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囂張
  第25章 囂張

    謝長淵奔至船尾時, 見水中一黑衣人已將阿嫣救起,正帶著阿嫣遊向畫舫。謝長淵鬆了一口氣,阿嫣救過他的命,自己本應盡心護好她, 若是她還因自己而出事, 謝長淵難辭其咎。

    方才謝長淵疾步衝過去時, 似乎撞到了原本立在船沿的秦煙。

    謝長淵轉頭看向旁側,秦煙同沈瑩主仆二人閑閑地立著,皆神色如常,麵上絲毫不見愧色。

    原本在從艙內奔出的途中, 謝長淵腦中還曾掠過一絲隱秘的猜想。秦煙是否是對自己有意, 才會同阿嫣起衝突,推阿嫣入水的。

    但見此刻秦煙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謝長淵心中微沉, 她當真是冷漠至極, 沒有同理心。就算是有絕世的美貌, 也不過隻是一具腹中空空的皮囊而已。

    秦煙的左肩方才被謝長淵撞到,有些鈍痛,她眉頭輕皺,回視謝長淵。

    這對曾經令人豔羨的未婚夫妻,因為種種, 如今已疏離至此。甚至在今日這一遭之後,二人之間又會多生出一層隔閡。

    他們幼時,雖相處地不多,但還算融洽。

    更何況, 當初還有那件事。

    水中的阿嫣仰麵望向船舷之上, 謝長淵同秦煙站在一起, 二人對視著,真像一對璧人。

    阿嫣心中警鈴大作,絕對不能讓秦煙同長淵哥哥再多接觸,不能讓他們之間再生出情意,絕對不能……

    

    黑衣人將阿嫣帶上畫舫,交給了謝長淵。

    謝長淵對黑衣人感謝道:

    “不知閣下高姓大名,閣下今日對內子出手相救,謝某感激不盡,改日定攜禮登門道謝。”

    黑衣人未發一言,朝謝長淵抱了一拳後,便走到了從艙內出來的宋執身旁,低聲向宋執說了什麽。

    宋執聞言點了點頭,神色莫名地看了眼被謝長淵環抱著的阿嫣,便轉身離開,再度入了船艙。

    而方才救人的黑衣人也離開去到了另一艘不起眼的小船上。

    眾人心下了然,原來是太子殿下的暗衛。

    阿嫣自落水,到太子殿下的暗衛救人,隻是瞬息之間。這並不是太子臨時起意,那便是太子殿下之前就交代了暗衛保護阿嫣?

    眾人心中又突然轉過彎來,太子殿下師出遺山大師,而阿嫣姑娘據說也是遺山大師的弟子,那太子殿下同阿嫣姑娘就是師兄妹了,也難怪。

    這個阿嫣,真是好命。雖說其出身不顯,但被聖上賜婚永定侯府世子,又是遺山大師的弟子,太子殿下的師妹。如今看來,太子殿下對其也甚是看重,派暗衛跟隨保護。這個阿嫣姑娘,可得罪不得。

    方才謝世子稱阿嫣姑娘為內子,是默認嫡妻了?

    

    此刻二皇子封羨同靜儀公主封玉瑤也出了船艙,來到船尾處。

    封玉瑤走到秦煙身旁,上下打量了一遍秦煙,擔憂地問道:

    “煙煙有沒有事?”

    聞言,謝長淵冷眼看向封玉瑤。

    封玉瑤是沒長眼睛?出事的是阿嫣,秦煙看上去像是有事?她能有什麽事?

    二皇子封羨也關心地問向秦煙。

    此時,一聲含著哭腔的嬌弱女聲突然響起。

    “長淵哥哥,剛才我好怕,我好怕再也見不到你了,嗚嗚嗚……”

    阿嫣說著說著竟小聲地啜泣起來。

    因阿嫣落水後,沒多時便被救起,隻是在水中掙紮時嗆了幾口水,故而她隻是受了些驚嚇,人還是清醒的,並無大礙。

    謝長淵環住阿嫣的雙肩,阿嫣埋在謝長淵懷裏小聲抽泣著。

    謝長淵輕撫著阿嫣的背脊,輕聲哄著懷裏的小姑娘:

    “阿嫣乖,長淵哥哥在,不怕了,不怕了。”

    二皇子封羨……

    秦煙……

    沈瑩……

    封玉瑤不禁抖了抖,一身雞皮疙瘩。

    那對狗男女!大庭廣眾下不知羞恥!

