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砍價
  第47章 砍價

    餘慶豐錢莊。

    昨日秦四爺就到餘慶豐找掌櫃的談借錢的事情, 掌櫃告訴秦四爺,因所借的金額過大,需要請示紀老板。

    今日秦四爺在餘慶豐錢莊的會客廳等了約摸一個時辰,才終於等來了這位傳說中餘慶豐的紀老板。

    看著麵前走來的身著月白錦袍, 氣質溫潤的年輕男子, 秦四爺有些懷疑這位真是勢力遍及大夏的餘慶豐的掌舵人?

    但一會兒在他們結束談判之後, 秦四爺財恨自己眼拙,竟誤以為對方是個軟柿子。

    

    紀南風步入會客廳,坐上上首的位置,端起手邊的茶盞喝茶, 並未開口。

    秦四爺見對方比自己年輕許多, 且這位紀老板看起來麵善,不像個老奸巨猾之輩, 他心中多了些底氣。

    秦四爺讓手下人將手中的托盤上的一壘地契房契送紀南風身旁立著的掌櫃手上。

    掌櫃再將托盤放到紀南風右側的幾案之上。

    紀南風仍舊隻是慢條斯理地喝著茶。

    

    秦四爺看紀南風的做派, 心中開始有些沒底了。

    商業談判中, 為了給自己留餘地, 不暴露自己的底牌,都會避免先行開口。

    但如今是秦四爺有求於人,而對方依舊穩如泰山,秦四爺不能也端著架子,他緩了緩麵上的本僵著的不豫, 朝紀南風道:

    “紀老板,這是我們宋氏商行,準備向貴銀號抵押的,位於上京城東市和西市大大小小的一百間鋪子的地契和房契。”

    紀南風放下茶盞, 麵上不見喜怒, 抬眸淡然地看了一眼神色略有些繃著的秦四爺, 而後取過右側托盤上麵的幾張契書掃視了幾眼,而後隨手放下。

    “秦老板,想要借多少?”紀南風語調平穩。

    秦四爺心口一鬆,對方隻要開始講價,那就是自己的主場。秦四爺自認叱吒商場二十餘年,過的橋都比麵前這位年紀輕輕的紀老板走的路多,秦四爺後背靠向椅背,下巴微揚。

    “八十萬兩白銀。”

    

    聞言,紀南風輕笑一聲,又端起茶盞開始喝茶。

    秦四爺眯起渾濁的雙眼,他這是什麽意思?

    見紀老板放下茶盞之後,唇角勾著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仍是未發一言,秦四爺有些火氣,這小年輕!

    “紀老板,你看這……”秦四爺的話被紀南風打斷。

    “二十萬兩。”紀南風淡淡開口。

    秦四爺乍得一聽,猛站了起來,瞪大眼睛一臉不可置信。砍價有這樣砍的?

    “紀老板,這一百間鋪子,市價至少都有五十萬兩白銀,這還沒算上鋪子的生意。”秦四爺壓著怒火,他這十幾年在京中做生意,誰人不是敬著他恭維著他,就算隻是看在右相秦文正的麵上,秦四爺還沒遇見過和他談判這麽囂張的小子。

    “秦老板,你們鋪子如今的生意,還能估得起價?”紀南風看向秦四爺,語帶輕嘲。

    “紀老板,你出的這價也也太……五十萬兩,不能再少。”秦四爺坐下,盡量平複心緒,他不斷告訴自己,如今是他求人,壓住火!壓住火!

    而紀南風一臉雲淡風輕,盤著手中的紫檀手串,出口竟下了逐客令。

    “秦老板,請找別的錢莊吧。”

    

    秦四爺聞言瞳孔緊縮,他此時才覺得,麵前這個紀老板的溫潤隻是表象。談判如此老辣,絲毫不遜於在商場上摸爬滾打幾十年的老油子,而人家也有底氣,這生意,餘慶豐的確可做可不做。

    秦四爺深吸一口氣,抬手讓手下人再從帶來的箱子裏取出一疊地契,交給掌櫃。

    秦四爺再度開口,卻沒了之前的傲慢。

    “這是另五十間鋪子的地契房契。現在共一百五間鋪子,我要八十萬兩白銀。”

