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艾瑞爾暈暈乎乎地衝著蘇林點了點頭。
“好, 我……我先離開。”他戀戀不舍地朝著門外走去，“不過我覺得其實那些幼蟲看上去也不是很怕我啊——”
年輕稚嫩的雄蟲略有點委屈地嘟囔道。
好不容易打發走了艾瑞爾，蘇林一偏頭正對上奇蘭炯炯有神的雙眸。
“我會替您照顧好您的這群稚嫩無用的幼蟲的。”
因為翅膀在之前的衝突中被切斷, 猩紅之主一直到此刻表情依然顯得異常陰鬱。
不過當奇蘭發現艾瑞爾被蘇林以這樣的方式驅逐出了實驗室後（那隻愚蠢的聖者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蘇林覺得他很礙事）, 紅眸蟲族的心情簡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了。
發現蘇林看向了自己, 奇蘭急促地開口，向蘇林做出了自己有生以來最為誠懇的承諾。
“……雖然品種有些不太一樣，但是我敢向您保證，我非常善於照顧和訓練蟲族的幼蟲。”
考慮到之前自己曾經那樣嚴重地忤逆過“母親”，奇蘭幾乎是帶著贖罪的心情瘋狂地渴求在蘇林這裏將功折罪。
然而, 對上奇蘭殷切的目光, 蘇林隻是輕咳了幾聲, 有些為難地開口道。
“不好意思，可以拜托你也離開一下嗎？”
蘇林無奈地說道。
是的，他可以感覺到洛希跟艾瑞爾之間那種劍拔弩張的可怕氣氛, 但是, 一定要說起來的話，奇蘭跟洛希之間的關係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總之為了避免麻煩，還是讓奇蘭也出去吧。
蘇林頭痛萬分地想道。
而聽到蘇林的要求後，奇蘭的觸角完全立了起來，一動不動地僵直在了頭頂處，猩紅之主睜大了眼睛，帶著一絲絕望，不敢置信地望向蘇林。
“母……蘇林, 我怎麽可以離開您, 放任您跟這種來曆不明的下級蟲族在一起呢, 您可是尊貴的——”
“噓——”
蘇林忽然抬起手, 抵住了奇蘭的嘴唇。
年輕，孱弱，在某些方麵稚嫩到不可思議的蟲母，如今目光幽深，聲音壓得很低。
蘇林湊到了奇蘭的耳邊，幾乎是在用氣音小聲說道。
“我並不想在其他的蟲族麵前暴露太多，這個秘密我希望就隻有你和我知道，好嗎？”
溫熱的氣息打在耳畔。
怦怦——
奇蘭的心在這一刻怦然作響。而他引以為豪的理智，對蟲母的信念，作為子嗣的忠誠……都融化在了蘇林那帶著一絲懇求的低語之中。
這是他和蘇林兩者間的秘密。
光是想到這句話，奇蘭的腦子就宛若放入了熱水中的蠟塊，隻差沒有直接熔化了。
他完全屈服了。
“謹遵您的吩咐……我，我這就離開。”
奇蘭暈乎乎地點了點頭，笨手笨腳地離開了實驗室，在離開之前還按照蘇林的吩咐，帶走了那群一直在探頭探腦，隻想要跟“母親”貼貼的幼崽。
嗯，就像是他自己說的，他有過培育和飼養幼蟲的經驗，短時間裏可以帶好那群幼蟲的。
終於，隨著奇蘭、艾瑞爾以及幼蟲的離去，實驗室裏隻剩下了蘇林和洛希兩個。
原本擁擠的空間一瞬間變得空蕩了起來，但氣氛卻並沒有改變太多，還是那麽凝滯而沉重。
蘇林猛然吸了一口氣又呼出來，這才發覺自己的身體剛才一直都處於不自覺繃緊的狀態中，現在好不容易放鬆一點，眼前竟然隱隱有些發黑。
就在這時，一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灼熱得仿佛擁有實質。蘇林回過頭來，對上了洛希此刻冰冷的麵容。
“洛希……”
蘇林不自覺喃喃開口。
“你還好嗎？”
他問道。
洛希偏了偏頭。
“我不知道。”洛希幹脆地回應道，“我想我應該不太好。我讓你在房間裏好好待著，因為我很擔心外麵的情況，我希望你能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度過這次危機。可是當我回到房間的時候，那裏空無一人。你不見了，而地上隻有奇蘭的鱗粉。”洛希無比平靜地說道，語調甚至都沒有什麽起伏，然而蘇林卻因為洛希的回應，不由自主地開始緊張。
很奇怪，在這樣的洛希麵前，他竟然感到了一絲莫名的心虛。
“我，我當時確實是被奇蘭強行帶走的……”
“可你現在跟奇蘭的關係看上去還不錯，比如說，他可以幫你暫時看顧那些幼崽，而且……你和他還擁有一個共同的秘密，不是嗎？”
銀發蟲族淡淡地說道。
蘇林簡直不敢抬頭去看洛希的眼睛。
天知道為什麽他都已經把聲音壓得那麽小了，洛希竟然還是把他和奇蘭之間的對話全部聽了個清清楚楚。
