沒回來?”

    “混賬,主子的事,有你能置喙的?做好我們的事就好。”

    “聽說大小姐如今是當今禦賜的郡主,身份高貴著呢,又同夫人似乎不睦,夫人怎麽請得動那位貴人。”

    “管好你的嘴,該說的不該說的,一會兒要是惹得夫人不快,你就是活膩煩了。”

    “好了,走走走,快去碼頭候著。”

    

    一群人又浩浩蕩蕩地出去。

    這回輪到封湛意味不明地看向秦煙了。

    兩人相視一眼,心中都了然,這群人口中的相爺,是右相秦文正了。

    秦煙眸眼微眯,宋眉和秦念挑這個時候回揚州祭祖?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作者有話說:

    【1】“糧戶上交漕糧……四石之多。”源自於資料;

    【2】“一是‘腳價格’……折銀半糧。”源自於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