    

    阿嫣濕透的紗裙貼在身上,傍晚的涼風吹過,冷得瑟瑟發抖。

    謝長淵正準備將自己的外衣脫下,給阿嫣披上。

    安家兄妹也出艙過來,安顏夕讓丫鬟將帶上畫舫的披風遞給了謝長淵。

    “謝世子,這是我的披風,如果阿嫣姑娘不嫌棄,可先披上,不要找了風寒。”

    安顏夕儀容有度,宅心仁厚,同那邊秦煙的淡漠成了鮮明的對比。

    阿嫣自落水到現在,秦煙都沒開口說過一句話,當真是鐵石心腸。

    謝長淵向安顏夕致謝後,將披風給阿嫣裹上。

    阿嫣向安顏夕福了一禮,柔柔地道:

    “小女子謝過安大小姐。”

    安顏夕對阿嫣回以溫婉的微笑,端是落落大方。

    

    見阿嫣的狀態恢複了些,謝長淵輕聲問向阿嫣:

    “方才是怎麽回事?”

    秦煙等著阿嫣的回答。

    眾人也等著阿嫣的回答。

    阿嫣朝秦煙的方向怯怯地看了一眼,便縮回了謝長淵懷裏,並不說話。

    謝長淵眸色微冷,

    “阿嫣,別怕,你實話實說。”

    阿嫣又快速瞥了一眼秦煙,眼中蓄著淚,對謝長淵開口道:

    “長淵哥哥,方才突然有船撞過來,我沒有站穩。是我自己不好,不關昭仁郡主的事,真的,是我自己不好。”

    眾人都覺得,阿嫣姑娘惹人憐愛,又善良識趣。她應該是不想因為自己讓謝世子為難,所以才忍氣吞聲地咽下委屈,一個勁地解釋說此事同昭仁郡主無關。

    秦煙鳳眸微微眯,就這?

    

    方才撞過來的船還被二皇子的人扣在畫舫旁邊,上頭的一眾公子小姐們也被二皇子的人製住了,皆立在船沿。

    阿嫣的話一出來,那邊船上有一道女聲小聲地嘀咕:

    “明明是昭仁郡主推的阿嫣姑娘啊,我都看見了。”

    “是啊,我也看見了。”

    “我也看見了是昭仁郡主伸手推的阿嫣姑娘,然後阿嫣姑娘就落水了。”

    “阿嫣姑娘真可憐,還不敢說。”

    ……

    眾口鑠金下,似乎秦煙推阿嫣下水定是事實了。

    兩艘船上的人皆有些神色複雜地看向秦煙。

    

    “長淵哥哥,你千萬不要責怪昭仁郡主,是我自己太笨了,她才沒拉住我的。”

    縮在謝長淵懷裏的阿嫣又弱弱地補充了一句。

    沒拉住?

    眾人看了看身量較普通女子更為高挑的秦煙,和她身邊身手極佳的侍女沈瑩,再看一眼謝長淵懷裏身材嬌小的阿嫣。

    嗬,在場眾位誰不是人精,後宅手段也都沒少見。

    興許意外撞船是真,但發生碰撞時,昭仁郡主順水推舟讓阿嫣落水,恐怕也是事實。

    這阿嫣也真是單純善良得可以,自己都差點喪了命,還要替昭仁郡主開脫。

    昭仁郡主隻怕是為了謝世子同她解除婚約的事,嫉妒阿嫣姑娘,對阿嫣姑娘心懷怨恨,伺機報複吧。

    真是小肚雞腸,更是心腸歹毒。

    

    安顏夕神色嚴肅,對秦煙道:

    “昭仁郡主,有什麽誤會好好說,豈能將人命當作兒戲?”

    秦煙動了動方才被謝長淵撞到的左臂,鳳眸危險地眯起。

    當事人阿嫣都沒說什麽,安顏夕就跳出來要給她定罪了?

    封玉瑤一聽這話,卻是炸了,

    “安大小姐,你是親眼見到煙煙害人性命?就這麽下定論了?”

    安顏夕欲再出口爭辯,卻被安文京攔住。

    安文京朝安顏夕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再同靜儀公主對上。今日這事本就同他們沒關係,沒必要摻和進去,同靜儀公主和昭仁郡主不愉快。

    有意思的是,方才一口一個“不關昭仁郡主的事”的阿嫣,現在卻隻是縮在謝長淵懷裏,對眾人對秦煙的懷疑和指責也沒有再出口否認。

    謝長淵看了眼懷中冷得瑟瑟發抖的阿嫣,對秦煙冷聲道:

    “你也曾落水差點喪命,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很遺憾,如今你竟變成了這般心思歹毒的模樣?”

    眾人看向秦煙的眼神都有些意味深長,謝世子出口維護阿嫣,對昭仁郡主秦煙卻未留餘地,這是要同昭仁郡主這前未婚妻劃清界限了呀!