“其實這件事情很複雜——”
“但是你並不打算解釋給我聽？蘇林，你似乎隱瞞了很多事情，而我似乎並不值得你信任。”
洛希回應道。
“就好像你也不希望我見到你的孩子一樣，哪怕他們很可愛，而且之前一直都非常地擔心你。”
蘇林咽了一口唾沫，發現自己的喉嚨變得很幹。
事情變得有些麻煩了，他異常慌亂地想道。
雖然洛希的語氣自始至終沒有什麽起伏，那張冰封似的臉上也看不出多餘的情緒，但蘇林知道，洛希此刻非常不愉快。
當然這確實不能怪洛希過於小心眼。沒有什麽人在麵對這種情況時可以不生氣：在洛希擔心而緊張地帶著蟲孩子們努力想要拯救自己的時候，自己其實早已脫險甚至已經跟奇蘭站在統一戰線上。
這樣的事情換作是蘇林自己來經曆，恐怕也會非常地不爽。
而且，此刻正在生氣的人是洛希。
蘇林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但莫名地，他就是覺得洛希跟其他蟲族是不一樣的。
是因為洛希也有一頭銀發嗎？蘇林總覺得洛希給他的感覺很像是學長。
所有的關懷，所有的擔心，所有的照顧……都有著跟相處時間不相符的真摯和深沉。
那是一種格外純粹而濃厚的感情。
純粹到蘇林甚至會為其感到心慌意亂。
“你，你生氣了？”
蘇林弱弱地衝著洛希問道。
蟲族男人高大健壯的身體，因為蘇林如此直率的問詢，僵直了一瞬。
“我並不是故意讓你擔心的，對不起。”
蘇林喃喃說道。
話說出口之後，他才詫異地發現，自己哄對方的聲音軟得不可思議，聽上去甚至有些可憐巴巴的意味。
“你看上去並不需要我的擔心……”
洛希的聲音還是非常地生硬，但是他的呼吸卻變得比之前沉重了一些。
男人甚至轉過了頭，幹脆沒有再看向蘇林。
果然還是在生氣呢。
可是……好像也不是特別特別生氣。
蘇林敏銳地看到了洛希發絲之間正在輕顫的觸須。
最開始真的生氣時，蟲族男人的觸須一直是半立在腦後的，可現在他的觸須卻變得柔軟了許多，直接藏在了發絲之間，隻有尖端露在外麵，並且在聽到蘇林的低語後會隨之輕顫。
蘇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看到此刻的洛希，他的心在一瞬間就變得輕盈而柔軟起來。
他鼓足勇氣，抬眼望向洛希那曾經讓他避之不及的蜜色雙眸，真奇妙，此刻的他竟然覺得這雙眼睛看上去還挺美的。
“我並沒有想過要對你隱瞞，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麽向你說出口，我身上有些特殊的小問題——”
蘇林正要解釋一切，可話還沒有說完，又是一陣強烈的暈眩襲來。
他的眼前一黑，整個人就像是斷了電的機器娃娃一樣，瞬間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沒有來得及反應，蘇林的身體已經直接倒在了洛希的懷裏。
他虛弱得幾乎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呼吸更是變得無比急促。
“蘇林，你怎麽了？！”
眼見蘇林忽然倒下，洛希臉色一變，一改之前的冷漠與別扭。
“該死，你受了傷嗎？為什麽沒有告訴我——”
男人死死地抱住了蘇林，然後便開始驚慌失措地檢查起後者的狀況。
洛希的懷抱，靠近，以及手指的觸碰，瞬間將雄性蟲族的氣息層層疊疊覆蓋在了虛弱的蟲母身上。對於此刻的蘇林來說，那種氣息簡直強烈到了令他無法招架的程度。
蘇林的嘴唇微微張開，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汲取著空氣中洛希的氣息……
“蘇林？！蘇林！”
蟲族男人驚慌失措的呼喚仿佛是從遙遠的水麵之上傳來，可是跟遙遠的聲音相比，他的氣息是多麽鮮明啊！鮮明到蘇林甚至覺得自己的皮膚都感到了刺痛。
青年的目光完全凝在了洛希的臉上——就在剛才的那場打鬥之中，洛希的嘴角被蟲族翅膀掀起的氣流割出了一道非常淺的傷痕。
襲擊者也許是奇蘭，當然更有可能是艾瑞爾……
天性凶殘的少年雄蟲在攻擊中多少還是給洛希留下了一些小小的痕跡。這道傷口在幾個小時之後就會完全痊愈，甚至連洛希自己都不會意識到它的存在，然而對於此刻的蘇林來說，他的世界好像隻剩下了洛希嘴角的傷口，以及從那細細傷口中滲出來的一縷血絲。
好餓……
太餓了……
靈魂深處似乎有什麽陌生而野蠻的本能正在蘇醒。