    “三十萬。”紀南風淡聲開口。

    秦四爺差點氣出一口老血。

    秦四爺閉目,又深吸一口氣,再睜眼,咬著牙開口。

    “再加兩個上京城南郊的莊子,八十萬兩”

    “四十萬。”紀南風說完,又喝起了茶。

    

    “你……”

    秦四爺氣得胸膛起伏,呼吸急促,對方這是趁火打劫。

    他算過一筆賬,購糧,人手,倉儲,加上上下打點,這趟江南之行,他至少需要五十萬兩。

    秦四爺算是看清楚了這位紀老板的路數,砍價砍得忒狠。那麽自己要價也得要更高,才有砍價的餘地。

    他恨恨開口道:

    “一百八十間鋪子,加上三個京郊的莊子,我要一百萬兩白銀。”

    秦四爺將宋眉交給他的所有產業全壓上了。

    “六十萬。”紀南風語調平平。

    秦四爺又猛地站起來,伸手指向紀南風,“你……”

    “五十萬。”紀南風淡聲打斷秦四爺的話頭。

    秦四爺收回手,吞下口中的話。

    他覺得他若再說一個字,對方會再往下砍十萬。

    如今他們生意難做,京中各銀號都得到了消息,見風使舵,壓價都壓地極狠,且一下能那出這麽多錢的,也隻有實力雄厚的餘慶豐。

    秦四爺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

    自入紀老板踏入這個廳中不過才一炷香的時間,秦四爺此時再看紀南風,對麵前這個年輕人是大有改觀。

    這哪裏是個溫潤麵善的男子?這位紀老板就是匹吃人不吐骨頭的餓狼,堪比商場上的老油子。

    秦四爺深深歎了一口氣,開口道:

    “成交。”

    

    秦相府,正廳。

    秦四爺同宋眉對坐大椅上。

    二人皆隻是喝著茶,並未開口。

    此刻兩人同時憶起了前幾日在秦四爺宅子裏的正廳,兩人的翻雲覆雨……

    宋眉不時抬眸看向秦四爺,麵上有些羞色。

    秦四爺握拳輕咳一聲,道:

    “我抵押給了餘慶豐錢莊一百八十個鋪子和三個莊子,拿到了五十萬兩白銀。”

    “什麽,全部鋪子和莊子都抵押出去了!才五十萬兩白銀!萬一……”宋眉驚地倏地站了起來。

    “沒有萬一,你想想,如果真有糧荒,我們會賺回五倍十倍的錢。而就算沒有糧荒,我們也能賺到兩三倍,五十萬兩的兩三倍。”

    宋眉重新坐回椅子上,麵上並不好看。

    “他們這是獅子大開口,趁火打劫。”宋眉垂眸看向地麵,唉聲開口。

    “沒辦法,能一下拿出這麽多錢的錢莊,也隻有他們有這個實力。”秦四爺哪能不知對方壓價壓得狠,他到現在都還沒從方才在餘慶豐同紀老板對上的劣勢的壓力和沮喪裏出來。

    “我明日便出發去江南。”秦四爺看向宋眉道。

    “交給你了,四叔。”宋眉眉頭舒展不開,心中沒底。

    

    宋眉心事重重地回自己院子,碰到了等在那裏的秦念。

    “念念。”宋眉迅速調整著麵部表情,購糧的主意,隻有她和秦四爺知道,她心中有些煎熬,但等過了這些時日,等錢和鋪子都回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母親,我有事想要問您。”秦念看出她母親麵色有問題,但她沒心思去關心,眼下她自己終身大事更加緊迫。

    母女倆進屋。

    宋眉這屋子比之前在熙園秋水院要小得多,也陰暗地多。

    “母親,父親是不是已經和永定侯談妥了我的婚事?”屋隻有宋眉和秦念二人,秦念開門見山。

    “你怎麽知道的?”宋眉此時才將思緒轉回秦念這裏。

    “是真的?母親你怎麽不告訴我?昨日永定侯上門,同父親在書房談了一個時辰有餘。我原本隻是在猜測,竟是真的。”秦念眉頭皺起。

    宋眉看出了自己女兒的不悅,但這事幾乎已成定局,她也無力改變什麽。

    “念念,女兒家的婚事,自然由父母做主,我之前不是給你透過風聲了?”