    沈瑩欲說什麽,秦煙抬手,沈瑩止了話頭。

    秦煙看著謝長淵,淡聲開口:

    “謝世子,今日落水的是你的人,你若要為你的未婚妻討回個公道,煩請報京兆府,並自行提供證人證據,我秦煙奉陪。”

    “不過請記住,若最終結果並非如你們口中所言,那我就要懷疑你們是否是空口白話地誣陷了,你永定侯府必須給我個說法。”

    

    阿嫣見秦煙同謝長淵哥哥對上,事態的發展比她預期的還要順利,心中鬆快,但她沒打算給留秦煙洗幹淨的機會。

    “長淵哥哥,我好冷,我們回去吧。”

    此刻她隻想同長淵哥哥單獨在一起,說不定這次過後,她同長淵哥哥之間還能更進一步。

    “好。”

    謝長淵心中有愧,今日阿嫣是因為自己才落水的,自己更應善待她,補償她。

    謝長淵鬆開阿嫣,去到船艙內,向太子和長樂公主告辭。出來橫抱起阿嫣,道:

    “二皇子殿下,感謝款待,容謝某先行離開,各位告辭。”

    謝長淵同阿嫣下了畫舫,乘另一隻小船離開。

    

    看著謝長淵離開的背影,秦煙微扯唇角,帶著些輕嘲。

    的確,自己也曾落水差點喪命,但不是一次,而是兩次。

    第一次是幼年在太液池,可笑的是,若沒有自己的那次落水,自己和謝長淵之間也不會有婚約了。

    而第二次……幼年自太液池落水後,自己就習了水性。而三年前在梅山,卻差點陰溝裏翻了船。

    秦煙想起那次在梅山落入寒潭,心中微寒。

    那次,如果不是突然出現個沒常識的小姑娘,在大雪後的山崖大聲高呼,造成雪崩,她也不會被突然滑落的雪床打下山崖,掉入寒潭,並因此差點喪命。

    

    今日的安顏夕有些反常,一改平日裏的端正矜莊,屢次出口,劍指秦煙。

    “昭仁郡主,為了男人拈酸吃醋,同一小姑娘置氣,差點害人性命,這並不是高門貴女該有的做派。”

    安顏夕今日咄咄逼人,讓安文京也有些疑惑。但妹妹行事一向有她自己的主意,便也沒過多幹涉。

    秦煙眯眼看向安顏夕,她敏銳地察覺到今日這安大小姐是在針對自己,而自己同她平日並無交集,這是為何?

    封玉瑤微怒,

    “安大小姐,大理寺判案還要人證物證俱全,方可定罪。你是以何依據給煙煙扣上害人性命的帽子的?大學士府上就這種規矩?”

    提到了大學士府,安文京也不能置身事外。

    “靜儀公主,有道是幫理不幫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你因同昭仁郡主的私交而蒙蔽雙眼,這有失偏頗了。”

    “你……”封玉瑤氣極,從前怎麽沒發現這安家兄妹這麽惹人厭。

    秦煙鳳眸微眯,看著安文京和安顏夕兄妹,紅唇微勾,慢條斯理地開口,

    “我久不在上京城,今日倒是見識禮部安尚書府上的教養。傳言中博學飽識的安大學士,府上的公子小姐行事如此不加考據,僅憑三言兩語就蓋棺定論,竟這麽不帶腦子嗎?”

    安文京和安顏夕當即變了臉色。

    安顏夕心下一怒,明明是秦煙理虧,但她的態度竟然這麽囂張,是仗著有聖上撐腰?

    而安文京卻是瞬間冷靜了下來,方才她為了維護妹妹顏夕,的確是有些衝動了。

    隻是,這昭仁郡主說話也實在不留情麵。

    畫舫船尾處的氣氛有些緊張地僵持。

    

    船艙內,宋執將暗衛看到的情況稟告了太子封湛。

    派去保護阿嫣的暗衛,對方才發生的事情看得清楚明白。

    船撞擊的瞬間,阿嫣是自己後仰跌出的船沿,昭仁郡主秦煙伸手去拉阿嫣,阿嫣自己主動撤回了手,沒讓昭仁郡主碰到她。阿嫣,像是自願落水的。

    封湛聽後皺眉,而船艙外眾人的對話,封湛也聽得一清二楚。

    阿嫣,這個女子心思不純,甚至可以說是心術不正。

    封湛同遺山大師打交道已有多年,大師看人,首要是看人品,而不是天賦才華。如果阿嫣品行不端,大師是不會這麽糊塗收為弟子的。

    封湛懷疑,自己得到的信息是不是出了問題。

    “遺山大師最近在何處?”封湛語調微冷。

    “大師行蹤不定,不過兩月前派人送來了一抔沙子,說是來自於蓬萊。”宋執回道。

    遺山大師平日四處遊走,偶爾會派人給封湛送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

    “去信到大師可能在的所有地方,問清楚這是怎麽回事。孤不想讓人當槍使。”

    封湛此刻有些慍怒,若不是自己的暗衛看清了前因後果,甚至自己都可能會認定秦煙心腸歹毒。

    “宋執,將派出去的暗衛撤回來。”

    宋執領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