蘇林的呼吸聲變得又淺又急促，而鋪天蓋地而來的饑餓感，更讓他身體的每一塊肌肉都不自覺地繃緊了。他完全無法控製地微微開啟嘴唇，基因本能正在驅使著他，用並不存在的口器攝取外界“食物”的每一絲氣息。
他簡直餓得快要發狂了。
“蘇林？”
洛希還在呼喚自己。
可蘇林卻已經無法做出回應，他幾乎把所有的自製力都放在了克製自己身上，他絕對絕對不能撲上去撕咬洛希。
蘇林在腦海裏絕望地想道。
最糟糕的是，因為蘇林此時的呆滯，洛希反而把他抱得更緊，更用力了一些。
明明隻是短暫的幾秒鍾的時間，可此刻的蘇林卻覺得時間好像被無形的手拉到無限長……
洛希嘴角的傷痕一直在他的視野裏晃蕩不休。
終於——
哢。
蘇林聽到了自己腦海裏似乎有什麽東西斷裂的聲音響起。
“唔？！”
現實中，洛希對蘇林焦急的呼喚，很快就轉變成了一聲悶哼。
高大的蟲族男人整個僵在了原地，不敢置信地睜大了橙黃色的眼睛。
他可以感覺到緊貼在自己身上的青年那急促的呼吸以及怦然作響的心跳。
明明是非常輕盈的青年，然而強壯如洛希這樣的存在，竟然完全無法動彈，隻能任由蘇林把自己一點點壓在了實驗室冰冷的地麵上。
在身體上方，蘇林望向自己的眼睛變得空洞，洛希很確定蘇林此刻已經處於神誌不清的狀態……畢竟，如果不是神誌不清，以洛希對蘇林的了解，這名瘦弱羞赧的蟲族青年，根本不可能像此刻這樣，笨拙到極點地趴在他身上，然後，用牙齒不斷啃著他嘴角處的傷口。
不得不說，這個動作嚴格說起來毫無旖旎之感。
因為蘇林此刻啃噬洛希的動作，給後者的感覺就像是遇到了什麽有基因缺陷以至於無法順利進食的笨蛋幼蟲。
蘇林口中甚至沒有進化出可以幫助他攝食的口器。
溫熱，柔軟的口腔中，隻有兩排沒有絲毫殺傷力的牙齒，就算再用力許久，也無法刺破洛希的表皮，最後隻剩下舌尖在傷口的表麵不停滑動以圖得到更多的血液。
…………
“林林，唔，等等……”
最開始那幾秒鍾，洛希簡直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麽辦，他甚至不能開口說話，因為一旦開口便會被蘇林錯誤地汲取到一些別的東西。
但很快洛希就反應了過來。
奇妙的是，即便是在完全懵逼的情況下，洛希的身體，或者說，潛藏於血脈之中的某些基因本能，仿佛已經明白蘇林究竟想要什麽。
洛希非常艱難地將蘇林從自己身上推開，後者都已經啃了這麽久了，依然沒有汲取到什麽有用的“食物”，顯得愈發不滿足。
在蘇林再次撲向自己之前，洛希想也沒想地直接用蟲肢割開了自己的手腕，然後對上了蘇林的嘴唇。
果不其然，在嚐到了洛希的血液之後，躁動不安的蘇林一瞬間變得溫順起來。
細瘦的青年伏趴在洛希的膝頭，大口大口地啜飲起了洛希腕間流出的蟲血，時不時地，他的牙齒會輕輕地磕碰到傷口的橫截麵上。
……蘇林有一顆小小的虎牙。
洛希垂著眼睛，用自己的傷口確認了這一點。
細密的刺痛自傷口處蔓延開來。
洛希本來以為，像他這樣的雄蟲，除非在戰鬥中瀕死，不然這輩子都不可能讓另外一隻蟲族有機會攝取自己的血肉。
可此時此刻，銀發蟲族看著迷迷糊糊正在吸血的蘇林，卻感覺到自己的胸口湧起了一股難以形容的溫柔熱流。
他直勾勾地盯著蘇林的頭頂，空餘的那一隻手在猶豫了一會兒之後，終於耐不住地按在了蘇林的發絲間，然後，他輕輕地撫摸起了蘇林的頭發……再然後，指尖稍稍向下，滑過了蟲族青年細瘦而纖弱的脖頸。
洛希很確定自己隻需要用兩根手指的力量就可以捏碎蘇林的頸骨，但在意識到這一點時，他心中蔓延開來的卻是一股難以抑製的憐惜。
太弱了。
所以也太可愛了。
在這樣想的同時，洛希將手掌按在了蘇林腦後，稍稍往下壓了壓。
“喝吧。”
他囑咐道。
多喝點。
血液不斷地從洛希的身體裏流向蘇林的喉嚨，可洛希卻覺得自己此刻無比地幸福。
他是如此陶醉，如此幸福，他可以向蘇林提供自己的血肉——光是想到這點，洛希就感到無比心滿意足。
他甚至希望這一刻的時間能夠被拉長到永久……
當然洛希的這個小小願望是不可能實現的。
因為不久之後，洛希就感覺到了，原本虛弱無力伏趴在他膝蓋上的青年，身體陡然間僵硬起來。
蘇林清醒了。
*
我到底幹了什麽？！
蘇林捂著嘴，踉蹌著從洛希的膝蓋上一躍而起。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了那樣可怕的事情——他竟然餓暈了頭，然後直接襲擊了洛希，順便還開始狂喝對方的血液。
當初奇蘭在割開自己的手腕，口口聲聲說自己會為蘇林提供真實的“食物”時，蘇林還覺得奇蘭根本就是個變態，但現在想想變態根本就是他自己！