    “你姑母淑妃娘娘本中意你同二皇子議親,但你父親堅決不同意,說右相府不參與皇族的事。你父親說二皇子今後如果參與奪嫡,萬一失敗,會連累到你,也會連累右相府。”

    “永定侯的庶長子謝照,雖說隻是個庶子,但得永定侯如此重視,而謝照自己也建了將軍府,你過去是將軍正妻。謝照就一介武夫,你還拿捏不住?聽母親的,這門親事不錯。”

    秦念依舊皺著眉,對她母親的話頗不認同。

    “母親,為何不能是謝世子?”

    宋眉知道自己女兒的心思,歎了一口氣,道:

    “念念,你以為我沒問過你父親?你知道你父親怎麽說的嗎?”

    宋眉無力扯了扯嘴角,說道:

    “謝侯,定不了謝世子的婚事。謝世子是半個皇家人,他的婚事,自有陛下做主。謝世子那個側室就是陛下的賜婚。”

    “念念,你不要鬧了。如今已距離萬壽節不遠了,你父親同永定侯也是考慮到,往年,陛下就有在萬壽節賜婚的先例。若是不將你們的婚事提前定下來,到時候萬一陛下亂點鴛鴦譜賜了婚,不論對方是誰,都不能抗旨不遵了。”

    “明日賢妃辦的宮宴,邀請官眷入宮赴宴,給我們府上發了帖子,到時候你同我一起去。”

    “你姑母派人給我帶了信,讓你好好打扮打扮。我們右相府是你姑母的娘家,定不能讓你姑母丟了臉麵。”

    

    秦念在宋眉那裏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之後,就離開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秦念叫來丫鬟綠琴,在她耳邊悄聲吩咐道:“去買……”

    綠琴聞言一臉震驚,愣在原地。

    “記住,去醫館之前,化妝成認不出本來麵目的樣子,梳上婦人發髻,再蒙上麵紗。如是大夫非要追根究底地問,就說是你想要給你相公助興用的。”秦念補充道。

    綠琴絞著帕子,羞紅了臉,小姐怎麽讓她去買那種藥……

    “快去,要是辦不好這差事,就將你賣到千水長廊的窯子裏去。”秦念威脅著她這個傻頭傻腦的小丫鬟。

    綠琴當即快步出去。

    秦念深吸一口氣。

    機會都是給有準備的人的,她倒要看看,是命運弄人,還是人定勝天?

    

    秦四爺出秦相府大門,回自己的宅子。

    從餘慶豐借到的五十萬兩白銀,已派人送回了宅子裏。

    秦四爺獨自坐著轎子,一顛一晃。此刻他心中也不平靜,一顛一晃。

    秦四爺此刻心情很是複雜。他心中有著即將賺到大錢的興奮,又有些許不明所以的忐忑。

    經過熱鬧的西市,轎子速度慢下來,偶爾街上人的對話會時斷時續地傳入秦四爺的耳中。

    “你看到城門口貼的告示了嗎,揚州於家,宣布同於老太爺的養子聞洛斷絕關係。”

    “就是聞氏商行的老板,那個聞洛?”

    “就是他,商場上誰人不知啊,那可是個狠角色。”

    “告示上說,聞洛品行有失,雖未入於家族譜,但掛著於家名頭在外行事,於家丟不起這個人。”

    “這話說得,有些不近人情了,聞老板可是幫著於家做了那麽多年生意,可以說如今於家的半壁江山都有聞老板的手筆。”

    “誰知道怎麽回事,不知是不是與聞氏商行在上京城的動作有關?”

    “是不是秦相府施壓啊?”

    “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我可知道聞老板早就沒同於家生意有往來了,能在上京城把生意做做那麽大,背後肯定有人。”

    ……

    這些話傳到秦四爺耳中,秦四爺是百感交集。

    他們生意慘淡,是因為聞氏商行的針對打壓。

    而他們一直以為聞洛背後的人是左相,但同左相關係密切的於家,如今又宣布同聞洛斷絕關係。

    那聞洛背後的人到底是不是左相?還是另有其人?

    而如今,自己已經將產業抵押出去,沒有退路了。

    隻願江南一行,能順風順水,大吉大利。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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