口中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味，蘇林知道那是來自洛希的血，而且是蟲族的血液。
可是……
該死的，哪怕他現在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蘇林竟然依然發自內心地覺得，蟲族的血，很美味。
手腳酥軟。
但並非是因為虛弱，而是因為饜足。
沒有吃飽的時候還不覺得，而現在伴隨著胃部充盈的能量，蘇林這才意識到自己在進入蟲族領地之後，其實一直處於極度饑餓狀態。大概是因為實在餓得太狠了，所以到了現在，一想起剛才自己渾渾噩噩拚命攝取洛希的血液，他依然不受控製地因為那種極度的滿足而身體戰栗。
人類的羞恥心與蟲族的本能在身體裏不斷拉扯。
蘇林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顫抖著開了口。
“我，我其實體質非常地特殊……”
他根本不敢抬頭去看洛希現在的臉色。
“我經曆了一次特殊的試驗意外，所以我體內有蟲母的基因，我，我會分泌蜜汁，但我其實不是蜜蟲，而是……”
而是一隻發育不全，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麽狀況的“蟲母”。
蘇林語無倫次地說道。
除了沒有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是一名人類之外，他幾乎把能說的全部都說出來了。
畢竟，如果不把事情講清楚，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襲擊洛希這件事。
“……奇蘭說我需要攝取其他蟲族的血液以及其他亂七八糟的什麽東西，才可以補充能量，不過，這可能也就是他亂說的，畢竟他還說我是原初之母呢。總之，我剛才可能確實就是餓得太厲害了，所以才會做出如此冒犯的事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一口氣說完了一長串話，蘇林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快要因為羞恥心而燒了起來。
他沒有等來洛希的一句回話，也不敢抬頭去看對方的眼神，最後隻能狼狽低著頭，踉蹌著站起身。
然後他轉身便想要朝實驗室外走去。
“我，我去找奇蘭——”
我要去找奇蘭，問問看有沒有別的辦法補充能量。
總不可能真的如同奇蘭說的那樣，他要跟“蟲母”那樣通過攝取其他蟲族的血液來進食吧？
然而，蘇林還沒有來得及完全離開房間，便覺得身後一股力量襲來。
蟲族青年毫無防備，直接被納入了一個堅硬的懷抱。
是洛希直接拽住了他。
“洛希？”
“你要去找奇蘭做什麽？”
銀發蟲族用手抬起了蘇林的下巴，迫使剛才還親親熱熱拚命在懷裏攝取血液的青年不得不直視自己。
蘇林動作僵硬。
雖然洛希還是那個洛希，臉色一片沉靜，但是在對上那雙黃眼睛時，蘇林卻本能地感覺到，洛希此時的精神正處於一種奇妙的亢奮狀態。
那雙眼睛亮得就像是叢林中正在獵食的野獸的……
又像是黑暗中，不斷閃爍著熒光，吸引雌蟲到來的雄性發光類蟲族。
“奇蘭有的一切我全部都有。”
洛希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他一字一句地衝著蘇林低語道。
“你還需要什麽呢？剛才的血液沒有辦法滿足你嗎？還是……你需要別的東西？”
洛希一字一句地說著。
“不……其實我……”
“噓——”
就跟之前蘇林對奇蘭做的那樣，洛希的指尖也直接抵在了青年的嘴唇上。
“沒關係，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哪怕你不是‘蟲母’，也是一樣。”
…………
實驗室外，原本正在乖乖等候蘇林再次呼喚的艾瑞爾忽然立起了觸角。
他一臉冷峻地轉過頭，直勾勾地看向金屬門。
驀地，他一躍而起，直接來到了緊閉的金屬門前，打算重新闖入實驗室。
他的異動讓一直在監視他的奇蘭緊張起來。
“你在幹什麽？”
“討厭的感覺……”
“嘿，蘇林讓你在門外等著，那麽你就應該在外麵等著而不是自己擅自回去！”
雖然也很不喜歡洛希跟蘇林獨處這件事，但奇蘭更不喜歡艾瑞爾這副理所當然要違背“母親”意誌的樣子。
可艾瑞爾根本就沒有理會奇蘭，他的氣息變得無比凜冽，甚至連人形擬態都有些維持不住了。
“我得進去看看。”
他神經質地說道。
“我必須得進去——”
就在奇蘭險些和艾瑞爾重新打起來的時候，金屬門忽然自行打開了。
一股奇異的氣息從房內流瀉而出……奇蘭的身體瞬間僵在了原處。
艾瑞爾暈暈乎乎地衝著蘇林點了點頭。
“好, 我……我先離開。”他戀戀不舍地朝著門外走去，“不過我覺得其實那些幼蟲看上去也不是很怕我啊——”
年輕稚嫩的雄蟲略有點委屈地嘟囔道。
好不容易打發走了艾瑞爾，蘇林一偏頭正對上奇蘭炯炯有神的雙眸。
“我會替您照顧好您的這群稚嫩無用的幼蟲的。”
因為翅膀在之前的衝突中被切斷, 猩紅之主一直到此刻表情依然顯得異常陰鬱。
不過當奇蘭發現艾瑞爾被蘇林以這樣的方式驅逐出了實驗室後（那隻愚蠢的聖者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蘇林覺得他很礙事）, 紅眸蟲族的心情簡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了。
發現蘇林看向了自己, 奇蘭急促地開口，向蘇林做出了自己有生以來最為誠懇的承諾。
“……雖然品種有些不太一樣，但是我敢向您保證，我非常善於照顧和訓練蟲族的幼蟲。”
考慮到之前自己曾經那樣嚴重地忤逆過“母親”，奇蘭幾乎是帶著贖罪的心情瘋狂地渴求在蘇林這裏將功折罪。
然而, 對上奇蘭殷切的目光, 蘇林隻是輕咳了幾聲, 有些為難地開口道。
“不好意思，可以拜托你也離開一下嗎？”
蘇林無奈地說道。
是的，他可以感覺到洛希跟艾瑞爾之間那種劍拔弩張的可怕氣氛, 但是, 一定要說起來的話，奇蘭跟洛希之間的關係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總之為了避免麻煩，還是讓奇蘭也出去吧。
蘇林頭痛萬分地想道。
而聽到蘇林的要求後，奇蘭的觸角完全立了起來，一動不動地僵直在了頭頂處，猩紅之主睜大了眼睛，帶著一絲絕望，不敢置信地望向蘇林。
“母……蘇林, 我怎麽可以離開您, 放任您跟這種來曆不明的下級蟲族在一起呢, 您可是尊貴的——”
“噓——”
蘇林忽然抬起手, 抵住了奇蘭的嘴唇。
年輕，孱弱，在某些方麵稚嫩到不可思議的蟲母，如今目光幽深，聲音壓得很低。
蘇林湊到了奇蘭的耳邊，幾乎是在用氣音小聲說道。
“我並不想在其他的蟲族麵前暴露太多，這個秘密我希望就隻有你和我知道，好嗎？”
溫熱的氣息打在耳畔。
怦怦——
奇蘭的心在這一刻怦然作響。而他引以為豪的理智，對蟲母的信念，作為子嗣的忠誠……都融化在了蘇林那帶著一絲懇求的低語之中。
這是他和蘇林兩者間的秘密。
光是想到這句話，奇蘭的腦子就宛若放入了熱水中的蠟塊，隻差沒有直接熔化了。
他完全屈服了。
“謹遵您的吩咐……我，我這就離開。”
奇蘭暈乎乎地點了點頭，笨手笨腳地離開了實驗室，在離開之前還按照蘇林的吩咐，帶走了那群一直在探頭探腦，隻想要跟“母親”貼貼的幼崽。
嗯，就像是他自己說的，他有過培育和飼養幼蟲的經驗，短時間裏可以帶好那群幼蟲的。
終於，隨著奇蘭、艾瑞爾以及幼蟲的離去，實驗室裏隻剩下了蘇林和洛希兩個。
原本擁擠的空間一瞬間變得空蕩了起來，但氣氛卻並沒有改變太多，還是那麽凝滯而沉重。
蘇林猛然吸了一口氣又呼出來，這才發覺自己的身體剛才一直都處於不自覺繃緊的狀態中，現在好不容易放鬆一點，眼前竟然隱隱有些發黑。
就在這時，一道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灼熱得仿佛擁有實質。蘇林回過頭來，對上了洛希此刻冰冷的麵容。
“洛希……”
蘇林不自覺喃喃開口。
“你還好嗎？”
他問道。
洛希偏了偏頭。
“我不知道。”洛希幹脆地回應道，“我想我應該不太好。我讓你在房間裏好好待著，因為我很擔心外麵的情況，我希望你能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度過這次危機。可是當我回到房間的時候，那裏空無一人。你不見了，而地上隻有奇蘭的鱗粉。”洛希無比平靜地說道，語調甚至都沒有什麽起伏，然而蘇林卻因為洛希的回應，不由自主地開始緊張。
很奇怪，在這樣的洛希麵前，他竟然感到了一絲莫名的心虛。
“我，我當時確實是被奇蘭強行帶走的……”
“可你現在跟奇蘭的關係看上去還不錯，比如說，他可以幫你暫時看顧那些幼崽，而且……你和他還擁有一個共同的秘密，不是嗎？”
銀發蟲族淡淡地說道。
蘇林簡直不敢抬頭去看洛希的眼睛。
天知道為什麽他都已經把聲音壓得那麽小了，洛希竟然還是把他和奇蘭之間的對話全部聽了個清清楚楚。
“其實這件事情很複雜——”
“但是你並不打算解釋給我聽？蘇林，你似乎隱瞞了很多事情，而我似乎並不值得你信任。”
洛希回應道。
“就好像你也不希望我見到你的孩子一樣，哪怕他們很可愛，而且之前一直都非常地擔心你。”
蘇林咽了一口唾沫，發現自己的喉嚨變得很幹。
事情變得有些麻煩了，他異常慌亂地想道。
雖然洛希的語氣自始至終沒有什麽起伏，那張冰封似的臉上也看不出多餘的情緒，但蘇林知道，洛希此刻非常不愉快。
當然這確實不能怪洛希過於小心眼。沒有什麽人在麵對這種情況時可以不生氣：在洛希擔心而緊張地帶著蟲孩子們努力想要拯救自己的時候，自己其實早已脫險甚至已經跟奇蘭站在統一戰線上。
這樣的事情換作是蘇林自己來經曆，恐怕也會非常地不爽。
而且，此刻正在生氣的人是洛希。
蘇林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但莫名地，他就是覺得洛希跟其他蟲族是不一樣的。
是因為洛希也有一頭銀發嗎？蘇林總覺得洛希給他的感覺很像是學長。
所有的關懷，所有的擔心，所有的照顧……都有著跟相處時間不相符的真摯和深沉。
那是一種格外純粹而濃厚的感情。
純粹到蘇林甚至會為其感到心慌意亂。
“你，你生氣了？”
蘇林弱弱地衝著洛希問道。
蟲族男人高大健壯的身體，因為蘇林如此直率的問詢，僵直了一瞬。
“我並不是故意讓你擔心的，對不起。”
蘇林喃喃說道。
話說出口之後，他才詫異地發現，自己哄對方的聲音軟得不可思議，聽上去甚至有些可憐巴巴的意味。
“你看上去並不需要我的擔心……”
洛希的聲音還是非常地生硬，但是他的呼吸卻變得比之前沉重了一些。
男人甚至轉過了頭，幹脆沒有再看向蘇林。
果然還是在生氣呢。
可是……好像也不是特別特別生氣。
蘇林敏銳地看到了洛希發絲之間正在輕顫的觸須。
最開始真的生氣時，蟲族男人的觸須一直是半立在腦後的，可現在他的觸須卻變得柔軟了許多，直接藏在了發絲之間，隻有尖端露在外麵，並且在聽到蘇林的低語後會隨之輕顫。
蘇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看到此刻的洛希，他的心在一瞬間就變得輕盈而柔軟起來。
他鼓足勇氣，抬眼望向洛希那曾經讓他避之不及的蜜色雙眸，真奇妙，此刻的他竟然覺得這雙眼睛看上去還挺美的。
“我並沒有想過要對你隱瞞，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麽向你說出口，我身上有些特殊的小問題——”
蘇林正要解釋一切，可話還沒有說完，又是一陣強烈的暈眩襲來。
他的眼前一黑，整個人就像是斷了電的機器娃娃一樣，瞬間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沒有來得及反應，蘇林的身體已經直接倒在了洛希的懷裏。
他虛弱得幾乎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呼吸更是變得無比急促。
“蘇林，你怎麽了？！”
眼見蘇林忽然倒下，洛希臉色一變，一改之前的冷漠與別扭。
“該死，你受了傷嗎？為什麽沒有告訴我——”
男人死死地抱住了蘇林，然後便開始驚慌失措地檢查起後者的狀況。
洛希的懷抱，靠近，以及手指的觸碰，瞬間將雄性蟲族的氣息層層疊疊覆蓋在了虛弱的蟲母身上。對於此刻的蘇林來說，那種氣息簡直強烈到了令他無法招架的程度。
蘇林的嘴唇微微張開，他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汲取著空氣中洛希的氣息……
“蘇林？！蘇林！”
蟲族男人驚慌失措的呼喚仿佛是從遙遠的水麵之上傳來，可是跟遙遠的聲音相比，他的氣息是多麽鮮明啊！鮮明到蘇林甚至覺得自己的皮膚都感到了刺痛。
青年的目光完全凝在了洛希的臉上——就在剛才的那場打鬥之中，洛希的嘴角被蟲族翅膀掀起的氣流割出了一道非常淺的傷痕。
襲擊者也許是奇蘭，當然更有可能是艾瑞爾……
天性凶殘的少年雄蟲在攻擊中多少還是給洛希留下了一些小小的痕跡。這道傷口在幾個小時之後就會完全痊愈，甚至連洛希自己都不會意識到它的存在，然而對於此刻的蘇林來說，他的世界好像隻剩下了洛希嘴角的傷口，以及從那細細傷口中滲出來的一縷血絲。
好餓……
太餓了……
靈魂深處似乎有什麽陌生而野蠻的本能正在蘇醒。
蘇林的呼吸聲變得又淺又急促，而鋪天蓋地而來的饑餓感，更讓他身體的每一塊肌肉都不自覺地繃緊了。他完全無法控製地微微開啟嘴唇，基因本能正在驅使著他，用並不存在的口器攝取外界“食物”的每一絲氣息。
他簡直餓得快要發狂了。
“蘇林？”
洛希還在呼喚自己。
可蘇林卻已經無法做出回應，他幾乎把所有的自製力都放在了克製自己身上，他絕對絕對不能撲上去撕咬洛希。
蘇林在腦海裏絕望地想道。
最糟糕的是，因為蘇林此時的呆滯，洛希反而把他抱得更緊，更用力了一些。
明明隻是短暫的幾秒鍾的時間，可此刻的蘇林卻覺得時間好像被無形的手拉到無限長……
洛希嘴角的傷痕一直在他的視野裏晃蕩不休。
終於——
哢。
蘇林聽到了自己腦海裏似乎有什麽東西斷裂的聲音響起。
“唔？！”
現實中，洛希對蘇林焦急的呼喚，很快就轉變成了一聲悶哼。
高大的蟲族男人整個僵在了原地，不敢置信地睜大了橙黃色的眼睛。
他可以感覺到緊貼在自己身上的青年那急促的呼吸以及怦然作響的心跳。
明明是非常輕盈的青年，然而強壯如洛希這樣的存在，竟然完全無法動彈，隻能任由蘇林把自己一點點壓在了實驗室冰冷的地麵上。
在身體上方，蘇林望向自己的眼睛變得空洞，洛希很確定蘇林此刻已經處於神誌不清的狀態……畢竟，如果不是神誌不清，以洛希對蘇林的了解，這名瘦弱羞赧的蟲族青年，根本不可能像此刻這樣，笨拙到極點地趴在他身上，然後，用牙齒不斷啃著他嘴角處的傷口。
不得不說，這個動作嚴格說起來毫無旖旎之感。
因為蘇林此刻啃噬洛希的動作，給後者的感覺就像是遇到了什麽有基因缺陷以至於無法順利進食的笨蛋幼蟲。
蘇林口中甚至沒有進化出可以幫助他攝食的口器。
溫熱，柔軟的口腔中，隻有兩排沒有絲毫殺傷力的牙齒，就算再用力許久，也無法刺破洛希的表皮，最後隻剩下舌尖在傷口的表麵不停滑動以圖得到更多的血液。
…………
“林林，唔，等等……”
最開始那幾秒鍾，洛希簡直不知道自己究竟該怎麽辦，他甚至不能開口說話，因為一旦開口便會被蘇林錯誤地汲取到一些別的東西。
但很快洛希就反應了過來。
奇妙的是，即便是在完全懵逼的情況下，洛希的身體，或者說，潛藏於血脈之中的某些基因本能，仿佛已經明白蘇林究竟想要什麽。
洛希非常艱難地將蘇林從自己身上推開，後者都已經啃了這麽久了，依然沒有汲取到什麽有用的“食物”，顯得愈發不滿足。
在蘇林再次撲向自己之前，洛希想也沒想地直接用蟲肢割開了自己的手腕，然後對上了蘇林的嘴唇。
果不其然，在嚐到了洛希的血液之後，躁動不安的蘇林一瞬間變得溫順起來。
細瘦的青年伏趴在洛希的膝頭，大口大口地啜飲起了洛希腕間流出的蟲血，時不時地，他的牙齒會輕輕地磕碰到傷口的橫截麵上。
……蘇林有一顆小小的虎牙。
洛希垂著眼睛，用自己的傷口確認了這一點。
細密的刺痛自傷口處蔓延開來。
洛希本來以為，像他這樣的雄蟲，除非在戰鬥中瀕死，不然這輩子都不可能讓另外一隻蟲族有機會攝取自己的血肉。
可此時此刻，銀發蟲族看著迷迷糊糊正在吸血的蘇林，卻感覺到自己的胸口湧起了一股難以形容的溫柔熱流。
他直勾勾地盯著蘇林的頭頂，空餘的那一隻手在猶豫了一會兒之後，終於耐不住地按在了蘇林的發絲間，然後，他輕輕地撫摸起了蘇林的頭發……再然後，指尖稍稍向下，滑過了蟲族青年細瘦而纖弱的脖頸。
洛希很確定自己隻需要用兩根手指的力量就可以捏碎蘇林的頸骨，但在意識到這一點時，他心中蔓延開來的卻是一股難以抑製的憐惜。
太弱了。
所以也太可愛了。
在這樣想的同時，洛希將手掌按在了蘇林腦後，稍稍往下壓了壓。
“喝吧。”
他囑咐道。
多喝點。
血液不斷地從洛希的身體裏流向蘇林的喉嚨，可洛希卻覺得自己此刻無比地幸福。
他是如此陶醉，如此幸福，他可以向蘇林提供自己的血肉——光是想到這點，洛希就感到無比心滿意足。
他甚至希望這一刻的時間能夠被拉長到永久……
當然洛希的這個小小願望是不可能實現的。
因為不久之後，洛希就感覺到了，原本虛弱無力伏趴在他膝蓋上的青年，身體陡然間僵硬起來。
蘇林清醒了。
*
我到底幹了什麽？！
蘇林捂著嘴，踉蹌著從洛希的膝蓋上一躍而起。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做了那樣可怕的事情——他竟然餓暈了頭，然後直接襲擊了洛希，順便還開始狂喝對方的血液。
當初奇蘭在割開自己的手腕，口口聲聲說自己會為蘇林提供真實的“食物”時，蘇林還覺得奇蘭根本就是個變態，但現在想想變態根本就是他自己！
口中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味，蘇林知道那是來自洛希的血，而且是蟲族的血液。
可是……
該死的，哪怕他現在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蘇林竟然依然發自內心地覺得，蟲族的血，很美味。
手腳酥軟。
但並非是因為虛弱，而是因為饜足。
沒有吃飽的時候還不覺得，而現在伴隨著胃部充盈的能量，蘇林這才意識到自己在進入蟲族領地之後，其實一直處於極度饑餓狀態。大概是因為實在餓得太狠了，所以到了現在，一想起剛才自己渾渾噩噩拚命攝取洛希的血液，他依然不受控製地因為那種極度的滿足而身體戰栗。
人類的羞恥心與蟲族的本能在身體裏不斷拉扯。
蘇林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顫抖著開了口。
“我，我其實體質非常地特殊……”
他根本不敢抬頭去看洛希現在的臉色。
“我經曆了一次特殊的試驗意外，所以我體內有蟲母的基因，我，我會分泌蜜汁，但我其實不是蜜蟲，而是……”
而是一隻發育不全，連他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是什麽狀況的“蟲母”。
蘇林語無倫次地說道。
除了沒有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是一名人類之外，他幾乎把能說的全部都說出來了。
畢竟，如果不把事情講清楚，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解釋自己襲擊洛希這件事。
“……奇蘭說我需要攝取其他蟲族的血液以及其他亂七八糟的什麽東西，才可以補充能量，不過，這可能也就是他亂說的，畢竟他還說我是原初之母呢。總之，我剛才可能確實就是餓得太厲害了，所以才會做出如此冒犯的事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一口氣說完了一長串話，蘇林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快要因為羞恥心而燒了起來。
他沒有等來洛希的一句回話，也不敢抬頭去看對方的眼神，最後隻能狼狽低著頭，踉蹌著站起身。
然後他轉身便想要朝實驗室外走去。
“我，我去找奇蘭——”
我要去找奇蘭，問問看有沒有別的辦法補充能量。
總不可能真的如同奇蘭說的那樣，他要跟“蟲母”那樣通過攝取其他蟲族的血液來進食吧？
然而，蘇林還沒有來得及完全離開房間，便覺得身後一股力量襲來。
蟲族青年毫無防備，直接被納入了一個堅硬的懷抱。
是洛希直接拽住了他。
“洛希？”
“你要去找奇蘭做什麽？”
銀發蟲族用手抬起了蘇林的下巴，迫使剛才還親親熱熱拚命在懷裏攝取血液的青年不得不直視自己。
蘇林動作僵硬。
雖然洛希還是那個洛希，臉色一片沉靜，但是在對上那雙黃眼睛時，蘇林卻本能地感覺到，洛希此時的精神正處於一種奇妙的亢奮狀態。
那雙眼睛亮得就像是叢林中正在獵食的野獸的……
又像是黑暗中，不斷閃爍著熒光，吸引雌蟲到來的雄性發光類蟲族。
“奇蘭有的一切我全部都有。”
洛希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他一字一句地衝著蘇林低語道。
“你還需要什麽呢？剛才的血液沒有辦法滿足你嗎？還是……你需要別的東西？”
洛希一字一句地說著。
“不……其實我……”
“噓——”
就跟之前蘇林對奇蘭做的那樣，洛希的指尖也直接抵在了青年的嘴唇上。
“沒關係，你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哪怕你不是‘蟲母’，也是一樣。”
…………
實驗室外，原本正在乖乖等候蘇林再次呼喚的艾瑞爾忽然立起了觸角。
他一臉冷峻地轉過頭，直勾勾地看向金屬門。
驀地，他一躍而起，直接來到了緊閉的金屬門前，打算重新闖入實驗室。
他的異動讓一直在監視他的奇蘭緊張起來。
“你在幹什麽？”
“討厭的感覺……”
“嘿，蘇林讓你在門外等著，那麽你就應該在外麵等著而不是自己擅自回去！”
雖然也很不喜歡洛希跟蘇林獨處這件事，但奇蘭更不喜歡艾瑞爾這副理所當然要違背“母親”意誌的樣子。
可艾瑞爾根本就沒有理會奇蘭，他的氣息變得無比凜冽，甚至連人形擬態都有些維持不住了。
“我得進去看看。”
他神經質地說道。
“我必須得進去——”
就在奇蘭險些和艾瑞爾重新打起來的時候，金屬門忽然自行打開了。
一股奇異的氣息從房內流瀉而出……奇蘭的身體瞬間僵在了原處。